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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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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司機師傅便開到酒店樓下等二人,司機姓馬,笑容熱情極具感染力,熱絡的讓二人叫她馬姐。

馬姐皮膚略顯黝黑,但一看就是很健康那種,臉頰帶著兩抹鮮亮的緋紅,說話的時候明亮的眼睛總是彎著,不厭其煩的為兩人介紹當地的情況。

第一站是日月山,旅途之中,本來完全算數不上健談的林歌也被馬姐引導著說了很多話。馬姐說現在這個時段來旅游的人並不多,八九月份才是高峰期,這條公路上常常還會堵車。

一路上放眼望去全是枯黃和蕭瑟,可卻一點都不悲涼,反而給了人胸中容納天地的遼闊和高遠。

因為只有林歌和楚肆兩個人,所以行動很靈活,到了日月山,兩人買好票便進了景區,馬姐去停車區域等。

好在有在當地買的禦寒衣物,走在山坡上倒也不覺得太冷,草皮上有大大小小的洞,不時有小動物探出頭來。

擡頭望去,高遠的碧藍天空之中日月當空,和諧又寧靜的懸掛於山頭,不愧是日月山,真的有這樣的奇景。林歌不禁感嘆。

景區人並不算太多,當地人的小攤前,坐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大叔。林歌心中疑惑,難道每個當地人的眼睛都這樣明亮不成,或許是他們生活的地方遼闊,眼睛能不受阻礙的望見遠處的山川和草原罷。

一路上都被楚肆的手緊緊的握著,天寒地凍最大的好處就是無論何時何地和身邊的人之間的距離都會天然的更加近一些——或者說心裏會產生緊緊依偎的沖動。雖然因為穿的太厚而導致行動不便,但是心中卻有一種天然的溫暖。

因為是在高原之上,兩人都略微感受到了缺氧,爬階梯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氣喘籲籲的林歌抓著楚肆的手臂直呼需要休息,兩人停下腳步坐在階梯中央往回看去,巨大的山谷之中,五顏六色旗幟搭成的帳篷隨風飄揚,天地仿佛融為一體。

林歌彎著眼睛去看身側坐著的楚肆,一句話還未說出口嘴唇便被他的堵上,清清涼涼的氣息從他的口中渡到她的口中,林歌猛地瞪大眼睛,卻又看到不遠處一個身著藏袍的當地阿姨正擡起手機抓拍二人。

慌亂間猛地推開楚肆,阿姨笑著走過來,“覺得很美好就拍了,嚇到你了吧?”

阿姨是邊上做牦牛合影生意的,幫人拍照成了習慣——林歌自然沒有介意,還請阿姨把照片發給了自己。

照片裏面楚肆微笑著吻上來,側臉好看的窒息,自己瞪大眼睛皺著眉頭——好醜哦。

去往青海湖的一路上,林歌都在想楚肆為什麽要突然親自己,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楚肆輕輕笑了笑,“你不是缺氧了?”

缺氧——

林歌紅著臉偷偷看了看司機馬姐的反應,見她被註意到才輕輕靠到楚肆肩膀上,小聲說:“你好過分。”

不料楚肆還沒開口,馬姐卻率先笑著說:“前面有一個簾子可以拉上的。”

啊?

林歌一看果真是,車廂裏竟然貼心的設置了一個可以阻隔前後的紅色簾子,恐怕是為了保護情侶的隱私吧。

“不用了。”林歌臉更紅了,生硬的回答。

“謝謝馬姐,”楚肆的聲音明快,“我們有需要會拉上的。”

有——需——要!

林歌恨不得現在就下車消失在遼闊的山間。

沿著公路一路往青海湖開,一條比翡翠還要通透的碧藍色線開始在地平線上出現,林歌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一切,不敢相信那就是青海湖。

青海湖簡直就是整個世界,目之所及前方的整個世界被這樣一條藍色的線分割開來,讓林歌忘卻一切。

見林歌看得這麽入迷,馬姐問:“小姑娘要不要坐副駕駛,視野更好。”

林歌看了一眼身旁的楚肆,又想到他剛才那樣的話,便狡黠一笑:“好啊,謝謝馬姐,那我去坐前面。”說完還不忘跟楚肆做了個鬼臉小聲說:“哼,拋棄你。你自己可以拉上簾子。”

視野果真不一樣,公路向無邊無際的遠方延伸而去,碧藍色的線變成一條橫貫世界的帶子,漸漸地,帶子愈來愈寬,也越來越漂亮,無論照片怎樣拍,都拍不出那樣的美來。可是開了許久許久,仍然沒有顯出湖的形狀來。

