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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光量子......”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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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沒能抓住。

她無法自證自己的潔凈,無法像腳下的江水一樣,保持純潔,保持自我,只顧一往無前奔流入海。

她無法掌控生活中的太多東西。

她的這一世,又掌握在了別人手中。

扶住橋上矗立的燈桿,踩在橋欄之上。

腳下就是千滴傾灑的滔滔江水。

再見,這個世界,再見,明天。

如果我再一次重啟這個世界,我不會再堅守做人的信念。

如果我沒再醒來,那也本該是我許久前的宿命,我早該去天堂與洋洋笑笑團聚了。

松了手,滑向冰冷翻湧的深淵。

又好像滑向內心所期的光明。

黑暗,黑暗。

墜落。

嗒嗒嗒嗒,急促的聲音。

手腕一緊。

秦憶文試探著睜開眼睛。

燈光,雨絲傾瀉。

大橋。

她擡眼望去,天上千滴雨絲飄落下來,打在她臉上身上。

一個人緊緊攥著她的手腕。

姚孟凡在最後一刻,急速趕到,在秦憶文墜落的瞬間,緊緊抓住她。

雨夜特別靜謐。兩個人高低相對,沒有一絲聲音。

姚孟凡已經掙紮在生死邊沿。時間太緊猝,為了抓住秦憶文,他大半個身子探出橋欄,他拼命抓住的手腕由於雨水的濕滑,還在不斷向下墜。

他能感覺到背上胳膊上的舊傷又撕裂了。

腰和腿勾住的橋欄出奇的滑,保持住現在的平衡姿勢已數艱難。

秦憶文也意識到此刻的平衡已在臨界點上,她未敢多掙紮一個動作、多說一句話。現在,一個輕微的震動都會帶他們二人一同墜入江水。

相顧不言,四目相對,姚孟凡異常平靜的面容下,咬碎牙齒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秦憶文透過燈光雨絲,看到他堅定沒有遲疑的眼神,從未有一刻想要將自己放棄。

無法呼救,無法求援,寂靜無人的橋上,這是姚孟凡同自己的一場較量,精神上的,身體上的。

就像火山聚力的最後一次噴發,姚孟凡從腹下凝聚起最後一絲力量,秦憶文覺得手腕被拼死地捏得好疼,人被拽了上來。

兩個人都虛脫了,坐在路燈下捯氣兒。

“餵,餵,你們兩個怎麽這麽濕淋淋的就進來了,這要是把機器弄短路了…我跟你說哈,這機房剛建成時,我是要求進來穿鞋套的嘞,你們…”

“她剛才去自殺了。”

嚴老看著兩個狼狽的落湯雞,說不出話來。

當第二天一早秦憶文睡醒時,姚孟凡默不作聲地遞到她面前一個新盆、新杯子、新牙刷、新毛巾。

秦憶文虛弱地直起身。姚孟凡端上熱騰騰的稀飯、小菜、油條,還悶悶地加了句:“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我給你們公司打電話請了假。”

“你怎麽能打開我的手機?!”滿臉水滴的秦憶文驚到。

“這很簡單吧。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靜養。”

想想也是,指紋或密碼對於姚孟凡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破解的吧。

秦憶文直起身子,勉強喝了些熱粥,姚孟凡站在遠處倚著機箱面無表情地看。背後一根手指頭杵杵他的肩胛骨:

“幹什麽呢,你撩妹撩上啦?”

“胡說什麽。”姚孟凡將手指頭捏下去,“昨晚我找到她了,晚去一步她就自殺成功了。”

“所以說啊,你英雄救美,這不就撩成功了嘛。”

“我現在想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啥,你該不會機會放在眼前,卻要當逃兵吧。”

姚孟凡用陳述與他無關事情的語氣道:“我在想她受了這次打擊,心率問題極度惡化了。”

這時秦憶文喊了姚孟凡,嚴老用一副鼓勵高中生表白的賤賤表情把姚孟凡推了出去。

“你們這裏的水池在哪,我把碗刷了吧。”

“不用,你就放那。”

“你昨晚…是怎麽找到我的?”

