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寧馨睡到中午起來，滿宿舍都沒找見人，剛要打電話，趙敏就推著個請便行李箱回來了。

“一大清早不睡覺，你幹嘛去了？”作為大四學生，好不容易回來，她們難得住回宿舍。不好好體驗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的“校園生活”，到處浪什麽？

“回租房子那兒了。”趙敏把行李箱推過來打開，把宿舍這邊僅有的一點兒洗漱用品裝進去，漫不經心道：“我把房子退了，可惜押金要不回來了。買了下午三點的車票，馬上走，還來得及陪你吃飯，咱們是去校門口吃蒸菜還是去那家胡同砂鍋……”

“等等，等等，我的姐姐啊，你再說什麽？別嚇我！走哪兒去？走馬觀花？走西口？”人一緊張，才華就無處釋放，這檔口，方寧馨都不忘發揮起逗比本質。

方寧馨已經猜到了，不然也不至於滿口跑火車。

“回老家。”趙敏笑道。

方寧馨看她認真嚴肅的面孔，努力在她臉上找到開玩笑的痕跡，仔仔細細看來，只看到細膩的臉龐，幾乎找不到毛孔：“話說你今天用的什麽底妝啊，真是看不出來……不對，我想說的是，你效率怎麽這麽高啊！這就把房退了？以前也沒聽你說啊！”

“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昨天就和房東聯系好了，只是押金沒談攏，今天去再一說，我不要錢，事情還不好解決。”

“那行禮呢？你寄放在宿管阿姨小屋了？”方寧馨指著那個小巧的黑色行李箱問道。趙敏之所以要租房住，就是因為有一堆昂貴的行頭，她媽媽給她置辦了許多出入體面場所的“應有之物”，放在宿舍實在不方便。平常出去租房的大學生，絕大多數都是小情侶，單身姑娘出去住的，少之又少。

“賣了！”趙敏更幹脆。

“賣了？你賣給誰了？不是，你他媽是超人嗎？才一個上午，退了房子，定了車票，連衣裳都處理了？這麽高的效率你怎麽改名叫曹操啊！”

趙敏聞言皺眉，道：“姑娘家別說臟話。”

您老人家抓重點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呢！方寧馨拍著胸口感覺自己要窒息。

“不是一個上午，是昨天下午和晚上，還有今天早上這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衣裳包包處理給奢侈品二手店了，沒聽說種田要穿迪奧小禮服的，包包也處理了，值錢的首飾倒還留著。我就不再等著畢業證和學位證下來了，你幫我領了，到時候快遞給我吧。等我安頓好了，就請你來玩兒！”趙敏以超人的效率搞定了一切，看來回鄉之心十分堅定。

神他媽的速度！方寧馨知道自己已無力挽回，嘆道：“好吧，好吧，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我當然支持你的決定，只是你真不是沖動消費嗎？這可是後半輩子的定位啊！明明前兩天還和我一樣迷茫，怎麽突然就目標堅定、勇往直前了呢？”

“哪兒有後半生那麽誇張，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之前在一葉障目，現在清醒了，自然知道自己要什麽。”趙敏笑看眼前青春活力的閨蜜，她還沒有被日後繁忙壓抑的生活逼著帶上“精致高冷”的面具，意有所指道：“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兵法讀得再多，上了戰場還是不知道用哪條。既然這樣，還不如做自己最想做的。現在社會這麽開明，任何行業，或者說任何‘不務正業’的細小分支，只要做到頂尖，都是令人矚目的，真正的行行出狀元。”

曾經的打游戲將會發展成為炙手可熱的電子競技，鄉下小男孩兒的彈彈珠也正式成為國家體育競技項目，會做家務也能成為網絡紅人。在這個時代，無論什麽，只要做到頂尖、有特色，總能養家糊口，甚至一夜成名。

方寧馨聽進去了，嘴上卻不饒人，笑道：“都要走了，還猛灌雞湯，是想把午飯都省了吧！”

兩人就此達成約定，在校門口熟悉的小餐館中微笑作別。趙敏提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對出租車司機道：“西門火車站。”

方寧馨目送閨蜜遠走，內心的震動這是才顯現出來。做自己最想做的嗎？那她出國的事情是不是該再考慮。方寧馨皺眉，真羨慕趙敏的堅定啊！這樣一走，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趙敏走了嗎？暫時還沒有……她被她媽的助力攔在火車站了。

