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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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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秋殿中, 這場宮宴並沒有因為楚橙的離開而終止。一眾大臣喝的醺醺然,微微瞇著眼睛後仰欣賞歌舞,太後畢竟年紀大了有些撐不住,平宣帝就派人送她先回宮歇息。

等太後走了, 楚皇後終於尋到機會同平宣帝說話。她坐近幾分, 親手給平宣帝斟酒, 說:“方才臣妾的侄女上前來請安, 陛下可瞧見她了?”

其實平宣帝一晚上都在走神, 也就和太後說話時能集中精神,他唔了聲略顯敷衍:“是還不錯, 皇後有事?”

楚皇後總不會無緣無故提起自己的侄女,知道平宣帝不喜歡兜圈子, 她便開門見山道:“三皇子年紀也不小了, 早該訂一門親事, 陛下覺得臣妾侄女如何?”

宮中四位皇子, 太子已於兩年前訂親,只等那姑娘今年孝期滿就成婚,三皇子婚事倒還一直沒有著落。平宣帝這幾年脾性都很寬厚, 面對兒女有時甚至還有幾分慈父的溫情。

他點了點頭,說:“元燁是到該成婚的年紀了,這些事你去安排就好, 不過也不可忽略楚家姑娘的心意, 莫叫她覺得我們仗勢欺了人家。”

楚皇後忙說,“臣妾也是這個意思, 楚二姑娘才剛回京先讓她和三皇子相處相處, 此事急不來。”

話雖如此, 但楚皇後心裏卻不怎麽快活。當初太子訂親時, 平宣帝是親自做主的,不僅對照汴京貴女畫卷選了又選,還舉辦賞花宴考察德行和品學,可謂花了不少心思。

怎麽到三皇子這裏,就輕飄飄一句揭過了呢?

她壓下心中不滿,又給平宣帝斟酒,不經意地岔開了話題:“蓉妃早上派人來說她染了風寒,臣妾已經讓太醫去醫治,太醫說恐會傳染病氣,陛下今晚還是不要過去了。”

這幾年平宣帝來後宮次數越來越少,也就蓉妃那裏去得多些,皇後這麽說也是想把平宣帝拉到自己宮裏。

哪知平宣帝說:“蓉妃小孩子心性,只怕在冷泉竹軒沒少玩水,一會朕過去瞧瞧她就回承光殿了。”

聞言,楚皇後心頭重重一跳,支吾著:“冷……冷泉竹軒陛下不是早賜給陸小侯爺了嗎?怎的蓉妃還跑那裏去?”

“哦,這事朕沒告訴你,蓉妃的貓貓狗狗喜歡那地方,兩天前長舟自請讓出,這會蓉妃已經搬進去了。”

楚皇後笑容凝滯了一瞬,馬上又恢覆如常,“賜給蓉妃也不錯,那地方夏天涼快,還能請後宮姐妹們過去坐坐。”

又與平宣帝說了些家常話,楚皇後便借故有事出了長秋殿,叫來侍女吩咐,“趕緊把楚蘊弄回來,萬萬不能送去冷泉竹軒。”

正因為知道陸長舟不參加宮宴,行蹤也難以捉摸,楚皇後才想出把楚蘊送到冷泉竹軒的法子。反正那地方是陸長舟的私人別院,楚蘊出現在那裏很難說與他沒關系,到時再威脅楚蘊認下,事情也就成了。

但楚皇後萬萬想不到冷泉竹*T  軒已經易主,宮裏各個都是人精,若蓉妃看見楚蘊豈會猜不出發生了什麽事,她不想事情鬧大只得從長計議。

而另一邊長秋殿後殿中,睡到一半的楚橙也悠悠轉醒了。

太渴了,她抿抿略顯幹燥的唇,覺得喉嚨裏好像有把火在燒。她想叫宮女給自己送杯水,一開口就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