姚孟凡刷碗的速度慢下來,水嘩啦嘩啦地沖刷著盤子。

昨天晚上。

掛了秦憶文的電話以後,姚孟凡一邊開車一邊操縱電腦,當然,這對於安全駕駛來說,是個反面典型。

但事實關秦憶文的安慰,姚孟凡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用電腦不停追蹤著手機信號。但不知是不是下雨天手機受了潮,信號掃描足足花費了兩倍多的時間。等到最後確定下秦憶文的位置,姚孟凡便加足馬力向橋上駛去。

“事情就是這樣。”姚孟凡冷漠地道。

秦憶文竟第一次在這大千世界裏感受到了一絲絲被人在乎的感覺。

“姓姚的,你給我過來!”

姚孟凡跑到嚴老身邊,看他正渾身哆嗦指著電腦屏幕,活像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給氣暈了的封建社會大家長。

“你看看昨天一晚上你多少條違章!”

姚孟凡這一看可不得了,一滿屏都容不下了,還翻頁。

“你啊!駕照肯定吊銷了,趕快給我交罰款去!”

姚孟凡悻悻,拿著壓箱底的錢跑去交警隊了,秦憶文被交給嚴老看管。她看著一排排冷冰冰的機器,每臺都有一人高,不停地低聲轟鳴著,真不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這一老一小這麽沈迷。

“嚴老,您跟姚孟凡認識有多少年了?”秦憶文閑來無事,跟老頑童嚴老攀談起來。

“和這小兔崽子,認識了有十三年了,真是孽緣。”

“我看得出來,你們雖然嘴上誰也不饒誰,天天互懟,但實際關系很好。”

“好個屁。要不是為了完成我老伴的心願,誰愛搭理他呀。”

“您老伴?您老伴的心願跟他有什麽關系啊?”

“小妮子,我說你年紀輕輕別老打聽人家老年人的心事好不好,姚孟凡跟你熟,我可跟你還沒那麽熟。”

“說實在的…我跟姚孟凡甚至也沒那麽熟呢。”

“你們還不熟!你們不熟他能為了你去…”嚴老忽然不說了。

“為我去幹什麽?”

嚴老擺弄手裏的線路板。

“為我去幹什麽了呀?”

“嗐,也沒幹什麽。反正這兔崽子,有一天要是我病了,估計他也就把我往老人院一放,也沒那麽上心。”

姚孟凡交了罰款,已經中午了,他換乘公交車往回趕,半路卻遇上了一個熟人。

陸俊。

咖啡館,兩個人相對而坐。

“秦小姐…她最近出了些狀況。”

姚孟凡一副冷面孔,他沒有接話,卻做了個你說下去的點頭表情。

“秦小姐是浩辰的客戶經理,所以嘛,總免不了跟一些大公司的老總關系近了些,這本都無可厚非。可是最近…唉,怎麽說呢。咱們年輕人,都是想早日在社會上打拼出事業地位的嘛。再說,她背的名牌包,穿的名牌衣服,也都需要不小的開銷。現在業界很多大小老板都知道,浩辰的秦經理是在用潛規則交易換取客戶資源和老板們的真金白銀啊,有的人話說得很難聽,不堪入耳。我們這些身邊的朋友啊,真的很替她惋惜,把自己的年輕美貌用在了邪路上,讓人捉住這好多把柄,說些不幹不凈的話。唉,同樣作為秦憶文的朋友,希望你也能多勸勸她,別再在這條路上執迷不悟、越走越遠了。”

帶著滿目的遺憾,對方無奈地攪動咖啡,將一杯苦澀遞到嘴邊。

姚孟凡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就像在聽一個不認識人的事情,不認識的人發生這樣的事,應該也會勾起人們的好奇心或者反感吧。但姚孟凡不會,他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什麽事情。

☆、人間煙火

對方顯然也感受到他的冷淡,所以描述起細節:

“比如江坻集團的李老板說,說那一天,為了拿下一筆大單子,她和李老板在希爾頓酒店…嘖嘖,各種花樣都嘗試過了,就連去收拾房間的服務員看了都...”

別看陸俊長的文質彬彬,描述起不堪入目的畫面卻極有經驗,既沒有一個禁用字,又讓你發揮全部想象空間。

姚孟凡就靜靜地聽。有時你甚至覺得,是不是在跟一個機器人講話,他沒有喜怒哀樂嗎?

