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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三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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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趙戈移開的視線後, 符與冰就知道她心疼了。

從九年前,她就吃這一套。

明明可以任由他在角落裏哭鬧,卻偏偏要走上前, 朝他伸出手。

這一伸,他就不可能再放開這只手。

在雨裏站了一晚上, 嘴唇卻還是滾燙的。

怔楞著聽著道觀中阿姐的呼吸,天地間就只剩下那般沈浮的觸覺。

從嘴唇間摩挲、游移。

看著半空的雨幕,甚至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轉身回到觀中,趙戈收起油紙傘。

“盥洗室有毛巾和吹風機,你先進去把身體烘幹。”

“好。”

符與冰應答著,一踏入道觀,身上的雨水往下滴落。

眼神卻定在趙戈的嘴角。

視線劃過去, 像個鉤子一樣拉長, 而後牽連著被拉扯到盥洗室。

關上門走到鏡子前, 符與冰沒有拿起毛巾, 而是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他用手觸摸向自己的嘴唇,緩慢地蹭過。

盯著看了許久, 又伸出手掀開鏡子,兩個多月前在阿姐鏡子後留著的黑符還在。

當時是孟夏, 現在卻已然是仲夏。

到了蟬聲最喧囂的時節。

當時阿姐還對他一臉冰冷,現在卻已然開始心疼他。

那些符與冰想象中的事情雖然緩慢,但終究是一點一滴地在往前推動。

阿姐的心需得煮,煮得發溫, 煮得發熱, 最後才能慢慢沸騰。

從孟夏、仲夏煮到下個月的季夏。

早有預謀。

符與冰握緊手中的黑符,冰氣從下往上升。

衣服上的雨珠結成薄冰,鏡子裏的臉也爬上薄冰, 顯得眼中的墨色尤其濃郁。

盥洗室中升騰起冰氣,在整個屋子裏膨脹、籠罩,充塞滿整個屋子。

冰從有霧氣處結起,鏡子上、窗戶上、墻上都開始結冰,發出細微的“咯嗒”聲。

門口響起敲門聲的時候,冰卻在一剎那退潮。

趙戈的聲音響在了門外。

“我先出去一趟,去對面找以撒神父給你拿換洗衣裳...你先沖個熱水浴,小心著涼。”

“好。”

符與冰盯著門板笑起來。

趙戈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門外屋檐上掛著的搖鈴聲音接連響起。

腳步聲徹底消失後,符與冰沒有打開熱水,而是推開盥洗室的門,帶著一身冰氣走了出去。

冰又開始從手心往上爬,坐到蒲團上的時候,冰已然爬上了側臉。

眼睛仿佛也結了一層冰。

提起桌上的毛筆上,筆桿瞬間被凍上一層冰。

符與冰卻勾起唇角。

冰氣如此亂竄,只為阿姐一人。

從昨天那個吻開始,冰就紊亂著附著萬物,仿若要把欣喜告訴所有角落。

木桌上都是阿姐寫的字,‘安神’二字堆疊得桌上都是宣紙。

手下用力,筆尖浸入墨水。

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勾畫出八個字。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最後一滴墨水落下,屋子裏響起手機的鈴聲。

一直趴在角落裏的癩皮大爺率先揚起腦袋,看向木桌下響起的手機。

符與冰垂首,從木桌下拿出阿姐的手機。

屏幕上寫著‘老侯’兩個字。

卻被符與冰聞到一股鬼的氣息,透過電子信號傳過來,不斷波動。

符與冰的眼神裏閃過一層冰氣。

手指點在屏幕上,從左到右劃向綠色的接通鍵。

接通後,對面反而是沈默的。

大約有三分鐘,手機只傳來沈悶的呼吸聲。

對面沒說話,符與冰便也沒說話。

把手中的毛筆擱下,甚至百無聊賴地開始卷起宣紙。

對面開口後,傳來的不是老侯的聲音。

“是...趙戈趙道長嗎?”