她的聲音太奇怪了,與往常相比更加軟綿,每個字都輕飄飄的,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楚橙強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身上滾燙的厲害。她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發燒了,畢竟從小身子不好生病是常有的事。

下了床穿好鞋襪,沒走兩步就渾身發軟地跌倒在地上,額頭重重撞上床柱。房間裏的床榻是月洞雕花拔步床,材質厚重堅硬,這一下磕的不輕,楚橙人也清醒了幾分。

她起身跌跌撞撞來到門口,正要開門卻忽聞一陣說話聲。

“明桃姐姐,那個侍衛怎麽還不來啊?要是一會楚姑娘醒了鬧起來就不好辦了。”小宮女剛進宮不久,頭一次做這種事十分心慌,說話聲都在發顫。

屋外夜色像化不開的濃墨,暈暈火光怎麽也照不亮,明桃也著急,踮起腳尖望了又望,還是不見約好的人過來。

她來回踱步,說:“我去外頭瞧瞧,你守著千萬別讓人進去。”

說著就要走,小宮女一把拉住她,聲音已然帶了哭腔,“明桃姐姐你別走啊,我害怕,要是被楚姑娘發現怎麽辦?”

明桃嚴厲訓道:“怕什麽!那媚藥藥性極烈,一丁點就能讓人神志不清,何況她的蓮子羹和酒裏都下了兩倍的量,就算醒來也成不了氣候。”

一陣沙沙的腳步遠去,門外又恢覆了寂靜,但楚橙卻平靜不了了。僅一門之隔,那番話她怎麽可能沒聽見。事到如今,楚橙就算再傻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她被人害了!

身上滾燙綿軟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以前在揚州時,尤瑩秋拉著她看過不少話本子,其中就有描寫這種令人難以啟齒的藥。中藥者渾身癱軟,意識模糊,見到男人就……

楚橙倚靠著一方櫸木圓角櫃,瞬間如墜冰窖。身上那種酥酥麻麻的癢意漸漸強烈,但現實逼迫她不得不撐著發熱的頭腦思考。

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她的第一反應是回到長秋殿去,那兒人多總不至於出事。

但問題是要回長秋殿就必須經過門口,而門口有人守著。楚橙對自己的力量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軟手軟腳現在還中了藥,哪裏是別人的對手,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忍過去再說。環顧四周,她的目光落在那扇半開的窗戶上。

至於明桃為何要害自己這種問題也來不及想了,她費力打開窗戶,可那副軟綿綿的身子竟使不上一絲勁。楚橙氣極了,遂一頭撞在窗沿邊上,疼痛的刺激讓她清醒,手腳*T  也靈活不少,終於翻身鉆出窗外。

落地那一刻,錐心的疼痛從掌心傳來。原來不知是誰打碎了杯盞,碎瓷片來不及清掃滿地都是。

楚橙手掌著地不可避免地紮了一塊,血瞬間冒出,掌心一片濡濕。若是平常楚橙只怕早就驚叫起來,她長這麽大沒受過什麽傷,但現在這種情況,疼痛反而令她感到安心。

她輕手輕腳地繞過房間,花了些功夫才找到後門,終於逃出絕境。

從長秋殿後門出來是一片竹林,月光灑落竹影婆娑,四下小徑橫支交錯,不知通往何處。竹林裏總不至於有人吧,這麽想著,楚橙身形一晃鉆進了林子。

她打算在竹林躲一陣,等忍過藥性再回去。一路走走停停,楚橙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林子中亂竄,每每頭暈眼花酥麻感襲來,就拿起那塊碎瓷片朝掌心一紮,神識又清明幾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竹林中竟有三三兩兩的人。原來是做了對食的太監和宮女在此私會,無意撞上人的那一刻,楚橙心底又是一陣絕望。

“抱……抱歉。”她忍著渾身不適,轉頭就走。

身後一個好心的宮女提醒她,“姑娘那邊不能再去了,那兒是皇城廢墟多少年都沒有人了,據說還鬧鬼呢。”

