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不如室內那樣暖和，賀庭葉抱著江秋裊走到外面後明顯地感覺到了溫差，他從門口服務員手上接過自己的大衣外套隨手穿上，外頭的寒風呼嘯而過，懷中的人抱住他的腰往他懷裏縮了縮，整個人躲到他的大衣下面。

賀庭葉身軀一僵。

江秋裊不再是兒時的小女孩牽手擁抱都沒關系，現在的她已然擁有一副成年女性的身體，身上每一處柔軟和香甜都提醒著賀庭葉他該和她保持距離。

喉結滾了滾，賀庭葉試圖把江秋裊拉起來，卻反而被人抱得更緊。

“好冷。”江秋裊軟著嗓子撒嬌，不肯撒手。

賀庭葉握了握拳，嗓音低啞：“啾啾，先松開。”

懷裏的人吸了吸鼻子，一只手拽住賀庭葉的襯衫，卻不小心將他的領口扯得更開，賀庭葉微微蹙眉，握住那只作亂的小手。

江秋裊擡起頭，眼神迷茫地看向賀庭葉，眉心輕皺，聲音嬌軟而委屈：“哥哥，我頭好暈啊。”

“……”

賀庭葉仰頭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多年未見，江秋裊這喝醉酒後耍酒瘋的樣子還是依舊沒變，以前他能把她當做小孩子，可現在，情況顯然不同。

賀庭葉又有些慶幸，還好是自己把她帶出來了，沒讓別人看到她這樣子，這要是在外面碰到壞人，這丫頭被賣了都還要幫著數錢。

賀庭葉沒辦法，只得重新把江秋裊抱進懷裏，像小時候那樣哄著她：“好了沒事了，哥哥抱抱。”

今晚兩個人都喝了酒，賀庭葉叫了代駕，車開到酒吧門口，賀庭葉把江秋裊抱上了車。

這個點學校已經門禁了，而且回去了沒人照顧江秋裊，賀庭葉也不放心。

要是送回江家……

就這醉酒的程度，這丫頭估計要被伯父罵死。

最後賀庭葉打算先把江秋裊帶回自己家。

車內開著暖氣，江秋裊也沒再那麽黏著賀庭葉了，她闔著眼歪頭靠在車窗上，車輛偶爾顛簸，額角磕在玻璃上，江秋裊悶哼一聲。

賀庭葉嘆了口氣，伸出手把人攬過來，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江秋裊自然而然地摟住賀庭葉的胳膊，緊緊不放。

看著靠著自己熟睡的小姑娘，賀庭葉忽然想到了江秋裊十八歲生日那年。

成年了，就意味著正式成為大人了，以前偷偷去的地方現在可以正大光明去，以前不敢喝的酒現在也能偷偷喝。

賀庭葉那天去得遲了，等到的時候小姑娘已經喝嗨了，和一群紈絝少爺小姐們玩著亂七八糟的游戲。

賀庭葉走過去，把人從人群裏拉出來，見到的就是那面若桃花，嬌媚流轉，眸光明媚的模樣，小姑娘靠在他身上，循著本能摟上他的脖子，就是那樣嬌滴滴地說了句：“哥哥，我頭暈。”

後來，人都走光了，賀庭葉抱著小姑娘回房間，進門的時候不小心被地毯絆了一下，重心不穩的兩人齊齊跌倒，賀庭葉只來得及把小姑娘護在自己身上不讓她摔到。

十八歲的江秋裊清純明媚，少女感十足的同時又含著若隱若現的屬於女人的性感，她趴在賀庭葉的身上，毫不設防，還笑嘻嘻地跟他撒嬌。

“哥哥，你摔疼了嗎？”

“……”

“我不痛誒，啊，原來是哥哥護住我啦！”

“……”

“哥哥，你怎麽不起來？”

“……”

“哦，哥哥是小朋友，要呼呼才能起來，那啾啾給哥哥呼呼。呼~~~”

在那晚的某一刻，賀庭葉忽然產生一個念頭，可這個念頭讓他感到害怕。

因為那不是什麽好念頭。

只有禽獸才會做。

賀庭葉望向窗外，這座他四年沒有回過的城市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曾經熟悉的街道換了樣子，曾經的老式居民樓已經變成了商場，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又不夠短，剛回來的那一天，他是不自在的，陌生的。

可是，回來的第一天他就碰到了曾經的小姑娘，而重逢的場面卻又非常戲劇性，這讓他回憶起了以前的點點滴滴。

賀庭葉彎了彎唇，無聲輕笑。

半個月了，他好像和江秋裊終於恢覆了點從前的親密。

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那麽在意他和江秋裊之間的關系了呢，近了怕失控，遠了又難受。

