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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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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歆最終是特別賞臉地品嘗了男人為她做的愛心午餐。菜式豐富精致, 奶油黑松露意面,牛油果蝦仁沙拉,還有法式煎牛排,五成熟, 郁承細心地將鮮嫩味美的肉切成更易咀嚼的小塊, 方便她進行吞咽。

他真的是什麽都會啊, 懷歆又重新刷新了對他的認識。

自從開始處理恒瑞子公司的事情以後, 郁承再度變得十分繁忙, 他陪懷歆在悠長的陽光裏小坐了一會兒, 便換上一身西裝革履出去了。

這些事他也有跟她講過一些, 但是往往是她不問,他也就不說。懷歆知道他已經很累, 如果還要再向她解釋, 那種情緒還會再加深一遍。

而她就只希望他同她在一起是最放松、最開心的。

大概有忙了三周,這件事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雙方終於在全體董事層面達成一致, 簽訂了股權收購條款。

時間不等人, 潘睿那邊的事晚一秒鐘解決都是風險,郁承借用博源之前的盡調資料, 將流程盡可能地簡化。

當晚郁承和幾方的人喝酒到深夜,又是龔盛負責送他。

“您今天是回哪裏?”

郁承閉著眼靠在椅背上,嗓音有些難抑的沙啞:“別墅吧。”

他還沒去過潘晉岳在北京留給他的這處房產,先前一直是空置, 偶爾會叫人來打掃,連個常備傭人都沒有, 龔盛詢問:“您喝了不少,需不需要我調個人來照顧您?”

“不需要。”郁承說。

“好的。”

郁承在龔盛的護送下穿過院前小花園進入別墅。雖然臺面都一成不染, 也有幹凈的換洗衣物,但是偌大的房子裏面冷冷清清,沒有一絲人氣。

先前郁承有叫人檢查過這裏,沒有攝像頭也沒有其他的監聽設備。

他進到二樓臥室,在窗邊俯視許久,才看見龔盛開車離去。

時針已經指向一點鐘,懷歆大概是已經睡了。他有四五天沒見過她了,一直都是視訊或者電話。

郁承席間喝了太多酒,洋的白的混在一起,現下胃很不舒服,他伏在水池邊吐了一回,又覺得好像力氣都被耗盡了。

這時候就真的有點兒想她。

想著把她抱在懷裏時那種溫軟的觸覺,想她拿著濕熱的毛巾仔仔細細為他擦幹凈臉的樣子,想她古靈精怪又可愛地講話逗他陣陣發笑。

郁承靠在主臥大床旁的躺椅上,手機屏幕瑩亮了光,給懷歆微信發送:【寶貝】

她理所當然地沒有回。郁承猜測她現在應當在柔軟的床鋪上睡得香香的,正在做美夢。

反正她也看不見,所以相當於現在的時間都是屬於他自己的。

郁承緩慢地打字,大腦輕微眩暈他辨別字母有些遲鈍,一個一個組成句之後發送。

【我想你。】

【寶貝我想你】

【你真可愛】

他發完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傻氣,但是看著那幾行字,又勾著唇笑了。

繼續給她發,一個人自說自話:【我現在在這裏[定位]】

【A2-906號】

【只有我一個人,如果你在就好了】

【想抱抱你】

【好想抱你寶貝】

不舒服是真不舒服,以前在MGS的時候也有喝醉過,因為是初級員工,也沒用潘家一分一毫的資源和人脈,要比現在拼得更猛,但是時隔多年,郁承已經很久沒有當時那種感覺了。

人生在世確實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刻,當初在MGS為搏出頭的時候是,今天晚上被啟旭和恒瑞兩邊的人輪番敬酒也是。

潘睿這一次是被徹底架空了,事實證明他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承擔更多責任,多虧付庭宥之前在澳門和梁朝搭上關系,郁承這才了解到原來潘睿是欠了巨額賭債才出此下策。

或許私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這樣的心態,手握巨額財富,但卻永不知足,貪婪、野心勃勃,總是想要更多才能讓自己擁有安全感。可悲又可憐。

