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師，謝謝你。”

當大家離開教師辦公室的時候，林蓿突然停住腳步，鄭重其事地對魏老師說。

“啊？”魏老師怔住了，“謝、謝我？謝我什麽？”

“謝你……是一個好老師，謝謝沒有讓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也謝謝你為了替學生保守秘密而寧願選擇被人誤會。總之，謝謝。”林蓿由衷地說。

魏老師的嘴巴先是張成了“O”型，緊接著又張張合合了好幾次，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好幹，繼續當你的好老師。”古硚的大手重重地按了按魏老師的肩膀，可憐魏老師那單薄的小身板，被古硚按得一個趔趄，險些癱倒在地上。

“加油。”任朗笑著攥起拳頭向魏老師示意，甚至就連叢山這座大冰山也難得地沖他點了點頭。

這、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剛才還對自己兇神惡煞，滿臉都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表情，可是這會兒，又突然開始謝起自己來了……

魏老師像個木頭人似的杵在那裏，怔怔地看著古硚和林蓿他們的離去，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他撓了撓腦袋，道：“這有什麽好謝的？當一個好老師，遵守跟學生的約定，這不都是正常的嘛！這些私家偵探和警察真是奇怪！難理解，難理解。”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朝著一年三班的教室走了過去。

由於出現的情況遠遠超過了大家的預期，所以古硚、林蓿和叢山、任朗一行決定立刻出發前往紅楊婦產醫院取證。

紅楊婦產醫院在三十多年前，一度曾經是工資階層最為信賴的婦產醫院。然而，隨時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擁有著先進設備的公立醫院和技術、服務都位於國際先進水平的私立醫院建成，紅楊婦產醫院已經被埋沒在社會進步的腳步之中。後來，由太湖區政府拔款，在紅楊醫院的基礎上重建，成為了太湖區婦產醫院。

三十幾年的風霜雨雪過去，紅楊婦產醫院的醫生們早已經不在從前的崗位。好在，前任院長對待醫院資料和產婦檔案足夠重視，陳源才得以查得到吳貴琴的生產檔案。按照檔案上所記錄的，大家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當年替吳貴琴接生的主治醫生：張醫生。

跟江城市公安局合作最好的地方在於，他們可以不用向取證對象大廢周章地解釋半天，還要常常擔心自己說得太多，讓對方產生戒備心理。只要叢山將他的警官證亮出來，大家就能夠很順利地進行溝通，真的是林蓿所經歷的、前所未有的暢通。

林蓿曾經一度認為，醫生的家就應該是一塵不染，墻壁、家具、地板，都白得好像醫院一樣，連整個屋子都會飄 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然而讓她感覺到意外的是，張醫生的家明亮溫暖，原木色的家具、簡約的裝飾，既精致又充滿溫情。最關鍵的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消毒水味！

房間裏，最吸引人的地方，是貼著淺黃色壁紙的墻壁上掛滿了張醫生夫婦外出旅行時的照片，從年輕時，到中年時，再到兩個人的頭發全部花白。他們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幸福，讓林蓿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幸福像花兒一樣”，更讓她第一次有了倘若能“愛一人白頭，攜一人白首”也是件幸福的事的感慨。

如今的張醫生已經年逾七十，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就連頭發也是一片雪白。然而，她舉手投足的優雅，和臉上洋溢著的和善笑容，卻跟照片上年輕的她一模一樣。

張醫生戴著她的老花鏡，坐在古硚等人的對面，細細地看著那份產婦檔案。她這個樣子已經有差不多十五分鐘了，在座的人都已經感覺到了無力。

林蓿也不禁開始擔心，是不是因為時間太久，而張醫生又已經上了年紀，所以她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很有可能關於後繼的線索就全都掉了。

這可怎麽辦好！

就在林蓿開始著急，有些坐不住了的時候，張醫生突然間像想起什麽似的，笑道：“啊，我想起來了，是她呀！”

“您想起來了？！”林蓿的眼睛頓時一亮，其他人也都頓時精神一振。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張醫生連連點頭，“這個產婦啊，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命懸一線哪。可是她的愛人呀，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她住院到生孩子，再到出院，就只露過一回面兒。她出院的時候，連車都是我幫她找的。”

什麽？

大家都怔住了，他們面面相覷，從彼此的臉上，他們都看到了錯愕和難以置信。

“您……您確定嗎，張醫生？這位產婦的愛人，真的只露過一次面嗎？”林蓿望著張醫生，一字一句地問。

“錯不了，我的記性呀，最好。”張醫生笑道，“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對於我親手接生的孩子，尤其是那些不肯乖乖聽話，好好生下來的小淘氣，我一點都不會記錯。這個呂貴琴，她是個紡織廠工人，性格挺隨和，長相也不錯。她的愛人，是個司機，看著也挺老實巴交的，但脾氣可不好。我記得呀，小呂在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我們要找她愛人簽字，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後來把電話打到他們單位，才把人叫來。她愛人來了之後，特別的不高興，按說，妻子生孩子，家裏添人口，應該是一件大事，高興事兒。可是他啊，臉色也不好，態度也不好，問他緊急情況下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他也不說，胡亂簽個字就走了，連看都沒看小呂一眼，就更別提孩子了……”

張醫生口中描繪的孔師傅，跟胡同居民們所描繪的一點都不一樣。但是，孔師傅早年確實是單位的司機，她的愛人呂貴琴也確實是紡織廠的工人，這證明，張醫生的話，應該是沒有錯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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