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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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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聞言一笑,隨口道:“我六藝皆尚可。”

榮婳哦了一聲,也是,大越俠風盛行,文人亦尊崇尚武之德。文官出身,最後轉入兵部,甚至領兵為帥的亦不少。

三人走到玉骨鋪好的地方坐下,隨後玉骨便取了點心過來,打開點心袋,放在三人面前。

榮憶忙取了兩塊點心,一口就悶進去一個,腮幫子鼓鼓囊囊,就著水吃下。

一塊點心下肚,榮憶舒服的長長籲了一聲,而後道:“真好吃。在家的時候沒覺得點心好吃,這出門在外,饑了渴了,才能覺出美味來。”

榮婳聽著笑笑,取了兩塊放到江淮手裏:“吃吧,別跟我客氣。”

說著,自己已經在點心咬下一口,留下一彎月牙般的痕跡,吃得津津有味。

江淮見此微一挑眉,他本還以為,像榮婳和榮憶這種富貴窩裏長大的,會適應不了這種生活,但是眼下瞧著,倆人還適應的挺好。

怎知這時,榮婳看了看四周,大眼睛裏閃著晶亮的光芒,忽道:“我還從沒在野外這樣坐著吃過東西,別有一番滋味兒呢。”

好吧,江淮懂了,不是適應的好,單純的新鮮罷了。

江淮對榮婳道:“現在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兒,等入了岐州,吃喝短缺,你恐怕就要受不了了,到時候肯定馬不停蹄地逃跑。”

榮婳看向江淮,“我要是不跑呢?不如我們打個賭。”

江淮聞言來了興致,問道:“賭什麽?”

榮婳捉摸了下,而後道:“如果我受不了跑了,我就不再理你,如果我堅持了下來,你就重新考慮榮家提親的事。”

雖然頭一回提親被江淮拒絕,但是她還沒想就這麽放棄,畢竟那天在武定侯府,大話都放出去了,她可不想被於朝朝和她那些小姐妹嘲笑。

可以讓她死,但絕不能給人看笑話!

這次是個機會,一面看護江淮,一面再為自己的婚事努力一下,嫁給狀元,說出去多有面子。

江淮的心一提,耳尖莫名有些發燙,但榮婳卻面色坦然,毫無羞色。

江淮有些不知怎麽面對,身子側了側,沒再看榮婳,俯身去拿水壺,只道:“畢竟是終身大事,用作賭註不妥。且……小姐婚事,或請人做媒,或由長輩出面,不該由自己來說。”

“這些我知道。”榮婳神色間隱有不屑,隨後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的婚事,是由家族父母來定,很多人成親前,甚至都未見過。可最後要和那人相處的是自己,要過一輩子的也是自己。好與不好,長輩的意見只能做參考,決定合該由自己來做。”

江淮笑道:“小姐這話矛盾,若你是這般認為,那為何還是會請媒人來我家提親,我在那之前,也並未見過你。”

“所以你說清風與銅臭不相為謀之後,我沒有放棄啊。你只是不了解我罷了。”榮婳義正言辭的反駁道。

還能這樣?江淮委實有些好奇,這榮家到底是怎麽個教育環境,這榮小姐為何想法有些離經叛道。

榮婳未覺江淮眸中疑惑,那對入鬢的飛燕眉一挑,看向他,一本正經的問道:“難道你想和一個未曾見過的人共度一生嗎?”

江淮喉結微動,他知這話問出來於禮不和,但榮婳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他倒也沒必要做個迂腐刻板的夫子,便問道:“所以你來岐州,就是想讓我知道,你並非我以為的那樣。”

榮婳搖搖頭,忙回道:“我來岐州,是因為深覺有愧於你!”可別以為她對他有多情根深種,要不是那天在武定候府放了話,早就在他說不相為謀的時候就不搭理他了。

可這話落到江淮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模樣。

女子在感情中大多被動,且天生矜持,不願做那個先淪陷的人,她這話,想來是想遮掩自己為追逐他而來的理由,故意說成是有愧。

江淮委實沒想到,來了一趟京城,居然還會結下這樣的緣分。曾經在江南時,舅舅也不是沒安排他相看過旁的女子,但從未有哪一個,像榮婳這般執著又大膽付出的。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應?如果我贏了,你就重新考慮提親的事。”說罷,榮婳想起剛才他說終身大事不該兒戲的話,覆又補充道:“只是讓你重新考慮,沒讓你答應。”

江淮笑,考慮就考慮吧,考慮成什麽樣最後還不是他說了算,便應下了榮婳的話:“好,這賭我接了。”

話音落,榮婳和榮憶相互使了個眼色,倆人都一副“他上套了”的得意神色。

幾人覆又閑聊了幾句,江淮跟榮憶問了些河東道如今的情形,一直坐到天黑,一行人方才重新上馬。

李直在前開路,帶著他們上了小道。

一行人覆又走了一個時辰,約莫剛到亥時,他們眼前的視線逐漸開闊起來。

樹林逐漸稀疏,露出大片綴滿繁星的天,一行人又往前走了走,忽見前面的李直擡手,示意停下。

榮婳等人面露不解,抻著脖子看著前面的李直。

他們是秘密入岐州,為避免被人發覺,自天黑上路以來,連火把都沒有點,全靠馬匹識途,眼下卻不知為何停下。

李直下馬走回來,對榮婳道:“小姐,前面月下隱見房舍成片,似是有個村莊。我們進去嗎?”

