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亦是萬分驚訝，頓了頓,拉起小夭繞過他們往谷中走去：“他是什麽人與我們何幹？還是去找竹谷主人吧。”

兩人又來到了昨日見到霍水蘇百裏淩的那處,今日卻見那裏只坐了霍水蘇一人。

“水蘇娘親？那位笑笑谷主現下可在谷中？”小夭開口問，心道她可別再出去了就好。

霍水蘇的視線落在容錦身上,把玩著一枚翠色墜子問：“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容錦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小夭欲言又止。

他這是怎麽了？小夭正有些奇怪他的反應，流煙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旁插嘴道：“還是告訴她吧,小夭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總不能瞞她一輩子。”

“流煙你……”容錦狐疑的看向他,“你究竟是誰？”

“我能是誰？當然是大名鼎鼎笑笑谷主的嫡傳大弟子流煙,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流煙眉眼彎彎笑著答,接著轉頭對小夭道,“對了,忘了說上次在客棧餵你的那枚藥丸是我最近新配制出來的糖丸，並非什麽百花笑笑散，小夭不必擔心自己哪天忽然毒發笑個不停。”

假的？小夭頓時氣呼呼的看向他，若不是那什麽百花笑笑散，她才不會乖乖的同意隨他回青羅教呢，不過——

也正因如此，她才又見到了水蘇娘親，念她也未有什麽損失，就暫且原諒他：“下次再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夭可是想好了？若是想好就隨我來，”水蘇走到小夭面前一手輕輕搭她肩上問，“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恩恩，水蘇娘親現下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知道了總比自己一直在心裏胡思亂想的好。

“那好，”霍水蘇側身對其他人道，“我要帶小夭去一個地方，你們都不得跟去。”

只告訴她一個人？小夭片刻便明白過來，想必是因為這是屬於她的秘密，水蘇娘親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不過，師兄也不可以麽？

“在下要陪師妹前去，”容錦上前道。

霍水蘇搖頭拒絕：“你留在此處，放心，我不過是想單獨告訴她一些事而已，又不會有什麽損傷，何必如此緊張？”

她這麽一說，容錦只得妥協，讓霍水蘇帶小夭離開。

與霍水蘇越過竹林直往竹谷的深處走去，跟在她後面的小夭不由的觀察起四周，只見這裏的水蘇花比他和師兄來時經過那條道上的更加多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這些花兒較之前那些紫色也略深些。

“在想什麽？”走在前面的霍水蘇見小夭一路沒說話便回頭問了一句。

“啊？沒什麽，只是見這路邊的水蘇花甚是好看，好想摘上一朵，可師兄說我若摘了那笑笑谷主便會生氣，所以只能這麽遠遠的看上一看了，”小夭將兩手背在身後，加快步子跟上她，“來了兩次怎麽也沒見笑笑谷主？她不會是知道我們要來故意躲出去了吧？”

“才不是這樣，她只是有些抽不開身而已，” 霍水蘇撩開被風吹到面具上的發絲，腕間的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音，“本想再瞞你一段時日，但流煙說的對，我們總不能瞞你一世，有些事該面對時就要面對，你那師兄卻妄想阻止你來此，甚至想瞞你一生，真是天真……”

師兄是這麽想的？之前不想她來此，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師兄定然是在為我著想，他總不會害我，”小夭捏起一片葉子在手中把玩著道。

“你倒是挺信任他，”霍水蘇輕嘆一聲，便不再言語。

跟在她身後不知走了多久也沒走出那片竹林，直到兩腳有些發軟，這才來到了竹林盡頭，一大片蔓延無際的水蘇花出現在視線中。

“好多水蘇花啊，”小夭聞了聞幾下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水蘇花的清香，好奇的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雪瀾山腳下，”霍水蘇指了指不遠處的那片山巒，“想不到吧，雪瀾山上的雪終年不化，在它的山腳竟然有這麽一處四季蒼翠，風景秀麗，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的地方。

聞言，小夭擡頭一看，果然眼前的這座山下面盡是新綠，往上卻盡是銀色，只遠遠望著便覺冰冷刺骨。

霍水蘇沿著水蘇花中間那條曲折蜿蜒的小道往雪瀾山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約半刻鐘，在一座精致小巧的竹屋前停下。

讓小夭在外等候片刻，她則進屋中去取些什麽東西，片刻之後拎了一壺酒出來：“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會是什麽人？難道自己的身世就跟接下來要見的這人有關麽？

霍水蘇帶她又帶她沿著那小道走了會兒，停下步子道：“就是這裏。”

“這是！”小夭望著眼前的一切頓時怔住。

此時的她們如今正站在一座墳塋前，白色的墓碑被一團團淺紫色水蘇花包圍著，孤零零的矗在那裏，與周圍此時正爆發著勃勃生命力的水蘇花相比顯得格外的寂寥。

本來這也沒什麽奇怪，令她驚訝的是這墳墓的主人，那墓碑之上刻著的名字竟是……霍水蘇！

水蘇娘親不是還好好的站在自己身邊麽，這個墓碑是怎麽回事？

霍水蘇將之前從竹屋裏拿來的酒在杯中斟滿輕輕放在碑前，輕聲道：“抱歉，遲了這麽多年才把她帶回你身邊，今日給你帶來了生前你最喜歡的竹葉青，希望你可以少怪我一些。”

