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居然是羅武。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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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時玥心懷忐忑，在臺階下躊躇半晌才邁進東廠大門。
一進門，時玥感覺渾身的汗毛都是豎的，她左右窺視，緊緊跟在粗眉身後。粗眉毛猛的停步，時玥一頭撞在他身上，差點兒給她彈出去。
粗眉掩口笑道：“你這丫頭，天生生就一副賊相兒，怎的到哪兒都是這鬼鬼祟祟的樣兒呢？”
“呵~，這不是害怕嗎？”時玥訕訕的。
“到了這兒，你可沒什麽可怕的。眼下呀，只有這地方，六扇門的人才進不來。”
正說著話，院子裏經過兩個巡夜的，見此間有倆黑衣人，立刻舉燈喝喊，“什麽人？！”跟著舉刀沖了過來。
時玥“噌”的鉆到粗眉毛身後，大粗眉不緊不慢的，“別怕別怕，都是自己人。”說著話，把蒙在臉上的黑布摘了下來。
時玥擡頭一看，誒？這人怎麽這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她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來了，“哎，你不就是上回，被羅武糊了一臉面條的娘娘腔嗎？……”
“大膽！這位是我們的督公，你豈敢冒犯？”沖來的二人見到粗眉毛的正臉，立刻收刀躬身，“督公！”
“督公？”時玥默默啃手，“就是廠公吧？”
“嗯，就是。”李嚴淺笑，“本督公，姓李，叫李嚴。”
時玥一臉敬畏，擡頭馬屁道：“哎呀，我就說嘛，頭一次見您，我就覺得您不是一般人。沒想到，竟是這麽大的人物。失敬失敬呀。”
“本督公，倒還記著你請咱家吃的那兩碗餛飩呢。”李嚴揮手打發走兩個巡夜人，然後徑直往中堂而去，“跟我來吧。”
時玥乖乖跟著李嚴往中堂去，進門後，李嚴打火將堂中的蠟燭點燃，堂中頓時亮堂了一些。
李嚴指著旁邊的椅子，“坐吧。我給你看樣兒東西。”
時玥落座，李嚴轉身從一側的櫃子下頭，神神秘秘的取出一個錦盒，放在桌上打開，裏面是個卷成卷兒的黃卷。
李嚴雙手捧出，遞給時玥。
看他一臉嚴肅，時玥也正了正身子，正了八經的接過黃卷，打開這麽一瞧，果然如她所料，“這是……聖旨？”
“嗯，確切的說，是密旨。”李嚴更正後道：“看看吧。”
時玥點頭，秀眉蹙起，盯著聖旨上的字，好像在較勁。
這上邊兒寫的什麽呀？不認得。
寫這麽亂，還繁體，這皇帝真是……，字也不會好好寫嗎？
李嚴端詳她半天，無奈的搖搖頭，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將她手上的聖旨上下反了個個兒，“拿反了都不知道，看來是不識字了。”
時玥一臉尷尬。“嘿嘿……，見笑了。”
李嚴翻了個白眼，“那還是，讓咱家直接告訴你吧。”
“您說，您說。”
“這個是陛下給咱家的密旨，令咱家暗中去查虎威鏢局的事情。”
時玥想了想，“這麽說，皇帝不只派了六扇門查案，還同時派了東廠去查？”
“東廠的辦案衙門遍布天下，連朝鮮都有，辦案自然比六扇門更方便，有些他們查不出來的，東廠都能查得出來。”
178密旨
李嚴頓了頓，自帶幾分得意，繼續道：“這虎威鏢局的當家，那可是開國元勳的後人，自文朝開國至今百餘年間，那虎威鏢局可是名聲在外，黑白兩道只要聽了虎威鏢局的大名，誰不是禮讓三分的？可怎麽會，好好兒的一夜之間竟被滅門了呢？這件事的背後，一定大有文章。別看陛下平日不拘小節，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從來也不草率。對於虎威鏢局的案子，謀殺功臣之後，這麽大的事，陛下豈會無視？所以，表面不動聲色，暗地卻指派東廠秘密查案。”
時玥點頭，“這麽說，你已經查到事實啦？”
“當然了，東廠的勢力豈是他六扇門可比的？再說，我們東廠辦案也沒他們那麽些個規矩，查起案子來，不會畏首畏尾，這案子破的自然就快了。”
時玥眼珠一動，“這麽說，皇帝已經知道實情了？”
李嚴搖頭道：“還不知道，這案子牽涉朝廷首輔，戶部尚書，六扇門總捕頭，以及京城梅陵縣裏近百名官員，所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咱家還不能向陛下稟報。”
“要證據呀？我有啊。”時玥拍著胸脯道。
“正是因為這樣，咱家才幾次出手相救。”
時玥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汪汪……汪！”此時，門外幾聲犬吠，一只大黃狗歡蹦亂跳的跑了進來，來到時玥的面前，一個勁兒的搖尾巴。
“誒？這不是大黃嗎？你怎麽在這兒啊？這黃狗是你的呀？……”楞了楞神兒，時玥忽然想起那時在竹林間追逐的黑衣人，“哦，那時在我們竹屋附近的可疑人，就是你吧？”
李嚴一笑，“那就是我。大黃也是我安排在你們身邊的，只要你們遇到危險，它會到山下給我報信。”
時玥左思右想，眉頭皺起，“不對啊，你既然早知真相，為什麽不幹脆亮明身份，公開保護我們回京呢？”
李嚴道：“原本是有此打算，不過後來，當真相越發顯露之時，我發現這個伏地行會幕後的主人很是可疑，懷疑他很可能就是朝廷的人。為了把此人揪出來，所以才一直沒有露面。果然，和咱家猜的一模一樣。”
“還是督公您英明啊，六扇門兒的那幫條子……捕快，與您的東廠一比，那全都是廢物！”時玥緊的拍李嚴馬屁。
李嚴聞言大笑，“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倒慣會哄人高興的。不過，你嘴裏所說的廢物，不包括展天義吧？”
時玥：……（真會拿人說笑。）
“呃，督公，既然物證有了，就請您趕緊帶我入宮，親自將這圖，呈給陛下吧。”
李嚴沈默片刻，“好！我這就帶你去。”
跟李嚴剛出門口，時玥忽然停住了腳步，“等等。”
“什麽事？”
“我差點兒忘了，牢裏還有三個人呢，那個沈奪，照理說，他才是真正的證人呀。而且，我被督公救了這件事，或許很快就會被洛丞中知道的，他會不會……”時玥越想越怕，心突突的跳，跳得說不下去。
“會不會狗急跳墻？把那三個人給殺了？”李嚴接著話道。
“對呀，我就怕……”
“你放心吧，我去救你之時，已經分派了人手，一方面去六扇門捉拿洛丞中，一方面去皇宮周圍，捉拿那些圍捕你的殺手啦。”
時玥長舒一口氣，喃喃的好似自語，“督公英明，督公威武，督公神機妙算……”
她把羅武那一套，全用李嚴身上了。
——————————
刑部大牢裏，火影搖曳，映襯著墻壁上斑駁的血跡，昏暗中，好像一個個猙獰兇狠的鬼影。
“洛大人，這個……已經不行了。”行刑的獄頭手執滿是血汙的鞭子，來到洛丞中面前。
洛丞中順著獄頭的目光看過去，沈奪渾身上下連塊好肉都沒了，手腳被綁著，好像斷了筋似的耷拉著，整個人已經儼然是個血人。
洛丞中緩步來到沈奪面前，冷然道：“沈奪，你的嘴可真是硬啊。不過，別人不見得有你的這副硬骨頭。”說著話，他吩咐人，“去把那兩個帶來。”
不大的功夫，展天義和羅武被人拉到刑房，當展天義再見洛丞中的時候，眼神已經變得冷漠。
羅武一眼就看見了刑架上的沈奪，一臉驚悚，張著嘴巴半晌楞沒換上一口氣。
“沈奪！沈奪！”
“他現在應該已經聽不見了。”洛丞中漠然道。
羅武氣得咬牙，“你還是不是人？竟然把人打成這樣？”
洛丞中輕嘆一聲，“嘴太硬了，是該吃點苦頭的。”
展天義雙目微攏，註視不成人形的沈奪，早已氣得渾身顫抖，羅武更差點兒撲上去咬他一口，被旁邊的獄吏給攔了。
洛丞中挪到展天義面前，“天義呀，你是個聰明人，相信不希望躺在上邊兒的人，是你自己吧？”
