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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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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1810年,她騎著白馬闖入達西的眼簾,闖入他的心裏。那一瞬間他認為穿番紅色長袍的婚姻之神已經拿著蠟燭為他指明道路。

她騎馬穿過那條密密匝匝蘇格蘭杉林蔭蔽的綠蔭大道,給那綠蔭之路帶來春曉,她的美正鮮明的昭示著春日降臨。彼時黑莓剛剛開花,土壤中的嫩芽和他心中的愛從此抽生,眼中的世界都被一種熹微而幸福的金光遍布,她穿著白色的馬褲翻下來的一瞬間,長筒靴蹬到地上那一瞬間,臉上罕見的露出快活的笑容,綠樹白花所散發出來的一種甜美的香氣,漸漸的就把這片區域滲透填滿,這種甜蜜的芳香所攜帶的一種清晰、一覽無遺的愛,不僅他自己心知肚明,喬治安娜看在眼底,羅莎德琳也收入眼中。

那天晚上,赫斯頓太太在艾斯格尼亞莊園打牌輸掉一次又一次六便士時,達西默默坐到鋼琴前,彈奏了“羅賓·阿戴爾”,以這首蘇格蘭樂曲背後蘊含的愛情故事,委婉而曲折的表明了他內心愛情的降臨。

她從坐的地方擡起頭來看他,一直,一直看著。

美麗的羅莎德琳,高雅的羅莎德琳,歌唱的羅莎德琳,騎馬的羅莎德琳,擁有世上一切好的品質的羅莎德琳……完全符合一個丈夫對妻子的理想形象,也許美中不足的是她有點鋪張,愛好奢華,但她並不吝嗇,在倫敦街上,看到窮人小孩們團團圍著商店,凝視凸肚窗裏的姜汁面包時,她會毫不猶豫掏出身上所有的錢,遞給那些小孩,不管有多少,都盡數給出。

他問她何以如此慷慨,慷慨的貴族姥爺都頂多丟幾便士打發那些孩子們。她說她深知饑餓是一件多麽令人痛苦、深惡痛絕的事……善良的羅莎德琳,高尚的羅莎德琳。

漫步那倫敦路上,她又憂傷的說:“……有時候我的心中會突發amor patriae……過去的一切都是難以忘卻的,我想念故鄉。”

“你想念艾斯格尼亞。”達西想起她在艾斯格尼亞的歡樂。

“不,不是那裏。”她搖頭,想起昔日聖彼得堡的生活。

1811年3月10日,他向羅莎德琳正式求婚,她也同意了,如果事情進展很順利,結賬日前他們就能結婚,然而不幸的事發生了,1811年3月18日,上將被看管倉庫的下人擊殺,很明顯婚姻不能再如期進行,因為要舉行葬禮。

羅莎德琳少女時代的家庭教師千裏迢迢趕回艾斯格尼亞莊園,參加昔日雇主的葬禮,他頭次見到了她的家庭教師,私下兩個人時,那位女家教和藹的說:“你好,達西先生,我是羅莎小時候的家庭教師,不過大概七年前,我就沒有教她了,上將親自做主,把我嫁給了一戶很體面的人家,我至今都非常感謝他的慷慨……”

他彬彬有禮的說:“你好。”

“我非常高興得知,上將去世後,他無依無靠的侄女能夠找到您這麽一位體面的先生過日子……我想上將泉下有知也會非常欣慰,他從十一年前把羅莎帶回艾斯格尼亞莊園,就對她懷著多大的耐心與慈愛啊,讓我教她說會英文為止,讓她像個體面的英國淑女那樣成長……”

“不好意思,你說什麽?”他問,“什麽叫做“帶回”?什麽叫做“侄女”?”

“您不太清楚嗎?羅莎德琳是上校一位遠嫁俄國的堂妹的女兒,這可憐孩子的母親死了之後,他就把她接來,當作女兒一樣撫養。她剛來的時候,半句英文都不會說,只會講俄語,教會她講英語,花費了我很大力氣……”女家教說。

怪不得她不叫羅莎德琳“澤金小姐”,因為在女家教潛意識裏,羅莎德琳並不是上將的子女。

“但不管是上將還是誰,都說羅莎德琳是上將和他夫人的女兒……上將自己也說那是他妻子唯一遺留下來的東西。”達西說。

女家教錯愕的睜大眼睛:“那是無稽之談,我並不知道上將是怎麽想的,但我很肯定,那時我剛進艾斯格尼亞莊園,上將指著羅莎,對我說那是他的侄女。也許這些年來他非常的疼愛羅莎,把她當作親女兒來對待了吧。”

她轉身走掉了,達西還在思索這個問題,上將和年長的夫人評價羅莎德琳所說的“她酷似昔日的上將夫人”,女家教說的“她是上將妹妹的女兒”,兩種混雜在一起,決不出對錯來,這個問題他沒能問羅莎德琳,大概1811年12月底,他接到了澳大利亞的一封代筆信:

致費茨威廉·達西先生:

我是已被放逐至英帝國殖民地的比博·布蘭奇,澤金家倉庫前看守。

我以一顆誠摯的心奉勸您不要娶那位惡女——羅莎德琳·澤金。是她親自槍殺了上將,並宣稱如果我承擔這份罪責後,她願意跟隨我來到放逐地,並且嫁給我,然而這一切沒有兌現,當我寫信咨詢她時,她勸我隨便去找個毛利女人,並宣稱此生不會到達澳大利亞這片土地。我以誠摯的態度告訴您,她才是3月份那場弒父悲劇的始作俑者,我只不過是受其蠱惑。

她是一條千人千面的蛇,絕非忠貞不貳的女人,如果您這麽一位體面的先生選擇她為妻子,您將會後悔終生,畢竟她是個連親生父親都敢下手去殺的女人——她像平時打獵一樣,輕松的舉起槍來打爆了上將的頭。我早已知道您和她將結婚,但出於一種公正的勸導精神,希望您不要誤入歧途,她不愛您,只是愛您的地位與錢財。

比博·布蘭奇

那份文質彬彬的看管代筆信,他交給了羅莎德琳,讓她看,她看完之後臉色都沒變,他問她:“我問你,羅莎德琳,是你殺了你父親嗎?”

她一直看著他,沒有撒謊,然後說:“是。”

“你是你父親的女兒嗎?”一個矛盾句。

她說:“不是。”

“那麽你是他的侄女?”

“也不是,”她說,“我和他沒有一點點親緣關系,我是被他從聖彼得堡撿回來的貧兒。”

她沒有撒謊,然後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他:“我們結不成婚了,對嗎?”

他像她回答他那樣,說:“是。”

痛楚,那綠樹白花所散發的甜蜜芳香所帶來的呼吸痛楚,給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情感負擔,怪不得她說懂得“饑餓的痛苦”,怪不得她說心中突發“amor patriae”不是指艾斯格尼亞莊園,原來那是指聖彼得堡。

她說:“我沒有你,可能永遠不會變成一個正派的人了。”

他能說什麽呢?他說:“我很遺憾。那麽,羅莎德琳,你愛過我嗎?”

“沒有。”她說,這也是羅莎德琳的美好品質之一,她根本懶得撒謊。於是婚姻之神在達西眼前用大拇指按熄了明亮的蠟燭,擡起拇指指腹來看的時候,已經被燒得焦灼烏黑,他覺得荒唐的地方是,彌爾頓的這首長詩居然叫做《快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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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高中生涯好像真的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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