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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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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只是他心裏隱隱有一層擔心揮之不去。

和珅擺明了同他的想法不一樣, 他是順著乾隆的心思來的,可和珅對乾隆態度沒有如他這般,顯然和珅有他自己的想法。對於這一點的, 英廉就怕和珅同乾隆有分歧。

君臣之間有分歧不可怕, 就怕和珅將來會抓著這一點同乾隆硬剛。

哪怕英廉之前得了和珅的保證,他也還是不能放心。可和珅這邊他又勸不動,乾隆那邊更是不能碰,英廉思來想去, 只能在心裏重重嘆了一口氣。

從前他得乾隆重用, 和珅又年輕, 是他很看重的後輩,他自詡還是護得住和珅的。而在很多事情上,他也是能夠提攜和珅的。

但是隨著和珅越來越得乾隆重用, 越來越在朝堂上散發他身上遮掩不住的光芒,英廉就覺得有那麽一瞬間, 和珅眼瞧著就長大了。

瞧著自己面前這個清俊好看眉宇間皆是沈穩持重的青年, 英廉第一次深深的覺得, 他是真的老了。

有很多的事情, 英廉可能已護不住他了,甚至很多的時候,都需要靠和珅自己來化解。意識到這一點後, 英廉倒也沒有太郁結於心,甚至心中深深的憂慮都減輕了不少。

英廉不知怎的就釋然了。

他是老了,他也得承認他老了。既然掌控不了什麽, 也沒法掌控什麽,他就不能給和珅拖後腿。畢竟是看著和珅長大的,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英廉在心裏頭打定主意了, 瞧著和珅現在的能力與地位,他也幫不上和珅什麽,他能做的也有限,若將來乾隆與和珅當真是鬧開了,君威不可冒犯,但是英廉哪怕舍出去這張老臉,也會盡力在乾隆面前替和珅斡旋的。

和珅可不曉得英廉心裏頭的念頭,瞧著英廉緊皺的眉頭慢慢松開,他又給英廉揉了揉額角,直到瞧見英廉慢慢進入睡夢當中睡熟了,和珅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又替英廉掖了掖被角,才從書房中退了出來。

書房院子外頭一直都有守著的人,等到和珅出來,便根據瓜爾佳氏的囑咐悄悄進去守著英廉了。

英廉是操勞傷心過度了,他原本是坐著的,但是太累了就忍不住睡過去了,書房的榻自然沒有臥房的床榻舒服,和珅怕貿然把英廉叫醒讓他更不舒服,就囑咐了身邊的人,讓守著英廉睡好了再說。

如今正值秋深,英廉這兩日身體不舒服,正是不能著涼的時候。

和珅從書房院裏出來時,瓜爾佳氏已經回後院去歇著了,和珅不放心,也跟著去前頭轉了一圈,瞧著沒有什麽大事,又聽說馮之溪已經醒過來了,他就去看馮之溪去了。

馮之溪這邊還是沒什麽力氣,醒了也是在床榻上用軟枕墊在身後靠著,和珅進來的時候,林花和雪擁正用熱水浸過的帕子擰幹了輕柔放在馮之溪的臉頰上給她輕輕的敷著去腫。

馮之溪哭得傷心,眼睛都哭腫了,現在再要有想哭的感覺就覺得眼睛特別酸澀難受,眼淚流出來染得臉頰特別疼,視線也會很模糊,頭特別暈,馮之溪就不敢再這麽哭了。

若是難受,就靜靜待一會兒,把心裏頭的難過酸澀給壓下去。要是再這麽不加節制的哭下去,眼睛就要哭壞了。

帕子的溫度很快就降了下去,林花和雪擁把帕子拿下來預備再弄熱些,馮之溪就把一直閉著的眼睛悄悄睜開了一條縫,她聽見和珅進來的聲音了。

剛和珅就在床榻邊輕輕坐下,還握住了她的手。

林花把熱乎乎的帕子送上來,馮之溪又把眼睛閉上了,卻握緊了和珅的手:“聽說祖父請你去書房說話了?”

和珅擡手親了親馮之溪的手背,輕聲說:“他們都很好。你不要擔心。只是這幾日忙著曾祖父的事情少休息短了些精神,待之後好好養著,身體很快就恢覆了。”

和珅也沒瞞著馮之溪,把英廉請他去書房說的話筒馮之溪講了,“曾祖父離世,祖父按制是要在家守制的。祖父在朝中的差事,皇上的意思是我來接替。祖父有些擔心,便將皇上的意思提前同我講了。是怕我心裏沒有準備。其實早前皇上一直都很讚賞我的賺錢能力,從不幹涉我做生意時,我就知道皇上的意圖了。”

和珅同馮之溪時常會談起政務,他同和琳福長安說起朝中事情的時候,也不會刻意避著馮之溪,所以這些事情,馮之溪都是知道的。

和珅將林花雪擁手中的差事接過來,親自給馮之溪敷臉蛋。林花和雪擁見夫妻倆說起政事,就悄悄給二人行了禮,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馮之溪覺得臉上有些過熱了,就沒讓和珅再繼續弄熱帕子給她敷了,她想緩一緩:“夫君是不是覺著,這差事不大好辦?”