展天義揚了揚下巴，“我與你共事十年，我是什麽人，你應該再了解不過。莫說我根本不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就算知道，以你的身份，我又怎麽可能告訴你？”
洛丞中一臉調笑，“若是以前，我或許還敢說了解你，可是現在，我不了解。我沒想到，放著鶯歌你不喜歡，偏偏喜歡要貌無貌，要德無德的女人。”
“你說誰呢你！”羅武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洛丞中說的是時玥，又要撲上去咬他，被身邊的獄吏拽著，“老實點兒你！”
展天義換氣道：“她雖出身江湖，卻有俠義之心，助人為善。相比有些身居高位，卻道貌岸然之輩，不知強上多少。”
“哼，又一個嘴硬的。”洛丞中冷然，嘴角不住抖動，“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幾時？來人！用刑！”
展天義和羅武立刻被人綁到刑架之上，上來兩個獄吏各自手中拿著根鞭子，經過洛丞中身邊時，被他攔了下來。
洛丞中掃一眼二人手裏的鞭子，勾嘴道：“你們拿這種鞭子招待展捕頭，豈不是瞧不起名捕？去！把它換了。”
倆獄吏楞了一下，稍事猶豫，便轉身重新拿了鞭子回來。
179用刑
重換的鞭子，也不知是拿什麽材料做的，看著雙粗又硬，上邊兒還有密密麻麻的尖刺，放大幾倍，那就跟狼牙棒似的。
這要是抽在肉身上，連皮肉帶筋骨，那都得被刮下來。
這個可算是重刑了。
展天義清楚的很，拿出這東西來，基本就是不打算留命了。
他閉上雙眼，暗自做了必死的決心。
羅武看著這家夥更加暴躁，在刑架上不停的掙紮，謾罵。
洛丞中在罵聲中，漠然吐出兩個字，“用刑！”
兩個獄吏遲疑了一下，尤其是面對展天義的這位，有點兒下不去手。
“怎麽還不動手？”洛丞中催促。
獄吏道：“大人，刑訊問案，用這個是不是……”
“或輕或重，是本官的事，豈是你區區一獄吏可以質疑。還不動手？”
獄吏沒法子，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這個不止級別的問題，是官與吏的差距。
獄吏舉起鞭子，沒舍得用力氣，在展天義身上輕輕一掃，即便如此，展天義胸口一條皮肉已被帶下，瞬間血染了衣襟。
展天義喉嚨裏悶了一聲，硬是沒喊一聲。
旁邊羅武見狀，嚇得臉都白了，他本是街中一混混，以前偷東西被抓了，最多也就挨人幾棍子而已，何至於連皮帶肉的往下掉啊？
可縱是害怕，羅武也是鐵了心的不屈服，牙一咬，沖那獄吏喊，“來吧，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獄吏小鋼刺鞭一舉，還沒往下抽，羅武腦袋一耷，暈了。
獄吏：……（挺能吹呀。）他扭頭看洛丞中，“大人，他嚇暈了。”
“哼，我當他多厲害呢。”洛丞中一臉輕蔑，“弄盆涼水，潑醒他。”
“是。”獄吏應聲下去拿水。
洛丞中掃眼展天義對面的獄吏，“你楞著幹什麽？繼續。”
這獄吏實在對展天義下不去手，剛才那一鞭子，展天義沒出聲，他倒是出了一腦門子汗。這畢竟是他曾經的領導啊，有什麽大罪過要動這麽重的刑。
可為難是為難，令還得聽。
獄吏擡起鞭子，又是一鞭輕掃。
展天義忍疼不出聲，洛丞中對這牢裏的事情，還能看不出來？當然看得出獄吏用刑是留了情面的，上前一把奪過鞭子，推開獄吏，“我自己來。”
洛丞中手執鞭子，走近展天義，用鞭子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頓時肩上滲出一片鮮紅。“天義，你可別怪我狠心待你，實在是，我已無路可退了。或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把那幅圖的下落告訴我，我立刻放你出去。只要這件案子擺平了，董廷堅的那筆錢，我們倆個平分。不但如此，這總捕頭的位子，也遲早是你的。大好的前途，不比在此受罪等死，強的多嗎？”
展天義輕擡眼皮，註視洛丞中的目光，黯淡無光。他越發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無恥之徒，竟就是他當初奉若師長的人。
他閉上雙眼，牙關緊咬，“洛大人，你若幡然醒悟，盡早向陛下承認罪狀，揭發真相，我可以當什麽都發生，仍然視洛大人為師長，一世不變。”
這番話，好似刀紮在洛丞中的心裏，他如今確實已無退路，一但事情敗露，別說自己的前程，就是腦袋都保不住。還談什麽一世不變的師徒情。
洛丞中利誘不得逞，惱羞成怒，當即退後一步擡手就是一鞭。
這一鞭子痛入骨髓，展天義幾近昏厥，卻一聲不出。
洛丞中怒道：“哼，真是物以類聚。”
說著再次高高舉起手中鞭子，將要往下落時，牢門上忽然一陣騷亂，跟著，就聽見洛鶯歌的聲音。
洛丞中心裏一緊，擡起頭向外看，正是女兒洛鶯歌，沖開兩名獄卒的阻攔，進入刑房。
當她看見展天義時，難忍淚水，當即撲將上來，用身體擋在他與洛丞中之間。
“你！……”洛丞中未料到女兒忽然到此，手裏的鞭子因盛怒而不住顫抖。
“爹，你為什麽要把義哥哥傷成這樣？”洛鶯歌語氣中帶著質問。
隨後而來的，是洛府的下人，一臉焦灼的跑進來，“老爺，小姐她……”
洛丞中擡手，打斷下人的話。他清楚自己的女兒，有多任性，只要她想出來，這些家人，根本攔不住。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洛丞中註視女兒，“鶯歌，女子要知道自愛，對於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何必苦苦糾纏？”
洛鶯歌回頭看一眼展天義，眼中似水流情，“爹，鶯歌這輩子只認義哥哥一個……”
“鶯歌……”
身後，展天義虛弱道：“從小到大，我一直視你為妹妹，從未動過男女之情。況且，如今展某已有妻室，無論她是美是醜，身份如何，我們已然拜過了天地，此生不覆反悔。”
“鶯歌，你聽見了吧。他寧可要個出身低賤的女賊，也不要你！”洛丞中一把拉住洛鶯歌的手腕兒，“你還不快回去？不要再癡心妄想啦！”
洛鶯歌聽了這番話心痛不已，可她偏偏執拗著，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就算義哥哥已有妻室，鶯歌也要跟著他！就是做小做妾，鶯歌也不嫌棄……”
“啪！”洛丞中盛怒，一巴掌狠狠打在洛鶯歌的臉上。“你！……你……，如此不知羞恥的話，你居然也說得出來？”
“爹，你打我……？”洛鶯歌手捂紅腫的臉，悲憤交加的望著洛丞中，“你從小到大都沒打過女兒。”
“我洛丞中沒有你這麽不要臉的女兒！你走開！”
洛丞中扯著洛鶯歌的手腕，用力一甩，甩到一邊，重重摔在地上。
洛丞中立刻吩咐下人，“把她給我攔著！”
下人立刻拉了洛鶯歌，“小姐，還是回去吧。”
“我不走，我不走！”
洛丞中再次舉鞭，雙眼中充滿憤恨，“展天義，你弄幅假圖，妄圖欺君，這罪，你認是不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展天義憤怒。
“好，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展天義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180重聚
“爹！你若是殺了義哥哥，這輩子，就休想再見女兒了！”洛丞中舉起鞭子，將要落下時，洛鶯歌一聲呼喊。
洛丞中氣得渾身顫抖，“不孝之女，不要也罷！”
跟著手執長鞭，他的目光在展天義頭頂盤旋，洛丞中已暗自下了殺心，要一鞭至其死地。
“不好啦！”
正這時，牢中忽然闖入幾名黑衣人，各自身負重傷。
洛丞中大驚，“你們……怎麽回事？”