先帝在時皇城曾發生過一場大火,正值夏季火勢洶洶燒了不少宮殿,後來也不是沒想過重建,但燒毀的面積太大重建費用高昂,便再沒人提起這事,久而久之就荒廢了。

那兒白天隨處可見烏鴉身影,夜晚更是鬼氣森森。宮女善意提醒,楚橙心中卻有了主意。

她現在不怕鬼,怕的就是人。一聽這話便沒再回頭,一路往廢墟而去。

不知不覺四周就變得荒涼開闊起來,廢墟這一帶夜晚黑燈瞎火,腳下的路也不怎麽平整,楚橙好幾次都差點摔跟頭。她扶著一處斷墻緩緩走著,終於見到前方一點暖黃的燈光。

這時候,楚橙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人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掌心的傷口再怎麽紮也於事無補。她好像停止了思考,根本沒去想黑暗中為何單獨那處會有光,只覺得那束不太明亮的光充滿了希望。就像飛蛾撲火那般,她本能地朝光亮走去,腳下每一步都無比沈重。

屋內出乎意料的整潔幹凈,擺設算不上鑲金積玉,處處透著古樸雅致。筆墨,書本,雕著精致花紋的床榻,甚至還燃著安神的香,青煙裊裊一口吸入鼻中,清涼宜人。

楚橙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轉一圈確認屋內沒人,便鎖好門窗尋到一個角落,咬住自己的裙裾,不讓那些奇怪的聲音溢出喉嚨。她反覆用瓷片紮手心,想用疼痛對抗噬骨的藥性。然而效果微乎其微,她仍舊感到意識越來越離她遠去。

臉色紅潤,渾身綿軟就不必說了,灼燒的熱度一點點蠶食理智,身上好像空了一塊怎麽都補不上,她急切地在角落走來走*T  去,那種渴望被人觸碰的感覺撕扯著她,楚橙絕望地想,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她開始哭泣,水汽蔓延,嘴唇咬破幹涸的血液凝固在唇上。她品嘗著血液的腥甜猶覺得不夠,太渴了,想要水,涼涼的冰水從頭頂澆下肯定能緩解這種灼熱。似乎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咬牙熬過一陣,楚橙真的聽到一陣潺潺的水聲。

聽清那水聲並非幻覺,楚橙再次燃起希望,她下床踉踉蹌蹌循聲而去。原來這屋子設計精巧,檐墻背後別有洞天,另一間小小的屋子和她呆的這間以一道月洞門相連,水聲正是從裏面傳來的。

楚橙一走進月洞門,冰涼的水汽撲面而來,身上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迎接著令人神清氣爽的舒適。越往裏走溫度越低,迷失的神智似乎開始恢覆,她越走越快終於來到水邊。

面前是一只以白玉鑄成四四方方的池子,凹凸不平的墻壁上汩汩湧出泉水,池中冒著寒氣。

在這個池中忍過藥性再好不過,這麽想著楚橙就準備下水,這時,屋內驟然響起一道凜冽的聲音。

“誰?”

這種情況下,一丁點聲音都讓楚橙如臨大敵,她嚇得僵住,一動不動楞在池邊尋找聲音的來源。

屋內光線晦暗不明,光影綽綽,泉水沿著石壁落入池中,泛起一圈圈柔和的漣漪,眨眼又融入池中消失不見,氤氳霧氣連片,寂靜中摻雜著幾分壓抑的呼吸,氣氛說不住的暧昧繾綣。

男人坐在池中側身對著她,雪白裏衣已經濕透貼在身上,隱約可見硬朗的線條,光影重疊中,那張臉不再一如既往的蒼白冷淡,反而有幾分勾人的媚色。

是陸長舟。

那瞬間,楚橙清晰地感覺到,身上已經冷下去的血液再度翻湧上來,像海浪一般叫囂著將人理智吞噬。

但不知為何,看清來人她竟卸下了一點防備。或許是在這人面前什麽臉都丟過了,楚橙咬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些:“是我。”

