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戰又起。

大抵是因為那位看似淡然的老人緩步而至，也大抵是因為蘇春生的咄咄逼人，原本駐足旁觀的兩名大宗師，以及那被蘇春生以劍氣擊潰的陳霄，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始前沖，直奔蘇春生而來。

而那些從城頭之上躍下的錦鯉高手，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直奔蘇春生而去，形成了夾擊之勢。

站立於街頭之上的蘇春生僅僅是略作停頓，便直奔向前，手中赤霄猛然躍起，化作飛劍，直奔三人而去。流轉而起的氣機，縈繞在前沖的蘇春生四周，發出刺目的光芒來。

氣機爆裂，轟鳴不絕。

劍氣四溢，罡氣橫飛，氣機如雷，響徹風雷關。

高大的城門口前，一人攔路的老劍修於煥成大口大口喘息著，手臂不斷的顫抖，劍尖之上血水泊泊流下。

一波甲士的沖鋒再度被老人一劍攔住，而另一波沖鋒，似乎很快就會襲來。

於煥成擡頭看著眼前依舊數量不少的兵甲，神色之中除了近乎固執的堅毅之外，還有著隱隱的擔憂。

江湖素來不與軍伍牽連，這是自古以來不成文的規矩。也是眾多江湖中人以死換來的血的教訓。

中原自古武道興盛，可伴隨著世俗王朝的建立，那些躋身於武道修為之中的江湖之人，依仗修為強悍，來回自如神出鬼沒，以武亂禁之事也層出不窮，引來了廟堂之中的極大不滿。而後便有了專門針對江湖中人的截殺手段。武道修為再高的武夫，氣機也有損耗殆盡的時候，因此，一旦遇到不守規矩的江湖中人，便有甲士不斷沖殺，耗盡其修為不說，還會夾雜著一些錦鯉高手配合圍攻。

就像現在，於煥成對面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甲士，雖說毫無修為傍身，可是卻悍不畏死，一波一波的沖殺，已然耗去了老人太多太多的氣機。

於煥成躋身於上九境，修為自當不俗。可是即便如此，斬殺甲士，卻也不算輕松。江湖曾有大魔頭，修為入天象境，曾一人一劍破千甲，引來江湖震動，甚至有人暗中讚揚。可是那魔頭的後果，卻是被數千甲士硬生生的耗盡修為，最終慘死不說，屍首也被那些殺紅了眼睛的甲士一塊塊剁碎餵狗。

在大朔王朝，素來都缺那些修為高深的武道大宗師，可卻不缺軍伍兵甲。所以，如今的江湖宗門早已經本分下來，少有人敢和軍伍對抗。

眼前，那座甕城之中，依舊是密密麻麻的甲士。

很明顯，若是於煥成執意不退，即便身死，也未必攔得住這些甲士。

於煥成回頭看向身後，那蘇春生已經被圍攏其中，搏殺不斷。

見此一幕，於煥成輕輕嘆息一聲，轉頭看向了城門之內。

甕城之內，再度整齊有序的走出數百名甲士，紛紛手持長槍，開始列隊，準備進行下一波攻勢。

於煥成單手拄著長劍，調理了一下氣機後，氣機再度湧現而出。

對面，數百名甲士開始緩緩前行，然後加速，狂奔而來。

於煥成毫不猶豫的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長劍之上，發出陣陣顫鳴。

劍氣流轉而出，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氣勢洶洶了。

下一刻，老人便沖入到了那數百名甲士的陣營之中。那些明顯經過了訓練的甲士們，毫不猶豫的各自伸出手中的武器，鋪天蓋地的砸向了於煥成。

而於煥成居中而立，身形晃動，手中的長劍也不斷遞出，一道道劍氣流轉而出，如同鋒利的匕首一般，環繞一周之後，便有數十名甲士倒地不起，而空出的缺位，很快便再度有甲士補上。

強行提起一口氣於煥成絲毫不做逗留，手腕劇烈的抖動，那柄名為饕餮的長劍，不斷的劃過，不斷有甲士倒地不起，不斷的有甲士再度湧上。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波數百名甲士便只剩下數十人，緩緩退回了城門之內。

地面之上，又多了一層屍首，血水不斷的流下。

堪稱慘烈。

於煥成站在遍地的屍首之中歐冠，臉色煞白，氣機也損耗的極為劇烈。

甕城之中，再度開始集結甲士，準備沖鋒。

站立於城門口的於煥成緩緩靠在了一側的墻壁之上，伸出手來擦了擦嘴角的血水。

氣機損耗過剩，傷及經脈。

於煥成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也抗不下幾次沖鋒了。

遠處的轟鳴依舊不斷。

老人此刻滿身血汙，看著對面的墻壁，怔怔失神，卻沒由來的想起了數十年前的那一次登山之行。

那個時候，年紀已經不小的老人，決心練劍，可掙紮了很久，都不曾真正得到劍道的要領。而那個時候，老人聽聞江湖之上中原劍道之首的九霄劍宗可以砥礪劍道，甚至可以贈劍。老人一咬牙便厚著臉皮登上了那座九霄山。

早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打算的老人，卻出乎意料的被人接待了不說，還去了那座九霄神殿，見到了密密麻麻的絕世名劍。手中饕餮，便是自那而來。

也是那一場相逢，老人一躍入劍道，一躍入上九境。終於得以滿足心願，成為江湖之上名頭不小的劍修。

如今，時光一晃便是數十載過去了。於煥成卻清楚的記得當初的每一幕，甚至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才剛剛在咿呀學語的蘇春生，蹣跚在九霄神殿之中。

於煥成轉頭看著遠處那依舊在咬牙搏殺的蘇春生，輕輕咧嘴一笑。

那雙眸子，老人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了，卻終身難忘。以至於在那繆三娘的小院之中，老人第一眼看到了蘇春生的眸子的時候，就已經認了出來。

甕城之中，再度集結了數百名甲士，開始緩緩沖鋒。

靠著墻壁失神許久的於煥成大吸一口氣，起身擡劍，面對那些洶湧而來的士兵，神色平靜。

“若非蘇家，老夫便當真一生籍籍無名，恐怕早已悲慘身死。”

“若非九霄劍宗，老夫也不會知曉，劍道一途，但求無愧於心。”

“今日，老夫便要為蘇家真真切切做些什麽。”

“此恩以死難報啊！”

老人大步向前，劍氣再度流轉開來。

遠處，正在搏殺之中的蘇春生猛然轉頭，看向城樓方向，看著那大步前行的老人的背影，蘇春生神色一震。神色之中除了焦急之外，多了一抹猙獰的怒意。

下一刻，蘇春生便不顧一切的沖向城樓的方向，想要去攔住那大步前行的老人。

只不過，才剛躍出一步，一道氣機已經轟然而至，將蘇春生砸入了地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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