榮婳看向江淮,投去詢問的目光。

江淮低眉回憶了下,說道:“應該是河口村,三年前岐州水道的馬頭就在這裏。河道幹涸後,河口村沒了營生,出入岐州皆走官道,按地理位置來看,眼下這裏反而成了偏僻之地。”

水道暢通之時,河口村自然繁華鼎盛,但沒了水道,地理位置上離官道又遠,從這三年的行政記錄來看,河口村顯然成了無人問津之處。

隨後江淮道:“我們進去吧。”他本也打算查查賑災糧的下放情況,畢竟在行政記錄上,朝廷沒少放糧,既然河口村僻靜,從此處查起,正好。

“等一下。”榮婳叫住叫住江淮,又對李直道:“你們可還有攜帶多餘的護衛服?差個身形差不多的,給江大人拿一套。”

李直應下,忙挑了人掏衣服。

榮婳對江淮道:“不知道河口村的認不認識你,以免之前的事再發生,你還是換身衣服,打扮成我的護衛。”

榮婳的提議有道理,江淮應下,這時,李直的衣服也遞了過來,江淮接過,下馬去一旁漆黑的林中更換。

不多時,江淮出來,牽住自己的馬。一行人全部下馬,牽著馬匹,在李直的引路下,往河口村而去。

還沒走到村中,榮婳忽然聞到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像幾百枚臭雞蛋聚在了一起,又像在臭雞蛋裏混合了狗屎,聞得榮婳幾欲嘔吐出來,連忙擡起胳膊捂住了口鼻。

可那股味道,就像是無孔不入一樣,依舊在她鼻息裏亂竄。

一旁的榮憶也捏住了鼻子,苦著一張臉,連嘴都不敢張開,生怕這味道進了他的嘴。

其餘人自然也聞到了,江淮眉心蹙得極緊。

而就在這時,李直忽道:“是屍臭,小姐,公子,江大人,你們跟緊我,別走歪。”

天黑,看不到屍體在哪裏,這麽濃的屍臭,他只在乾豐六年的戰場上聞過,想來屍體都未曾掩埋,並且數量不少,小姐和公子掉進屍堆裏可就不好了。

一聽是屍臭,榮婳心一顫,整個人下意識的就像往榮憶懷裏湊。

怎知她還沒來及湊,她那沒用的侄子榮憶,已率先一步貼緊了她。

恐懼之下,榮婳下意識的找尋更妥帖的依靠,直接湊到了江淮身邊,後背靠著他的一條手臂。

一股清淡的女兒香避過屍臭鉆入鼻息,他從未和女子這般親近過。

江淮心頭一震,忙朝身側榮婳看去,但見她用手臂堵著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窩深邃的大眼睛,驚恐的四下亂看,全然沒註意到自己正靠在他的懷裏。

江淮本欲開口,但看到她眼裏的恐懼,所有話都噎回了嗓子眼。

榮婳靠著他,榮憶靠著榮婳,一時間,他成了姑侄倆唯一的“保護傘”。

江淮一時有些煩躁,不是討厭榮婳靠著他,而是討厭這種陌生的感覺——心跳亂竄,呼吸得靠壓制才能穩住,他的心緒從來沒這麽散亂過。

“榮公子,堂堂男子漢,榮小姐身邊的玉骨姑娘都比你淡定。”江淮下意識的尋找宣洩,將心裏那股煩躁,全部倒在了榮憶頭上,毫不留情的嘲諷。

榮憶莫名其妙挨了罵,頗有些委屈的看向江淮,捂著嘴不讓屍臭鉆進嘴裏,聲音悶悶,但滿是不服氣:“我還小,我才十七!”

說罷連忙閉嘴,繼續貼著榮婳往前走,而榮婳被他這麽一擠,另一邊貼江淮貼得也更緊。他甚至都能感覺到,榮婳上身的軟甲抵在了他的肋骨處。

江淮心跳亂竄的感覺愈發明顯,甚至只覺一股熱浪從內裏竄上了臉,他無比慶幸現在天黑,不然自己這失態模樣,必然曝光於眾人眼底。

江淮心裏愈發煩躁,又格外不適,他急於想驅散這種怪異,但又無法再低頭去看榮婳,目光幹脆越過榮婳,對榮憶斥道:“你多大的人了?你能不能離你姑姑遠一點!”

語氣煩躁又嫌棄,都給榮憶聽楞了,瞪著一雙眼看過去:“你罵我幹什麽?我招你惹你了,你還沒成我姑父呢,拿什麽長輩的譜兒?”

江淮被懟閉了嘴,但不知道為什麽,“姑父”那倆字落入耳中,他竟覺得莫名有些受用。

緊張、局促、灼熱夾雜著隱秘不為外人道的期待,都在江淮心裏亂竄,他甚至無法從這些混亂的情緒裏抓出一個源頭,只覺心間愈發煩躁。

就在他行立難安的時候,忽見一些細微的燭火之光,闖進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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