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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誰和誰有婚約·晉江首發·謝絕轉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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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連華城冷笑一聲, 道:“好你個禾苗,枉我平日裏對你不薄,你竟然背著我幹出了這種栽贓害主的骯臟事!我看這國學院是容不下你了, 便將你發賣了事!”

“別!我不要走!我沒有說謊啊?!”禾苗的眼淚刷刷的往下流, 卻不求連華城,反而又撲到白翛然面前:“白公子,白公子你要相信我啊!真的是連解元指使我對墨桃出手的,他說只有讓你們睡了, 我們才能好!他還說,你是將軍府嬌生慣養長大的,不會在意這些能見貴人的機會, 理解——啊!!!”

連華城一腳踹到禾苗的後心上, 禾苗整個人撲倒在地,磕掉了半顆門牙!

“滿口汙言穢語!我看也別等明日了,就現在將你——”

“你們能安靜點嗎?”

屋門被人一把拉開,劉玉瑤一臉不耐煩地再度出現在門口:“大皇子好不容易睡實,若是將他吵醒,你們擔待得起?”

之後他走到白翛然面前,躬身賠禮:“今日實在對不住白兄,是我劉家的家仆管教不嚴, 欺了主, 要如何處置全聽白公子的!”

白翛然卻看向連華城:“你呢?”

連華城直覺白翛然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被架在這兒了,他只能道:“旦憑白公子處置。”

“行吧, ”白翛然微微一哂, 他看了這半天, 早就看出不論是劉玉瑤還是連華城似乎都不想將事情鬧到官府面前去,白翛然大概能猜到他們在顧忌什麽,這算是他捕捉到了事情的關鍵,因此他並不著急,笑了兩聲道:“既然你們都說聽我的,那就這樣——罰禾苗今晚把連華城的屋子搬空,東西都堆到院門口外的路上去,展示三天,以儆效尤。不然就報官吧,反正劉兄有大皇子撐腰,怕什麽?”

劉玉瑤渾身一抖,特別懷疑白翛然長了一對順風耳還是穿墻眼,否則他是怎麽知道大皇子確實不管這事的呢?!大皇子不給自己撐腰,要是報官的話,大皇子嫌麻煩可能會一腳把他踹開呀!他如今在劉家可是靠在大皇子身邊這個差事立足的!

因此,劉玉瑤聽白翛然說完,就立刻去瞄連華城,還像是生怕連華城不答應,放任白翛然把事鬧大,連忙搶著道:“行行行,都聽白兄的!”

“嗯,好。不過這是第一個條件。”白翛然道。

“那,第二個是……”

白翛然笑了笑:“第二個,就是我要和連華城換屋住——”

“不可。”

“不行!”

“不同意!!”

“你們——”

白翛然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三個人,視線從他們的臉上一一劃過,到了戚無塵就匆匆略過,他有點不知該怎麽面對他,尤其戚無塵此刻盯著他的眼神非常嚴厲,就好像‘紅杏出墻被抓包’現場。

“外面涼,我們回屋說。”

戚無塵根本就沒再給白翛然耍威風的機會,直接抱起人就走。邊走邊吩咐道:“墨桃、宣杏將他的私物收拾好,搬來這邊。”

兩個小書童,連忙應是,麻利地行動起來。

戚無塵進屋前,回頭看了連華城一眼,眼珠又滑到劉玉瑤臉上,只道:“雖說只是個書童,打死也是一條人命。他滿臉血汙,丟得也不是他自己的臉。”

連華城滿眼陰鷙,劉玉瑤也臉色難堪。

白翛然想說什麽,卻被戚無塵按著後腦勺緊緊將臉按在肩窩裏,他掙了兩下沒掙動,只發出了兩聲意義不明的‘唔唔’。

這是今晚,白翛然第三次被戚無塵抱著放到床上,卻因經歷了剛才在二皇子面前親口承認婚約,反而比前兩次更加尷尬!以至於他剛開口說了一句‘你放心’,戚無塵就直接打斷了他,問道:“還要洗澡嗎?”

白翛然:……

突然間有一堆話沖到嘴邊,他竟然不知該先說哪句了。

“我身上有味道?”最終是這句殺出重圍。

戚無塵沒有回答他,卻在看了他片刻後,直接湊到他頸間聞了聞,低聲道:“很香。”

白翛然:……

這就是明撩了吧?!戚無塵他,他到底想幹什麽呀?