可他並沒有一直沈默,終於在對方聊得興起的時候,冒出一句:

“陸總你早就知道那些照片是假的對吧。”

陸俊被當場揭穿,驚了一楞怔。然而都是深山裏的老狐貍了,他並沒有失態:“照片?我知道你說的那些照片,那些都是假的嗎?那怎麽會有那麽多客戶站出來指認她?”

姚孟凡知道陸俊不是真心愛秦憶文,但是他是真心覬覦秦憶文的美貌的。所以照片剛剛流出,他肯定會派人鑒別真偽,他心裏一定是有了答案,否則也不會這麽淡定地坐在這裏和他談論秦憶文。

“陸先生很關心秦憶文。”

“是啊,我們作為她的朋友,都應該關心她。”

“事情發生後,陸先生沒直接幫助她嗎。”

“現在,我找不到她啊,她今天沒到公司上班。如果您知道她在哪裏,我可以去接她。”

“不必麻煩了。要接,也要找個信任她保護她的人接。”姚孟凡站起身,走出咖啡廳。

“你等等!”陸俊出門,攔了他的去路。

“你…自認為能保護她嗎?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陸總今天難道想談一個中年男人的感情心路嗎?”

“我不管你的感情不感情,但是秦憶文,她是我的人!我圈定她了,誰也別想動!”

“陸總幽默了。您說的這種歸屬方式,卻實很有效力,但根據研究,一般需要男方在自認為的領土上,以液體排洩物的方式圈數領地,比如樹墩,否則不算數。”

“你罵誰是狗呢?!”

“停滯在能將他人圈占為己有那種思想上的人。”

即使在打嘴仗,姚孟凡也還是一副背課文的表情,不生氣也不得意。陸俊卻氣得臉都憋紅了。

“就你這副德行,你敢說喜歡別人,你也配!瞧你這副窮酸相吧。哼,哼哼,我還以為那個時譽覺就夠窮的了,今天才知道還有你這麽個土疙瘩。只要是個女人,都會瞧不起你吧。”

“有可能。”

“哈,你承認了。”

“不過我能讓競爭對手費這麽大周章,忘了身份教養,跳著腳說話,足以證明我還具有一定競爭力。”

“你…!”

陸俊最生氣的就是與姚孟凡針鋒相對時,他一副沒有表情的面癱臉,他臉上甚至不帶有戰勝你時本該有的快意,可見對你多麽不屑一顧。在這種情況下,不管陸俊流落出一絲什麽樣的情緒,都像是輸了。

“姚孟凡,你可別忘了,這個女人,已經被我上過很多次了。哈哈哈,你啊,始終用的是別人剩下的二手貨、三手貨!”

陸俊最得意的就是這句殺手鐧,百用不爽。男人聽到這句話,大都會像洩了氣的皮球,矮別人一截,從此嫌棄女人臟。哼,叫你囂張,叫你牙尖嘴利,現在你也嘗嘗難受的滋……哎喲,怎麽嘴裏一陣鹹……

姚孟凡握住拳頭結結實實地照著陸俊掄了一拳。力度嘛,怎麽形容呢,姚孟凡比較愛去健身房,一個能單臂抓住滑刺溜的小手腕將整個人拉上橋的人,力度可想而知。

陸俊隨著腦袋一串星,好像還聽見鼻子哢吧一聲。然後就躺倒不知後續了,就模模糊糊聽見一句:

“可我不在乎這些。”

回到機房,姚孟凡帶回來一些吃穿用度的日常用品,拆開一包床單,道:

“昨天晚上太匆忙了,也沒換被單,今天都換新的。你現在這個狀態,回去自己單住,不如周邊有些人氣。這屋的門鑰匙,一串,三把,都在這了,我沒配過。”

“那你睡哪?”

“屋外,一樣的,還省得我修完電腦跑那麽遠了,直接在機房躺下就睡了。”

晚上,秦憶文躺在狹小的空間裏,她從來沒想過,原來技術宅男的寢室也能被布置得這麽溫馨。嶄新的床單被罩,收拾幹凈的桌面,新水杯碗筷,甚至還買來些雜牌的洗面奶和洗發水。秦憶文用力吸吮被單上的味道,其實那上面沒什麽味道,或者說有一點剛出廠家的新布味,但是對於秦憶文來說,這是她最向往而未得的味道——溫暖。

早晨,姚孟凡忙著煮早餐,嚴老走進捅著姚孟凡後背,道:

“怎麽樣,昨天睡機房,夠你受的吧?”