黑衣殺手靠近，附耳道：“主人，那女的，讓，讓東廠的人給救了。”
“什麽？！”洛丞中心中一緊，他揮手打發走獄吏，壓聲道：“東廠的人怎麽會插手？那她人呢？”
“已經進了東廠。”
“進了東廠？”洛丞中頭頂一陣眩暈。
“主人，我們幾個埋伏在宮外的人，後來全都遭到了伏擊，或死或傷。”
“看清是什麽人伏擊你們？”洛丞中問。
黑衣殺手遲疑道：“雖然他們都穿著夜行衣，不過，東廠前腳救人，後腳我們就遭受伏擊，想來，那些人八成是東廠的人。”
“呵呵……”展天義聞言，對時玥總算放下了心。他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梅陵縣的案子，東廠也查了。”
洛丞中怒目，心下游移，掂量著展天義的話。
旁邊殺手道：“主人，他說的恐怕是真的，若是如此，相信他們很快就到這兒了。主人，還是趕緊躲躲吧。”
洛丞中不覺面露慌亂，“東廠知道了真相……”
“主人，快走吧！”殺手再次催促。
東廠知道了真相，就意味著皇帝很快也會知道，所有案件牽涉的官員，一個個都活不了，更確切的說，是得不到好死。
事已至此，洛丞中別無他路可選，什麽權利，財富，他所在乎的所有，全將付之一炬。
他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雙拳攥緊，指骨“咯咯”作響。
“主人，不能再猶豫了，再猶豫就走不了啦。”
在殺手再三催促下，洛丞中瞪一眼刑架上的三人，“咱們走！”轉身時，看到摔在地上的洛鶯歌，吩咐一聲，“把小姐帶上。”
下人上來急著拉扯洛鶯歌，洛鶯歌執拗不起，“我不走！”
洛丞中沖旁邊殺手使個眼色，那殺手會意，一把推開下人，抱起洛鶯歌往外跑。
臨出牢門之時，洛丞中腳下一頓，回頭吩咐身後一殺手，眼睛往那刑 架上一掃，“把他們三個做了。”
“是。”
說罷，洛丞中走了，留了一個殺手返回頭，趁獄卒已被支開，抽刀在手，手起刀落。
“嗖啪~！”
一支利箭猶如閃電劃過，生將殺手手中刀，切為兩截，斷刀隨之“當啷”一聲落地。
展天義聞聲睜眼，朝利箭的方向看去，一隊錦衣衛精神抖擻的湧入牢房。
東廠錦衣衛來了。
殺手是受了洛丞中命令的，雖手執一把斷刀，但要殺一個被綁之人，已經足夠，他欲對展天義再次行兇，東廠錦衣衛也不是吃幹飯的，見狀一人手腕一抖，一支亮銀的飛鏢，在昏暗中劃出一道閃光。
“噗！”的一聲，直戳入殺手的咽喉。
殺手悶了一聲，倒地氣絕。
錦衣衛百戶當即下令，“趕緊救人！”
幾個人上來給刑架上三人松綁，其餘人則沖入衙門，到處尋找洛丞中。
查了半天，沒找著人，只抓了幾個獄吏出來。
“洛丞中呢？”百戶道。
獄吏一臉茫然，先是莫名其妙的把展天義給抓了，然後洛丞中又莫名其妙的跑了，事兒怎麽那麽多？“我們哪兒知道啊？只看見他和幾個黑衣人剛剛著急忙慌的走了。”
“跑了！追！”百戶一聲令下，數十錦衣衛身手敏捷沖出牢門，躥入黑夜之中。
* * *
展天義和沈奪都因失血而陷入昏厥，可羅武在被錦衣衛帶回的時候醒了，他看著周圍這些人，好像和六扇門的人不一樣，也和牢裏的獄吏不同，以為是到了閻羅殿，嚇得大叫。
“哎！我不投胎！我不投胎！我還有話要和我們掌門說呢！……”
“羅武！”
沈奪話音未落，忽然聽見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回頭一看，高興了，“小玥！你……你不會也死了吧？”
時玥：……
眼皮一耷，“你能不能有點兒好話，剛見面就咒我死。”
“咒……”羅武反應了一下，高興了，“沒死啊？這麽說……我也沒死？”
“當然沒死了，是李督公救了我還救了你們。”
羅武這才看見她身後站著的那個大粗眉毛的李嚴，兩眼一瞇，“誒？這個人不是……”
時玥笑了，“對！就是上次幫我們的恩公。”
“不對，不對！他還是那個……”
“讓你小子糊了一臉面條的人。”李嚴道。
羅武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那娘娘……”
羅武說走了嘴，說到一半生生把後半句咽了回去，差點兒給嗆著。然後改口，“原來你就是這……”羅武四下環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東廠的廠公啊？”
李嚴攏了眼神徐徐點頭。
時玥繞過羅武，“沈奪和那條子呢？……”
說著話，時玥看到了身後擔架上躺著的兩個人，一個被打得面目全非，另一個胸前也是鮮血淋漓。
時玥頓時傻了。
“他們……，他們怎麽了？”時玥撲到兩副擔架之間，左右的看，卻連伸手去探他們的呼吸，都不敢。
提起這二人，羅武就氣得跳腳，大罵洛丞中。“那個姓洛的，就他娘的是個畜生！……”
李嚴走過來，低頭看展天義，雖是一身的血，但人色不失，顯然沒有傷到元氣，但是再看旁邊這個已經看不出人樣的沈奪，連見過大世面的李嚴都不禁皺了眉頭。
“他們兩個傷勢如何？”李嚴道。
錦衣衛百戶道：“回督公的話，展天義被救及時，傷雖重但尚無大礙。只是這個人……，他的傷是兩日前所受，失血過多，恐怕……”
時玥聞言急了，對李嚴哭道：“督公，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們。”
“放心吧，咱家定然會盡力相救的。”說罷，他吩咐下去，“帶他們回房，把太醫院裏的外傷大夫，全都叫來。”
“是！”
181追殺逃犯
“爹，我不走，女兒不要離開義哥哥！”洛鶯歌一路上的鬧騰，氣得洛丞中想把她給扔了。
“站住！”黑夜山道上，乍聞一聲大喝，隨後四周一片火光。
洛丞中回頭看，身後有數不清的火把，錦衣衛已經追來。
“洛丞中！你已經跑不了啦！乖乖的束手就擒，免得受苦。”對面火光中，傳來高聲喝令。
洛丞中雙目微闔，這麽快就追來了。
“主人，你先走，我們攔著。”數名殺手是洛丞中培養出來的死士，此時擋在他身前，各自抽出武器要與錦衣衛決一死戰。
洛丞中二話沒說，對扛著洛鶯歌的殺手道：“我們走！”
很快錦衣衛沖上來，與殺手展開交戰。
帶隊之人見洛丞中已逃，立刻下令，“你們幾個跟我去追洛丞中！”
洛丞中堂堂伏地行會的主人，曾幾何時，叱咤風雲，令人聞風喪膽，而此時竟如喪家之犬，在山道上蹣跚而逃，跌跌撞撞。
很快就被錦衣衛的追兵趕上。
身邊最後的殺手，只得放下洛鶯歌，拿出武器，拉開架勢要與錦衣衛相鬥。
洛丞中身上是有武的，但並不及手下殺手們高強，只是唯有一樣，那就是輕功了得，比之時玥，是比不上，但比別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殺手側頭掃一眼哭哭啼啼的洛鶯歌，“主人，事已至此，恐怕你只有舍下小姐，自己跑吧。”
洛鶯歌頓了一下，竟不哭了，她擡起雙眼，註視自己的爹。
在她眼裏，自己守了十幾年的爹，忽然間變得陌生了，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爹為什麽要逃？
當她聽到殺手的這番話，不禁擡頭，她想看看自己爹，是否真的會撇下她不管。
洛丞中遲疑片刻，眼看對面火光漸近，他把心一橫，“鶯歌，你我父女緣盡，你回去找展天義吧。”
說罷，洛丞中當真撇下自己的女兒，轉身要跑。
錦衣衛早有提防，他們知道洛丞中的輕功了得，這要是飛了，再想追可就難了。
當即，有人拉弓搭箭，照準洛丞中的大腿，放出一箭。
洛丞中聞聲回頭，一支利箭劃破夜空，直朝自己而來。
此時已然閃避不及，洛鶯歌見那箭直朝自己的父親而去，情急之下，渾然不顧危險撲了上去，以身相擋。
“噗~！”
夜空中一抹鮮血噴灑，洛鶯歌的後心中箭，俯身趴在地上，躊躇著擡頭望洛丞中，“爹……”
“鶯歌！”洛丞中悲憤咆哮，眼中充血。
他邁一步，想抱起女兒，可此時，錦衣衛已經靠近，洛丞中再看洛鶯歌，牙關一咬，轉身逃走。
洛鶯歌的眼淚掉了下來，註視洛丞中離開的背影，心中的絕望無法言語。