大概是白翛然眼中愕然太過明顯,戚無塵微微挑了下眉,道:“何處不妥?”說著,他光明正大地打量起白翛然,白翛然卻偏開頭白翛然道:“我不洗澡。”

戚無塵似乎真有些失落,‘哦’一聲,道:“那我洗吧。”

白翛然:!!!

他幹笑著,強調:“擋好屏風。”

戚無塵似乎笑了:“當然。”

之後,宣杏和墨桃將白翛然的東西搬到了戚無塵這間屋裏,兩人又合力去為戚無塵準備沐浴用品。而院子外面,事涉前程,劉玉瑤一反常態,不但沒有像平時那般表現出一絲懼怕連華城的樣子,他甚至親自盯著禾苗真將連華城的東西都搬到了院外的道上,其中還包括連華城今天剛得的那盤東宮賞賜。

那是滿滿一托盤的元寶。

而連華城就站在對面被夜色盤繞的廊下,任由黑暗擋住他的眉眼。他一動不動,好似那些被扔出去的東西已與他再無半分關系,他只是一尊沒有情緒的雕像而已。

戚無塵要沐浴,正準備關窗,擡眼間,他看到對面那般情景,突然回身問白翛然:“太子今晚賞了一盤元寶,你想要嗎?”他是指他自己得的那盤。

白翛然搖了搖頭,說:“不要。”倒不是說他清高不貪財,只是那種帶有政治背景的東西,現在不論是白家還是他都最好不要沾染,否則被有心人發現,會被過度解讀為站隊之類的。

“你其實可以把他們送官。”戚無塵又看向窗外。

“以後有的是機會。眼下,不想因我為白家樹敵。劉家雖非豪強,到底也是京官中數得著的。”

戚無塵聽他這樣說,又回過頭看他,這次,他望著他的目光又有了變化,像意外又像多了一絲欣賞。

說到這個,白翛然想起他那封寫了一半的家書。

其實,今晚發生了太多事,他現在很累,也有些虛弱,該早些休息才好,可越是經歷了這些事,他心裏就越發記掛遠在邊疆的父兄,就算很困,白翛然還是把那封信又找了出來,桌子也搬到戚無塵的床上,再次伏案寫了起來。

然而,他寫了沒一會兒,墨桃和宣杏就擡著一架屏風進了裏屋。屏風擋在床前,燭火映在上面,其實也能看到紗繡後面朦朧的景物,至少浴桶的煙霧能看得很清楚,再之後,戚無塵走了進來,他開始寬衣解帶……

白翛然連忙扭回頭,一眼也不再看了……

然而,他不看,燭火依舊把那人的身影拉得頎長,那影子透過屏風,壓在他的桌上,好像也壓在了他的心上……

嘩啦啦的水聲,昭示著有人坐進了浴桶內,那被燭火拉長的頎偉身影打在墻壁上搖曳生姿,潮濕的水汽在室內漸漸擴散開來——

白翛然提著筆,突然就忘了自己想要寫什麽了。

而後他擱下筆,趴在小案上反覆讀著那封寫了一半的信,不但沒能想起來本來想寫的話,還漸漸眼皮打架,竟然就那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戚無塵透過屏風,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趴在小案上一動不動,幾不可查地嘆息一聲。

之後,墨桃宣杏進來收拾,墨桃一眼看到自家公子睡著了,連忙就要過去伺候,卻被戚無塵攔住!

戚無塵一聲‘我來’,墨桃的唇角就止不住高高揚起。

宣杏見此,只甩給墨桃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鄙視眼神,一把拉過他,麻利地將屋裏收拾幹凈。

白翛然大概是真累壞了,被戚無塵摟著在床上擺好,又蓋上薄被都沒醒過來。

戚無塵將白翛然安頓好後,便拿了條毯子,走到靠窗的矮榻前,沈默著趟了上去。

……

然而,第二天早上,白翛然被腰上的禁錮勒醒,睜開眼後他懵懂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是在戚無塵的床上,而腰上的禁錮也不是什麽禁錮,只是戚無塵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搭在他身上的手臂。

什麽情況?

白翛然驚得連忙伸手往身上摸——衣服都在!松了口氣!

