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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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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阮貴妃的安排, 蕭劭事先備下的第一批人,順利進到了建業內城,以商戶的名義被安排進了盧康坊。

阿渺如今對外依舊是蕭令露女官的身份, 因為令露的婚嫁事宜、出面與豫王來往,倒也並不太引人生疑,便跟著豫王去了一趟盧康坊,與來人見了一面。

商戶領頭之人,是趙易從前的部屬,向阿渺和豫王推演了一番暗殺陸澂的各種可行操作, 從正面擊殺、到設置陷阱、甚至用毒, 阿渺也時不時提上幾個建議,聽得豫王在一旁嗤笑不已。

出門之後, 豫王領著阿渺上了馬車,睨著她,道:“你要安置的人, 已經給你安置了,一個月之內, 讓我見到陸澂斷了一只手、或者一條腿, 便也罷了。”

聽了剛才那一番推演, 也沒覺得有什麽令人驚艷的奇思妙計, 看來那北齊魏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未必能成事!他伸出手, 從案上勾過一把酒壺, 給自己淅淅瀝瀝地斟了杯酒。

“不然的話……”移目打量著阿渺,“你哥哥兌現不了承諾,我娘可是答應了我,要把你扣在建業, 做我的媵妾。”

就算殺不了陸澂,把這個小美人留在身邊玩弄玩弄,也倒不算虧……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湊近阿渺,“建業城裏的人不是喜歡凡事都講身份嗎?你是皇女,生母出身也不錯,倒是夠資格做我的妾室……”

阿渺偏開頭、避開噴到自己面頰上的濃重酒氣,“答應過你們的事,自然辦到。你答應過我的事,也最好不要食言。”

“食言?”

豫王呵呵笑了起來,挪開了些身子,“我倒不想食言。可陸澂,也沒有那麽好殺。”

阿渺琢磨著他的語氣,“你們以前是不是下過手、但沒成功?”

豫王喝了口酒,“自然試過。”

半晌,沈聲道:“他很小的時候,我娘就下過手,結果人也沒死掉……”

阿渺沈默一瞬,順勢道:“你既然知道陸澂不好殺,那就不要催得太急啊。”

“不要太急?”

豫王連飲了幾大口酒,一時有些酒氣上頭,仰倒在軟墊上,“我本來是可以不急……小時候父皇說過,他的一切,將來都是我的……”頓了頓,“可為什麽……現在又猶豫了?”

他陷入沈寂,過得片刻、又突然坐起身來,從案下的暗格裏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神情陰鷙地吞進了嘴裏。

“你覺得,本王比陸澂如何?”

他盯著阿渺。

阿渺這幾日與豫王接觸,也用心觀察過他,此刻被突兀提問,便挑好的地方說道:“殿下豁達有風采,行事嚴謹有思慮,對待屬下……有將帥馭下之風,而且殿下還有父母的寵愛,這一點,是陸澂肯定比不上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

豫王朝阿渺靠近了些,面色漸漸透出異樣的潮紅,“我問你,我樣貌比之陸澂如何?”

他五官長得像阮貴妃、過於稚氣嬌俏了些,個子也不高,自小在軍營習武的經歷、反倒令身型顯得有些矮壯,單論樣貌,並不出眾。

阿渺斟酌了幾種說辭,感覺都似乎太假,最後開口道:“陸澂小時候,因為特別難看,宮裏的人叫他‘肥貍貓’。”

豫王嗤嗤笑了起來,擠坐到阿渺身邊,逼視著她,“那他現在呢?你是不是覺得,他現在長得比本王好很多?所以柔然的公主那麽爽快就答應嫁給他?”

阿渺挪開了些,“我不覺得啊。有可能……柔然公主就喜歡他那樣的吧?”

“那你呢?”

豫王眼色暗沈,“你不想急著殺他,是不是心裏跟那柔然公主想得一樣?”

阿渺哭笑不得,“怎麽會?”