“水蘇娘親，這裏……這裏的人是？”小夭看了看這白色的墳塋和周圍盛開著著的這一片紫色水蘇花，一個答案漸漸在腦海中出現，莫不是這墓中人是……

“小夭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娘親是誰麽？她姓霍，名水蘇，正是此處長眠地下的這人，”霍水蘇輕嘆一聲道，“當年她重傷不治即將離去時曾將你托付於我，讓我悉心照顧你，卻不料等我尋去那處的時候，你卻早已不知去向，沒想到一遲便是整整十二年，直到現在才把你帶到她的面前，你娘生前最疼愛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見到你她定會十分高興，我也算終於對她有了個交代。”

重傷不治……莫非是當年的雪瀾山一戰……

“那麽……水蘇娘親你又是誰？”既然她不是當年的那個霍水蘇，又會是誰？

“我啊，”霍水蘇想了想，一手將面上的銀色面具緩緩取了下來，側頭對小夭眨眼一笑道，“我便是你娘的閨中好友，你們之前要找的笑笑谷主了。”

笑笑谷主！小夭看到她的那副相貌時頓時呆若木雞，許久才反應過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你不就是那日奉蓮節上莫名其妙將朱明打傷了的黃衣姑娘麽！怎、怎麽可能？”

面前這人，面若春花青絲如瀑，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怎麽可能會是自己娘親的閨中好友？

“就知道見到我這副模樣後你會有如此反應，”霍水蘇很是無奈的撫了撫額，“我這是駐顏有術，實際年齡可比你大上許多。”

又是駐顏有術！她身邊怎麽盡是些駐顏有術不會老的人？

“水蘇娘親正因如此才一直戴面具的麽？”若是被普通人見到她多年過去一直是同一個模樣，不會被嚇到才怪。

“並非全是如此，”霍水蘇一手緊緊握起，怨憤不平道，“你娘是被那些個武林人士聯手害死的，我自然不能讓那些幸存下來的正義之士洋洋自得，以為他們獲得了勝利，所以當初將你娘葬在此處後我便戴上面具以你娘的身份重出江湖，他們想要你娘死，我就偏偏代替你娘將這個江湖攪得天翻地覆，活得無拘無束，肆意妄為，就是不能讓他們太過高興！”

真相竟是如此？小夭不由的對霍水蘇道：“我娘若知道你為她做了這許多，定然很欣慰，不過這個，天翻地覆……”

雖然曾聽師兄說起霍水蘇的行事手段讓江湖裏的許多人都頭疼萬分，但好像她也沒做過什麽太過分的事情。

霍水蘇咳了一聲道：“這個嘛，當初我本想去江湖做上幾件大事給那些人看看，卻發現在雪瀾山上命大沒死的那些人一個個的都偷偷隱退了，我找了許久也才尋到一兩個而已，後來武林盟來了個孟遂溪，此人對我也算尊敬，又是在真心為武林眾人著想，行事作風亦極合我心意，我便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那些人一馬，小夭不會怪我沒能毀了這個江湖為你娘報仇吧？”

“不會不會，”小夭連連搖頭，“水蘇娘親現在這樣已是很好，我娘她泉下有知，定也會希望你能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的。”

霍水蘇微笑著一手揉了揉她的頭道：“自決定替水蘇在這個人世繼續活下去的時候我便棄了原來所擁有的一切，此後我會一直是霍水蘇，你也可以繼續喊我水蘇娘親。”

小夭點了點頭，之後轉身朝墓碑屈膝跪下，中規中矩磕了幾個頭道：“女兒不孝，這麽多年來從未看過娘親，以後我會常來看你的，娘親若想和我說說話，晚上就拖個夢讓我夢中與你一見吧。”

說完又磕了幾下，起身站在墓前許久，忽然問：“水蘇娘親本名是叫笑笑麽？還有那日在奉蓮節你為何要打傷朱明？”

霍水蘇已袖掩唇輕輕咳了聲：“關於那個朱明，是因為我在另外一處做谷主的時候曾有一好友，名叫竹明，姓名與之相近，那日見到便想讓他替竹明陪我在城中逛逛。”

“你那名叫竹明的好友現在何處？”小夭有些好奇的問。

“他啊……”霍水蘇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雪瀾山，一手指向那皚皚白雪道，“他正在那裏的一個冰洞裏偷懶睡覺呢，小夭若是想見，改日我帶你去看看，他可是個頂頂好看的人，待我也沒得說，只可惜之前我一直未發覺，直到他一睡不醒，方才明白他之於我有多重要。”

“等他睡足了自會醒來吧，”小夭側頭看向被水蘇花包圍著的墳塋微微有些失神，“有些人卻是再也見不到了。”

“小夭，你該不是哭了吧，”霍水蘇聽小夭話語中隱隱有些哽咽，不禁轉過身問。

“沒、才沒有，師父說過即使身為女子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哭的，”小夭吸了吸鼻子，擠出笑臉道，“今日娘她終於等到了我來看她，我也知道了自己的娘親是誰，本應都開開心心的時候，更不該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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