想要坐起來,卻怎麽也推不動戚無塵的胳膊!!

這難道是戚無塵天生神力,所以他就算是無意識的狀態下,這手臂的力度也不是一般人能輕易掙開的?

而他,昨晚就被戚無塵這樣抱著睡了一整晚?

為什麽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這事怎麽看都覺得有些詭異!

於是,白翛然開始奮力掙脫,他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終於在一口咬到戚無塵手背上後,成功讓那條胳膊離開了他的腰,他也趁機跳下了床,意外的是,腳竟然沒有疼?!

白翛然顧不上管別的,就地一坐,忙將那些夾板之類的全拆掉,而後他驚訝的發現——他的腳,真的只經過了一晚,就恢覆如初了!

這是怎麽回事呀?好神奇!

在晨光微曦的清晨發現這驚人的恢覆力,簡直太讓人驚喜了!

白翛然抱著自己的腳,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好腳!

好恢覆力!

簡直就是堪比男主的金手指!

難道說炮灰恢覆自我意識之後都能獲得附贈金手指的福利嗎?

金剛不壞之身?!

跟這項福利一比,昨晚那些經歷都不那麽可怕了。

為了驗證他是真的好了,白翛然立刻推開門,到院子裏走了兩圈。

宣杏和墨桃果然都被他驚人的恢覆能力驚到了,在一旁不住感嘆:“……郎中可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呀……少爺你難道真有神力?”

宣杏道:“神力不見得,可能還是傷得不重……虧我還今天起個大早熬了藥,竟然用不上了?”

幾人正說著話,墨桃突然指著大門口,不可置信道:“那個是什麽?!是、是二少爺嗎?”

白翛然猛然看過去,就見院子門口真站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條褸,渾身血汙的男子,正在小聲和黑甲侍衛們說著什麽。他連忙走了過去,一看真是戚無涯,白翛然驚得連忙要拉他進來,卻也被黑甲侍衛告知:“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白翛然深吸一口氣:“行,那我出去總行了吧?”

一刻鐘後,學知山下的角亭內,戚無涯和白翛然並排坐在臺階上。

戚無涯的頭歪在白翛然的肩膀上,早哭成了個淚人。

只聽他嘴裏不斷重覆著一句話:“我對不起你,我真是,對不起你……”

“這也,算不上對不起我。”白翛然幹笑著。

“我本來早就想好了,我這輩子非你……我本來想好了的……”戚無涯哭著哭著,突然雙手握成了拳頭,往嘴裏塞,被白翛然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他又嗚嗚嗚地哭了一陣,邊擦眼淚,邊斷斷續續地小聲念叨:“……他非要讓我負責,他是……我昨晚要是不從他,他就要找我爹的麻煩……”

白翛然想著:太子也好變態……定波老侯爺好可憐,一個兒子送給太子當伴讀還不夠,還要把另一個兒子搭進去當‘駙馬’?

戚無涯那邊已經又在說了:“……這都是他的血,你看!他流了這麽多血,他竟然還對我笑!你說他傻不傻?嗚嗚嗚……”

白翛然:……

都挺傻的吧,你也沒聰明到哪兒去。

戚無涯還在說:“……他現在發燒了,卻死也不肯看太醫,你說該怎麽辦啊……他要是就這樣死了,那我……”

至此,白翛然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昨晚皇室三子先後來到國學院,第二天早上,兩位皇子同時病倒,這事若是不好好瞞著,一旦被有心人察覺,不但他和戚無涯會有麻煩,白家、定波候,甚至國學院肯定全都在劫難逃啊!

他連忙看了看東方天際那一絲微白,二話不說,站起來就開始寬衣解帶——

戚無涯嚇傻了,嗷一嗓子,躲進了亭子裏,抱著柱子擔驚受怕地問:“然然你要幹什麽啊?”

“你趕緊把我的衣服換上,這身血袍子可不敢叫人看見。”白翛然特別嚴肅地說:“趁著沒人趕緊燒了。”

“哦?哦!”

戚無涯也好像明白了什麽,連忙更衣。換著換著,他突然看著手裏的袍子楞住了:“這袍子——你穿著不大嗎?”

