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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Vol.01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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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龍馬在三十二歲那年的春天宣布退役。

粉絲在他最近更新的那條推特下面哭天喊地也沒能讓他回心轉意,他置頂的推特寫道:[贏久了,沒意思。抱歉。]

沒人知道他那句“抱歉”的意思。

也沒人知道他在跟誰道歉。

配圖是他第一次贏得大滿貫抱著冠軍獎杯的照片,背景是歡呼的粉絲球迷,而滿載榮耀的那人卻緊繃著臉,洩露不出半點愉悅。

那張照片曾經在他的粉絲圈廣為流傳,她們都在隱隱猜測:

為什麽分明是這樣歡喜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卻滿是悲傷。

他那樣難過。

難過得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就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在這時候選擇退役一樣,同樣沒有人知道。

他的推特幹幹凈凈,有時候只是簡短的兩個字:

[贏了。]

大多數時候只有一張圖,金色的獎杯。跟他的人似的,一樣的耀眼。

時常在他那裏碰壁的媒體都說,那個年紀輕輕就驚才艷艷的天才網球運動員越前龍馬,性情寡淡到不近人情。

而這時陪伴越前龍馬多年的鐵桿粉絲們就會心照不宣地呵呵一笑,用心酸遺憾又故作老成的口氣說,你們果然是還差得遠呢。

以前的越前龍馬不是這樣的。

他偶爾會在推特上分享關於他的生活。可是那樣的越前已經很久遠了。

二十六歲始,他便再也沒更新過生活的瑣碎片段。

最後一條還停留在——

[新婚快樂。]

照片上女孩的背影漸漸模糊。

她仍然綁著馬尾辮,邁著小碎步。身後櫻花爛漫,春暖依舊。

而這一次。

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他的世界。

那個讓她們羨慕不已又恨得牙癢癢的女孩,她上輩子究竟是做了多少行善積德的好事啊,才能騙取一份赤誠純粹的真心。

這麽多年,一直。

再往前翻,也可以捕捉到曾經的蛛絲馬跡,那樣殘忍而直白地曝露在所有人眼前:

[卡魯賓走了。狠心的女人。]

[卡魯賓想她了。]

[球拍壞了。修不好了。抱歉。]

[笨蛋。]

[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

[說起來,你們知道什麽叫相親嗎?這是紅杏出墻的新一種方式?]

[輸了,抱歉。下次我會贏回來。項鏈送出去了,看來是沒被嫌棄。松了口氣。]

[吶,聽說這玩意兒叫蘋果?卡魯賓應該很高興有人比它還笨手笨腳的。]



[我的。@小公主]



[喜歡,是什麽。]



什麽樣的蛛絲馬跡。

大概,是他們相愛過的證據。

而她們追溯過去,發現另一個賬號已然空置多年。燦爛地笑著的頭像,灰白一片。只餘下孤零零的簡介,孤零零的名字。

——Hizuki.Atobe。



退役以後的越前龍馬回到了日本,已經身為人母的伊芙小姐與丈夫來機場送他,她像以前一樣勒住他的脖子:“臭小子,結婚的時候可別忘記給姐姐寄請柬,到時候姐就算在南極都跑回來找你討杯喜酒喝。”

一如既往粗暴的對待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的臉被扯變形了:

“……好痛。”

“臭小子。”

伊芙總算松開他,豎起手掌不輕不重地敲打他的腦袋,明明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卻發出惡心的嬌俏聲:“討厭。”

她陪他從十六到三十二,整整十六年。彈指一揮間,不過須臾。

對於伊芙來說,她見證了他從雲端跌落低谷,又從低谷款款爬起來。那孩子之於她,無論年齡歲月,他永遠都是初見時那個囂張地擡起下巴問“你就是我的經紀人”的目中無人的小孩。

越前龍馬摘下帽子,鄭重其事地鞠了個躬:“多謝,伊芙小姐。”

