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三人的提議, 景舒的反應是：“別鬧了。”

他有點無奈地搖搖頭，轉頭打量這座商場裏還有哪家店自己沒進去逛過。

“日球, ”忽忽累得連家鄉話都冒出來了, “你這樣逛，地板踩穿也沒有個結果啊。我覺得我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藍蘭托了一下鏡框, “送禮一般是兩個標準, 實用主義，討人歡心。你是哪個標準？”

實用主義, 一般是別人缺什麽買什麽, 或者有什麽興趣愛好對癥下藥。邵歆缺什麽？從景舒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 以及眾人的普遍反饋：邵歆缺愛的教育。邵歆的興趣愛好？吹景舒的彩虹屁。這個……還是算了吧。

至於討人歡心麽, 盧芳三人的眼神很飄忽, 在景舒身上來回打量, 計算他身上一斤肉賣給邵歆能賺多少錢。

景舒何嘗不知這兩個標準。但他覺得剛開始交往可以鄭重一點, 認真一點, 不要那麽潦草比較好。盧芳見他若有所思，便說：“我覺得只要是你送的，邵歆都會開心。”

“正因為是這樣, 所以我想送得好一點, ”景舒說。

他看到一家沒有見過的珠寶店，對三人說：“你們在這裏休息一下, 我自己去看看。”

送首飾是不會有大錯的選項。如果早一點，景舒肯定會去定做，請人專門設計一下。不過鑒於離他新戀情的約會不到三個小時, 他只能費心再挑一挑了。

店員微笑著將景舒看中的飾品拿出來。

戒指不行，有情侶意味的手鏈項鏈都不行。挑到後面景舒都覺得自己是故意在情人節這天來找茬的。看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滿意的，景舒都有點頭疼了。

禮貌地和店員說聲抱歉，景舒嘆著氣準備離開。要不再去別的地方瞧瞧？但是現在還來得及嗎？想到以往的情人節，他送馮其凱的東西，無非是手表袖扣這些。財力上他是一點都比不上馮家公子，送不起他玩的那些跑車。對於自己送的禮物麽，他也沒表現得多麽喜歡。現在想想，兩個人還都挺不上心的，全都是走個形式。

過往的戀情，沒有任何參考意義，景舒有點洩氣。

就在他踏出店門的時候，餘光一轉，一道細細的銀光抓住了景舒的視線。他快步走到櫥窗前，仔細辨認了一番，再次進店請人將東西取了出來。

這是一條眼鏡鏈，鏈身由S，X兩個字母組成，連接處點綴了細鉆，像是流星。造型纖細而優雅。雖然送首飾並不是景舒的首選，但這條眼鏡鏈在他看來意外地適合邵歆。

邵歆帶眼鏡是很好看的，景舒自己在心裏悄悄地說。之前在雜志上看到過一張，邵歆帶著金絲眼鏡，歪著頭拉開西裝領子的照片，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真的是戳人。景舒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如果邵歆哪天要戴眼鏡，加上這條鏈子……

應該或許可能……挺好的。

縱然價格有些小高，景舒也就猶豫了一小下，就請人給包了起來。

盧芳她們看景舒自個兒溜了一圈搞定了忽然滿血覆活，拉著他去選了一套新衣服，然後做了一個造型。掐著時間把人送到了約好的地點。打擾人談戀愛會被馬踢，三個姑娘給景舒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開心地去享受自己的夜生活了。

晚上七點半，景舒到了約定的餐廳。邵歆果然已經在那裏等了。抿著唇時不時看腕上的手表。好像有點著急。屬於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邵歆也做不到游刃有餘地面對，偶爾還拿手按著胸口調整呼吸。一個擡眼見到景舒過來的同時，他瞬間就笑了，幾步迎了過來，喚道：“小舒……”

他想說些什麽，又不曉得怎麽說，笑得有點傻兮兮的，著實白長了一張俊臉。景舒覺得剛才車裏的空調溫度太高了，否則自己臉上的熱度怎麽到現在都沒有消下去呢。

“幹嘛不進去等，”他問。

邵歆說：“不想進去，覺得在這裏等比較好。”

在這裏，我看到你的時間就會多一點。他的眼睛如是說道。目光灼灼，愛意濃濃，這才是戀人的眼睛啊。景舒有點被迷住了，挪不開自己的視線。兩個人就這麽傻傻的站在餐廳門口對視，仍由冷風吹著都不覺得冷。

進了餐廳，侍者過來詢問了一聲就上菜了。

“等會兒附近的公園有樂隊演出，吃完了我們可以去逛一逛，”邵歆微笑著說，有些羞赧，“沒有什麽特別的安排，希望你不要覺得無聊。”