“趙小姐，麻煩您等一等，我們花總馬上就來了，您等一等。”女助理滿頭大汗，不知是累的還是緊張的。

趙敏看了看時間，坐在候車室的椅子上，笑道：“還沒發車呢，我等。”言下之意是若是發車了，誰也攔不住她。

女助理心裏直範苦，自己又不是生活助理，為什麽要直面青春期叛逆女兒正面剛強勢母親的家庭倫理劇？心裏再苦，手上的動作也不能慢，確定趙敏不是緩兵之計，女助理走遠兩步給頂頭上司打電話，視線卻一直放在趙敏身上，生怕她趁機溜了。

“趙小姐，您再等等，花總馬上就到了。”女助理掛了電話心更苦了，厚著臉皮解釋道。

“開會呢？”

“不是，堵車……堵車……”女助理在她了然的目光下，堵車的借口都圓不過來。助理心想，女兒都要分道揚鑣了，什麽會能比這還重要。怪不得眼前的女孩兒要走呢！這當媽的也太不當回事兒了！

“各位旅客……”

廣播裏已經開始播報檢票通知，人還是沒來，女助理急得快要哭了。

“趙小姐，你再等等，再等等……”

“火車不等我啊！”趙敏微笑道：“放心，你們花總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不是你的錯，她明白的。”

女助理攔不住，也不敢狠攔，正在著急的時候，順著人流一個身著淺灰色職業套裝的女性走了進來。在火車站這樣人流密集的地方，她仍舊由著讓人移不開眼的風采。明明已經不年輕了，提拔的身姿、堅定的步伐、自信的氣質，那樣的成熟風韻卻依舊隱忍著迷。

火車馬上就要開了，女兒馬上要登上火車離開，花總的步調卻一步也沒有亂，身後還跟著一位拎公文包的助理，女強人的姿態，擺得比電視劇還足。

“花總……”急出滿頭大汗的女助理求救似的喚道。

“辛苦了。”花總對她頷首示意，女助理頓時覺得自己的努力都被上司看在眼裏，心滿意足的退開。花總對一旁拉著行李箱的趙敏道：“我們坐下說。”

趙敏擡手看了下時間，道：“火車提前二十分鐘檢票，觀賞你有條不紊的走進來用了五分鐘，至少要留五分鐘給我上車，現在只有十分鐘了。沒空坐，站著說吧。”

被這樣針對，花總也不生氣，微微一笑，無限包容，好似眼前的孩子無理取鬧一樣，“又想不通了？說話怎麽這麽沖。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趙敏又擡手看了一眼時間。

花總失笑，幽默得舉了舉雙手做投降狀，笑道：“好吧，能說說怎麽突然要回去嗎？我們之前說好的。”

“是你決定了，我沒答應。”

“所以你是為了報覆我，所以決定了，臨行通知我一聲嗎？”花總微微嘆氣，道：“你這孩子。”仍舊沒把她的行為放在心上，年輕孩子總有莫名其妙的堅持，總要在每一次交鋒中取得勝利，才能安慰自己那躁動不安的心。

“我本以為你少了我，也有其他選擇，既然你來了，我也不敷衍。”花總沒當回事兒，趙敏卻很認真的解釋，在她的計劃裏，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會談”。“理念不同，這是最大的問題。你規劃的道路簡單高效便捷，可總有灰色的地方，每天帶著面具做人，慌慌忙忙被人追著趕著走，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我承認自己有段時間迷茫過，穿名牌、吃大餐，被同學羨慕的滋味兒不差，可回頭一想，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我不想自己的生活變成這樣，我要回去。”

“所以這趟旅行應該命名為‘尋根之旅’嗎？”女孩兒偶爾的文藝，花總還是理解的。

“不是旅行，是歸途。我不會回來了。”趙敏皺眉強調。

“真是個傻孩子。”花總又這樣感嘆，“簡單高效便捷是人們幾千年來的經驗智慧總結，有這樣的經驗你不學，反而要自己頭破血流之後，再驗證前人的經驗嗎？”

就是這樣，作生意的花總說起話來，比大學教授還文縐縐。

“包括當小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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