為這麽多年從未想過放棄他的她。

為自己。

·

越前龍馬孤身一人回日本時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下了飛機後第一眼就望見了機場電視屏幕上重播的他退役前的那場比賽,那時他在大比分落後的情況下力纜狂瀾,以一個漂亮的破滅的輪舞曲結束這場拉鋸戰。

陷入苦戰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條件反射地打出了那個扣殺球,記憶中好像已經模糊的女孩跳起來扣球的模樣死死地釘在了他的腦海裏。

直到死亡,將她剝離。

可他分明記不清她的臉了。

那人,應該身為人母了吧。

“啊,是越前龍馬。”

“果然好帥啊龍馬君。”

“吶吶,這樣厲害的龍馬君,為什麽會選擇這麽快退役呢。”

他這些年,幾乎是百戰百勝。

越前龍馬拉低帽檐,只背著一個網球袋就走出機場。

外面車水馬龍,日光灼灼。

他一擡頭,就看見了朝他招手的昔日前輩,他明明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短暫的楞怔過後,他擡腳朝他們走去。

恍惚間時光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流走了,回頭看,他們仿佛還是當初握著網球拍在夕陽下奔跑的滿腔熱血的少年。依舊生命不息,熱愛不止。

一個時代過去了。

……

越前龍馬在家裏悠閑地躺了幾天就被忍無可忍的越前南次郎踢去了青學網球部報道。

那個老頭子十幾年了還是這麽的活力四射,他最近居然不大看那些不/良刊物了,倒是喜歡上了看劇,以前越前初奈演的戲被他一股腦兒地翻了出來。

電視機上播放著的是越前初奈十六歲時演的電影,墨綠色長發的少女回眸彎唇一笑,明眸善睞,少年一生最是心動。那是越前初奈最好的年華。

越前初奈在她二十七歲那年嫁給了幸村精市,正式冠上了他的姓氏,改名為“幸村初奈”了。

挺難聽的。

不過那兩人兜兜轉轉,總算走在了一起。

越前南次郎斜躺在榻榻米上,胡亂地按著遙控器,漫不經心地問:“餵,臭小子,打算什麽時候帶個姑娘回家啊?實在不行,帶個男孩子也可以啊。不管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的,老爸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蹲在玄關口綁鞋帶的越前龍馬照常無視掉他,反正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為老不尊。

他揮揮手:

“我出門了。”

“餵,臭小子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一點也不知道尊重老人家……餵……”

顯而易見是沒有的。

他退役後無處可去,這時候他接到了目前在青學擔任網球部教練的乾學長的邀請,他考慮再三決定應承下來。

最終還是回到了青學啊。

背著網球袋站在熟悉的數十年如一日的學校門口,越前龍馬覺得自己仿佛閉著眼睛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網球部。直到他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來的位置,與那棵爬滿花骨朵的櫻花樹面面相覷。

數十年如一日的不只是學校和櫻花樹。

還有他。

越前龍馬低頭給乾貞治發消息,他沒回,大概是在訓練。於是他收起手機,百無聊賴地打量起隨著時間的遷移而有微小的變化的景色。

乾學長從早稻田大學畢業後回到了青學網球部擔任教練,幾年前龍崎教練正式退休後網球部全程交給了他。他依然熱衷於研究各種稀奇古怪顏色的乾汁,網球部估計被他折騰得夠嗆。

“……龍、龍馬君?”

略微遲疑的聲音響起,來人認出了他:“真的是龍馬君啊。”

“啊。”

越前龍馬楞了下,也辨認出了人:“日安,龍崎。”

龍崎櫻乃大學畢業的時候去了家報社擔任文字編輯,沒過幾年就辭了職。現在在青學是初中部的國文老師。她抱著書與越前龍馬漫步在林蔭小道上,給他帶路的同時還忍不住調侃道:“龍馬君還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呢。”

越前龍馬聽出了那裏邊善意的嘲笑,不自然地別過頭:“學校變化挺大的,我有好些年沒回過了。”