“不，這樣挺好的，”景舒說。搞得太誇張熱鬧，他反倒會緊張。平時那麽忙，就算是不說話，只是兩個人安靜地坐著，只要氣氛悠閑都叫人覺得放松。

邵歆嗯了一聲，在景舒看不到的地方換了一口氣。他其實緊張地快要爆炸了，心一直狂跳。從早上開始就坐立不安，一會兒看看路線，一會兒又去重新選衣服。打電話給餐廳確認位置和菜品就打了三次。要不是陳克庸實在看不下去，他能打第四次。

他好怕一個小意外就把今天的安排給搞砸了。

第一次約會，如果有一點不順利或者疏漏，邵歆真的能記一輩子的。他這模樣，陳克庸都在懷疑他病又犯了，把藥塞進邵歆的皮甲裏，讓他要是不對記得吃一顆。

那藥有鎮定緩解的作用，可是副作用是讓人反應遲鈍，情緒落沈。但和戀人約會怎麽可以這麽一副沒有期待的樣子呢？而且邵歆已經停藥很久了。陳克庸的舉動雖然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但邵歆還是把藥帶上去了。自己怎麽樣無所謂的，重要的是不要嚇到小舒。

現在來看，過程是順利的。捏了捏自己的皮甲，邵歆在心裏要求自己冷靜下來。

邵歆的心跳塞跑馬，景舒也是差不多七十邁的速度根本停不下來。他一邊和邵歆閑聊，一邊在想怎麽自然地把禮物拿出來。對，要自然的。不能突兀顯得自己好像在邀功，也不能慢騰騰的，否則看上去沒自信。

那條眼鏡鏈子，他自己是真的挺喜歡的。可他喜歡麽得用啊，要邵歆喜歡才行啊！那邵歆會喜歡嗎？景舒沒什麽把握。在時裝周裏沾上的藝術細菌已經見光死了，翡冷翠大樓裏的BUFF加成現在也不知道被驅散了沒有。

景舒翻來覆去地想，要是邵歆不喜歡怎麽辦啊。要不等會兒看他反應？他要是喜歡我就說找個扣兒，給他做成手鏈。要是不喜歡，反正他不帶眼鏡，也沒關系。之後再想想，再送個好一點禮物給他！

想到這個辦法，景舒覺得自己真是機智。現在就看什麽時候把東西拿出來合適了！嗯，要不觀察一下周圍吧，別人開始送禮物的時候，他就開始送。

所以，第一次約會的兩個人，表面上都鎮定沈穩，實則心裏都是慌得一逼，沒出息得要死。

結果一直到晚餐結束，邵歆和景舒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送禮物。主要是他倆害怕冷場，你一句我一句把話接的太緊湊，沒個松斷的時候。冷場是不冷場了，話題不曉得怎麽換，兩個人講了一晚上演戲心得（哈哈哈哈哈）——貓玩毛線球，然後被毛線球綁住了尾巴的既視感。

然後兩個傻逼一邊懊惱自己的愚蠢行為，一邊小心觀察著對方的神情結束了幹貨滿滿的晚餐，朝著公園走去。

到了地方景舒發現這裏竟然有一個中心湖，樂隊是在湖中央的小島演出。湖邊有用輕紗籠罩，造型浪漫的威尼斯翹頭小艇。邵歆租好的那一尾小船已經準備好，船頭掛著一只燈籠，燭光融融，特別浪漫。

邵歆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笑著問景舒：“來麽？”

他簡直就像是一個王子一樣，那眼中既是期待也是吸引，完美無缺叫人滿心皆是向他依偎去，不能拒絕。

景舒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做的實在不夠。同樣是準備情人節，行程安排約會項目全是邵歆做的。自己選個禮物都磨磨唧唧半天。他垂下眼簾，心想以後要上心一點，對邵歆好一點，讓他多開心一點。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上了船。

今晚無風，船上也不冷。抒情的小調從湖中心飄過來，安撫了二人緊張的神經。大約是晚飯說的太多，此時他們只想坐著聽聽音樂，不辜負難得的閑適時間。

繞著湖中央走了半圈，思緒終於恢覆到正常水準的景舒說：“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邵歆也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坐正看著景舒說：“我也用禮物要送你。雖然挑了很久，不過我沒什麽信心。你要是不喜歡不用勉強。”

景舒極輕敵嗯了一聲，心裏道，這也是我想說的。

說要送禮物，也不拿出來，兩個人傻登登地互相望著。景舒咳嗽一聲：“那……要不我們一起拿出來好了。”

“額，好，那我說三二一，”邵歆摸著自己大衣的口袋，“三，二，一……”

二人同時出手！掏出兩個外包裝一模一樣的盒子。兩個人詫異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拆了手裏包裝，露出兩個logo一樣的首飾盒。

“……”

“……”

盒子被打開了，兩條一模一樣的細鏈子躺在各自的天鵝絨布中，在昏暗的燭光下閃爍著如流星一般美麗的銀光。遠處的情歌隨水流而來——

“I love you as you lov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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