距離還是很遠。

果然是遼闊啊。

車子往前疾馳,耳邊是馬姐放的車載音樂,粗獷又動情的歌聲在這一刻極度應景,林歌原本是完全不喜歡這樣嘹亮的民歌的,總覺的這樣的音樂土氣,可是現在,坐在開往青海湖的車上,看著兩側連綿的群山,才發覺只有這樣的音樂才能讓內心產生共鳴。

不知不覺竟然喜歡上這首歌,林歌打開聽歌識曲,偷偷搜索到這首歌,名字叫《遠方有信仰》,原唱海來阿木,她將歌曲加入收藏列表,又在馬姐關掉車載音樂聽電話之後自己打開了這首名歌來聽。

平坦又空曠的公路上,車子一路向前,兩側是黃色的原野,再遠處是淡青色的山,山頂未消融的積雪給粗獷的山平添了一抹溫柔,耳邊的歌聲應景又動情,林歌覺得內心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湧上來。

月亮已翻過山坡/我的朋友啊即將遠走

離別的車站啊/我眼淚啊終於滂沱

你說遠方有你的信仰/歸來仍是少年時

......

歲月啊就像一條河/已回不去的時光從前

時常我懷念啊/一起幹酒醉的日子

你說人生吶沒有白走的路/顛沛流離它不算流浪

......

彜語:最思念的朋友/我最心愛的朋友啊

......

馬姐說起自己的家庭,臉上露出甜蜜的笑。老公和她都做旅游生意,閑時就在當地做小生意,一個兒子正在讀書。

“從前我們這個地方窮,也沒讀書的意識,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天南海北做生意的都有,女孩也是一樣讀書。我們那時候,像我這樣的姑娘都不考慮讀書的事情,也不知道讀書有什麽用。”

“不過現在我們這裏治安好了,跟從前大變樣,一個人開車也不害怕。”

“待在本地也不是不好,但大家都想往外走。”

熱情好客的青海人、向往遠方青海人、眼睛明亮的青海人,林歌聽著耳邊感情飽滿的音樂,不自覺也被感染。

在一望無際的青海湖邊停留片刻,三人又踏上了行程。

“我們這邊就是這樣,景點分散的很,反正就是很累,一直要開車,你們車上多休息休息。”

可身體的疲憊也讓林歌忘卻了所有的雜念,一開始還會習慣性的刷手機,可後面漸漸地,除了拍照之外根本不會想到看手機。

好像整個人都和除了身邊的事物之外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了聯系,整個世界都只有楚肆。連帶著消散的還有腦海裏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疲憊、壓力、只有眼前無邊的鹽湖、山脈和原野。

馬姐不知疲倦似的開著車,還貼心的幫他們準備了特色牦牛幹。林歌吃不慣牦牛肉的風味,楚肆卻好像很喜歡。

楚肆從前說過,他很喜歡旅行,林歌心想,自己也是。雖說喜歡,但和男朋友一起出來還是頭一次。

都說情侶之間一定要旅行一次才能確定是否合適,林歌卻覺得這話不對,決定旅行之前就要確認對方是對的人才可以。

顛簸的旅程、荒蕪一人的公路沙漠和說變就變的天氣,真的能用這樣惡劣的條件去檢驗一個不確定的人嗎?

反正林歌是萬萬不敢的,和不確定的人去樓下面店吃飯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更何況踏上一片完全不熟悉的土地、遠離家鄉親人的去旅行。

只有內心真正確定的人——只有楚肆這樣的男人,才能讓她敢這樣。

敢不顧一切,說走就走。

事實證明,她的確認是對的。

林歌依靠在楚肆肩頭,迷迷糊糊間聽到了馬姐在說話,揉了揉眼睛。楚肆幫林歌拿了葡萄遞過來,睡眼惺忪的林歌接過葡萄,送入口中。

“今晚我們就在這家營地,他們家還不錯,滑沙、沙漠摩托、駱駝都有,晚飯也在他們家吃,自助火鍋。”馬姐停好車,回頭安排道。

二人沒有異議,一路上馬姐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果然楚肆找的司機很靠譜,林歌心想。

沙漠最動人的是什麽?