這多不像他啊。

——

賀庭葉在琴港的清閣苑有一套頂層覆式公寓，四五百的大平層，帶空中花園和泳池。

其實他一個人用不到這麽大的房子，但是當時投資幾處房產的時候覺得這套比較實惠，後來又覺得這邊離公司地址近，便把這留著自己住了。

一戶一梯的設計，賀庭葉抱著江秋裊走出電梯，家門感應而開，從電梯間到玄關處的燈一一亮起，蔓延至屋內客廳。

賀庭葉把江秋裊放置在沙發上，江秋裊這會兒清醒了些，眨了眨眼看著陌生的環境，嗓音啞啞地問：“這哪啊？”

賀庭葉給江秋裊倒了杯蜂蜜水，在他身旁坐下，“我家。把蜂蜜水喝了。”

江秋裊還有些懵，接過賀庭葉遞過來的水杯看也沒看就喝了。

賀庭葉覺得頭疼。

這丫頭，喝醉了之後別人給什麽就喝什麽嗎。

“江秋裊。”賀庭葉沈聲喚她，江秋裊呆楞地轉過頭，歪了歪腦袋。

“我是誰？”賀庭葉問。

江秋裊覺得好笑，眉眼一彎，笑意盈盈：“庭葉哥，你怎麽問我這麽白癡的問題啊？”

賀庭葉：“……”

我看你就是個白癡。

江秋裊瞇著眼睛打了個呵欠，人往後一仰躺在了沙發上，大咧咧的，沒規沒矩。

“哥哥，我要睡覺了，晚安。”

“……”賀庭葉起身把江秋裊拉起來，跟照顧小孩兒似的，“去房間睡。”

可江秋裊跟沒骨頭一樣，軟踏踏地往沙發上縮，耍賴：“我好累，不想動了。”

隨著動作，江秋裊身上的裙子裙擺往上蹭了蹭，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賀庭葉眸光一暗，扭過頭去把她的裙子拉下來。

他俯身把不配合的人再次抱起，往二樓側臥走去。

這邊的房子每周都有人打掃，客臥裏東西一應俱全，人可以直接住進去。賀庭葉把江秋裊放在床上，扯開被子準備把人蓋進去。

“等一下。”江秋裊不知又要作什麽妖，把賀庭葉推開，掙紮著要坐起來。

賀庭葉輕嘖一聲，語氣一重：“你又想要幹什麽。”

這話一說完，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了。

賀庭葉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大事不妙，果然下一秒他就聽見嗚咽傳來。

“你兇我……嗚嗚嗚你兇我！”

完了，放大招了。

江秋裊不常喝醉，但好巧不巧的，每次她喝醉的時候賀庭葉都在，所以賀庭葉十分清楚江秋裊喝醉後是個什麽德行。

黏人，愛撒嬌，又作又事兒多，但最要命的是這人喝醉了之後特別喜歡抱著人，奶聲奶氣地要抱抱，甚至有一次還要親親，這種時候不管誰都得依著她，不然她就會像現在這樣，開始哭。

這種性格放在現實生活中賀庭葉其實挺討厭的，但是碰上江秋裊他就雙標了。

賀庭葉立刻軟下聲線，和江秋裊道歉：“哥哥錯了，哥哥不是故意的，啾啾別哭了。”

“嗚嗚嗚啊啊啊啊！”

賀庭葉連人帶被把江秋裊抱住，輕撫著她的後腦，低聲哄人，溫柔得不像話。

過了好一會兒，江秋裊才停止哭泣，然後抽抽噎噎地抱住賀庭葉的脖子，在他頸窩處擦了把自己的眼淚鼻涕。

“我要卸妝。”

她剛才爬起來就是要卸妝來著。

賀庭葉忽然有些想笑，這人醉成這樣了還不忘要卸妝。

“我這邊沒有，你在家裏等一下，哥哥去給你買卸妝的東西好不好？”

江秋裊點點頭：“好。”

說完，賀庭葉等了十秒，抱著自己脖頸的力道還是沒松。

“啾啾。”

“嗯？”

“可以先松手嗎，哥哥要出門才能給你買卸妝水。”

反應了好幾秒，江秋裊慢半拍地松開手。

賀庭葉笑著搖搖頭，把人重新塞回被窩，像和小孩子說話那樣和江秋裊認真囑咐：“哥哥要出去了，你在家乖乖待著，不要亂跑知不知道？”

露在被子外面的小鹿眼眨了眨。

賀庭葉揉了揉毛茸茸的腦袋，起身離開。

——

這個時間點商場已經關門了，賀庭葉找了好幾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才把江秋裊需要的東西買齊，等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上樓的時候賀庭葉抽空看了眼手機消息，裏面的群消息已經99+。