潘睿原本與債主商量,把開曼主體的部分股權轉讓給他們,還予以非常優惠的折扣。這麽一來,便需要鋌而走險操縱股價,誰知經驗不足,把戲一眼被人看穿。

這下他在潘晉岳那裏是無力回天了,而且把柄也握在郁承手上,就算心裏再怎麽記恨也無濟於事。

郁承仰面看著天花板,雪白的屏幕光照見他的側臉,他一呼一吸深深吐出酒氣,表情有些怔忡。

——扳倒手足兄弟是這樣的感覺。

最讓他唏噓的恰恰是他其實並沒有多大感覺,就仿佛只是消滅了一個未曾謀面的敵人。郁承知道這個圈子裏的每個人都工於算計,真情比廢紙更廉價,付庭宥比他在這種生態下浸.淫更久,曾屢次同他講過兄弟間互相殘殺爾虞我詐的故事。

也確實是如此。

大概沒人能想到,在花園裏陪潘耀蕩秋千的、看似溫和無害的裘明帆,也是這場股價異動鬧劇的背後推手之一。

郁承在調查的時候看得很仔細,通過一點別的門道和途徑,意外發現裘明帆的生母沈靜蓉的賬戶也在交易,而且是在第一個漲停板之前就鎖定了倉位。這一看便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說不準就連潘睿操縱股價抵債的主意都是裘明帆幫著出的。

估計潘睿還不知道他也在暗中撈了好處,不然局面肯定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裘明帆這一招金蟬脫殼可謂是心機深沈,此人一看就不可小覷,郁承並沒有把證據遞交給潘晉岳。

光是這點罪名還不能夠動搖他的根基,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引蛇出洞。

不過,此時郁承望著雪白的天花板、昂貴的水晶吊燈時,真的沒有什麽多餘的感覺了。

他只是覺得累,想抱抱他的小歆。

這麽想著想著竟然在狹窄的真皮躺椅上睡著了,再醒來時是聽到樓底下傳來隱約的門鈴聲。

郁承撐臂坐起來,四周黑漆漆,走廊裏的燈沒有關,一些明亮的光線投入屋內。

他循著聲音下了樓,這回比較清晰地聽到有人敲門。

淩晨兩點鐘。

萬籟俱寂,只餘砰砰砰的敲門聲。

郁承趿著拖鞋走過去,過於蒼白的頂燈讓他頭痛欲裂,難不成龔盛要在這時候去而覆返,還能有什麽事,會不會過於盡職了——

郁承神情疲憊倦淡,一把拉開了門。

“……”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姑娘,對於大門突然打開這件事還有些懵。她紮個丸子頭,幹凈又漂亮,烏黑軟眸盈著淺淺的亮光,好半晌才小聲開口:“……聽說有人想我了。”

空氣安靜須臾,緊接著她便被男人撈進去,按在閉合的門上。

濃烈的酒氣侵襲而來,懷歆主動摟住他的脖頸與他唇舌相抵,漸漸也微醺。她在換氣的時候悶著笑說:“哥哥,你喝得好醉。”

給她發的那些完全沒條理的話。

幸虧她睡不著看了看手機,不然就錯過了他這麽坦誠的獨白。

郁承親她的間隙擡睫,壓著漆黑眸光,嗓音溫沈:“這麽晚還一個人過來,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懷歆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翹了翹嘴角,湊過去親他一下,佯裝苦惱道:“可是我怕有的人晚上抱不到我會睡不好覺呀,怎麽辦呢。”

郁承垂眸凝視著她,喉結微微滾動。他很高,她看他從來需要仰視。可半晌男人忽然彎下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緊緊抱住了她。

“好想你啊寶貝。”他嘆息。

懷歆的心忽地就柔成了一汪溫熱的泉水。

說到底也就幾天沒見面而已,但因為惦念著對方,所以哪怕一分一秒沒見到也會想念。

她也擡起雙臂,努力地回抱住他,手指摩挲著、安撫著,輕輕軟軟地,有些委屈似的:“我也是。”

他知道這些天冷落她了,低聲道:“對不起。”