“有些長,在腰裏窩了折。”

白翛然只著中衣,蹲在一旁用隨身帶的火信子點那堆血袍子。

他隨口應答,卻沒想到,他才說完,戚無涯突然哭得更大聲,邊系腰帶邊哭邊說:“……這是我哥的袍子!你的中衣也是……嗚嗚嗚……你果然還是喜歡我哥……嗚嗚嗚嗚……”

白翛然:……嗯……

他無語地看著戚無涯哭夠了,才說:“你現在還有心情管這個?難道不是更應該關心一下太子嗎?”

“我是關心他呀!可是、可是……”

戚無涯像只被原主人拋棄的大狗子一樣望著白翛然,眼裏全是即使有了新主人也無法消化的委屈。

反正看得白翛然心口堵堵的,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行吧,我幫你去找個穩妥的郎中,你回去陪著太子,在他病情完全好了之前,千萬不要離開他半步,明白嗎?”

戚無涯不是很明白地點了點頭。

之後,兩個人飛快把那血袍子燒幹凈。

白翛然顧不上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只穿著中衣出了國學院。

戚無涯穿著從白翛然身上扒下來的他大哥的袍子,飛快返回太子身邊。

……

其實,從白翛然下床,戚無塵就醒了,他只是沒有動,舉著手,望著手背上那一排牙印發呆。他記得,他昨晚是睡在榻上的呀……

直到宣杏慌慌張張跑進來匯報:“大少爺不好了,二少爺、二少爺剛才渾身是血的跑過來,把白公子帶走了!”

戚無塵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沈著臉催:“說。”

宣杏立刻把剛才那一幕詳細說了一遍,又道:“……我看到他們往學知山那邊去了。”

戚無塵飛快披好袍子,穿戴整齊大步走了出去。

盡管戚無塵往學知山一路疾行,但他最終也只碰到了戚無涯。

戚無涯一看到他哥,那委屈的眼淚又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可他雖然委屈,在他哥面前卻不敢像對白翛然那般連哭帶撒嬌,只言簡意賅,還生怕他哥數落他,強調道:“……昨晚是太子要我,要我……”那個詞太難以啟齒,他說不出口。

戚無塵此刻既無語又憤怒,即便是洞察秋毫如他,也沒有想到太子存得是這樣的心思。太子這樣做,確實既遵守了昨晚與自己的承諾——我不動你弟弟——

又滿足了他自己的心願——我讓你弟弟動我!

所以,就算戚無塵心頭有火,也只能悶在心頭了。

“他呢?”片刻後,他問。

戚無涯道:“他去請郎中了。”

戚無塵的視線落在蠢弟弟的外袍上,微微一凝:“這衣服……”

“是然然脫給我的,他說——”

“你以後不準再叫他乳名!”戚無塵打斷了他弟弟的話,又補充:“太子會不高興。”

戚無涯:我怎麽覺得是你不高興?

戚無塵見蠢弟弟呆住,反而極其自然地接上了剛才的話題:“所以,他穿的你的衣服?”

“他沒有……”戚無涯聲音弱了下去,氣勢也弱了下去,甚至不敢再看他哥,眼淚卻吧嗒吧嗒不知怎麽又落了下來,就像個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家又挨訓,特別特別委屈的孩子。

戚無塵看見他哭,本想訓斥兩句,話卻卡在了嗓子眼,只道:“你回太子身邊吧,他康覆之前,不要離開!”

“嗯,”戚無涯揉了把眼,又問:“你要去找,然、小白嗎?”

戚無塵只看他一眼,戚無涯就縮了下脖子,小聲說:“我怕你不知道去哪兒找他……”

“他去哪兒了?”戚無塵問。

戚無涯道:“蜂窼街,象姑館。他和——我們和那南館裏‘首相’舒雲是熟——”

沒等戚無涯說完,戚無塵已經沈下臉,一言不發往外走了。

“哥!”

戚無涯似乎還想說什麽,戚無塵卻沒回頭。

他哥好像真生氣了!以前他明明就從沒在乎過這些事啊?

戚無涯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愁眉苦臉地回了太子的住處。

此時的白翛然,只著中衣,一路向南疾行,連過四巷終於抵達蜂窼街口。

東方亮起金光,別的街道上開始有人聲傳出,這條街上卻安靜極了。那是因為,被夜喚多次的相公們若不趁此時急睡,等到太陽徹底出來,他們又要被轟起來輪流到街上拉客,到時候就算想睡也再沒機會了!