“爹……”
最後一個殺手也死了，錦衣衛再想追洛丞中，前方只有茫茫夜色。
他們低頭看洛鶯歌，人已經趴在地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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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內一間房裏，展天義和沈奪各躺一邊，展天義已經醒了，他身上的傷也上了藥，只是因失血有些昏沈。
而沈奪的床榻旁邊，還聚攏著好些太醫。太醫們一個個捏著胡須，愁眉不展。
時玥焦灼在側，“幾位太醫，他到底怎麽樣啊？”
其中一位年紀最長的太醫，嘆聲搖頭，“不好啊，不好……”
時玥心裏“咯噔”一下子，只覺腿軟，差點兒摔倒。
羅武將她扶住，“小玥，你沒事吧。”
時玥看著太醫，顫聲道：“什，什麽不好啊，他不會……”
幾個太醫再次搖頭，“血已流盡，現在還有氣，已屬罕見啦。如此硬漢，我等從未見過。”
“血流盡了？”時玥望著沈奪，他一身血跡，用水擦拭多次，也擦不去臉上痕跡。而傷口的地方，也早已不再有血流出，時玥的眼前瞬間被眼淚模糊了。
老太醫轉身對李嚴道：“李督公，如今，他雖尚有一絲氣息，但恐怕……”
“幾位太醫，只管盡力一救吧。”李嚴大粗眉毛擺出八字，一臉幽怨道。
老太醫點頭，與其他幾位同僚相視一眼，“如今我們只有死馬當活馬醫，盡力一試了。”
“好吧。幾位太醫若需上等藥材，直管開口便是。”李嚴還是那樣一副夭矯的讓人想吐的模樣。
“好，老朽等這便去開方。”說著幾個太醫圍到桌前，低聲商議之後，寫下藥方。
太醫將藥方交給李嚴後便離開了東廠。
李嚴將藥方轉交於一個小太監，“你看看，這方子，可有不妥之處？”
小太監拿了方子仔細看了半天，“回督公的話，此方並無不妥，只是些補血補氣，固本培元的藥材，也無相克，可以給他喝。只是效果，怕是……”小太監略顯無奈的搖頭。
“唉，先照這個抓藥給他喝吧。其他的，我們再想辦法。”
小太監正要拿著方子離開，李嚴叮嚀道：“這藥你親自去抓，去熬，任何人不能碰，知道嗎？”
“放心吧督公，小人知道。”
小太監拿著方子走了，李嚴拍拍時玥的肩，“你別擔心了，擔心也沒用。”說罷，他來到展天義跟前，“展捕頭，你這次立了大功啦。”
展天義挑起幹涸的嘴唇，“若非李督公相助，展某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何功勞。”
“展捕頭命大之人，怎會輕易死了呢？”李嚴笑道：“明日，咱家會帶仕女圖入宮，將案情報於陛下。展捕頭可以安心養傷了。”
展天義道：“李督公，我想，明日親自見陛下。因為……”說著他目光游移，掃過旁邊時玥的臉。
李嚴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手指蘭花，笑道：“展捕頭是想替她求情吧？”
“呃……”展天義稍稍低頭，默認了。
“放心吧，即便你不去，咱家也會代為向陛下求情的。況且，這次時掌門確實立有大功，若不是她把仕女圖找出來，連咱家都不知道沈奪藏圖之處呢。”
展天義點了點頭，擡眼望向時玥，時玥卻一臉擔憂的註視著沈奪。
他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
182深夜悄悄話
李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見展天義面有醋意，壓聲道：“展捕頭，你放心吧，咱家雖是個宦官，可也看得出來。那丫頭與沈奪之間，那就兄弟情，與她對你展捕頭的情誼，是不一樣的。”
展天義聞言不禁脫口，“是嗎？”。兩個字剛剛出口，他立刻感覺失言了，再看李嚴沖他一個勁兒的挑眉毛，他蒼白的臉上，竟然泛粉。
* * *
折騰了大半個夜，所有人都累了，在天亮之前沈沈的睡了。
時玥偷偷躲在門前，往屋裏看，展天義已經睡了，她這才悄悄走進房門。
先看了眼沈奪，而後來到展天義身邊坐下，指尖輕撫她傷口上纏著的紗布。
“你這只倔貓，都受了傷，還跟我擺著副公事公辦的臭德行。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過來看你。”時玥氣鼓鼓的面對睡著的展天義嘟囔，“哼！還不拿正眼瞧人家，倒和李督公聊得火熱。……唉，論對我好，你不及羅武，論酷吧，你又不及沈奪。真不知道我喜歡你什麽？”
展天義的眼珠隔著眼皮動了動，時玥並沒有看見，而是雙手托腮，翻眼道：“動不動說我這不對，那不對，還老是上綱上線的，隨時想抓我坐牢。”越說越氣，時玥伸指在他胸口沒傷的地方輕輕一戳，“或許，我就是看上你這皮囊？若論這個，你倒是比他們兩個強。”
目光在展天義胸口上停留，“這肌肉，摸起來還真舒服。”時玥食指在展天義的胸口一個勁兒的畫圈，卻未發現，展天義的臉色是越來越紅潤，半點兒不像失血過多的樣子。
展天義本來傷口就疼，偏偏時玥的指尖好像撩騷的不停的在周圍畫圈兒，弄得他睜眼不是，繼續裝睡也不是。
半晌，展天義實在憋不住了，一把握住了時玥手。
時玥楞了一下，再看展天義，面色發紅，好像隨時要噴鼻血似的。
“你，你什麽時候醒的？”時玥回想剛才說的話，臉頓時紅了。
展天義緊緊握著她的手，“從你進門時，我就醒了。”
時玥嘴唇蠕動，“你，你……，大晚上不好好睡，幹什麽啊？”
展天義輕喘，“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時玥低頭，使勁往出撤手，可沒得逞，手還在展天義手心兒裏攥著。她低頭小聲嘟囔，“我進門兒你就醒著，當然都聽見了。這和偷聽有什麽區別……？”
展天義微微露出笑容，“若非裝睡，我怕還聽不到你那些話……，我……”
“你什麽你？我……可什麽也沒說。”時玥忽的站起身，甩手退後幾步，“你……失血過多，腦子出現幻覺了，呃不，是幻聽，對幻聽，呃……就是，聽到了完全不存在的聲音。”
“幻聽？”展天義一臉茫然。
時玥轉身就走，繞過桌子，以桌為擋，“你趕緊睡，別胡思亂想。我明日再……再來看你。”
說罷，時玥逃也似的跑了。
沖出房門，手撫突突亂跳的心臟，平靜了半晌，才回頭朝屋裏偷窺，當看見展天義仍註目門口，不禁嘴角一抿，含羞而笑。
心慌慌腦袋裏一片空白，時玥也不知是怎麽回的房。到門前將門推開，羅武忽然從屋裏躥了出來。
矮馬！
時玥嚇得魂兒差點兒沒了。
“小玥，你上哪兒啦？等你半天了。”
時玥撫摸胸脯，安慰自己受驚的小心臟，眼珠滴溜溜的轉，並不想告訴他，自己半夜偷偷摸摸的去看展天義的事。
“呃，咳……”時玥磕巴半天，尋不到理由，眼睛一橫，“本掌門做事，還需要向你交代嗎？”
時玥說完拔開羅武，快步走進屋子。“這麽晚了，你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幹嘛？”
羅武撓頭，“我白天睡多了，現在睡不著。”
時玥：……
“你那叫睡多了？你那是嚇暈了好嗎？”
羅武紅臉，訕訕的，“哎呀，我那不是從小沒進過那樣兒的地方嘛。”
“行了行了，我能理解。”時玥見他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頓覺好笑。
“真的？你不怪我吧，小玥？”
“我怪你幹嘛，你又沒出賣我，只是害怕嘛，人之常情。要換了是我，我都未必能像你這樣，說不定，一早就坦白從寬了。”
“小玥，你真會安慰人。”
羅武說完往凳子上一坐，也不說話，就那兒傻樂。
時玥瞅著他，“你幹嘛？有事說事，沒事我可還要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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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玥心懷忐忑，在臺階下躊躇半晌才邁進東廠大門。