和珅將盆裏熱水倒掉,才微微笑著說:“沒有不好辦。只是我與皇上心思不同。這事兒辦到後來,可能就與皇上的期望不一樣。皇上的意思,是想叫我斂財,多弄些銀錢回來供他南巡享樂,可我同祖父不一樣,我不想在這方面順著皇上。”

“三次南巡,國庫已是入不敷出,若再這樣繼續下去,只怕虧空更甚。戶部想要存住銀錢,無非是開源節流。可如今這開源都已是很難了,各省的虧空都是大數目。唯有節流休養生息方是正經。要說斂財二字,本就都是些不正經的法子,我不大想用。”

“皇上內庫中的銀子這些年都沒怎麽動過。從來都是只用外頭的。很多時候,這些事情皇上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他只要知道,他想要的南巡不管幾次都會有,不管是要去哪個地方都能去,他的南巡永遠風□□派,這就足夠了。至於銀子從何處而來,那都是底下人考慮的事情,與皇上無關。”

“可事實上,誰都知道,這些銀子有相當一部分是外頭進獻來的。再加上國庫裏的一部分。這是暗地裏的事情,可明面上,誰不知道呢?”

和珅同馮之溪私下說的這些話,比對著英廉說的還要直白些。他從來將馮之溪當做體己人知心人,他的心思和打算就沒有瞞著她的道理。

和珅很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大事,這事兒比之上輩子貪些銀子的事兒可要大多了,那些事情就招惹的他暮年家宅不安,臨到最後他是深深後悔。這輩子想做的事情也很大,但是他問心無愧,認為他所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也是種彌補。

可這事兒做起來動蕩更大,難免會波及他的親人妻子朋友,作為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和珅希望馮之溪同他一樣明白,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麽,以及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局面。

早年間和珅就同馮之溪說過他的心思,馮之溪一聽這話,心裏頭的念頭轉了一轉,就明白了。

她又將身後的軟墊加了一個,和珅扶著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兩個人就又離得近了些,馮之溪輕聲說:“夫君曾說心有抱負,便是應在此處麽?夫君是希望皇上能看見和明白這一切的,是麽?”

和珅說:“不是希望。是他一定會看見和明白這一切。否則再繼續這樣下去,各省的虧空問題和官場上的風氣只會越來越嚴重。到時後患無窮,那是拿再多的銀子也補不回來的。”

可這就是和皇上對著幹了。

馮之溪不免擔心:“若開源和節流都沒法做,若皇上知曉了這些仍是不會改變,還是想要夫君按照聖意去辦差,那時又該如何呢?”

馮之溪很清楚,她的夫君前途無量,但這前途是皇上給的。她的夫君心有抱負,可這抱負是她夫君的直抒胸臆,並不是誰給他的。

她喜歡他,要同他相守一輩子,她心裏最最看重的,是他的品性他的為人,不是什麽前途和官職。

從嫁給他做妻子的那一天起,馮之溪就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不管是風和日麗還是疾風驟雨,她都會與他相守到底的。

她唯一擔心的,是他的一腔熱情受阻,是他沒有辦法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別的,似乎也沒有那麽的重要了。

他跟在她祖父身邊這些年,英廉官途不算太過坦蕩,總會有些小波折,但總得來說,英廉還是很受乾隆倚重的。可馮之溪也知道,並非所有人的官途都會如此坦蕩,顛簸坎坷總是在所難免的。

何況,是和珅這樣的人。就更是註定了他的不平凡。她從來相信他,相信他的底氣和膽量,她不會做他的掣肘,她唯一只是擔心他的理想與抱負會受到挫折。

對上妻子暖意融融彌漫著深切情愫的眼眸,和珅情不自禁將馮之溪攬入懷中,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與懷中心上人的心跳融為一體,他輕聲說:“沒關系。到了那個時候,總會有新辦法的。”

他沒有同馮之溪說,他是寧死不會改變的。唯有乾隆改變才是他唯一能夠接受的結果。

可這話太過剛烈了,話到嘴邊他不敢說,不是怕嚇著馮之溪。是怕馮之溪知道他心中早存死志。這是最後的最壞的結果,還沒有到那麽難過的時候,沒必要說出來。

何況,馮之溪剛歷經生死,心裏和身體上還都很脆弱,他也舍不得這麽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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