象姑館在這條街的最東頭,白翛然深吸一口氣,快步往東跑去。

很奇怪,他明明已經不記得上次來這裏是什麽時候了,卻在得知太子受傷後需要一個穩妥的郎中時,第一時間想到了這裏的舒雲。

舒雲覆姓赫連,出身禦醫世家,幾年前因受巡獵火案牽連,赫連家被籍沒配樂,從此成了賤籍。而舒雲因長相出眾卻脾氣倔強,最終就被賣到了這象姑館來。

如今不到十年,舒雲就因年老色衰,從當年的魁首變成了這象姑館的閑相公,沒有老顧客點他的時候,他就靠教別人塗脂抹粉和倒賣藥膏混生計。當然生計也不怎麽好,只看那些年白翛然那嚇死人的塗脂抹粉的技術也能看得出這個化妝導師教得有多敷衍!

白翛然拍響象姑館的門,一連五下無人應。他只好後退幾步,雙手攏著嘴做個喇叭狀,大喊:“拿錢不幹事的老妖精,趕緊出來!”

那門吱呀一聲就響了,只見門口倚著一位身披長袍,中衣半敞的浪蕩男子。他高卻極瘦,明明眼都還沒睜開,嘴裏卻還叼根煙袋,人雖靠在門上,那身段卻還像三道折,懶洋洋的樣子好似身上沒有了骨頭。

“幹嘛?一大清早,不知昨晚差點累死我嗎?”舒雲不耐煩。

白翛然卻一把抓住他,拉出來就走,二話不說的樣子顯得十分著急。

舒雲卻立刻清醒了,揉著眼驚訝道:“白公子?你怎麽這副樣子就上街了?”

“現在有件人命關天的事需要你搭把手!”白翛然頭也沒回,繼續扯著他往西跑,然而沒跑兩步一根煙袋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既然是人命關天,那就更要說清楚了!”

舒雲的腳下好像突然長了兩根釘子,紮進土裏,白翛然竟然拉不動他了。

白翛然見蒙混不過,長出一口氣,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道:“有人後湧泉,血止不住,需要你出手相救。”

舒雲笑道:“後湧泉怎麽了?照樣可以找郎中!找我幹什麽?幾日不見,白公子你也學會藏掖了。”

“好吧,”白翛然索性就和盤托出,他已經想好了如果舒雲不去,他就真去找郎中,就道:“昨日,無涯把人家弄出了血,那人身份尊貴,他家養的郎中不便給看,外面的郎中我們又信不過,所以就來找你了!”

舒雲一時沒說話,白翛然連忙看他,才發現他臉色突然變得很差,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勢,關鍵是盯著白翛然既恨鐵不成鋼又怒其不爭!

白翛然:?

他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舒雲用力拍了下腦門,表情扭曲,顯得痛苦,道:“我要是早知道戚無涯除了你之外也會要別人,我幹嘛非得忍這些年啊!我早點兒近水樓臺先得月不好嗎?”

白翛然:……

這話他沒法接啊,只跟著陪了個笑。

舒雲又問:“那人身份有多尊貴?還能尊貴得過周公子嗎?”舒雲嘴裏的周公子,特指青樓楚館裏的常客大皇子周開浡。

他也就隨口一說,沒想到白翛然還真點了點頭,舒雲又楞了,一臉的不敢置信:“不會是我想的那位吧?”他連忙擡起手指在空中寫了個‘太’字,白翛然又點了點頭。

“我的天!”

舒雲一下捂住了嘴,眼中的情緒突然變得極其覆雜。他甚至還像受了很大的沖擊,人都站不住,竟然蹲了下去。

白翛然看出了不對勁兒,問他:“你怎麽了?”

舒雲眼裏卻閃動起淚光,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呵、呵’冷笑了兩聲,一把拉住白翛然的袖子,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也不知是為了遮掩還是真如此,只聽他道:“我只是激動,我這樣的人竟然有幸見到那位小貴人。”

“嗯……”白翛然蹙眉思索,兩息後說:“若是你實在不願,也別勉強,我可以另尋他人。”

“還有誰比我更可靠?”