一進門，時玥感覺渾身的汗毛都是豎的，她左右窺視，緊緊跟在粗眉身後。粗眉毛猛的停步，時玥一頭撞在他身上，差點兒給她彈出去。
粗眉掩口笑道：“你這丫頭，天生生就一副賊相兒，怎的到哪兒都是這鬼鬼祟祟的樣兒呢？”
“呵~，這不是害怕嗎？”時玥訕訕的。
“到了這兒，你可沒什麽可怕的。眼下呀，只有這地方，六扇門的人才進不來。”
正說著話，院子裏經過兩個巡夜的，見此間有倆黑衣人，立刻舉燈喝喊，“什麽人？！”跟著舉刀沖了過來。
時玥“噌”的鉆到粗眉毛身後，大粗眉不緊不慢的，“別怕別怕，都是自己人。”說著話，把蒙在臉上的黑布摘了下來。
時玥擡頭一看，誒？這人怎麽這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她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來了，“哎，你不就是上回，被羅武糊了一臉面條的娘娘腔嗎？……”
“大膽！這位是我們的督公，你豈敢冒犯？”沖來的二人見到粗眉毛的正臉，立刻收刀躬身，“督公！”
“督公？”時玥默默啃手，“就是廠公吧？”
“嗯，就是。”李嚴淺笑，“本督公，姓李，叫李嚴。”
時玥一臉敬畏，擡頭馬屁道：“哎呀，我就說嘛，頭一次見您，我就覺得您不是一般人。沒想到，竟是這麽大的人物。失敬失敬呀。”
“本督公，倒還記著你請咱家吃的那兩碗餛飩呢。”李嚴揮手打發走兩個巡夜人，然後徑直往中堂而去，“跟我來吧。”
時玥乖乖跟著李嚴往中堂去，進門後，李嚴打火將堂中的蠟燭點燃，堂中頓時亮堂了一些。
李嚴指著旁邊的椅子，“坐吧。我給你看樣兒東西。”
時玥落座，李嚴轉身從一側的櫃子下頭，神神秘秘的取出一個錦盒，放在桌上打開，裏面是個卷成卷兒的黃卷。
李嚴雙手捧出，遞給時玥。
看他一臉嚴肅，時玥也正了正身子，正了八經的接過黃卷，打開這麽一瞧，果然如她所料，“這是……聖旨？”
“嗯，確切的說，是密旨。”李嚴更正後道：“看看吧。”
時玥點頭，秀眉蹙起，盯著聖旨上的字，好像在較勁。
這上邊兒寫的什麽呀？不認得。
寫這麽亂，還繁體，這皇帝真是……，字也不會好好寫嗎？
李嚴端詳她半天，無奈的搖搖頭，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將她手上的聖旨上下反了個個兒，“拿反了都不知道，看來是不識字了。”
時玥一臉尷尬。“嘿嘿……，見笑了。”
李嚴翻了個白眼，“那還是，讓咱家直接告訴你吧。”
“您說，您說。”
“這個是陛下給咱家的密旨，令咱家暗中去查虎威鏢局的事情。”
時玥想了想，“這麽說，皇帝不只派了六扇門查案，還同時派了東廠去查？”
“東廠的辦案衙門遍布天下，連朝鮮都有，辦案自然比六扇門更方便，有些他們查不出來的，東廠都能查得出來。”
178密旨
李嚴頓了頓，自帶幾分得意，繼續道：“這虎威鏢局的當家，那可是開國元勳的後人，自文朝開國至今百餘年間，那虎威鏢局可是名聲在外，黑白兩道只要聽了虎威鏢局的大名，誰不是禮讓三分的？可怎麽會，好好兒的一夜之間竟被滅門了呢？這件事的背後，一定大有文章。別看陛下平日不拘小節，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從來也不草率。對於虎威鏢局的案子，謀殺功臣之後，這麽大的事，陛下豈會無視？所以，表面不動聲色，暗地卻指派東廠秘密查案。”
時玥點頭，“這麽說，你已經查到事實啦？”
“當然了，東廠的勢力豈是他六扇門可比的？再說，我們東廠辦案也沒他們那麽些個規矩，查起案子來，不會畏首畏尾，這案子破的自然就快了。”
時玥眼珠一動，“這麽說，皇帝已經知道實情了？”
李嚴搖頭道：“還不知道，這案子牽涉朝廷首輔，戶部尚書，六扇門總捕頭，以及京城梅陵縣裏近百名官員，所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咱家還不能向陛下稟報。”
“要證據呀？我有啊。”時玥拍著胸脯道。
“正是因為這樣，咱家才幾次出手相救。”
時玥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汪汪……汪！”此時，門外幾聲犬吠，一只大黃狗歡蹦亂跳的跑了進來，來到時玥的面前，一個勁兒的搖尾巴。
“誒？這不是大黃嗎？你怎麽在這兒啊？這黃狗是你的呀？……”楞了楞神兒，時玥忽然想起那時在竹林間追逐的黑衣人，“哦，那時在我們竹屋附近的可疑人，就是你吧？”
李嚴一笑，“那就是我。大黃也是我安排在你們身邊的，只要你們遇到危險，它會到山下給我報信。”
時玥左思右想，眉頭皺起，“不對啊，你既然早知真相，為什麽不幹脆亮明身份，公開保護我們回京呢？”
李嚴道：“原本是有此打算，不過後來，當真相越發顯露之時，我發現這個伏地行會幕後的主人很是可疑，懷疑他很可能就是朝廷的人。為了把此人揪出來，所以才一直沒有露面。果然，和咱家猜的一模一樣。”
“還是督公您英明啊，六扇門兒的那幫條子……捕快，與您的東廠一比，那全都是廢物！”時玥緊的拍李嚴馬屁。
李嚴聞言大笑，“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倒慣會哄人高興的。不過，你嘴裏所說的廢物，不包括展天義吧？”
時玥：……（真會拿人說笑。）
“呃，督公，既然物證有了，就請您趕緊帶我入宮，親自將這圖，呈給陛下吧。”
李嚴沈默片刻，“好！我這就帶你去。”
跟李嚴剛出門口，時玥忽然停住了腳步，“等等。”
“什麽事？”
“我差點兒忘了，牢裏還有三個人呢，那個沈奪，照理說，他才是真正的證人呀。而且，我被督公救了這件事，或許很快就會被洛丞中知道的，他會不會……”時玥越想越怕，心突突的跳，跳得說不下去。
“會不會狗急跳墻？把那三個人給殺了？”李嚴接著話道。
“對呀，我就怕……”
“你放心吧，我去救你之時，已經分派了人手，一方面去六扇門捉拿洛丞中，一方面去皇宮周圍，捉拿那些圍捕你的殺手啦。”
時玥長舒一口氣，喃喃的好似自語，“督公英明，督公威武，督公神機妙算……”
她把羅武那一套，全用李嚴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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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裏，火影搖曳，映襯著墻壁上斑駁的血跡，昏暗中，好像一個個猙獰兇狠的鬼影。
“洛大人，這個……已經不行了。”行刑的獄頭手執滿是血汙的鞭子，來到洛丞中面前。
洛丞中順著獄頭的目光看過去，沈奪渾身上下連塊好肉都沒了，手腳被綁著，好像斷了筋似的耷拉著，整個人已經儼然是個血人。
洛丞中緩步來到沈奪面前，冷然道：“沈奪，你的嘴可真是硬啊。不過，別人不見得有你的這副硬骨頭。”說著話，他吩咐人，“去把那兩個帶來。”
不大的功夫，展天義和羅武被人拉到刑房，當展天義再見洛丞中的時候，眼神已經變得冷漠。
羅武一眼就看見了刑架上的沈奪，一臉驚悚，張著嘴巴半晌楞沒換上一口氣。
“沈奪！沈奪！”
“他現在應該已經聽不見了。”洛丞中漠然道。
羅武氣得咬牙，“你還是不是人？竟然把人打成這樣？”
洛丞中輕嘆一聲，“嘴太硬了，是該吃點苦頭的。”
展天義雙目微攏，註視不成人形的沈奪，早已氣得渾身顫抖，羅武更差點兒撲上去咬他一口，被旁邊的獄吏給攔了。
洛丞中挪到展天義面前，“天義呀，你是個聰明人，相信不希望躺在上邊兒的人，是你自己吧？”