陸長舟一動不動,只是用眼神餘光看了看她。

金蟬蠱好冷,每月旬日必須在冷泉中侵泡一個時辰才能維持功效,浸泡前他會服下花無痕特制的丹藥,並且浸泡的一個時辰中不能移動需保持心平氣和,否則前功盡棄不說,身體與蠱蟲發生反噬當場斃命也是有可能的。

兩日前蓉妃娘娘的貓兒大鬧冷泉竹軒,陸長舟嫌棄那裏不幹凈便另尋地方。好在皇宮冷泉是活水,源頭就在廢墟附近。洪順花兩天的時間整理好這間屋子,所有物品一應俱全,今天是旬日陸長舟便過來了。

這地方荒了許多年人影都見不著,是以陸長舟沒讓洪順守在一旁,讓他回府拿些東西。可陸長舟萬萬沒想到,楚橙會在這時候闖進來。

陸長舟眉間一跳,厲聲喝她:“出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然而楚橙卻小心翼翼挪了過來,他微微側目,*T  就見少女一身緋色襦裙,層層疊疊的裙擺在她身下蔓開,像極了一朵怒放的紅蓮。不僅如此整個人珠光曳曳,發間的寶石,金釵閃動奇異的光芒,將她容貌襯得近乎妖異。

“你……”陸長舟頓了頓,奇怪道:“你今天成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有閑心問這個,只是下意識覺得少女和平時不一樣。眸含春水眼波動人,唇瓣嬌嫩得好像一朵待人攫取的花,在她靠近時,陸長舟甚至聞見一種甜到膩人的香氣。

陸長舟凝神,剛想讓她快點離開,楚橙卻小聲細細地開口了,帶著懇求:“陸小侯爺,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雖然已經竭力忍耐,但楚橙的聲音還是透露了她現在不太好的事實。想起明桃說過,給她下的是兩倍的藥,楚橙就知道光靠自己只怕熬不過這一遭了。

房間冷如冰窟,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剛進屋時清醒了一瞬,很快身上又重新燒起來,甚至因為房中有個男子,那種羞恥到難以言喻的感覺愈發強烈。

她緊閉著雙眼,身軀好像被烈火烘烤,忍住羞恥說:“你知不知道能解……那種藥的法子?”

在她眼中,已然把陸長舟當作了救命稻草。

“你……”

陸長舟沒忍住,無意識地小幅度側了側身,這才發現楚橙唇角有血,臉上浮著一層不正常的紅,那只細白的掌心有條長長的傷口,因沾過水泛著白。

一個嬌嬌姑娘,臉色酌紅地跑進男人房間求幫助,見此場景陸長舟怎會猜不到發生了什麽。可惜他不通醫術,僵硬地別開目光,“抱歉楚姑娘,本侯……幫不到你。”

楚橙臉上濕意蒙蒙,已分不清是水還是淚。她指著一旁木架上大大小小的瓷瓶,耍賴說:“我不信,你這裏這麽多藥,怎麽可能幫不到我!”

西南蠱蟲喜陰濕,這個房間環境正合適,花無痕便把一部分暫時用不到的蠱蟲養在這裏。

陸長舟耐心同她解釋:“那些不是藥,是本侯好友養的蟲子。”

“那你想想其他辦法幫我!”

陸長舟簡直無語,“楚姑娘,你現在最好的做法是離開這個地方。”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本侯是男人,你現在的情況和男人呆在一塊著實不妙。”

這個道理楚橙何嘗不明白,但在冰窟窿似的屋子裏她尚且狼狽到這種地步,若出去只怕更糟。說話間,她的呼吸又焦躁幾分,手指不小心伸進了水裏。

涼意蔓延,讓她舒適了些,楚橙腦子發熱發懵,下意識想紮進水裏。實際上她進屋時就這麽想了,若非陸長舟出聲早付諸行動。

她試探著,“泡冷水裏有用嗎?”

