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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燕王與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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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燕王與閻王

中京南城,自高空俯瞰,一座座庭院像棕櫚種植園,在縱橫交錯的大道左右,以及通天河之流的南北整齊鋪開。

南北有大道,但不能緊靠。東西又有河道,以南臨河。距離無終宮的車程不超過兩刻,至少有六畝園林和四畝屋舍。這樣的庭院,才有資格在大門前種下兩顆大槐樹,被人稱呼為華槐之戶。

南城的華槐之戶也就二三百家,官宦與商賈世家各半,大多數至少有兩三百年的傳承。即便是本朝大學士張懷遠,也因根底單薄,現在還跟“楊柳之戶”們擠在更北面的城區裏。

呂適行同樣根底單薄,本族直到百年前才因祖輩朝中任官落戶南城,除開他,還沒哪位祖輩的官做到了正五品之上。但他在三個月前就搬了家,躋身為華槐之戶,而且還不受朝堂攻詆,在朝堂和民間依舊維持著“清正廉潔”的名聲,這就非同尋常了。

自三樓書房望出去,禦道貫通南北,通天河悠悠。家人與仆人在下面的庭院裏進進出出,忙中有閑,呂適行愜意之際,也深深感慨。

這都是托高德的福啊……

他雖然官做到大學士,等於一朝宰相了,朝廷給他的年俸賞賜補貼統統算起來,每年也就二三十萬金龍。而剛搬進來的這套華槐之戶,他不吃不喝也得攢上十多年。問題是,除了方閣老那樣的妖孽,大明還有哪個大學士能穩穩做上十多年呢。

說起來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就是去年跟林德誠聯手闖乾明殿站女皇。而最精明的選擇,則是選了高德做盟友。

高德給他帶來的最大好處是讓他獨領一黨,成了朝堂的“高黨領袖”。

所謂“高黨”並不是去抱高德大腿,從名分上說,直到女皇昨天在乾明殿說出封王的話,高德才翻身壓在了他這個大學士上面。在這之前,從墜星海提督到東海總督,再到大都督之下第二人的東海提督,高德見著他都得以下屬身份行禮。

他這個“高黨領袖”,究其本質其實還是“皇黨領袖”,他抱的是女皇大腿。大家都是女皇臣子,按理說不該都是皇黨嗎?

事情當然沒這麽簡單,朝堂上的勢力其實就對應了整個大明的勢力。有為官宦世家和內陸商賈說話的,對應的是融入了官商世家的血塔會。有為三港乃至整個大明海貿說話的,比如海塔會支持的胡軒。此人本也是呂適行想拉攏的,沒想到在戶部蹲了半年後,也升了大學士,同時還被海塔會拉走了。

至於另外兩位大學士,一個是代表地方大戶,一個出自二十四衛的軍隊,涵蓋了大明的各處根基。而他呂適行並無根基,只是處處支持女皇當女皇傀儡,根本拉不起單獨的勢力。

還好高德橫空出世,這家夥在一年裏到處折騰,清理中京魔人勢力、掌控墜星海航路直至踏足扶桑,行事格局完全超出了朝堂現有各派。這顯然是女皇在用高德打壓原有勢力,開創屬於她的新局面。看高德挖出上古戰艦女皇卻沒半點忌憚的樣子,就知道女皇對高德是絕對放心的。至於高德與另一位聖山之女的關系,還有高德在聖山的地位,那就不是他能看得通透的了。

總之把高德當做女皇另開局面的手,拉住這只手,呂適行在朝堂上的孤單身影就漸漸有了變化。現在已經有了不少臣僚站在他這邊,從朱大都督到朱府尹都對他依賴頗深。

這方面的好處自然是靠他自己把握住了機會,而朝堂之下實實在在的好處,就真是拜高德所賜了。

高德清理中京四城的魔人勢力,處置了無數產業。這些產業雖然是收繳朝廷,具體運營不還是得交給“民間人士”。呂適行連讓家人出面都不必,以親信之名拿下若幹,再專賣給他人,金龍便如江河般滾滾而來。

魔人在中京四城的產業不過是小打小鬧,等高德掌控了墜星海發賣令旗的時候,找他疏通關系的人踏破了門檻。他也不直接收錢,同樣操作另組船行商社,拿到令旗後再轉賣,於是……大海啊,全是金龍!

