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今年多大了？”夕顏笑瞇瞇地問道。

慕雲天撇撇嘴，“不要叫我小鬼，你又比我大不了多少？”慕雲天第一次遇到敢對他大呼小叫的人，覺得甚是新奇，眨了眨眼，問道，“你是哪裏來的？”

哪裏來的？這是個什麽問題？夕顏面露疑惑。

慕雲天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哪個宮的？我好像沒見過你？”

夕顏搖搖頭，“我不是宮裏人，我是隨別人一同進宮的。”

突然間，幽靜的林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有人踏著滿地黃葉而來，“雲天，你怎麽在這兒？”

來者一襲如墨黑衣，一雙漆黑鷹眼，負手而立，沈穩霸氣，正是慕雲飛，夕顏微微側目，不敢迎上他的目光，而她身旁的慕雲天卻是燦爛一笑，一個飛身跳到慕雲飛跟前，恭敬的喚了聲，“大哥！”

大哥？夕顏楞了楞，似是有些不敢置信，這傻小子喚慕雲飛大哥？那他豈不是……心咯噔了一下，暗罵自己愚蠢，能在這皇宮中自由行走，又姓慕，除了當今聖上，還能有誰？沒想到自己居然把皇帝嚇得嚎啕大哭，真是罪過，罪過！

慕雲飛的臉色有些陰沈，看著慕雲天道，“來這種偏遠之地怎麽也不帶隨從，萬一出了什麽事該如何是好？”

慕雲天臉上始終洋溢著笑意，“大哥放心，雲天已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大人？是誰剛才哭得跟個小孩似的？夕顏很想笑，可猜出慕雲天的真實身份後，卻笑不出來了。

慕雲飛微微點頭，隨後徑直走到夕顏面前，輕聲問，“怎麽出來了？”

夕顏低下頭答道，“有些煩悶，想出來走走！”

一旁的慕雲天有些摸不著頭腦，走上前道，“大哥認識這位姑娘？”

“自然。”慕雲飛道，“她是我夜魂的人。”

一個念頭瞬間萌生在慕雲天腦海中，“莫非，大哥便是為了這位姑娘和郡主姐姐悔婚的？”

這一問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慕雲飛不答，夕顏亦低頭不語，可沈默便是最好的答案，慕雲天的神色隱隱有些失望，就在這時，樹林遠處跑了幾個慌慌張張的宮人。

宮人對慕雲飛和慕雲天各行了一禮，道，“陛下讓奴才好找，王爺來了見陛下不在書房念書，正大發雷霆呢！”

慕雲天一聽永寧王來了，立刻慌了神，“慘了，皇叔來了，我得先走了。”

慕雲飛點點頭，道，“那你快些回去吧，晚了，又會被皇叔責罵了。”

而慕雲天卻把目光轉向了夕顏，“你還會來嗎？”

夕顏不知如何作答，她既不是世家小姐，又不是朝廷重臣，怎可能隨意進宮？只得答道，“或許會！”

慕雲天展顏一笑，“那我等你！”

說完，便隨宮人們離去了。

林間又恢覆了平日的幽靜，兩人並肩站在林間，久久不語。

落葉飄零，卻是慕雲飛一語打破平靜，“想知道我母親的故事嗎？”

不待夕顏回答，慕雲飛便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我的母親並非出身門閥世家，而是商賈之女。母親自幼便與別家女子不同，她心高氣傲，且*不羈，曾揚言要踏遍千山萬水，覽盡天地江山，十八歲時，她以一曲《離殤》名動京都，從此有了京都第一才女的名號，她的驚世才華連學富五車的才子也甘拜下風，外祖父常常為她憂心，說尋遍天下恐怕也難找到能與她般配之人。

只可惜，這樣的母親，卻愛上了一個男人，當朝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對母親亦是傾心，更以後位相許，以證真心，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那是一段讓京都才子佳人都艷羨的戀情。可待母親游歷歸來時，聽見的卻是太子登基，迎娶王侯之女的喜訊，商賈之女，焉能為後，母親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只是真愛蒙了她的心，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母親只有斬斷情絲，因為她的心高氣傲容不得她自己為他人之妾，可新帝卻是苦苦哀求，新帝答應母親，此生絕不娶她為妃，唯一的要求只是讓她留在他身邊，最後母親妥協了，無名無分的住進了皇宮，母親是翺翔在天上的鳥兒，皇宮卻折斷她羽翼的牢籠，母親願意放棄她的自由，留在先帝身邊，用情不可謂不深。

宮廷的乏悶磨滅了母親的心性，時間越長，母親越是倦怠，她覺得自己仿似行屍走肉一般，游走在暗無天際的牢籠，漸漸地，先帝對她的感情便淡了，你知道，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能在皇宮中存活，依靠的便是皇帝的寵愛，若是皇帝不再愛她，她便沒有活路，皇後對母親嫉恨已久，而恰好皇帝的弟弟永寧王一直對母親心存愛慕，終於有一日，皇後向皇帝誣告母親與永寧王私通，皇帝本是不信，對簿之下，永寧王竟供認不諱，母親要皇帝放她出宮，可皇帝一怒之下竟將她打入冷宮，命她永生永世不得離開，當時她正懷著我，而我便被眾人視為雜種，我從小便生活在冷宮，印象中只有母親，蘭姨兩人，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

“別再說了，”夕顏打斷了他，仿似想將他的悲傷止住，她知道後面的故事有多麽淒慘，她不想再聽，不想看到他悲傷，“別再說了！”

在夕顏印象中，慕雲飛從來不會說這麽多話，而這一次卻將他的往事娓娓道來。

已近黃昏，慕雲飛遙望著那輪紅日良久，“你很難過？”

“是！”夕顏點頭。

慕雲飛幽幽嘆息，眼眸中蘊藏著無限的哀愁，“再難過的事我也經歷過了。”

“她是怎麽死的？”夕顏低聲問道。

“被關著冷宮這樣的地方，自然會得心病，她能撐十年，已是不易！”

“那她葬在何處？”夕顏又問。

慕雲飛頓了頓，道，“與先帝同葬！”

先帝駕崩之時留下遺旨，將冷若語的骨灰一同放入陵寢，生同衾，死同穴。

慕雲飛的嘴角忽而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說完便踏步向前，夕顏本來還想問什麽，見慕雲飛走了，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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