懷歆搖了搖頭。

他們都很累了。懷歆堅持著給郁承煮了醒酒湯,喝完以後兩人肩偎著肩上樓,懷歆用幹凈的毛巾浸了溫水,讓郁承坐在小沙發上,彎下腰替他仔細地擦臉。

整個過程中男人仰著下頜,也不說話,一直靜靜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是某種類玉般的寶石,漆黑的,斂著淺淺的光澤。毛巾從他的眉骨逡巡下去,他又閉上眼睛,纖長如鴉羽般的眼睫細細密密地落著。

懷歆看著看著,沒忍住又湊過去親親他。郁承睜開了眼,將她抱進懷裏,溫柔地含吮她的雙唇。

他一向這麽溫柔,從她遇到他的第一面開始。

郁承的體溫有點高,連帶著也讓她有些神志不清,有什麽燃起來似的。

懷歆的黑直長發落下,垂在他的鎖骨處,柔婉地勾繞著。她擡臂摟住郁承的頸,與他額際相抵,溫沈的酒意噴薄在臂彎裏,安靜地擁抱。

很多事他都不對她講,像那夜在澳門孤寂地燃著煙,有那麽多沈甸甸的東西壓在他肩上。她再心疼他,也沒有辦法真正為他做些什麽,或者幫助到他什麽。

可只要他喝醉酒後,下意識第一個想到的是她,她就滿足了。

只要他想她,她就滿足了。

寂靜的夜色透出遠處即將熄滅的霓虹,他們毫無嫌隙地擁抱,彼此感覺心頭慰藉。因為足夠默契,也不需要任何言語。

西裝襯衫在郁承身上不知壓出了多少道皺褶,懷歆幫著他換了衣服,自己也穿上這裏的備用睡衣。

將一切打點完之後,她窩進郁承的懷裏,很快就睡著了。

以往通常只有那之後他們才會相擁而眠,不然就是在各自家裏睡。這還是第一次什麽都沒有,無關情.欲,無關世俗,他們幹凈而純粹地擁抱對方,只是因為需要彼此。

次日天光乍亮,懷歆翻了個身,臉頰碰到什麽地方,微微睜開眼發現是他的肩膀。她磕在他肩窩外側睡的,著實沒選好位置。

懷歆暗暗發笑,閉著眼又蹭進他懷裏,然後察覺到郁承也動了動,溫緩的呼吸從發頂拂過來,他將她抱得更深。

又睡了兩個小時,接近中午的時候,懷歆終於慢慢清醒了過來,睜眼看向頭頂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天花板。

這是很陌生、奢華又覆古的一間臥室,真皮家居,暗紋繁覆的羊毛地毯,各處都是雕欄玉砌的金錢滋味。

郁承還在睡,懷歆頭回醒得比他還早,一想到他昨天的模樣,知道這幾周是把他累壞了。她半撐起身體,心間有什麽被碾出來,悄然地喟嘆了一聲。

懷歆目光柔和地凝視了他片刻,牽起唇畔——這男人安安靜靜閉著眼的模樣也很好看。

流暢分明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英挺的眉眼,細長而密的睫。懷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兩把小扇子似的,她掃過來又蕩過去,玩得不亦樂乎。

感覺他好像眼皮動了一下,懷歆趕緊停下來。

但是看著他又有些情不自禁,湊過去吧唧親了一下側臉。

偷親得逞她忍不住小雀躍,正打算功成身退,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漆黑瞳仁裏面一派清明,眸色幽沈。

“你已經醒……”懷歆連話都沒說完,就被他直接翻過身按住,堵住雙唇。

郁承一過來就讓她有些招架不住。炙烈的氣息卷過來,好似還有未盡的酒意。

沒一會兒氧氣用盡,懷歆嗚嗚地討饒。感覺到他有意無意的,懷歆往旁處縮去,受不了似的嗔道:“郁承!”

“怎麽了寶貝?”他心情很好,唇邊勾著笑,明知故問。

真是壞得很。

可她就喜歡他壞,因為她也不夠乖。

懷歆抓住間隙從床上爬起來,撤開身去。身上著一件單薄睡裙,她慢條斯理地撩了撩頭發,回眸勾他:“我要洗個澡。”

就這麽赤著足輕佻地踩在名貴的地毯上,纖腰悠悠晃著。在浴室關門最後一瞬郁承也跟進來,懷歆一邊往浴缸裏放熱水一邊頭也不回地問他:“你進來做什麽?”