此時此刻,林歌已經可以給出答案。

經歷滑沙失敗、駱駝恐懼以後的林歌,和楚肆肩並肩坐在高聳的沙漠上,望著遠處鮮艷的橙紅晚霞,被這樣美的驚心動魄的自然景觀震懾到。

事實上,從下飛機開始林歌就已經開始期待晚霞。西北的晚霞,是否能讓她也發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樣的感嘆呢?

但一直都沒有,都是相當普通的晚霞。

可此時此刻,坐在楚肆身側的林歌真正明白了詩句之中的震撼。

天空是難以形容的遼闊與高遠,原本湛藍的天空先是浮現一點點灰色,繼而很快從青灰色變為耀眼的紅。一切都發生的很快,人們一開始根本察覺不到,可等到夕陽真正到來的時候,人們已經挪不開眼。

鮮紅與橙黃的晚霞攪在一起,美的讓人屏息凝神。

林歌看呆了,一旁的楚肆伸手環住林歌的肩,舉起手機對著兩人“哢嚓”一張,林歌倉皇擡頭,一切都被永遠定格。

“楚肆,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林歌還是不禁問出了這個問題。

滿世界的黃沙丘之中,沙山上面驚呼尖叫聲連連,楚肆收起手機,面容淡然望著遠處的晚霞,“小歌,晚霞不知道自己的美,但卻能引得人為她癡心。”

“我不是很會說話的人,但你在我心中就是晚霞。”

篝火晚會在百人火鍋之後,和完全陌生的人一起吃火鍋本來就是林歌從沒做過的事情,遑論一大群人在沙漠之中圍著火堆跳舞——完全就像最原始的野獸一樣。

可真實的感覺是,和另外完全陌生的八人一起圍坐在一桌吃澱粉味明顯的蟹□□都格外香,林歌津津有味的用筷子幫楚肆夾魚丸,充滿煙火氣息的生活格外能將人的情緒熨帖,林歌喝著從來沒聽說過名字的廉價汽水,看著簡陋的舞臺上粗糙卻又與眾不同的表演,和周圍上百人一起幹杯、大笑,身邊的楚肆幫她夾菜、拍照,仿佛自己也成了這個營地的一份子。

所以最後自然不能錯過篝火晚會,雖然場地簡陋,只是在露天的沙漠中用堆得高高的木柴生了一團火,可音響的聲音大、熱情的DJ扭得到位,所以在場的人——就連一向身體僵硬的林歌都跟著音樂不知疲倦的舞動身體。

果然圍著火堆跳舞是人的本能,林歌心中默默地想。

本來以為根本沒辦法跟大家一起跳舞的,楚肆中間也在林歌耳邊輕聲問她要不要離開,恐怕是擔心林歌不喜歡這樣嘈雜的環境,可林歌卻戀戀不舍拉著楚肆的手,直到馬姐來叫兩人才不得已離開。

第二日的旅程是鳴沙山和月牙泉,林歌很小的時候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一篇描寫月牙泉的文章,文字之優美,看完數十年都忘不掉。

可真正到了月牙泉卻發現根本就是兩回事,一望無際的沙漠令人心中生畏,所謂的沙漠綠洲在這個時候根本不見蹤影,只有光禿禿的樹木。

可直到晚上和楚肆兩人躺在沙山之上看星星,林歌心中原本已經沈寂下去的期待之火才被倏然點燃。

天空黑的又深又遠——遠處城市的燈光將一小片天空照亮,若不是這樣,一定能更加清晰的看到天上的星星。可盡管這樣,天上的星星已經宛若近在眼前了,清晰到拿手機都可以直接清楚拍攝的程度。

兩人穿著厚厚的衣服躺在冰冷的沙子上看星星,耳邊是林歌手機在播放的輕音樂。

“小歌,平躺的時候不要亂動,否則很容易就滑下去。”

“是啊,好像躺著不動就還好,但一旦掙紮就不受控制的往下陷。”

楚肆握住林歌冰涼的手,“沙漠裏都是這樣。”

“喜歡一個人也是這樣啊。”林歌冷不丁的說。

“嗯?”