【孟司韓】：老賀你跑去哪了，還回不回來啊。

【陳惑】：不會是在酒吧裏艷遇了吧？

【陳惑】：老賀註意做好措施啊！

【孟司韓】：臥槽老賀要破/處了？我靠我靠！

……

【章智南】：老賀已經失聯一個小時了，嘖嘖嘖，持久力可以啊。

【孟司韓】：畢竟是咱們賀哥，不虛的啊！

【陳惑】：所以為了泡妹把我們就丟這了？

【章智南】：見色忘義，不地道！

【孟司韓】：賀庭葉你沒有心！

【陳惑】：年輕人不講武德！

這都什麽跟什麽。

賀庭葉無語地扯了扯嘴角，在失聯一小時後重新出現在群裏。

【賀庭葉】：你們想象力那麽豐富怎麽不去寫小說。

【陳惑】：出現了！！！

【孟司韓】：老賀你去哪了啊？

【賀庭葉】：有事，回家了，你們好好玩。

【章智南】：你不來了啊？

【賀庭葉】：嗯。

【章智南】：你怎麽突然回家了，你家裏也沒人，有什麽好玩的？

【章智南】：我靠！不會……

【賀庭葉】：？

【章智南】：你不會金屋裏藏了個嬌吧！

【陳惑】：哦？

【孟司韓】：哦？

【孟司韓】：你們要是嘮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神經病。

賀庭葉心裏罵到。

電梯到達二十五樓，賀庭葉拎著買的東西走進去徑直上了二樓，就這麽會兒功夫群消息又刷了一屏。

賀庭葉懶得解釋，隨手回覆過去：嗯，藏嬌了，行了吧？

回覆完這一條，賀庭葉把手機調了靜音。

走進房間，嚷嚷著要卸妝的小姑娘此刻已經睡著了，賀庭葉失笑一瞬，把東西放在床頭。

希望這丫頭明早起來不要捂臉尖叫。

家裏沒有別人，賀庭葉也沒辦法找人幫江秋裊換衣服，只能這樣讓她睡著，他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又細心地掖了掖被角。

抽出手的一瞬，手被人忽然抓住，賀庭葉回頭。

睡著的小姑娘缺乏安全感，把離自己最近的熱源牢牢拽著，拉到自己臉頰旁，小臉靠上了手背。

一個很依賴的姿勢，讓賀庭葉心口震蕩。

他想起了八年前，他十九歲那年，大一寒假他到江家拜年，在花園裏抓到一個偷喝酒卻一杯倒的小姑娘。

那時候的江秋裊才十四歲，根本就是個小朋友，卻還學著大人那樣喝酒，大人不讓，她便躲起來偷偷喝。

被抓到的江秋裊看到來人是賀庭葉反而一點都不慌，還抱著人喊他背背。

那是賀庭葉第一次見到醉酒後的江秋裊，也是從那時候起他知道了江秋裊喝醉酒後的黏糊樣。

他背著江秋裊在月色下慢慢踱步，小姑娘趴在他背上，抱著他的脖子，話說個不停。

“庭葉哥哥，我媽媽說我們有娃娃親。”

“嗯。”

“哦，那哥哥以後是要娶我嗎？”

“……應該是吧。”

“哦，那哥哥你以後要是有喜歡的人了怎麽辦？那我們就解除婚約了是不是。”

“……應該。”

江秋裊的兩只腳在空中晃了晃。

“那庭葉哥哥，在我們解除婚約前你不準談戀愛哦。”

賀庭葉覺得有些逗，他笑著問她：“為什麽？”

江秋裊撅了撅嘴，認真道：“我們倆有婚約你還跟別人談這是出軌。”

賀庭葉直接笑出了聲，這小孩居然連出軌都知道。

他故意逗她：“那我們只是有婚約，又不是談戀愛。”

江秋裊說：“那我們也不能談戀愛啊，我現在還小，我爸爸不準我談戀愛。”

賀庭葉慢下步伐，問她：“那長大了就可以嗎？”

江秋裊閉著眼睛，聲音越來越輕：“那得看我喜不喜歡你……”

“那啾啾喜歡哥哥嗎？”

問完半晌，背上的小姑娘沒再給了答覆。

賀庭葉側頭看去，居然睡著了。

無聲嘆了口氣，賀庭葉把人往上顛了顛，輕笑一聲：“不喜歡我還不讓我喜歡別人，江啾啾，你可真霸道。”

……

手被人牢牢攥著，賀庭葉只得坐在床邊。他低眸凝望著熟睡的小姑娘，片刻後擡起另一只手撩開了她落在鼻尖的發。

江啾啾確實從小到大就很霸道，特別是對他，非常非常霸道。

可是，他就真的縱容了江秋裊，讓她霸道了整整八年。

即便，他深知那只不過是她醉酒後連自己都不記得的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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