展天義揚了揚下巴，“我與你共事十年，我是什麽人，你應該再了解不過。莫說我根本不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就算知道，以你的身份，我又怎麽可能告訴你？”
洛丞中一臉調笑，“若是以前，我或許還敢說了解你，可是現在，我不了解。我沒想到，放著鶯歌你不喜歡，偏偏喜歡要貌無貌，要德無德的女人。”
“你說誰呢你！”羅武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洛丞中說的是時玥，又要撲上去咬他，被身邊的獄吏拽著，“老實點兒你！”
展天義換氣道：“她雖出身江湖，卻有俠義之心，助人為善。相比有些身居高位，卻道貌岸然之輩，不知強上多少。”
“哼，又一個嘴硬的。”洛丞中冷然，嘴角不住抖動，“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幾時？來人！用刑！”
展天義和羅武立刻被人綁到刑架之上，上來兩個獄吏各自手中拿著根鞭子，經過洛丞中身邊時，被他攔了下來。
洛丞中掃一眼二人手裏的鞭子，勾嘴道：“你們拿這種鞭子招待展捕頭，豈不是瞧不起名捕？去！把它換了。”
倆獄吏楞了一下，稍事猶豫，便轉身重新拿了鞭子回來。
179用刑
重換的鞭子，也不知是拿什麽材料做的，看著雙粗又硬，上邊兒還有密密麻麻的尖刺，放大幾倍，那就跟狼牙棒似的。
這要是抽在肉身上，連皮肉帶筋骨，那都得被刮下來。
這個可算是重刑了。
展天義清楚的很，拿出這東西來，基本就是不打算留命了。
他閉上雙眼，暗自做了必死的決心。
羅武看著這家夥更加暴躁，在刑架上不停的掙紮，謾罵。
洛丞中在罵聲中，漠然吐出兩個字，“用刑！”
兩個獄吏遲疑了一下，尤其是面對展天義的這位，有點兒下不去手。
“怎麽還不動手？”洛丞中催促。
獄吏道：“大人，刑訊問案，用這個是不是……”
“或輕或重，是本官的事，豈是你區區一獄吏可以質疑。還不動手？”
獄吏沒法子，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這個不止級別的問題，是官與吏的差距。
獄吏舉起鞭子，沒舍得用力氣，在展天義身上輕輕一掃，即便如此，展天義胸口一條皮肉已被帶下，瞬間血染了衣襟。
展天義喉嚨裏悶了一聲，硬是沒喊一聲。
旁邊羅武見狀，嚇得臉都白了，他本是街中一混混，以前偷東西被抓了，最多也就挨人幾棍子而已，何至於連皮帶肉的往下掉啊？
可縱是害怕，羅武也是鐵了心的不屈服，牙一咬，沖那獄吏喊，“來吧，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獄吏小鋼刺鞭一舉，還沒往下抽，羅武腦袋一耷，暈了。
獄吏：……（挺能吹呀。）他扭頭看洛丞中，“大人，他嚇暈了。”
“哼，我當他多厲害呢。”洛丞中一臉輕蔑，“弄盆涼水，潑醒他。”
“是。”獄吏應聲下去拿水。
洛丞中掃眼展天義對面的獄吏，“你楞著幹什麽？繼續。”
這獄吏實在對展天義下不去手，剛才那一鞭子，展天義沒出聲，他倒是出了一腦門子汗。這畢竟是他曾經的領導啊，有什麽大罪過要動這麽重的刑。
可為難是為難，令還得聽。
獄吏擡起鞭子，又是一鞭輕掃。
展天義忍疼不出聲，洛丞中對這牢裏的事情，還能看不出來？當然看得出獄吏用刑是留了情面的，上前一把奪過鞭子，推開獄吏，“我自己來。”
洛丞中手執鞭子，走近展天義，用鞭子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頓時肩上滲出一片鮮紅。“天義，你可別怪我狠心待你，實在是，我已無路可退了。或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把那幅圖的下落告訴我，我立刻放你出去。只要這件案子擺平了，董廷堅的那筆錢，我們倆個平分。不但如此，這總捕頭的位子，也遲早是你的。大好的前途，不比在此受罪等死，強的多嗎？”
展天義輕擡眼皮，註視洛丞中的目光，黯淡無光。他越發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無恥之徒，竟就是他當初奉若師長的人。
他閉上雙眼，牙關緊咬，“洛大人，你若幡然醒悟，盡早向陛下承認罪狀，揭發真相，我可以當什麽都發生，仍然視洛大人為師長，一世不變。”
這番話，好似刀紮在洛丞中的心裏，他如今確實已無退路，一但事情敗露，別說自己的前程，就是腦袋都保不住。還談什麽一世不變的師徒情。
洛丞中利誘不得逞，惱羞成怒，當即退後一步擡手就是一鞭。
這一鞭子痛入骨髓，展天義幾近昏厥，卻一聲不出。
洛丞中怒道：“哼，真是物以類聚。”
說著再次高高舉起手中鞭子，將要往下落時，牢門上忽然一陣騷亂，跟著，就聽見洛鶯歌的聲音。
洛丞中心裏一緊，擡起頭向外看，正是女兒洛鶯歌，沖開兩名獄卒的阻攔，進入刑房。
當她看見展天義時，難忍淚水，當即撲將上來，用身體擋在他與洛丞中之間。
“你！……”洛丞中未料到女兒忽然到此，手裏的鞭子因盛怒而不住顫抖。
“爹，你為什麽要把義哥哥傷成這樣？”洛鶯歌語氣中帶著質問。
隨後而來的，是洛府的下人，一臉焦灼的跑進來，“老爺，小姐她……”
洛丞中擡手，打斷下人的話。他清楚自己的女兒，有多任性，只要她想出來，這些家人，根本攔不住。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洛丞中註視女兒，“鶯歌，女子要知道自愛，對於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何必苦苦糾纏？”
洛鶯歌回頭看一眼展天義，眼中似水流情，“爹，鶯歌這輩子只認義哥哥一個……”
“鶯歌……”
身後，展天義虛弱道：“從小到大，我一直視你為妹妹，從未動過男女之情。況且，如今展某已有妻室，無論她是美是醜，身份如何，我們已然拜過了天地，此生不覆反悔。”
“鶯歌，你聽見了吧。他寧可要個出身低賤的女賊，也不要你！”洛丞中一把拉住洛鶯歌的手腕兒，“你還不快回去？不要再癡心妄想啦！”
洛鶯歌聽了這番話心痛不已，可她偏偏執拗著，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就算義哥哥已有妻室，鶯歌也要跟著他！就是做小做妾，鶯歌也不嫌棄……”
“啪！”洛丞中盛怒，一巴掌狠狠打在洛鶯歌的臉上。“你！……你……，如此不知羞恥的話，你居然也說得出來？”
“爹，你打我……？”洛鶯歌手捂紅腫的臉，悲憤交加的望著洛丞中，“你從小到大都沒打過女兒。”
“我洛丞中沒有你這麽不要臉的女兒！你走開！”
洛丞中扯著洛鶯歌的手腕，用力一甩，甩到一邊，重重摔在地上。
洛丞中立刻吩咐下人，“把她給我攔著！”
下人立刻拉了洛鶯歌，“小姐，還是回去吧。”
“我不走，我不走！”
洛丞中再次舉鞭，雙眼中充滿憤恨，“展天義，你弄幅假圖，妄圖欺君，這罪，你認是不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展天義憤怒。
“好，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展天義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180重聚
“爹！你若是殺了義哥哥，這輩子，就休想再見女兒了！”洛丞中舉起鞭子，將要落下時，洛鶯歌一聲呼喊。
洛丞中氣得渾身顫抖，“不孝之女，不要也罷！”
跟著手執長鞭，他的目光在展天義頭頂盤旋，洛丞中已暗自下了殺心，要一鞭至其死地。
“不好啦！”
正這時，牢中忽然闖入幾名黑衣人，各自身負重傷。
洛丞中大驚，“你們……怎麽回事？”
黑衣殺手靠近，附耳道：“主人，那女的，讓，讓東廠的人給救了。”