陸長舟對這種藥也是一知半解,況且不知楚橙中的藥藥性如何,劑量多少不敢妄下定論,只道:“不知。”然而他何其聰明,一眼看穿楚橙所想,當即變了臉色:“楚橙!出去,不要再讓本侯說第*T  二遍!”

如果陸長舟體內沒有金蟬蠱,他不介意幫她一把把這地方讓給楚橙。可是不行,他現在動不了。若楚橙現在入水,那兩人和共浴有什麽分別?

許是他的語氣實在太兇震懾力十足,楚橙身子顫了下,紅著眼睛嗚嗚哭起來。少女這時腦子暈乎乎,想法未免出格,當即怪罪起陸長舟來:“你這人……怎麽那麽小氣啊,我這不是……被人害了嗎嗚嗚……你把池子讓給我又不會怎麽樣……看見你就煩嗚嗚……”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哭個不停,陸長舟蹙眉聽著感覺胸口血氣翻湧,嘴裏一陣腥甜。

哭了一會,身上的灼熱絲毫沒有好轉,楚橙絕望了,勉強撐著不太清明的神智起身,搖搖欲墜往門口走。

心裏一個聲音在阻止她,不可以泡進池水裏!她的身子才不給別人看,誰都不給看,陸長舟更不給看!

她已經往外走了,男人卻出聲將她攔了下來,“等等!”

陸長舟動了動,飛快看一眼對面臺幾上的計時沙漏,還有半刻鐘便滿一個時辰了。他道:“你等半刻鐘,半刻鐘後本侯走了你隨意!”

“好……”楚橙弱弱應了聲,靠在墻角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兩人達成共識,屋內再次回歸平靜。陸長舟這時的情況也不太好,他懷疑這姑娘是來要他命的,肺腑劇痛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從嘴角溢出。他再度凝心聚神,忽略身後那陣令他心煩意亂的呼吸。

半刻鐘後,陸長舟從冷泉中起身,從一旁九弦木桁上取過外袍隨意穿好,來到楚橙身前。

他抓起楚橙手腕摸了摸她的脈象,眉心隱隱一跳。陸長舟雖不通醫術,但略懂脈象。楚橙現在的脈象亂且血氣不平,他點點楚橙額頭,說:“去池子裏壓一壓藥性,我去找太醫過來幫你看看。”

然而楚橙像沒聽到一樣,她這時已經徹底不清醒了,好像一條失水太久的魚兒,每一寸肌膚都渴望解脫。

她靠過去,一雙柔弱無骨的胳膊環上男人脖頸,發出小獸一般的嗚咽,“幫幫我……求求你了……”

在瀕臨死亡的關口,她終於尋到一個冰涼的物體,身上熱源仿佛找了出口。楚橙又哭起來,遵從本能,身體像一條柔軟的藤曼攀附上對方。她急切地伸出雙手,捧住那人的臉,輕輕貼了上去……

唇上傳來陌生的觸感,陸長舟腦子一聲轟鳴,猛地把人推開。如果楚橙現在是清醒的,就會發現向來冷清端方的陸小侯爺變了個人,不止耳根通紅,胸口也在劇烈地起伏。

就在方才,陸長舟覺得自己受到了妖精的蠱惑!

他深呼吸幾口,忍下心間那股陌生的躁動,把人抱起來打算扔進池子裏。然而楚橙的裙子實在繁覆,一層層落在地上非常礙事,陸長舟沒走幾步被裙子絆住,一個踉蹌兩人雙雙摔倒在地。

墜落的瞬間,他眼疾手快調換兩人姿勢*T  ,最終他脊背著地,楚橙倒在他的胸口。同時,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是一旁放置瓷瓶的木架倒了。一只瓷瓶裂開,摔成了碎片。

但陸長舟沒空管那些東西,許是摔疼了,楚橙悶哼了聲,擡起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再度望向他,委屈巴巴的又湊上來。她的唇在陸長舟臉上胡亂游走,一會親親眉眼,一會咬咬鼻尖。即便如此仍是不知饜足的,想要獲得更多。

不知怎的,陸長舟想要推開她的手竟是怎麽使不上勁,反而像個初嘗滋味的毛頭小子一樣,任由她為非作歹。

甚至,他想緊緊地抱住她!