機房裏機箱轟鳴,吵得睡不著,機器散熱快,溫度還很高,嚴老和姚孟凡都知道。

“要不然…我吉屋招租,你每月給我點兒錢,到我那屋擠擠?”

“我不,我還要保守晚節。”

“你小子還有節操一說?”嚴老努努嘴,“你在她面前,已經全線潰敗了吧。”

正好秦憶文走出房間:“嚴老,早啊。”

姚孟凡也趁勢扯開話題:“嚴老啊,咱們吃早餐吧。”

姚孟凡一雙天天搞機械、物理的手,做起飯來也毫不遜色:雞蓉燕麥白米粥、梅菜筍絲、酸甜蘿蔔幹、火腿煎蛋,還有外面買來的饅頭和油條。對於早餐來說,簡直就是饕餮盛宴了。

秦憶文以前為事業忙碌打拼,早晨匆匆趕往公司,經常半路買個面包充饑,甚至有時不吃早點。與時譽覺結婚三年,他從未給妻子做過早餐,還經常嗔怪秦憶文做飯不可口。

三個人圍坐在桌前,秦憶文產生了濃濃的家的感覺。家是什麽感覺?不求房屋千頃,只求一家老小高高興興圍坐在桌前吃一頓熱乎飯。飯桌上嚴老和姚孟凡交流一些技術上的問題,秦憶文把夾好的饅頭片夾煎蛋遞給他們,遇到自己了解的技術話題,有時也會插話一兩句。

飯後秦憶文主動要求洗碗,姚孟凡看上班時間快到了就戴上眼鏡夾起包準備出門。

秦憶文將他叫住。看他打扮得一副書呆子樣,秦憶文上前給他正了衣領,撣平衣角。姚孟凡依舊面無表情,但是嚴老看出來,他現在離秦憶文那麽近,緊張得很,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替我請了假,但我總窩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明天我還是去上班吧。再說,我如果離開浩辰,後面的時間軸就會和前世不一樣,說不準有發生了這個變化以後,孩子們還回不回得來我身邊。”

姚孟凡略想了一想,道:“再說吧。依我分析,不上班對於後續時間軸的影響不會太大。先在這待著,我和嚴老雖然窮,也不差一雙筷子。時間軸的事我會想辦法。”

話都很簡短,但在秦憶文心裏,比時譽覺長篇大論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上千萬倍。

秦憶文借住在嚴老和姚孟凡這裏,也不願意讓自己當個混吃混喝的閑人。等姚孟凡上班去了,她就打掃衛生做家務,還捎帶著跟嚴老聊聊天。

“嚴老,您是怎麽跟姚孟凡志同道合一起開發這個機房的呢?”

嚴老對不不學無術的小年輕,一般比較抵觸。不過他知道這一位是姚孟凡的“貴客”,而且相處這兩天,他也對秦憶文印象不錯,便喜歡多說幾句。

“誰跟他一起開發啊,跟他一起開發,那不是拖我自己後腿麽。這個機房是我老伴跟那個姓姚的小子合作開發的項目。”

“原來是師母牽頭的項目啊,怎麽這兩天沒見師母?她也在北青大學任教嗎?”

“她過世快十年了。”

“啊,抱歉嚴老,我不知道。”

嚴老倒吸一口氣:“不礙的,都是舊事了。當初這個量子物理實驗室投產時,是國內此類項目最早最前沿的,吸引了不少科研投資。可正當快出成果時,我老伴突然去世,項目被擱置。沒有成果不說,還追上來一批要債的。當時項目去留的決定人就是姚孟凡,有人想找他買走項目,價錢大概是抵了債還剩下幾萬的樣子。這個項目是我老伴的畢生心血,即使看不到前景,姚孟凡也堅決不賣。對於上門要債的人,他保證一定會還錢。然後這臭小子就白天在學校工作,業餘時間打三份工,扛包卸貨之類的都幹過。所以你看他現在那麽些精瘦肉,腱子肉,都是那時練出來的。”

這是在賣牛肉嗎?……

“後來呀,我這老頭子也給感動了,拿出我跟老伴的養老錢,替他還了一部分債,他就非要把我名字寫在項目書裏。所以,現在這一屋子廢銅爛鐵,是我們倆的共有財產咯。”

“您也別這麽說,這一屋子的東西,也不能說是廢銅爛鐵,他的研究,還是有一定成果的嘛,不然我怎麽會…我怎麽會有機會回來呢?”