陌生的男人聲音,聽起來三四十歲。

符與冰依舊沒有應聲,把桌上寫著‘安神’二字的宣紙一張一張卷起。

手機對面沒有聽到應答,反而笑起來。

“從通話記錄裏看,想必道長對地下的事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廠長’。”

沒有聽到回應,廠長的聲音卻四平八穩地繼續說下去。

“托道長的福,老侯和那三個小姑娘已經被我關了起來...他們信仰不純,該罰。”

“當然,被關起來的不只他們幾個,還有其他被感染的人,兩個月前廠裏陸續有人脖子上長白斑的時候我還沒註意,結果最近全都開始發瘋,真是沒有來由。”

“但聽聞...道長您真的有些道行,能解這病,要不我和道長做個交易?”

符與冰慢悠悠地折完最後一張寫著‘安神’的宣紙,這才出聲。

“什麽交易?”

對面聽見是個男聲,一時楞住,但很快又笑起來。

“你就是老侯說的那個小神父吧,正好,你幫我告訴你們對面的道長...讓她來救人。”

符與冰把卷起的宣紙放到木桌下,桌上只剩下他方才寫的那八個字。

“阿姐沒空。”

“沒空..也是要找出空子來的。”

對面的聲音沈下來。

“實在不行,我只能親自去請道長了。”

聽到這裏,戒指鏈上的十字架定住,眼中的冰氣結起。

視線掃向手機,手機屏幕上也附上了一層薄冰。

問出的話由是冰涼。

“你喜歡十九這個數字嗎?”

對面顯然沒理解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什麽?”

“月半,十九點怎麽樣?”

“什麽意思,你是說下個月半見?不行,太晚了,你讓道長明日或者後天就來,如果不來...我就只好喊人去了...”

沒等廠長的話說完,符與冰徑直掛斷手機。

眼神擡起,看向墻上的日歷。

大鬼祈邪,終究是要了結的。

現在已然是七月末,距離下個月半還有二十餘天。

八月來,季夏開。

下個月半,就是踩在季夏時節的日子。

也是大鬼陽面最旺盛的日子。

癩皮大爺對著門口跑過去,搖鈴一響,趙戈收起油紙傘走進來。

放下傘後,兩手空空。

符與冰的視線跟著趙戈走。

“以撒神父沒在。”

她坐到對面的蒲團上,視線落在符與冰的衣服上。

“衣裳已經幹了?沒有淋浴?”

“沒。”

“幸好。”

趙戈露出個無奈的淺笑。

“你還是回教堂再洗個熱水浴,以撒神父不在,其餘人我也不認識,最終還是沒有說出給你拿衣物的話來...要是你已經開始淋浴了,就沒衣服換著穿了。”

趙戈說著,視線往下移。

木桌上唯一一張宣紙鋪展開,很是顯眼。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你寫的?”

趙戈拿起宣紙。

“字不錯。”

符與冰盯著趙戈。

“阿姐可想知道這八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趙戈捧著宣紙擡頭,眼神卻錯開,沒有看向符與冰,而是看向他身後的墻。

符與冰答非所問。

“我想跟阿姐打個賭。”

“什麽賭?”

“我賭...”

趙戈雖然沒看符與冰,符與冰的眼神卻死死地咬住她。

“阿姐其實知道這八個字到底在說什麽。”

聽到這話,趙戈的背猛然繃直,她終於看向符與冰,眼神有些慌亂。

符與冰盯著她的嘴唇,心裏湧上一股冰氣。

仲夏這池水,也該沸了。

於是仗著這股冰氣,符與冰把手指放在了宣紙上。

就算接下來的話會讓阿姐驚愕,甚至生氣,但還是開了口。

煮起仲夏月末。

“這八個字,是我對阿姐的肖想。”

符與冰盯著趙戈,眼神像是能吃人。

語氣加重,一字一句。

“由內,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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