“楚……楚橙……”他變了音調,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竟是脖頸後仰漸漸沈迷其中。

直到指尖一陣疼痛傳來,陸長舟才恢覆神智。瓷瓶落地摔的到處都是,他的手指被碎瓷片割破了,陸長舟正打算處理一下,就見一只黑色的東西迅速移動,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見,同時指腹像被針刺了一下。

一直趴在他胸口的少女忽然擡起頭來,亮晶晶的眸子望著她,“呀,你的手指出血,有只小蟲子鉆進去了。”

楚橙拉起他的手,咦了聲,“好奇怪呀,我明明看見你的手指出血了,怎麽沒有傷口呢。”

他以為楚橙清醒了,然而少女說完這聲,又笨拙地將唇瓣貼上來。

這次,她含住了他的手指。

陸長舟呼吸一滯,整個人緊繃的厲害。他艱難地別過頭正巧看見一只熟悉的瓷瓶掉落在不遠處,瓶塞空空不知所蹤,而他記得,花無痕說過,那只瓷瓶裏裝的蠱名為——鐘情蠱。

順著他手指爬進去的,是鐘情蠱!

陸長舟很快認清了這個事實,蠱蟲是不可共生的,這點他一個門外漢都知道。他體內已有金蟬蠱,再來一只鐘情蠱豈不是……

這時,月洞門外一陣腳步聲漸近,陸長舟趕忙抱著楚橙從地上爬起來,來到帷幔之後。

他真的在猶豫,要不要把楚橙丟回池子裏,但少女像只樹袋熊一樣,緊緊攀附在他身上根本甩不掉。

“陸小侯爺,我可以進來嗎?”門外花無痕的聲音乍起。

陸長舟聲音沈了沈,躲開楚橙的吻,道:“別進來,本侯問你一件事。”他頓了頓,說:“方才手指受傷,鐘情蠱順著傷口爬進去了。我問你,要不要緊?”

門外沈默了一陣,忽然撲哧笑出聲來。花無痕無比幸災樂禍,拖著懶懶的調子,“這個呀,不打緊,傷口愈合了嗎?”

陸長舟耐著性子,冷冷嗯了聲。

這下子,花無痕笑聲更大了,整個房間都回蕩著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趁著陸長舟發怔的空隙,懷中少女尋到機會,吻住了他的唇,毫無章法地一通亂咬。

陸長舟自己都沒發覺,他已經不抗拒了,僅僅楞了一瞬,甚至還迎合了下她的吻。男人緊緊箍住掌中細腰,然後十分配合地張開嘴。

室內的這一切,花*T  無痕自是不知曉的,他站在門口還在笑話好友的不小心。鐘情蠱不是什麽厲害的蠱蟲,但不能長時間留在身體裏,畢竟兩蠱不可共存。

花無痕咳嗽兩聲,“這樣啊,那我給你找個姑娘來吧,圓房後就沒事了。”想起這位好友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花無痕真擔心他會拒絕,又問了句,“你喜歡什麽樣的?我這就去找。”

回應他的是久久的沈默。

室內,陸長舟盯住楚橙,徹底移不開了。楚橙的齊胸襦裙早就散開大部分,松松垮垮地搭在二人身上。裙子一半是她自己解的,另一半……陸長舟想,應該是裙子自己掉落的。

無疑,楚橙是個非常漂亮的少女,所有見過她的人都不會否認這一點。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她一雙眸子濕漉漉望著你的時候,含嬌帶怯欲語還休。任何人在面對這樣的她時,都會生出憐惜和心軟之情,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陸長舟發現,自己其實並不能免俗。他的目光就這麽黏在楚橙白皙的脖頸上,往下巡視,一顆紅色的小痣映入眼簾。