從善如流的狡辯讓龍崎櫻乃忍俊不禁,她沒有拆穿。

她也不會想到終有一天她能夠坦坦蕩蕩地與年少時暗戀的少年並肩而立,心裏宛如止水一片。

龍崎櫻乃走在越前龍馬面前帶路,含笑道:“龍馬君是回青學看望乾學長的嗎?還沒跟你說聲恭喜呢,比賽。”

“啊,多謝。”

他解釋:“我是受乾學長所托,回來青學網球部任教的。”

龍崎櫻乃停下腳步,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麽多年的愛戀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煙消雲散了:“真好,又能看見龍馬君打網球了呢。”

“嗯。”

兩人繼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向網球部走去,有搭沒搭地交談著:“對了,我聽前輩說,你和之前四天寶寺的遠山金太郎結婚了。我一直在國外,還沒跟你說過恭喜呢,龍崎。”

“金醬對我很好呢。”龍崎櫻乃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垂下眉眼,雙眸溫柔繾綣:“以前不知道,能夠嫁給兩情相悅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兩情相悅的人啊。

越前龍馬想,他大概是沒有的。

龍崎櫻乃問:“龍馬君現在還是一個人嗎?”

“嗯。”

他想了想:“可能是習慣了。”

“到了。”

龍崎櫻乃把他帶到了網球部,輕風揚起她及肩的酒紅色頭發,越前龍馬才發現她的長發相較於國中時期剪短了。她會心一笑:“那個人一定會出現的,龍馬君。”

不會了吧。

越前龍馬想。

再也不會有那樣的人了。

年少時已然耗盡了他一生的心動。

但越前龍馬望著龍崎櫻乃真摯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應下來:“也許。”

他們互相告了別,分道揚鑣。

場外做記錄的乾貞治看見了他,朝他招招手:“你來了,越前。”

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衫迎著夕陽瘋狂地奔跑,身後仿佛有張著血盆大口的紅綠色特制飲料追著他們。少年熱忱,一如最初。

他翹起唇角,應聲:

“嗯。”



翌日土曜日越前龍馬便去了幸村宅看望越前初奈。

他在銀座挑選了好久也沒選到給他的外甥和外甥女適宜的禮物,就把先前他托集訓時候認識的來自Z國的隊友給他捎的那對長命鎖帶去了,結果被越前初奈狠狠地吐槽了一番。

越前初奈都無語了:“長命鎖是送給新生兒的,我的樹希和咲希都四歲了。用不著了啊,笨蛋哥哥。”

越前龍馬心虛地摸摸鼻子:“是嗎。”

也不知道幸村精市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二十八歲那年越前初奈難產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哥哥叫幸村樹希,妹妹叫幸村咲希。

今年四歲。

長得與幸村精市像極了的幸村樹希綻放與他父親近乎一模一樣的笑容,嘲諷:“舅舅是笨蛋。”

他果然還是喜歡妹妹幸村咲希。

畢竟。

她長得挺像他的。

而哥哥樹希與幸村精市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包括那惡劣的性格,以及Max值的嘲諷能力。

“樹希,就算是實話也不可以這樣說舅舅哦。”

幸村精市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見,越前君。”

墨藍色頭發的幸村咲希從幸村精市大魔王逗弄她的魔爪裏掙脫出來,撲上去抱住越前龍馬的大腿,眼淚汪汪地仰起頭望著他:“舅舅你終於來了哇,你又沒有帶咲希最喜歡的奶糖。”

……忘了。

他最招架不住幸村咲希的眼淚攻勢了。女娃小小的一團,撒嬌討好,像極了小時候的越前初奈。

被扣上欺騙小孩的帽子的越前龍馬牽著幸村樹希和幸村咲希的手一大兩小地往後院的網球場走去了。他怕幸村精市的滅五感絕招把這兩個小孩子給帶跑偏了,就答應了教他們網球,雖然是在他的連哄帶騙下他們才勉強同意的。

——我很厲害的哦。

——你們爸爸曾經是我的手下敗將。

——跟我學網球就能打敗你們爸爸。

這種用誘拐小孩的口氣行截胡的事,他才不會承認。

“哥。”

“啊。”

“找個合適的人相伴一生吧。”