“什麽？！”洛丞中心中一緊，他揮手打發走獄吏，壓聲道：“東廠的人怎麽會插手？那她人呢？”
“已經進了東廠。”
“進了東廠？”洛丞中頭頂一陣眩暈。
“主人，我們幾個埋伏在宮外的人，後來全都遭到了伏擊，或死或傷。”
“看清是什麽人伏擊你們？”洛丞中問。
黑衣殺手遲疑道：“雖然他們都穿著夜行衣，不過，東廠前腳救人，後腳我們就遭受伏擊，想來，那些人八成是東廠的人。”
“呵呵……”展天義聞言，對時玥總算放下了心。他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梅陵縣的案子，東廠也查了。”
洛丞中怒目，心下游移，掂量著展天義的話。
旁邊殺手道：“主人，他說的恐怕是真的，若是如此，相信他們很快就到這兒了。主人，還是趕緊躲躲吧。”
洛丞中不覺面露慌亂，“東廠知道了真相……”
“主人，快走吧！”殺手再次催促。
東廠知道了真相，就意味著皇帝很快也會知道，所有案件牽涉的官員，一個個都活不了，更確切的說，是得不到好死。
事已至此，洛丞中別無他路可選，什麽權利，財富，他所在乎的所有，全將付之一炬。
他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雙拳攥緊，指骨“咯咯”作響。
“主人，不能再猶豫了，再猶豫就走不了啦。”
在殺手再三催促下，洛丞中瞪一眼刑架上的三人，“咱們走！”轉身時，看到摔在地上的洛鶯歌，吩咐一聲，“把小姐帶上。”
下人上來急著拉扯洛鶯歌，洛鶯歌執拗不起，“我不走！”
洛丞中沖旁邊殺手使個眼色，那殺手會意，一把推開下人，抱起洛鶯歌往外跑。
臨出牢門之時，洛丞中腳下一頓，回頭吩咐身後一殺手，眼睛往那刑 架上一掃，“把他們三個做了。”
“是。”
說罷，洛丞中走了，留了一個殺手返回頭，趁獄卒已被支開，抽刀在手，手起刀落。
“嗖啪~！”
一支利箭猶如閃電劃過，生將殺手手中刀，切為兩截，斷刀隨之“當啷”一聲落地。
展天義聞聲睜眼，朝利箭的方向看去，一隊錦衣衛精神抖擻的湧入牢房。
東廠錦衣衛來了。
殺手是受了洛丞中命令的，雖手執一把斷刀，但要殺一個被綁之人，已經足夠，他欲對展天義再次行兇，東廠錦衣衛也不是吃幹飯的，見狀一人手腕一抖，一支亮銀的飛鏢，在昏暗中劃出一道閃光。
“噗！”的一聲，直戳入殺手的咽喉。
殺手悶了一聲，倒地氣絕。
錦衣衛百戶當即下令，“趕緊救人！”
幾個人上來給刑架上三人松綁，其餘人則沖入衙門，到處尋找洛丞中。
查了半天，沒找著人，只抓了幾個獄吏出來。
“洛丞中呢？”百戶道。
獄吏一臉茫然，先是莫名其妙的把展天義給抓了，然後洛丞中又莫名其妙的跑了，事兒怎麽那麽多？“我們哪兒知道啊？只看見他和幾個黑衣人剛剛著急忙慌的走了。”
“跑了！追！”百戶一聲令下，數十錦衣衛身手敏捷沖出牢門，躥入黑夜之中。
* * *
展天義和沈奪都因失血而陷入昏厥，可羅武在被錦衣衛帶回的時候醒了，他看著周圍這些人，好像和六扇門的人不一樣，也和牢裏的獄吏不同，以為是到了閻羅殿，嚇得大叫。
“哎！我不投胎！我不投胎！我還有話要和我們掌門說呢！……”
“羅武！”
沈奪話音未落，忽然聽見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回頭一看，高興了，“小玥！你……你不會也死了吧？”
時玥：……
眼皮一耷，“你能不能有點兒好話，剛見面就咒我死。”
“咒……”羅武反應了一下，高興了，“沒死啊？這麽說……我也沒死？”
“當然沒死了，是李督公救了我還救了你們。”
羅武這才看見她身後站著的那個大粗眉毛的李嚴，兩眼一瞇，“誒？這個人不是……”
時玥笑了，“對！就是上次幫我們的恩公。”
“不對，不對！他還是那個……”
“讓你小子糊了一臉面條的人。”李嚴道。
羅武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那娘娘……”
羅武說走了嘴，說到一半生生把後半句咽了回去，差點兒給嗆著。然後改口，“原來你就是這……”羅武四下環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東廠的廠公啊？”
李嚴攏了眼神徐徐點頭。
時玥繞過羅武，“沈奪和那條子呢？……”
說著話，時玥看到了身後擔架上躺著的兩個人，一個被打得面目全非，另一個胸前也是鮮血淋漓。
時玥頓時傻了。
“他們……，他們怎麽了？”時玥撲到兩副擔架之間，左右的看，卻連伸手去探他們的呼吸，都不敢。
提起這二人，羅武就氣得跳腳，大罵洛丞中。“那個姓洛的，就他娘的是個畜生！……”
李嚴走過來，低頭看展天義，雖是一身的血，但人色不失，顯然沒有傷到元氣，但是再看旁邊這個已經看不出人樣的沈奪，連見過大世面的李嚴都不禁皺了眉頭。
“他們兩個傷勢如何？”李嚴道。
錦衣衛百戶道：“回督公的話，展天義被救及時，傷雖重但尚無大礙。只是這個人……，他的傷是兩日前所受，失血過多，恐怕……”
時玥聞言急了，對李嚴哭道：“督公，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們。”
“放心吧，咱家定然會盡力相救的。”說罷，他吩咐下去，“帶他們回房，把太醫院裏的外傷大夫，全都叫來。”
“是！”
181追殺逃犯
“爹，我不走，女兒不要離開義哥哥！”洛鶯歌一路上的鬧騰，氣得洛丞中想把她給扔了。
“站住！”黑夜山道上，乍聞一聲大喝，隨後四周一片火光。
洛丞中回頭看，身後有數不清的火把，錦衣衛已經追來。
“洛丞中！你已經跑不了啦！乖乖的束手就擒，免得受苦。”對面火光中，傳來高聲喝令。
洛丞中雙目微闔，這麽快就追來了。
“主人，你先走，我們攔著。”數名殺手是洛丞中培養出來的死士，此時擋在他身前，各自抽出武器要與錦衣衛決一死戰。
洛丞中二話沒說，對扛著洛鶯歌的殺手道：“我們走！”
很快錦衣衛沖上來，與殺手展開交戰。
帶隊之人見洛丞中已逃，立刻下令，“你們幾個跟我去追洛丞中！”
洛丞中堂堂伏地行會的主人，曾幾何時，叱咤風雲，令人聞風喪膽，而此時竟如喪家之犬，在山道上蹣跚而逃，跌跌撞撞。
很快就被錦衣衛的追兵趕上。
身邊最後的殺手，只得放下洛鶯歌，拿出武器，拉開架勢要與錦衣衛相鬥。
洛丞中身上是有武的，但並不及手下殺手們高強，只是唯有一樣，那就是輕功了得，比之時玥，是比不上，但比別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殺手側頭掃一眼哭哭啼啼的洛鶯歌，“主人，事已至此，恐怕你只有舍下小姐，自己跑吧。”
洛鶯歌頓了一下，竟不哭了，她擡起雙眼，註視自己的爹。
在她眼裏，自己守了十幾年的爹，忽然間變得陌生了，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爹為什麽要逃？
當她聽到殺手的這番話，不禁擡頭，她想看看自己爹，是否真的會撇下她不管。
洛丞中遲疑片刻，眼看對面火光漸近，他把心一橫，“鶯歌，你我父女緣盡，你回去找展天義吧。”
說罷，洛丞中當真撇下自己的女兒，轉身要跑。
錦衣衛早有提防，他們知道洛丞中的輕功了得，這要是飛了，再想追可就難了。
當即，有人拉弓搭箭，照準洛丞中的大腿，放出一箭。
洛丞中聞聲回頭，一支利箭劃破夜空，直朝自己而來。
此時已然閃避不及，洛鶯歌見那箭直朝自己的父親而去，情急之下，渾然不顧危險撲了上去，以身相擋。
“噗~！”
夜空中一抹鮮血噴灑，洛鶯歌的後心中箭，俯身趴在地上，躊躇著擡頭望洛丞中，“爹……”
“鶯歌！”洛丞中悲憤咆哮，眼中充血。
他邁一步，想抱起女兒，可此時，錦衣衛已經靠近，洛丞中再看洛鶯歌，牙關一咬，轉身逃走。
洛鶯歌的眼淚掉了下來，註視洛丞中離開的背影，心中的絕望無法言語。
“爹……”