高德插足西嶺,他也跟上了,當然現在還沒完全打開局面,但已讓他有了另一條產業布局。而高德在扶桑做出了番大事業,更少不了他組織內地資源鼎力支持,同時也分潤了份大利。

以他現在的財力,在南城買上十套華槐之戶都輕松自如,而偏偏他在朝堂上依舊是兩袖清風一身正氣,政敵們壓根找不到他貪瀆的把柄。他與高德合作的獲利若是能算貪瀆的話,那滿朝文武都可殺了。

當初高德只是小小的馴象所百戶時,自己就看中了他,把女兒塞到他手下,這個決定是多麽英明啊。

呂適行越想越為自己得意,不過得意之中也有小小煩惱。那會還不知道高德與聖山之女有瓜葛,還以為女兒能有嫁入高門的機會。現在看是別想了,女兒哪可能跟那等仙子般的人物相比,還是老老實實做高德的部下吧。

昨天收到的消息如果沒錯的話,自己這個“高黨”,格局又要大上一層,完全能夠壓過張懷遠了。

正想得入迷,門被敲開,呂大學士的結發老妻托著茶盤進來了,笑意盈盈的招呼:“老爺辛苦了,喝點茶休息下。”

“哎喲哪能辛苦夫人動手。”呂適行瞇眼笑著起身接茶,自己這個妻子還是當年科考的座師之女,全靠她的幫襯,才跳過了龍門。雖已風華不在,他還是頗為敬重的。

“平日老爺太忙,不是在外公幹,就是忙到深夜,妾身難得伺候。”呂夫人舉盤齊眉:“今日老爺難得旬末休沐,妾身又怎能懈怠呢。”

“老夫老妻了,沒必要如此。”呂適行接過茶,又扶夫人坐下,這時候才招呼怯怯立在門外的青年:“楞著幹嘛?進來說話!”

那青年高挑清秀,呆呆應著進來,蹭著墻角佝僂立著,完全沒有青年人該有的精氣神。

這是他的長子呂舟,性子木訥只知道讀書,卻好幾年沒考上進士。放出去幫著做事吧,呂適行又不放心,就養在家裏讓他讀書。

看著兒子,呂適行頓時覺得手裏的茶滾燙得很,夫人可不只是來送茶的。

“有事就直接說吧。”呂適行對著夫人嘆氣,“何必這麽生分。”

“是怕煩著老爺。”夫人笑了笑,然後小聲的,滿懷期待的問:“可不可以把舟兒薦給……高國公?”

“哦?”呂適行有些詫異,“高德遠在扶桑,做的都是兇險之事,手下也多是提燈人那種怪異。眉兒跟著他混都變得半人半怪了,怎麽你還要把舟兒也塞過去?”

“妾身聽說……”夫人把聲音壓得更低,“高國公脫離朝堂,另建化魂衛。那化魂衛與刑天的廟陵衛平起平坐,正在招人手呢。”

說到“化魂衛”的時候,呂適行剛入口的茶水就噗的噴了出來。待夫人說完,驚訝的道:“你這是從哪聽來的小道消息?”

夫人點頭:“電視上在說啊,就是中京電視臺的那個左大道說的,他說的還能有錯?”

呂適行又想噴茶了,高德這家夥還真是啥事都出人意料。

昨天晚上他從無終宮那得到的消息是,聖山與朝廷要另建化魂衛,總攬天下化人、墓園與喪葬事務。高德交卸所有職務,出任化魂衛統領。當然國公之類的爵位虛銜不會削掉,為了便利行事,還領了兵部尚書、戶部尚書、都察院左都禦史這三個榮銜,地位超過了大學士。

化魂衛名義上只管大明死事,其實真正管的是地方與遠疆的魔人和惡魔。目前扶桑和西嶺被列為化魂衛的專管之地,東海大將軍蓋興依舊受高德節制。

稍後高德又給他打了電話,除了聯絡感情互通生氣之外,也在找他要人。高德看中了一些人,得靠他幫忙調動,為首的正是這個左大道。

“化魂衛明面上管的是死事,實際上管的是魔事,這兩面不是晦氣就是驚險,得有人鼓吹啊。”

記起高德解釋找左大道的原因,呂適行沈聲說:“你難道不知道,化魂衛管的是化人,你讓舟兒去做那種事情?”

“妾身也知道晦氣,可舟兒……”呂夫人的心情很覆雜,“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想做讀書之外的事情。”

“父親!”呂舟忽然挺胸昂首,一改之前內向懦弱的性子,朗聲道:“兒子想去!兒子知道化魂衛不只是管死事,還管打殺惡魔!兒子雖不能上陣殺魔,卻能用筆把他們的事跡寫下來,讓天下人廣為傳頌!這樣的事情,兒子願意做一輩子!”