白翛然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你而已。”

舒雲卻拉著他,扭頭往回走,邊走邊道:“既然要見那位貴人,咱們得準備一下,至少我得換身衣裳,這浪蕩樣子過去,哪裏像郎中了?”他看了白翛然一眼:“你這樣也不行,要穿得莊重些。不然人家見咱倆穿成這樣準誤會是你昨晚把我睡了!”

白翛然:……

他被舒雲拉著上了二樓,再下來時,他身上就多了件特別鮮亮的桔色長袍,而舒雲則是換了件特顯莊重的藏藍直身,還背了藥箱。前堂的小奴們已經起了,正在掃堂開門,兩人就直接走了後門。

為了趕時間,舒雲還特地把館裏公公的馬車給借來,兩人往車裏一坐,有個小奴替他們駕車。

那小奴問:“首相和白公子是要去哪兒?”

舒雲剛要回答,被白翛然一把按住!就聽白翛然搶先道:“去紅袖招。我們有私事,你一會兒回來可不要多嘴。”說完還遞出去一顆碎銀。

小奴接了銀子,自然眉開眼笑,連連稱好。

但其實,白翛然根本不怕他說,因為他們去紅袖招不過也是借個道,他們真正要去的是紅袖招後面的學知山!翻過山就是國學院,這地形簡直就是隱藏蹤跡的天然屏障!難怪陳躍那幾個沒事就往學知山上跑……

原本白翛然能臨時想出這個掩人耳目的計劃也算是近乎完美了,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戚無塵竟然會去象姑館尋他,而且兩人還陰差陽錯的完美岔開了!

戚無塵趕到蜂窼街口時,白翛然他們的馬車也就剛離開不大一會兒。因白翛然說要去紅袖招,而紅袖招還在學知山後,學知山又在國學院最後,所以,白翛然他們馬車的方向便與國學院正門正好相反,而戚無塵則是正好從國學院正門往這邊趕來,因方向不同,他們連在中途遇見的機會都沒有!

相當於就是完美避過了!

這會兒已經天光大亮。

蜂窼街兩側的店鋪也開始陸續開門,有小奴在門前灑掃,也有早起的相公打扮得花枝招展,出來尋客。

戚無塵站在街口,隱於袖中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他連續做了兩個深呼吸,才面無表情地踏進這條街。當然,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他肢體擺動間的僵硬,那是因為戚無塵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踏進這等汙穢浪蕩之地。

他是京城最清雅正直的名門公子,自幼品性高潔,讀聖賢書,才高志遠,在京城這麽多公子哥裏,戚無塵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潔雅如菡萏,不染世俗,似無私欲。

而蜂窼街是什麽地方呢?

這是集中了整個京城最多狂蜂浪蝶的地方!

這裏,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醉生夢死溫柔鄉!他們揮霍著極端的墮,也玩弄著極端的糜!人走進這裏好似連空氣中的味道都飄蕩著一股爛熟的欲味!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令戚無塵極度不適!

若非心裏一直念著‘白翛然’這三個字,他這輩子恐怕都不可能踏進這裏一步……

事實上自從戚無塵出現在蜂窼街口,整條街上的站街相公們就立刻註意到了他。

那是因為,戚無塵的氣質實在與這條街格格不入!

他就像是一朵被人錯扔進淤泥裏的雪蓮,往日積攢的那一身高不可攀的冷淩氣質反而在此刻吸引著那些終身都不可能再洗幹凈的人們特別想親手把他染上顏色……

所謂,近汙者穢,大抵如此。

也因此,幾乎在眨眼間,戚無塵就被如海浪般撲上來的相公們給淹沒了。相公們瘋狂搶人的架勢也十分嚇人,不知道的人很難想象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個人,因為就算清楚客源少,近十年來蜂窼街也沒出現過這種瘋狂的場面——人推人,人擠人,人拉人,人踩人!

眾所周知,這些相公們眼裏從來只有錢,如今出了這樣的情況,路人只會覺得他們怕不是見了一座金山!

錢是好東西,沒人不愛它,因此不少人聞風而來,也想著趁機搶上一手,致使紮堆的人越來越多,群體面積就跟攤煎餅似得越鋪越大!

直到,人群中央突然有個人被什麽東西拎住衣領,提起來,從眾人的頭頂上冒了出來,又眨眼間被扔出人群,飛到半空,伴隨著那一聲尖叫,騷動終於一頓!

