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幽則道:“你是什麽人？”跟著問那老嫗:“大祭司，你識得她？”

那老嫗道:“這便是當日岐赟一同帶著去見我的那個小丫頭。”

白泠不容她們啰嗦，將軒轅劍一橫:“這是我的地方，你們來此有何貴幹？”

芙幽更奇:“你的地方？那你可識得他？”說著朝躺在棺材裏一動不動的率然一指。

白泠本不想同她廢話，直接動手誅了便是，可那老嫗虎視眈眈的站在旁邊，這人修為高深莫測，她可不是對手，只好道:“這是我好友，你們擅闖他洞府，意欲何為？”

芙幽語出驚人:“你不必緊張，我們是來救他的。”

……

原來芙幽早已知曉岐赟入魔之事，也知趕她回國，全是因那心魔而起，居然沒對他生出什麽怨氣，反而絞盡腦汁要替他去除這個心病，她用青淵國的推演之術，算到有一個人能救岐赟於水深火熱，這人便是率然。

可率然已死，她便攜著不死藥前來常羊山，打算用此藥令他死而覆生。

那顆不死藥，正是當年岐赟贈予白泠那一枚，她一直放在藏寶閣，後來歷經那一檔子事，也就不了了之，她只道給岐赟搜刮回去了。可芙幽查探一番，東黎足並沒有得到這顆靈丹，便派入前往已成為一片廢墟的招搖山再找，哪知竟給她尋到了，一直沒舍得拿出來用，這次為了岐赟，她竟打算以此覆活率然。

這真是令人大驚失色，白泠沒想到她居然是一番好意，可是一想到率然覆活在即，多年的遺憾終於能夠得到填補，喜不自勝，讓她們立刻動手。

率然睜開眼睛站起來的那一刻，她潸然淚下。

可率然茫然半晌後，輕描淡寫的瞄了她一眼楞了片刻，便沒再理她，好似見到路人一般。

芙幽哪去在意這些細節？只道:“是我讓你起死回生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率然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在下銘記於心。”

芙幽搖頭:“不，我救你並非是什麽好心，我要你替我辦一樁事，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得成，事成之後，這恩便算你報了。”

率然思忖片刻，點頭:“好，就依姑娘之言，只消在下力所能及，定當竭盡全力。”

芙幽也沒廢話，徑直領著他出了洞府。

白泠一把拉住率然:“你……”只說了這麽一個字，卻不知該怎麽接下去了。

哪知率然一臉漠然:“敢問姑娘高姓大名？”

白泠曉得自己穿著阿瑚的肉身，可是率然生為藥類，與生俱來便有法眼，他怎麽看不出來是她？

但想到他剛醒，或許當真看不出來，也不顧及芙幽就在身旁，道:“我是無恨。”

率然一臉的不知所謂:“無恨？”思索須臾，搖頭:“我不認識什麽叫無恨的，姑娘，你松手，在下身有要事，你請自便。”

白泠:“……我是白泠啊，你不記得我了嗎？我的肉身送給旁人了，我穿著新軀殼，要不，我出竅給你看看。”說著便將魂魄脫離肉身，從阿瑚的身體裏抽身而出。

這下可將芙幽驚呆了，在那邊舌橋不下，大呼小叫:“你居然是白泠！你，你竟然沒死！”

白泠哪去理她？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率然，盼他一如當年那般，喊自己無恨。

哪料率然見了她的真面目，仍是不為所動:“姑娘，我當真不識得你，今日我們是初次見面，幸會，不過我這就要去了，告辭。”

言罷，他彬彬有禮的鞠了個躬，對正目瞪口呆的芙幽道:“我們走罷。”

芙幽這才想起來當務之急是要先帶他去相救岐赟，旁的只有先往後放，領著率然揚長而去，只留白泠在那裏風中淩亂。

怎麽會這樣？

率然見到她，怎麽會是那樣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

呆了良久，許是身故多時，記憶都散幹凈了。又許是，她傷他至深虧欠良多，他不想再同她有什麽牽連，遂甘願忘記，忘記關於她所有的前塵往事？

如果是這樣，那也好。

忘了也好，那些東西，記得也並不是什麽好事，只會徒增悲愁。

她閉了眼睛，有淚滑落。

三個時辰之後，正是午夜子時，招搖山麓，二人並肩而行。

一個身著青衣，眉目清俊，五官雅致，瑞鳳妙目顧盼生姿，涵煙雙眉斜飛入鬢，給人一種極其妖冶只感，偏偏瞧上去又是一團平緩，和藹可親。

他身旁那人，長著與他一般無二的相貌，可是眉眼之間盡是殺人不眨眼的戾氣，黑衣黑發黑眼瞳，除一張臉白得嚇人，全身上上下下一片漆黑。兩個人站在一處，仿佛一正一邪。

青衣人一臉的心不在焉，那黑衣人盯了許久，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主人，你為什麽要騙白泠，說不記得她是誰了？”

率然聞言擡頭，卻沒看他:“記得有什麽好，只會讓彼此難為情。”

黑衣人不解:“可你這樣，自己不也很難為情嗎？你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這樣也不好受……”

率然道:“那就讓我一個人難受罷，總比兩個人都難過要好。人家已經是拜過天地、名正言順的夫妻，讓人家小兩口恩恩愛愛如膠似漆的不好嗎，又何必去給她添堵？”

他忽然垂了眸:“讓她安心，讓她放心，讓她過得好，我也不算白死一回。”回頭望了望高高在上的山峰，在那穹頂之上，有微弱的光亮照射下來，那光亮之中，有他從前最在乎的人。

“她知道我不記得她，就會以為我把一切都忘記了。從今以後，我不再來招搖山，不再見她，她也會漸漸忘了我，就當我們從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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