也難怪,這個兒子從小就喜歡看神仙魔怪的書,妹妹去了高德那邊,讓他這個哥哥艷羨慕無比。現在有了用武之地,自然熱情似火。

只是去做文書工作,而且就留在中京,呂適行想了想覺得挺好。這麽一來,自己一雙兒女都在化魂衛裏了,跟高德的關系也更加緊密。而且自己不忌諱化魂衛面上的晦氣,在朝堂上作為高黨領袖,也能站得更穩。

“行吧,我跟高德說說,讓你跟著左大道……”

這事不大也不難,一句話而已。高德已經預定由左大道負責建專屬於化魂衛的電視臺、廣播臺、報紙圖刊,就讓這個兒子的與文字為伍吧。

呂適行還沒說完,電話響了。

呂夫人和呂舟識趣的告退,呂適行接起電話,某個尖細嗓門的聲音高聲叫嚷著,刮得他耳膜生疼。

“督公啊,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本以為對方還要找他說昨天的事,沒想到竟然又報了另外一個消息。

“當真?果然?”呂適行也被震住了,呆了好一會才哈哈笑道:“這不是更好嗎督公?不不,別擔心,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不必擔心了。”

高家小院裏,高德捧著聖旨,看著來傳旨的遠阪愛,嘴巴張得大大的,還沒反應過來。

“怎麽還是……”

不是喜或者怒這種情緒,而是不解,高德嘀咕道:“怎麽還是給我封了個王啊?”

聖旨說的就是昨天商量的那些事,建化魂衛,改馴象所周邊地域為化魂原,作為化魂衛總部。同時在各地府縣建分部,總覽天下化人墓園喪葬事。

關於高德的官職變更,其他都是昨天定好的,唯獨一條,大出高德所料。

女皇還是給他封了王!

並不是“扶桑王”這種帶有地域屬性的稱號,,也不是“閻羅王”之類鎖死化人場總場主定位的稱號,而是很普通也很正經的……燕王。

燕王啊……高德苦笑,還好這個大明沒有燕王。如果女皇知道,在另一個世界裏,也有一個大明,那個大明的燕王幹了什麽,那是怎麽也不會把這個王號封給他的。

等等,燕王……閻王……

高德抽起了嘴角,這還是要把他鎖死在化人場總場主的定位上,以後大家都會下意識的叫他他“閻王”。

“昨天不就說過嗎?”遠阪愛不耐煩的把聖旨塞給他,“只要你管了這攤事,即便封王也沒什麽忌諱了。趕著給你傳旨,連夜宵都沒吃上,你趕緊給我弄點吃的!我要吃你親手煮的面!”

高德嘁道:“我哪有功夫給你下面,家裏還有月餅,真餓了我可以給你找找,好像墊在哪條床腿……”

話沒說完就呆住,呆了半秒改口:“我這就去煮。”

遠阪愛身後的侍從站了出來,摘了頭盔,白發銀瞳俏麗面容顯露,甜甜對他一笑,比了“我也要吃”的手勢。

小麗跟著來了……

“我就說吧。”遠阪愛回頭說:“你不來的話他可不會弄東西給我吃。”

“哇哦……哥都是王爺了,我豈不是成了郡主?”

“哪有這麽算的,你是妹妹不是女兒。”

“那我沒沾到光啊!”

“找女皇封你個郡主唄,不過你當郡主幹嘛?又不出去勾搭風流才子,就在家燒柴,當燒柴郡主嗎?”

高苗跟毛絨絨在客廳裏嘀咕,飯廳裏,遠阪愛跟小麗唏哩呼嚕的吃面。

“是我要莫離給你封個王的啊。”

小麗邊吃面邊說:“把你弄去管那麽晦氣的事情,不給夠補償怎麽行呢?”

“也是啊。”高德啼笑皆非:“到時候別人說到你,啊,是那個化人王的王妃,還真是晦氣。不過封了個燕王,別人說起的時候,也不過是從化人王的王妃變成了閻王的王妃。”

“麗什麽時候說了要嫁你啊!”遠阪愛不悅的道:“她才不跟你一起沾這晦氣呢。”

“只要不是化人王就好。”小麗淡淡笑道:“閻王就閻王唄,終究是現世閻王,這該保你不受凡俗打擾了。”

真有這麽簡單,自己就不至於把左大道挖過來搞宣傳了。

“對了,邵皓似乎還沒怎麽想通。”遠阪愛說到她頭痛的事:“你怎麽就看中他了呢,這太監除了心細之外,好像也沒多大能耐,而且就是個凡人。”

“非他莫屬啊。”高德篤定的道:“明面上的這攤事,我就中意他,我會找他談的。”

化人場墓園喪葬諸事,這些高德自然是不管的,他要找個得力助手來管,而他看中的就是邵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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