☆、家的溫暖

“對了,你不說我還忘了,你是這項目第一個受益人啊,我得好好問問你的反響。”

秦憶文有些沈默地低了頭,嚴老卻興致挺高:

“重返時間軸是個什麽感覺?你對一切盡在掌控嗎?未來是什麽樣子?”

有的問題正在秦憶文痛處,她吞吐著道:“我回來,是想找回失去的孩子。”

“找到了嗎?”

“見到過一兩次,現在又找不到了。”

“這個臭小子,不知道天天在埋頭研究些什麽!等他回來我說他。”

“也不完全怪他吧,反正有一些陰差陽錯。哎對了,為什麽他這個人一天到晚總是板著一張臉啊?”

“他有病!高興難過都一副德行。”

“他什麽病?中過風嗎?”

“什麽病?心病!十九歲時喜歡上一個女的,就天天暗戀人家,不敢說,不敢表白。結果,讓別人搶去了。搶去就搶去吧,結果他後來還無意中知道了人家過得不好。這不他就魔障了,總責怪自己當初不夠勇敢,是自己導致那女的不幸福,從那開始臉上不帶表情了,你說這是不是有病。”

秦憶文忽現了憐憫的眼神:“他這樣,其實憋出的都是內傷啊。”

“內傷不內傷的,反正這呆子重情義,他師母沒的那會兒,他坐在靈前三天三夜,打幡摔盆,幹的都是兒子的活兒。”

“那現在那個女生怎麽樣了?”

“怎麽樣...誰知道怎麽樣了,反正他還天天想著什麽保護人家,又湊不近前,插不上手,你說難受不難受。”

“那真是...那真是重情義啊...”秦憶文心裏湧出一種莫名的味道,她自己也不理解,恐怕是...酸醋味。

大學講堂裏,姚孟凡下了課正收拾課本。門外走進兩個身著制服的警察。鄭重地敬了禮,其中一個年長些的道:

“你是姚孟凡先生嗎?”

“我是。”

“這是我們的證件,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為什麽。”

“我們正在調查一起案件,請您配合我們接受調查。”

姚孟凡不說話點點頭,收拾了課本就隨他們去。

“嘿,這個呆子講師犯事兒了!”

“人家不剛才只說是調查嗎?看他老實成那個樣子,不像個犯事的人。”

“你懂什麽呀,凡是這種去派出所接受調查的,十有八九是案件嫌疑人。”

“就是的!你呀,可別光看他外表老實,誰知道他內裏是個什麽人啊!”

“對呀,你看他這麽大歲數還沒對象,不定人有什麽問題,也許有暴力傾向也備不住呢。”

警車開到派出所,兩名警察一路也有些疑惑,他們也算辦案閱歷不少的人了,還第一次見這麽臨危不亂的人,都把自己折騰到派出所了,還像個沒事人似的,面無表情,事不關己的樣子。看來這人要麽是個老謀深算的角色,要麽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呆子。

讓下車就下車,讓進屋就進屋。進了屋,姚孟凡看到一個滿臉裹著紗布的人。

“你認識這個人嗎?”

“這人裹成這樣,我怎麽看得出來。”

“小李,給他拿照片。認識嗎?!”

“哦,這人啊。認識。”

“你昨天見過他嗎?”

“沒有。”

“可是根據他的指認,是你昨天把他打成這樣的!”

“他這樣子是被人打的啊。不知道的還以為雷炸的。”

“你別轉移話題!被害者明確說是你打的,這事你怎麽解釋!”