越前初奈望著球場上抱著網球拍摔了一跤的幸村咲希,幸村樹希把她扶起來,兄妹相視一笑。她語氣平平,與越前南次郎和龍崎櫻乃都不同:

“別再孤身一人了。”

她說。

越前龍馬躺在草地上遙遙盯著湛藍的天空,灼目的日光刺得他半瞇起眼:“沒有合適的啊。”

他側過頭覷她一眼:“怎麽今天你們每個人都要跟我說這種事。啊,好煩。”

越前初奈抱膝而坐,欲言又止:“哥,其實……”

“小奈。”

幸村精市突然出現,喊她的名字:“來客人了哦。”

·

幸村咲希沒玩多久就扔了網球拍嚷嚷著要回去了,她的運動神經大概是遺傳越前初奈的,是個體育廢。

越前龍馬記得以前越前初奈跟他一起學網球時也經常耍賴,她跟不上他們就會甩球拍跑到一邊坐著休息,光明正大地偷懶了。遺傳基因真是神奇,這對母女連耍賴任性的時候都出奇的相似。

倒是幸村樹希,意外的天賦異稟,該讓人忍不住稱讚說不愧是神之子幸村精市的親兒子。

越前龍馬只好又帶著兩個小不點回前院。



“奈奈,差不多點我們也該出發了。”

“抱歉,小涼。”

憂心忡忡的聲音:“我這邊稍微有點事,恐怕今天脫不了身了。”

“你不會忘了今天是她的忌日吧。”

“我當然不可能忘記。”

越前初奈回:“就是我哥剛才來了,在後院陪樹希和咲希打網球。我暫時脫不了身。”

有點耳熟的聲線,略微帶著點苦惱:“這樣就麻煩了。”

“跡部君還是不去嗎。”

“嗯。”

“小景他啊,好像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呢。”

“或許,只是還相信著吧。”



越前龍馬倚在墻上聽著門口的人絮絮說話的聲音,靜靜佇立半晌,迷茫地睜大了琥珀色/貓眼,才開口:

“誰的忌日?”

靜。

死一般的沈寂。

越前初奈生硬地轉移話題:“哥,樹希和咲希呢?”

“在幸村前輩那裏。”

越前龍馬看清了與越前初奈交談的人,是已經改姓“跡部”的秋元涼兮,她牽著個女孩,紫灰色的長發,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得宛如星辰,稚嫩的臉上隱隱約約透著誰的影子。

他無端覺得緊張,心底恍若被什麽死死攥住:“她是?”

“睦月。”

女孩開口了:“我叫跡部睦月。”

姓跡部。

年齡也不對。

他說不清那一剎那心裏的滋味,興許是重逢故人時的不知所措。

越前龍馬:“原來是秋元前輩跟猴子山大王的孩子。”

他旋即又問,像是隨口一提:“你剛才說,誰的忌日?”

這句不經意的話卻霎時間讓整個房間墜入冰窖裏。秋元涼兮沈默著望向神色凝重的越前初奈,越前龍馬也盯著她,臉上沒多少多餘的表情,只是眼珠子分外的專註。

漫長的半分鐘。

頃刻。

越前龍馬聽見了他的心臟在那一瞬間驀地凝滯一下。

“緋月。”

越前初奈在他慢慢變得灰白的臉色下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回答:“跡部緋月的忌日。”

……

……

——跡部緋月是在她婚後的第二年春天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

*所有人都幸福了。

*除了龍馬和緋月。

*幸村樹希和跡部睦月是一對青梅竹馬的姐弟戀,包子番外有,大概率會在《飛鳥與魚》那部裏。

*無論重生多少次,另外兩對的主線都不會變。

*重看網王全國大賽覺得小金和櫻乃莫名般配,就有了這個私設。畢竟我這裏,龍馬只對緋月一心一意。

*乾挺適合當教練的。

*龍馬打出破滅的輪舞曲決勝負=打出小公主的扣殺=打出跡部大爺的扣殺→我暗戳戳撒的是跡越糖(bushi)

*下章高虐,註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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