最後一個殺手也死了，錦衣衛再想追洛丞中，前方只有茫茫夜色。
他們低頭看洛鶯歌，人已經趴在地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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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內一間房裏，展天義和沈奪各躺一邊，展天義已經醒了，他身上的傷也上了藥，只是因失血有些昏沈。
而沈奪的床榻旁邊，還聚攏著好些太醫。太醫們一個個捏著胡須，愁眉不展。
時玥焦灼在側，“幾位太醫，他到底怎麽樣啊？”
其中一位年紀最長的太醫，嘆聲搖頭，“不好啊，不好……”
時玥心裏“咯噔”一下子，只覺腿軟，差點兒摔倒。
羅武將她扶住，“小玥，你沒事吧。”
時玥看著太醫，顫聲道：“什，什麽不好啊，他不會……”
幾個太醫再次搖頭，“血已流盡，現在還有氣，已屬罕見啦。如此硬漢，我等從未見過。”
“血流盡了？”時玥望著沈奪，他一身血跡，用水擦拭多次，也擦不去臉上痕跡。而傷口的地方，也早已不再有血流出，時玥的眼前瞬間被眼淚模糊了。
老太醫轉身對李嚴道：“李督公，如今，他雖尚有一絲氣息，但恐怕……”
“幾位太醫，只管盡力一救吧。”李嚴大粗眉毛擺出八字，一臉幽怨道。
老太醫點頭，與其他幾位同僚相視一眼，“如今我們只有死馬當活馬醫，盡力一試了。”
“好吧。幾位太醫若需上等藥材，直管開口便是。”李嚴還是那樣一副夭矯的讓人想吐的模樣。
“好，老朽等這便去開方。”說著幾個太醫圍到桌前，低聲商議之後，寫下藥方。
太醫將藥方交給李嚴後便離開了東廠。
李嚴將藥方轉交於一個小太監，“你看看，這方子，可有不妥之處？”
小太監拿了方子仔細看了半天，“回督公的話，此方並無不妥，只是些補血補氣，固本培元的藥材，也無相克，可以給他喝。只是效果，怕是……”小太監略顯無奈的搖頭。
“唉，先照這個抓藥給他喝吧。其他的，我們再想辦法。”
小太監正要拿著方子離開，李嚴叮嚀道：“這藥你親自去抓，去熬，任何人不能碰，知道嗎？”
“放心吧督公，小人知道。”
小太監拿著方子走了，李嚴拍拍時玥的肩，“你別擔心了，擔心也沒用。”說罷，他來到展天義跟前，“展捕頭，你這次立了大功啦。”
展天義挑起幹涸的嘴唇，“若非李督公相助，展某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何功勞。”
“展捕頭命大之人，怎會輕易死了呢？”李嚴笑道：“明日，咱家會帶仕女圖入宮，將案情報於陛下。展捕頭可以安心養傷了。”
展天義道：“李督公，我想，明日親自見陛下。因為……”說著他目光游移，掃過旁邊時玥的臉。
李嚴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手指蘭花，笑道：“展捕頭是想替她求情吧？”
“呃……”展天義稍稍低頭，默認了。
“放心吧，即便你不去，咱家也會代為向陛下求情的。況且，這次時掌門確實立有大功，若不是她把仕女圖找出來，連咱家都不知道沈奪藏圖之處呢。”
展天義點了點頭，擡眼望向時玥，時玥卻一臉擔憂的註視著沈奪。
他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
182深夜悄悄話
李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見展天義面有醋意，壓聲道：“展捕頭，你放心吧，咱家雖是個宦官，可也看得出來。那丫頭與沈奪之間，那就兄弟情，與她對你展捕頭的情誼，是不一樣的。”
展天義聞言不禁脫口，“是嗎？”。兩個字剛剛出口，他立刻感覺失言了，再看李嚴沖他一個勁兒的挑眉毛，他蒼白的臉上，竟然泛粉。
* * *
折騰了大半個夜，所有人都累了，在天亮之前沈沈的睡了。
時玥偷偷躲在門前，往屋裏看，展天義已經睡了，她這才悄悄走進房門。
先看了眼沈奪，而後來到展天義身邊坐下，指尖輕撫她傷口上纏著的紗布。
“你這只倔貓，都受了傷，還跟我擺著副公事公辦的臭德行。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過來看你。”時玥氣鼓鼓的面對睡著的展天義嘟囔，“哼！還不拿正眼瞧人家，倒和李督公聊得火熱。……唉，論對我好，你不及羅武，論酷吧，你又不及沈奪。真不知道我喜歡你什麽？”
展天義的眼珠隔著眼皮動了動，時玥並沒有看見，而是雙手托腮，翻眼道：“動不動說我這不對，那不對，還老是上綱上線的，隨時想抓我坐牢。”越說越氣，時玥伸指在他胸口沒傷的地方輕輕一戳，“或許，我就是看上你這皮囊？若論這個，你倒是比他們兩個強。”
目光在展天義胸口上停留，“這肌肉，摸起來還真舒服。”時玥食指在展天義的胸口一個勁兒的畫圈，卻未發現，展天義的臉色是越來越紅潤，半點兒不像失血過多的樣子。
展天義本來傷口就疼，偏偏時玥的指尖好像撩騷的不停的在周圍畫圈兒，弄得他睜眼不是，繼續裝睡也不是。
半晌，展天義實在憋不住了，一把握住了時玥手。
時玥楞了一下，再看展天義，面色發紅，好像隨時要噴鼻血似的。
“你，你什麽時候醒的？”時玥回想剛才說的話，臉頓時紅了。
展天義緊緊握著她的手，“從你進門時，我就醒了。”
時玥嘴唇蠕動，“你，你……，大晚上不好好睡，幹什麽啊？”
展天義輕喘，“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時玥低頭，使勁往出撤手，可沒得逞，手還在展天義手心兒裏攥著。她低頭小聲嘟囔，“我進門兒你就醒著，當然都聽見了。這和偷聽有什麽區別……？”
展天義微微露出笑容，“若非裝睡，我怕還聽不到你那些話……，我……”
“你什麽你？我……可什麽也沒說。”時玥忽的站起身，甩手退後幾步，“你……失血過多，腦子出現幻覺了，呃不，是幻聽，對幻聽，呃……就是，聽到了完全不存在的聲音。”
“幻聽？”展天義一臉茫然。
時玥轉身就走，繞過桌子，以桌為擋，“你趕緊睡，別胡思亂想。我明日再……再來看你。”
說罷，時玥逃也似的跑了。
沖出房門，手撫突突亂跳的心臟，平靜了半晌，才回頭朝屋裏偷窺，當看見展天義仍註目門口，不禁嘴角一抿，含羞而笑。
心慌慌腦袋裏一片空白，時玥也不知是怎麽回的房。到門前將門推開，羅武忽然從屋裏躥了出來。
矮馬！
時玥嚇得魂兒差點兒沒了。
“小玥，你上哪兒啦？等你半天了。”
時玥撫摸胸脯，安慰自己受驚的小心臟，眼珠滴溜溜的轉，並不想告訴他，自己半夜偷偷摸摸的去看展天義的事。
“呃，咳……”時玥磕巴半天，尋不到理由，眼睛一橫，“本掌門做事，還需要向你交代嗎？”
時玥說完拔開羅武，快步走進屋子。“這麽晚了，你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幹嘛？”
羅武撓頭，“我白天睡多了，現在睡不著。”
時玥：……
“你那叫睡多了？你那是嚇暈了好嗎？”
羅武紅臉，訕訕的，“哎呀，我那不是從小沒進過那樣兒的地方嘛。”
“行了行了，我能理解。”時玥見他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頓覺好笑。
“真的？你不怪我吧，小玥？”
“我怪你幹嘛，你又沒出賣我，只是害怕嘛，人之常情。要換了是我，我都未必能像你這樣，說不定，一早就坦白從寬了。”
“小玥，你真會安慰人。”
羅武說完往凳子上一坐，也不說話，就那兒傻樂。
時玥瞅著他，“你幹嘛？有事說事，沒事我可還要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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