“嘴在他身上,也許他被炸蒙了。”

“姚孟凡,我們有必要向你告知,像這種打架鬥毆致人輕傷的,也就判幾個月拘役,但如果拒不認罪,就要加重刑罰。”

“這麽說是已經認定我有罪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受害人不會憑空指認不相幹的人,顯然有人在撒謊。”

“那也就是說撒謊的人不一定是我。受害人只要隨便指認一個人,就可以定罪的嗎?”

“那好,我問你,你昨天下午去了哪?”

“昨天下午。交管所。”

“還去了別的地方嗎?”

“沒。”

“你確定沒去過別的地方?”

“嗯。”

警官站起來走到一邊和另一個民警交談:

“這人拒不認罪啊。”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你看他答話時的樣子,沒有半點驚慌,一看就不好對付。”

“準備車,帶著他們倆,上現場吧。”

咖啡館現場,陸俊沈痛地訴說昨天被打的時間地點場面,因為鼻子受傷了,每說一句話都像悶著鼻子哭。

“事情都表述很清楚明白了,”警官扭頭轉向姚孟凡,“你還不承認?!”

“我想承認,不是我幹的我怎麽承認。”

“倒監控!”老警官有些生氣地交代手下人去辦。

半個小時後,監控倒出來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警察跑出來低聲說了幾句,老警官眉頭皺緊,跟著進了監控室。

不一會兒,老警官也出來了,面色沈重,把陸俊叫到一邊,說著什麽。

具體說的什麽,姚孟凡聽不清,但從手勢來看,像是嚴厲的責怪。

陸俊透過紗布縫隙裏的小眼神顯得格外驚恐。最後,有個警察過來告訴姚孟凡:“好了,這裏沒事了,其中有一些誤會,感謝你參與調查,你可以回去了。”

“哦。”

姚孟凡順路買了些水果,秦憶文做好了飯菜,和嚴老一起等他回來。

一進門,姚孟凡有點小驚訝。

“看了麽,這就是人家小文兒一天的成果。墻角那些新布下的線,都理順了,給你收納好了。你那些工具都分門別類碼放整齊了,鞋櫃給你重擦了,還洗了一盆衣服晾外邊去。我原來覺著你過得日子還行,現在有了小文兒,我怎麽覺得我以前就跟只豬生活在一起。”

晚上,“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吃飯。

嚴老邊吃邊道:“我今天想拿你的電腦追劇,桌面上有倆裁剪的文件是什麽,怎麽還加密了?我想解密來著,後來小文兒過來讓我幫著晾衣服了,沒來得及。”

姚孟凡差點沒噎著:“沒,沒什麽…你別亂動我文件。”

“喲,還這麽保密,一想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快好好留著吧,我老了,對這些不感興趣。”

姚孟凡真的要噎死了,他瞥了一眼秦憶文的表情,只見她默不作聲地夾菜。

姚孟凡飯後堅持要刷碗,他的主張是:做飯不刷碗,刷碗不做飯,分工均攤。

正好嚴老在旁邊,他便怪道:“嚴老,您能不能不在飯桌上亂說。”

“亂說?我說什麽了?我說什麽了嗎?我都忘了。哦!你說你電腦小視頻那事呀。”

“你小點聲。”

“誰讓你放的那麽明顯,太囂張了,還加密,一看就不是健康的東西。”

“不是你想的那樣,能不能不大庭廣眾冤枉我。”

“那是什麽?”

“我說了你不能告訴秦憶文。”

“你看,那還是不健康小視頻嘛。”

“不是。是昨天陸俊來找我,用言語侮辱秦憶文。我在咖啡店門口把陸俊打了。我料到他要找我算賬,就連夜入侵了咖啡館監控,把我們倆去過咖啡館的視頻裁剪下來。”

“你打人啦!”

“嗯。”

“你長本事了是不是哈!”

“不許和秦憶文說啊。”

“行行行,不說不說,你能不能找個日子跟她表白?”

“我刷碗了。”

秦憶文也有話要說,見嚴老從廚房中走出,她便溜了進去。

“覺得我晚飯做得可以嗎?”

“特別可以,你在飯桌上沒看出來我跟嚴老在搶菜嗎。”本來是開玩笑調侃的話,姚孟凡說話的表情卻像念經。

秦憶文微笑,換了話題道:“為什麽不同意我回公司?”