“啊,沒什麽。”林歌欲言又止。

喜歡一個人不也是這樣,越是掙紮羈絆越深,也越難逃離,反而無動於衷的不作為會輕松很多。

可哪一個深愛的人能任由自己無動於衷毫無波動呢。

林歌緊緊的握著楚肆的手,就算是不受控制的往沙漠深淵中墜落,只要身邊有楚肆,也心甘情願啊。

車子往西寧回開的路上,兩人都明顯的疲憊了很多,大多時候只是靠在車上閉著眼睛休息。西北的食物風格和申江相去甚遠,雖然楚肆從沒抱怨,但是林歌能明顯感到他的胃口變得很差。

臉色也愈加消瘦,休息不好加上一路勞頓讓楚肆肉眼可見的瘦了下來。

一直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林歌自己倒是還好。

終於,在某次午飯之後,楚肆再也撐不住,閉著眼睛休息一會之後做出幹嘔的反應來。林歌當時心裏慌了,可還是先把隔斷駕駛座的簾子拉上然後給楚肆遞了塑料袋。

林歌從沒見過楚肆這樣狼狽的樣子,印象之中他一直都是氣定神閑能把所有事情處理好的樣子。

她輕輕的拍著他的背,然後把熱水瓶打開遞給他。

“抱歉小歌,讓你擔心了。”楚肆臉色白的和紙一樣,說話聲音也啞著。

林歌心疼不已,輕輕拍著他。

“不要這樣說,不然我們就取消最後一站的行程,提前回去好不好。”

楚肆笑著,“沒事,最後一站不累,到了以後就在那邊的溫泉休養,調整好狀態以後再回去。”

“那你真的可以嗎?”林歌還是一臉擔心。

楚肆輕笑,湊到林歌耳邊,“不許說你男朋友不可以。”

林歌又氣又急,“這種時候你還開玩笑。”

回程倒是相對輕松,海拔越開越低,楚肆的身體也好轉起來。

“小歌,你知道嗎,其實我從來都不喜歡旅行的。”楚肆說。

“啊?”

“是啊。這次和你一起出來,算得上是我最長的一段旅行了,因為不喜歡舟車勞頓,所以基本上從不旅行,出差也只是公事公辦。”

“那你不是說......”

林歌想起楚肆說“我也喜歡旅行”。

“現在喜歡了。”

“......”

“只要和你在一起,旅行也好,其他從前不能接受的事情也好,都無所謂。”

卡納斯的溫泉果真能驅散所有的疲憊,盡管已經早就過了和秦玉芝承諾的七天期限,可兩人還是這樣毫無負罪感的每天泡在這裏,在與世隔絕的世界中,品嘗美食、散步、休息。

林歌很喜歡新疆食物,在這邊才待了三天就肉眼可見的圓了一圈。早上,林歌對著鏡子垂頭喪氣的捧著臉說今天一定要少吃點,可每次菜被端上來的時候又好像忘了一切,楚肆只是笑著說讓她多吃點,一點都不加約束。

心安理得的休息日子終於到了結束的一天,最後一天,兩人住在雪中村莊的木屋內,相比酒店,木屋裏面的設施竟然絲毫不遜色,而且景色也是一等一的好。

因為前一天下午兩人在滑雪場玩太久的緣故,所以晚上很早就回去休息。

睡前楚肆叫了紅酒,兩人這個那個說了很多,回去以後一定還有很多要面對的事情,可林歌卻說這次再也不想逃避了,也絕不會再把這一切交給楚肆一人承擔。

喝了酒的林歌臉上帶著紅暈,楚肆笑著說:“你這樣半醉半醒信誓旦旦說的話,我才不敢信。”

林歌一撅嘴,然後氣呼呼的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跳到了楚肆身上吻住他,吐著帶著酒氣的氣息支支吾吾道:“你不許不信。”

深藍如寶石的天空在雪的映照下宛若一塊巨大的寶石,冰河緩緩流動,冰塊窸窸窣窣的碎掉,樹枝被雪壓彎,發出清脆的聲音。

木屋中的兩人仿佛被整個世界封存,那些溫柔和美好也一並留存下來。

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以至於一大早兩人就雙雙醒來。林歌洗漱很慢,楚肆就先開始整理行李。

卡納斯雪中村莊的清晨,整個世界都是晦暗的藍白。

林歌透過木屋窗子望向不遠處那泛著明金色光芒的山脊,突然有些不舍這驚心動魄的美。

“楚肆。”

“嗯?”

“你說當初我要是沒勇氣跟你走會怎樣?”

正在將林歌的絨線圍巾往行李箱裏塞的楚肆手一頓。

“那樣的話,”他走到林歌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

頭戴氈帽的牧羊人趕著成百上千的羊群轟隆隆踩著雪面冰蓋奔過去,楚肆在耳邊說的話,林歌一個字都沒聽清。

她彎著眼睛指著不遠處的羊群,聲音明媚燦爛:“好—美—呀!”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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