少女肌膚瑩白如玉,那顆紅色的小痣好像一種無聲的引誘,蠱惑著他去采擷。

他沈默著,任由楚橙急切地吻他,漸漸收緊胳膊,終於做了一個決定……他抱著人回到了一旁的軟榻上。

“花無痕,你去做件事。”

門外花無痕一聽,心裏樂了,“嗯你說你說,喜歡什麽的姑娘,我去找。”

陸長舟凝視眼前的漂亮少女,伸出長指,挑開了落在肩頭的衣裙。他道:“找個人假扮楚二姑娘,讓文婧公主帶她回宮,告訴文婧公主這是我的意思。對外就說,楚二姑娘和文婧公主一見如故,今日宿在淩春殿。”

文婧公主是周文恩的姐姐,雖然才十五歲但已經是穩重的性子,很多事情一點即通。

“啊?”花無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關楚姑娘什麽事?當務之急,我該去給你找個姑娘來才好,鐘情蠱在體內時間不能超過三個時辰。”

陸長舟:“你去做就是。”

找個人假扮楚橙,對於花無痕來說這不是什麽難事,陸長舟知道的。他坐在榻邊,一只手摩梭楚橙下巴,苦笑了下,“名聲還是要替你保住的。”

不多時,花無痕去了,滿室寂靜,卻被某種莫名的焦躁情緒充盈。

陸長舟心跳鼓鼓,他發誓,他的人生沒有什麽時候像現在一樣,極度渴望與極度抗拒相互撕扯,簡直快要把人逼瘋。

他坐在床邊,忽然感覺一雙小手從身後環繞上他的腰。

“陸……陸小侯爺……幫幫忙吧……”許是方才那番胡鬧,濃重的欲念得到暫時緩解,楚橙又找回了幾分神智。但身上那種蝕骨的癢意並沒有消失,就好像食髓知味一樣,得了點好處愈發貪心。

到了這種地步,楚橙也明白非這麽做不可了。她大著膽子抱上對方,用糟糕透頂的聲音說:*T  “您……您放心,我不要您負責。”

她也知道這種事很荒謬,人家在自己的地盤呆的好好的,她忽然闖進來求幫忙不說,方才還對陸小侯爺一通冒犯。可是……這不是她能控制的呀,楚橙紅著眼睛,說:“我給您錢行不行?十萬兩!”

陸長舟身形頓了下,不可思議地看向楚橙。這丫頭,把他當成什麽了?

若換成別人,他真的會一氣之下走掉。也不對,若換成別人,無論如何絕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陸長舟咬牙,扒開她的手,氣笑了:“本侯看起來缺錢嗎?”

確實不像,但除了錢,楚橙實在想不到拿什麽求這人幫忙了。她咬唇忍下又一波熱意,軟著嗓子說:“那您缺什麽呢?”

“你不是知道麽,沖喜娘子。”陸長舟語氣輕松道。

楚橙幾乎快要崩潰,點頭答應:“那我幫您找。”

“不用麻煩。”陸長舟擡起她的下巴,眼中欲色漸漸凝重,語氣佻達:“已經找到了。”那瞬間,陸長舟也看不懂自己了。明明中藥的是楚橙,但他好像和她一樣,也神志不清了。

光影浮動,極為暧昧地落在兩人臉上。少女勇敢地迎上他的視線,再次湊近,緩緩送上她的嬌唇。

楚橙以為的拒絕並沒有到來,她靠近時,一直被動的陸長舟福至心靈,喉結滾了下,忽然開竅一般,伸手撫摸了下她的面頰,然後,一個吻落在楚橙鼻尖,吻去她的一滴熱汗。

接下來,再沒有多餘的話。一種陌生的氣息將她緊緊包圍,楚橙覺得他的肌膚也和自己一樣滾燙。

她的發簪被一根根拆去,滿頭青絲垂下,落入了一個炙熱的懷抱。

陸長舟凝視著她,以一種親昵的暧昧姿勢,他低聲道:“楚姑娘,還記不記得之前你造謠致我清譽有損的事,當時我們說好,你還欠下一個懲罰。”