緊接著,就聽到一個沈郁的聲音在人們的包圍圈正中心響了起來,他邊說著‘得罪、抱歉、勞駕讓一讓’等客氣話邊拎起一個又一個相公,丟貓般,扔出去——也不過片刻的功夫,整條街上只剩遍地被摔得齜牙咧嘴,揉腰捶肩站不起來的相公們了。

那些來湊熱鬧的路人們,見此情況,連忙撤離,也沒走遠,就站在街口,觀望看熱鬧。

而相公們‘哎呦哎呦’嚎聲四起,甚至有人被摔得實在疼,揉著腰怨念道:“這麽清高,還來這裏幹什麽?假正經!”

他旁邊的人聽道,有跟著附和的,也有說:“不過,人家那個長相那個氣度也確實有清高的資本!這樣的人若是能跟他共度良宵,不收銀子也值了,嘻嘻嘻!”

說這話的人,立刻被周圍的相公們鄙視。

而那些鄙視完他的人,又立刻湊頭小聲討論起戚無塵的長相,什麽下巴如何如何、鼻子如何如何、某處如何如何……

戚無塵對此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的目光鎖定最東頭的象姑館,眉頭微微蹙著。

等他一路如過關斬將般終於來到象姑館門前,早不知扔出去多少人,連雙手掌心都磨紅了。

此時的蜂窼街上哀嚎四起,而這一切的發生,被象姑館門前那些站街相公們看在眼裏,以至於戚無塵停在他們面前,他們不但沒人迎接,反而集體後退了一步!

戚無塵盯著他們後退那一步,若有所思。

他只當沒有看到相公們的反應,往門口一站,彬彬有禮一揖,道:“在下前來尋白翛然白公子,煩請各位,幫忙叫他出來可好?”

“白翛然?”

幾位站街的相公相互看了看,茫然道:“他沒有來啊!你確定他在這兒嗎?”

戚無塵:……

他還真確定不了。

相公們見他一臉困惑,正要請他別擋門口趕緊離開,他們身後突然有個老人問:“你是那家的?找白公子幹什麽?”

門口的相公們一聽他的聲音,忙回身見禮,稱老人為‘公公’。

“在下戚無塵,找白公子有急事。”

戚無塵說完,還沒等老人說什麽,那些剛才還畏畏縮縮的相公們,突然齊齊雙眼一亮,驚呼道:“你是——你就是那個讓白翛然為你瘋為你傻為你廢寢忘食為你無浪不沖的戚無塵?!”

戚無塵:?

——無浪不沖?何解?

相公們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他們盯著戚無塵,人人一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表情,甚至有個別人,那嘴歐得真能塞下個雞蛋了。

這也怨不得相公們震驚,主要是白翛然是這裏的常客,每次來這裏找他們就是談心,也不談別的,就只談戚無塵——所以,戚無塵這三個字對相公們來說簡直如雷貫耳。而且托白翛然的福,他們還聽說過戚無塵幾個不能為外人道的小秘密——

比如,他在睡著之後,特別喜歡騎被子!

以至於,白翛然曾經有一段時間每次來這兒,說得都是戚無塵的被子如何如何,他要是能變成戚無塵的被子就好了——像小孩子一樣傻得可愛的白翛然,被館裏的相公們背地裏取笑了好一段時間!

也有相公看不過去,教了白翛然許多取代被子的作戰方法。據說白翛然聽完之後,出了門就去成衣鋪買了兩箱子紅肚兜……再之後,白翛然就像突然消失,一連好多天都沒再來。直到,一個多月後,才再次跑來這裏喝得酩酊大醉……

現在想想,那般為愛癡狂的白翛然,所追求的,可不就是眼前這個人麽?!

因此,相公們此刻有多震驚可想而知!

盡管面對眾人誇張的表情,戚無塵滿心疑惑,卻還是點了下頭,以此回應他就是那個讓白翛然為他瘋為他傻為他廢寢忘食無浪不沖的戚無塵。

站街相公們卻好像集體失聰,沒聽見似的,又異口同聲追問了一遍:“你真的是戚無塵?!”

“不然呢?”戚無塵有些無奈道。

相公們這次似乎終於確認完畢了,紛紛小勁兒拍著胸口,竟擺出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喘著氣兒說:“白公子可是總提起你呢……”又像剛才一直沒看清似得,重新上下打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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