姚孟凡甩了手上的水,直起身道:“你現在回公司除了徒增煩惱沒有別的意義。以後遇到什麽事,希望你能告訴我。”

“你知道我遇到了什麽事,你為什麽不選擇相信他們,站在他們一邊呢?”

姚孟凡擦幹手,瞥了秦憶文一眼:“我自己選的人,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你可真會選,選了個徹底的失敗者。”

“那要看怎麽說。”

“人生就像是玩游戲,有的玩家一條命就可以通關。有的玩家,你再怎麽給他續命,他也是要搞砸,要掛掉。”

“要論玩游戲,你可說不過我。每個玩家屬性不一樣,大家都是在挫敗中積累經驗。有的人提前看了攻略,不過那樣玩起來也沒意思。”

秦憶文嘆口氣:“我看既然又要再次掛掉,還不如早點再重啟。”

姚孟凡嚴肅起來:“這個可不能亂說。看過《盜夢空間》麽,男主角他媳婦以為跳樓是夢醒,結果不是,結果是真跳樓,跳死了。”

“那我能怎麽辦,我又一次搞砸了,生活被我搞得像前世一樣糟糕。你不是說我處在此刻,是因為上次遇車禍重啟的原因嗎,那還不如再重啟一次。”

“沒那麽簡單。有什麽想法跟我說,我去想辦法辦,以後別再擅作主張了。你那天要是成功了,可能就真掛了。”

自從姚孟凡將秦憶文從橋上救下來帶回機房,秦憶文在這裏感受到了她幾輩子也沒感受過的家的溫暖。情緒慢慢平和下來。

☆、超市

這天是周末,秦憶文將晾幹的衣物被單疊好碼齊,這個“家”的樣子煥然一新。下午,她和姚孟凡開著車去城裏大型超市采購東西,蔬菜、零食、冷鮮買了一大堆,兩個人商量著挑選,比一比哪個更物美價廉。

超市裏有試吃活動,姚孟凡就在一旁看住自家東西,讓秦憶文去品嘗。在大媽人群裏擠了好半天,秦憶文像舉著勝利獎牌似的舉著兩塊蛋糕跑出來,噎進姚孟凡嘴裏一塊。

“好吃嗎?”

“好吃。”雖然含著食物又面無表情的說話樣子像個呆子,但秦憶文心裏挺高興。

提東西、推車,姚孟凡從來都不讓秦憶文沾的,她看上什麽東西:咱們買點酸奶回去吧、給嚴老買個新毛巾吧、面巾紙搞促銷哎、這個盤子也不錯,姚孟凡都千篇一律地:好。買。

兩人逛街的樣子就像兩個最平凡的小夫婦,普通得乏善可陳,又普通得甜蜜溫馨。

“我看這個橙子不錯,嚴老最近有點上火,咱們可以買幾個橙子。”姚孟凡窩在水果攤前道。

“好啊,我去扯倆塑料袋。”

“橙子要怎麽挑比較甜啊?”姚孟凡討教。

“橙子啊,要擇這種,包臍的橙子,你看,就是這個,底下的窩小小的。”

“哦這樣啊。”

到了速凍產品櫃,秦憶文說:“要不買兩個雞腿吧,晚上回去給你們頓雞湯。”

兩人就在櫃臺前選起來。

“這一包凍得時間有點長的樣子。”秦憶文拿起一袋道。

“那這個呢,這個你看怎麽樣。”

“這個有點貴,1000克要三十多塊錢。”

“你手裏那個生產日期什麽時候?”

“兩個月前的,你那個呢?”

“我這是上個月的,要不就買這個吧。”

“我再看看。你左上方那個我看不錯,我夠不著。”

姚孟凡擡手拿下來:“這個800克。”

“21塊9,這個挺合適,生產日期不長,質量也不錯。哎呀,這個袋子破了。”

“那我給你換一個。”

“這個好。看來大家都樂意買這個啊,你看,那一排賣得就剩三四個了。”

結賬時,秦憶文拿出一張銀行卡,正要遞到收銀員手裏,旁邊一個聲音搶上來:

“你這是什麽卡,我看看。”

令秦憶文奇怪的是,你倒是看啊?姚孟凡搶過卡去,掖在手心裏,然後翻找自己的兩個褲口袋,翻出一張張大大小小的紙鈔,遞給收銀員。

“您有7塊6零錢嗎?”