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楚橙退無可退,她也沒打算退。只是她不明白,陸長舟忽然在這時候提這個做什麽。

“記得。”她說完,手不就受控制地去解男人腰間的衣帶。那帶子本就只是隨意打了個結,輕輕一拉就開了。

陸長舟把渾身都在輕顫的她抱緊了些,呼吸落在楚橙耳側。他眼眸沈沈,說:“懲罰我想好了。”

“便罰你,做陸玠一生一世的妻子。”

他說完,不再猶豫,俯身吻住了那顆令他心心念念的紅色小痣……

這場太後生辰宮宴,自是辦的盡善盡美。汴京勳貴世族把酒言歡,無不盡興,不過臨近結束時出了點意外。

聽聞左僉督禦史家的三姑娘醉酒不知跑到了哪裏去,原本眾人還驚慌了下,一個姑娘在眾目睽睽下消失不見,很難不讓人多想。就在平宣帝命人去找時,楚皇後又派人來回話了,說楚三姑娘竟喝醉了酒跑到鳳儀宮,說那兒是她的家呢。

畢竟楚皇後是楚蘊的親姑母,這話沒人不信,當即大家就放松下來。*T  宴席散時,又見文婧公主拉著平宣帝撒嬌,說自己與楚二姑娘一見如故,今晚要讓她留宿淩春殿,兩人躺在被窩裏說悄悄話。

平宣帝自然應了,一時間眾人紛紛感慨,楚家二姑娘剛到汴京不過幾個月,如此風頭無限楚家只怕要再出第二位皇後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位最有可能成為楚家第二位皇後的楚橙,彼時正躺在另一個人的床上。

四更天,萬籟俱寂,皇城一片黑暗的廢墟中,一間小屋透出暖黃的燈火。

楚橙醒來時,並不知道什麽時辰了,她腦子空白了好一會,一些淩亂的記憶才漸漸在腦海中拼湊齊全。

她撐著渾身不適的身體想坐起來,然而試了兩次都是徒勞,骨頭像被拆散重構了一樣。她哼了聲,不禁腹誹,那人看起來病弱,還時不時咳血的身子,在這種事上是怎麽做到……一次又一次的。她只記得自己後來哭的厲害,對陸長舟又踢又打,然而那人吃下她的眼淚,又有卷土重來的態勢。

以前在揚州時,楚橙聽醫館裏的大夫說,病弱的男子於周公之禮一事而言,或多或少都會力不從心。現在想想,楚橙覺得陸長舟就是個異類。

在心裏罵完陸長舟,她看著床頂精致的雕花紋路,心中湧上巨大的茫然。

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種事雖然以前被尤瑩秋拉著私下討論過,但說和做是另外一回事。清白於女子而言何其重要,現在丟了清白,她的婚事該另行考慮了。

忽然間,陸長舟那句“做他一生一世的妻子”從腦海中冒了出來。楚橙一陣臉熱,她揪著被子,碎碎念道:“也不知道那番話是不是騙人的。”

隨即,她揉揉酸軟的腿根,又賭氣地想,就算他說的是真的,自己也不願意嫁。嫁給他豈不是要經常做這種事?累都累死了,還不如回揚州去一輩子不嫁。

這麽想著,忽聽室內一陣響動,有人進來了。楚橙猜到可能是陸長舟,但她現在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人,索性拉過被子繼續裝睡。

陸長舟進屋的步子很輕,或者說是刻意放輕了。他坐在床邊,掏出一瓶藥粉,轉而拉起楚橙的手。

先前藥性發作,楚橙為保持清醒,對自己下了狠手。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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