郁承在幾步後,懶懶地倚在一旁看她。

她倒是很會享受,扔了個牛奶浴鹽球在水中,咕嘟嘟地冒泡,柔和的白色散開,還有旁邊的玫瑰花瓣也往裏一撒,搖曳著落在純凈的湖面上。

這時懷歆轉過頭來,雙臂反撐在浴缸邊,笑吟吟地睇著他。

她雙腿交疊,身體略向後倚,整個人的重量都支撐在浴缸旁的鋼制把手上,一邊溫潤白皙的足虛虛點地,腳踝骨感而漂亮。

應當是造物主很滿意的作品。

郁承走近兩步,逼近她。

然而懷歆一點兒也不慌,愜意地揚揚眉,勾著尾音說:“我要換衣服了。”

郁承繃了下咬肌,表情說不上是不是有點危險,斂著幽沈的眸:“換啊。”

他嗓音已經隱約漫出來一絲啞意,懷歆察覺到了,她直起身來踩實了瓷磚,肩頸舒展,似有若無的風情。

眸光清純中帶著瀲灩,漾出微波,近乎實質的勾人:“哥哥想同我一起嗎?”

郁承垂著眼細細看她,漫不經心地笑:“幾天沒見,這麽欠收拾?”

他微俯低,唇於她頰邊流連,懷歆睫毛輕閃,側眸瞥去,水汽暈染了一旁的雕花鏡面,照見男人半瞇著眼勾唇的神態。

郁承靠近她耳垂,嗓音無比低沈:“寶貝。”

呵出來的氣息溫緩拂過,懷歆一個激靈,在鋼制扶手上坐不住了,向後跌進了浴缸裏,濺起一大片水花。

她也跟著低呼一聲,池中幾片玫瑰花瓣漂浮,擡眼看他,郁承長腿一跨,也進了水池。

他額際的發也被暈濕了,黑色的,那雙深暗如潭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如同獵人瞄準了自己的獵物。蒸汽浮上來,將他們籠罩在一片霧霭裏,什麽都看不見了。

與她在一起就是什麽都忘掉。

——那些虛以委蛇的假面,不得行差踏錯的分寸感,高懸於頭頂的劍柄,賭場中高高叫註的聲浪,在他這裏全部都被抽掉了,消弭了。

剩下的只有她,唯有她。

喝醉了也只想著她,現在也只能看得見她。

溫水舒張緩和,外面嶄新的瓷磚上漫出來,浸了地板上鋪陳的昂貴的羊毛地毯。懷歆攀著郁承的肩尋到他的唇,無言地告訴他她也想他。

湖面裏浮動著漣漪,他們與對方接吻。

懷歆的指尖碰到了先前池邊冰冷的瓷質邊沿,鋼制扶手倏忽起了霧。溫暖流水沒過她的脊,玫瑰花瓣是漂泊的裝飾。

纖長眼睫染著潮氣,濕漉漉,像是將墜未墜的淚。

視野裏白茫茫,只看得到彼此。在這一刻被郁承溫暖擁緊的時候懷歆真的很想開口,在他耳邊說出那句愛他。

但她咬著唇,死死忍住了。

——她還是不服輸。

洗完澡後又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已是下午,聽到郁承在耳畔輕柔喚她:“寶貝。”

懷歆含糊地應聲,先被餵了溫水,而後嘴邊觸碰到一點甜味兒,是他用塑料小叉子遞過來的水果。男人端著個盤子,上面有切好的芒果、獼猴桃,還有洗幹凈的紅彤彤的草莓。

一個晌午沒吃飯,腹中空空。懷歆微啟紅唇,任他溫柔地餵她吃東西。

水果涼涼的甜意咽進喉中,很舒服,懷歆清醒了點,輕緩擡起睫,躺在床上凝視著他。

她眼尾還有點殘存的薄霧,就那麽睨著他,幽然地說:“看得出來,哥哥是真的很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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