姚孟凡繼續翻,從口袋最底下刮出幾枚硬幣。

“好的,請您拿好購物小票,可以到客服區參加抽獎。”

“你不是說就看一眼我的銀行卡嘛?怎麽拿走了不還了呢?”

“哦,忘了,還給你。”走出結賬通道,姚孟凡將卡遞到秦憶文手裏。她知道那是姚孟凡不想讓她結賬。

“給你小票,服務員說可以抽獎。”連同銀行卡一起,小票也遞到秦憶文手中。

來到客服區一看,好大一個搖獎□□,大到微波爐,小到手電筒,前面已經有人正在搖了。

秦憶文又將小票往姚孟凡手裏塞了塞:“你去搖吧,你去。”

“你去罷,你去。”

“我不去,我不想去。”

“不想去?為什麽?不舒服?”

“不是。我不擅長這個。我這個人,運氣不好。”

“誰說的你運氣不好。”

“這你還看不出來嗎?運氣好的人哪能遇到這麽多渣男,這麽多糟心事呢?”

“你要這麽說,還偏不能信邪,今天這獎還就要你搖。”

“我肯定搖不上什麽好獎品。”

“你要是那麽肯定你就是運氣最差的人,那就搖一個末等獎出來給我證明一下。我看看啊…”姚孟凡抻著脖子看獎盤,數著格數。

“末等獎是挖耳勺,占圓盤的二十六分之一,也就是說你有3.846153%的概率,你要是真搖上了,我就信你。否則,永遠別再相信運氣不好這一說。”

秦憶文只好走到獎盤面前,後來她知道,那天姚孟凡這樣說,是要建立起她今後生活的信心。

嘩嘩,獎盤轉動起來,獎盤停住了,秦憶文中的是五等獎,大頭貼一版。

兌獎處就在旁邊一排大頭貼相機。

秦憶文在裏面美美地照相,姚孟凡就在外面提著東西穩穩地等。

照了大半天,只剩最後一張,圖案是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熊,上面頂著耳朵,下面擺著爪子,就是臉那裏空出個圓,讓顧客照自己的臉。

秦憶文探出腦袋跟姚孟凡招手:“來,快來呀。”

伸進兩個人腦袋,兔子和小熊總算湊齊了。

“你聽我說啊,我說一二三,咱們倆就喊‘茄子’。”

照片打印出來了,秦憶文說“茄子”,嘴角是微微上翹的,姚孟凡說“茄子”,嘴角是拉平的,活像齜牙要咬誰似的。

往外走的路上,秦憶文突然想起了什麽,說:“等一下,我想上個廁所。”

“那我就站這等你。”

一直等了半個多小時,秦憶文才回到原地。她知道,如果換了時譽覺等這麽長時間,早就怒發沖冠要她道歉了。

“等著急了吧。”

“沒有,咱們走吧。”

“哎,你等等。”

姚孟凡以為她還要去辦什麽事。

“這個給你。”秦憶文手捧一個嶄新包裝的男士錢包。

“這什麽?我用不上這個,手裏的錢還沒有錢包值錢了。”

“那你不要,這個也退不了,也沒有別人可以給,就浪費掉吧。反正這是我第一次給你買東西,也沒有什麽紀念意義。”

這聽起來話裏有話,姚孟凡只好走回來把錢包收下。

“謝謝。”

陽光斜照在從超市去停車場的路上,暖暖的,姚孟凡雙手提著四個鼓囊囊的購物袋,秦憶文跟在旁邊,聞到他衣服上散發出淡淡的洗衣服肥皂氣味,混合在春日暖陽的微風裏,好像是在聞著家的味道。

有那麽一瞬間,秦憶文想把胳膊挎在他結實的臂肘上。可是她又沒有這樣做。她知道她是一個失敗者,她知道她還要去找孩子,她知道她的一生已經被捆縛在渣男的身上了,逃也逃不掉。

坐進車裏,姚孟凡把口袋裏的錢都翻個底兒掉,一張張認真地插入新錢包,樣子就像第一次擁有自己錢包的中學生。放到透明窗那一欄,犯了難。

“沒得放。”他低聲自語,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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