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走廊處，有大批的記者在聚集，他們的攝像頭和鏡頭，已經紛紛地對準了自己。

“哢嚓”。

“哢嚓”。

“哢嚓”。

快門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閃光燈閃成了一片。

“不要！不要拍，不要拍！”

康凱慘叫著，擋住自己的臉，沖進了米雪的病房。

“看起來，這對小情侶可是會好好地敘敘舊了。”林蓿笑嘻嘻地說。

“看起來，你也距離魔鬼這個高尚的職業，又前進了一大步。”古硚說著，伸手摸了摸林蓿的頭。

“你在誇獎我嘍？”林蓿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得好像得到了肉骨頭的小狗。

兩個人的笑容和親密的舉動，被站在不遠處的任朗看在了眼裏。他的眼眸閃了一閃，臉上，露出濃濃的笑意。

陳源是無罪的，當然，他本來就無罪。

叢山告訴他可以離開的時候，陳源正被夜班值班的警察趙斌纏住維修電腦。電腦是昨天晚上從家裏搬來的，知道陳源要走，趙斌真是一萬個舍不得。

“別啊，叢隊，你怎麽能放他走吶，我這電腦還沒修好呢！”趙斌捉著陳源的胳膊，說什麽也不放手。

“沒修好，就踏踏實實地上電腦城修去。”叢山冷著臉，朝陳源招了招手，“跟我走。”

“晚一會唄，叢隊。電腦城那幫孫子太能訛錢了，換個零件的事兒，非讓我換硬盤，人家小陳啥都不用換，動動手就能修好……”

叢山的耐心己盡，厲喝一聲：“趙斌！”

趙斌嚇得立刻松開了手，陳源抱歉地沖趙斌笑笑，然後站起身走向叢山。

叢山深深地看了陳源一眼，引著他走向大門口。

還沒等走到大門前，陳源的腳步就頓住了。他年輕而蒼白的臉上，流露出錯愕的神情，一雙眼睛也驚訝地看向門口。

江城公安局的門口站著的，是陳宴春以及……陳源的父母，自從離異之後，陳源就沒有見過這兩個人同時出現的情形。除了他們，還有他們各自的伴侶，以及陳源同母異父的妹妹。

他們都在笑著，這笑臉在陽光的照映下像會發光一般，爍爍生輝。

跟外面的陽光明媚相比，公安局的走廊顯得既幽暗又陰涼，但，陳源卻並不願走入那明媚的陽光裏，他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自己的家人，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

陳源的表情被叢山看在眼裏，他拍了拍陳源的肩膀，道：“局裏除了正門，還有後門。後門直通停車場，如果你不想走前門的話，就從這裏左轉，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選擇。”

陳源微微地怔了怔，他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家人們。

他們站在那裏，仿佛正在寒暄著什麽，表情客氣得就像是許久未見的老友。

叢山看了看陳源，然後率先舉步走向正門。

“叢警官！”看到叢山走出來，陳宴春立刻迎了上來，陳母也急忙奔過來，急切地望向叢山身後。然而，當她發現陳源並沒有出現在叢山身後的時候，臉上的熱切便慢慢地變成了悲傷。

“小源不想見我們？”陳宴春問。

叢山略略遲疑了一下，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陳源沒有跟上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卻也讓他略略的有些失望。但無論如何，這是陳源自己的選擇。於是他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放心吧，他不會有事。”

“他還在怪我們。”陳父聽叢山這樣說，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是我對他關心的太少了。”

“我們也有責任，”陳源的繼父陶軍滿面歉意地說道，“小源也是我們的孩子，但我們卻沒有嘗試著多理解理解他。他不愛跟我們說話，總是喜歡對著電腦，我還以為他是不喜歡我才故意疏遠我，所以就盡量不去走近他，免得讓他不快……”

“是我，都是我的錯！他是我的兒子，而我卻連他被京華大學退休的事情都不知道，連他得了自閉癥都……我這個媽媽做得，太不稱職了！”陳母失聲痛哭。

陳源被京華大學退學的事情，是陳宴春前幾天才告訴陳母的。之前，在陳源還在上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太在家裏住了。陳源是本市少數幾個家在本市，還選擇住校的學生。即使到了寒暑假，要麽陳源會選擇打工，要麽會去到陳宴春的家裏住，對此，陳母已經習以為常。

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也是這樣想的吧，與其在家裏處處要顧及這樣一個孩子的心情，還不如他有自己的世界，不用她去操心。

可是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不需要父母關懷和惦念的孩子呢？

“媽……”陳源的妹妹陶小桃扶住了自己的母親，心疼地安慰著，陳宴春也勸解道：“媽，你別放在心上了，叢警官說得對，小源不會有事的。我遲些時候去看他，好好勸勸他，他會想開的……”

陳母點頭，眼淚卻像流不幹似的，簇簇地流個不停。這或許是她……這麽多年以來對於自己這個兒子的虧欠。長久以來的冷淡與漠不關心已然讓陳源的心冰封，只是不知道這滾燙的淚，能不能化解那凍結住的心。

叢山微微地轉頭，看到在門口露出了藍色襯衫的一角。滿是褶皺的襯衫是所有程序男的標致性服飾，叢山知道，陳源就躲在門後聽著這一切。

陳源確實就站在門口，母親的哭泣聲聲聲刺激著他的隔膜。他緊緊地攥著雙手，靠在門邊，眼中，是一片深沈的痛苦。

“對不起。”

他在心裏默默地說：“恐怕我回不去了……回不到從前，回不到過去，更回不到最初了……”

陳源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舉步走向後門。

叢警官說，後門通往停車場。

但是陳源卻每走一步，都感覺到迷茫和仿徨，越接近後門，心裏的忐忑就愈強烈，在接近門口的時候，陳源甚至有些不敢伸手去推開那扇門。

在期待什麽，還是在害怕什麽？

抑或是……自己真正害怕的，是期待之後的落空與失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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