之前覺得豫王有些輕浮放縱,沒想到竟還幾分瘋癲,倒黴的是他有武功底子,沒法不留痕跡地對他出手,要是他真發起瘋來,她還真有點不知該如何應付……

“那你躲什麽?”

豫王伸手扳過阿渺的雙肩,猛地用力,將她摁到在軟墊上,仰面與自己相對。

“本王吃了藥,上百童男心間血煉制的靈藥,將來一定比陸澂長得更好更英武……”

他俯低頭,鼻尖湊到阿渺的鬢邊,呼吸中帶著灼熱的酒氣,“黎璜說,那日陸澂拆了你們的馬車,卻沒把你怎麽樣……你說他是不是像父皇說的那樣,對你有些不一般?”

阿渺心中翻滾著他之前的話,只覺萬般惡心,顫著聲說:“他若對我不一般……那就,就不會拆了我們的馬車……”

豫王沈吟著,忽而一笑:“也對。你哥廢了王迴,他不可能不報這個仇。”

他慢慢地坐起身來,往下拽了拽衣襟,伸手撩開了車簾。

車簾外,是毗鄰皇城的街巷,青溪橋頭、七橋坊……再到一條左側院墻異常高大的深巷。

阿渺平覆了一下心情,越過豫王身後的車簾縫隙朝外望去,久遠的記憶浸襲而來。

這不就是……

當年他們母子三人逃離慶國公府的那條巷子嗎?

“你是……要帶我回你的府邸?”

昔日慶國公府的很大一部分,如今都改建成了豫王的王府。

阿渺確實是想要留在內城之中,卻不料豫王直接將她帶回了離皇城如此近的王府,這對她而言,倒是會讓行事更便利了許多。

豫王靠著車廂壁,視線飄忽地掠過車外景物,答非所問:

“你覺得,建業城好看嗎?”

不等阿渺回答,他又低低地笑了聲:“我覺得一點兒也不好……”

阿渺見他面頰潮紅,不知是醉得厲害、還是剛才吞下的藥丸裏有致幻的作用,索性緘默不語,不去接他的話。

豫王扭過頭,盯了阿渺一眼,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在想,本王像個瘋子?”

馬車駛過一排像是修葺過的院墻,他將車簾撩開了些:

“你看那堵墻。那是陸澂母親死的那晚,被他放火燒塌過的。陸氏傳了八百年的宗祠,被他一把火地全燒光了。他,才是陸家最瘋的那個……”

他嗤笑了下,眼神流露出略帶醉意的譏誚,“建業城裏的人,都是瘋子!”

阿渺擡起眼,望向簾外飛快掠過的新壁青瓦、光禿頹敗的越墻枯樹,緘默沈吟。

原來,那晚的火……

那晚讓他們得以逃生的大火,竟然……是陸澂放的?

馬車停了下來,豫王拉著阿渺下了馬車。

矗立面前的,是一座華麗堂皇的府邸。

阿渺擡眼瞧見“公主府”三個字,吃了一驚,拽住豫王,“我們……不是去你的豫王府嗎?”

豫王不答話,捏著阿渺的手腕,半拽半拖的,拉著她踏進了公主府的大門。

“殿下!”

阿渺的侍女霜華從隨行的仆婢馬車中掀簾而出,快步地追了過去。

公主府的府吏自是認得豫王,不敢直接阻攔,上前勸堵道:“殿下要見公主,也得容小人先通傳一聲,不能就直接硬闖啊!”

“本王來看自己的姐姐,為何需要外人通傳?”

豫王挑著眉,“難不成在姐姐眼裏,本王還不如一個外人?那她在父皇面前一副對我愛護有加的模樣,全都是裝出來的?”

他對公主府裏的布局似乎很熟悉,拉著阿渺大步進府,徑直上了一道連通後院的圍廊。階壁上雕窗精美、形態各異,行出一段路後,便能透過雕窗遙遙望見大片落了雪的冰湖。

霜華見阿渺被豫王拖拽,幾番想上前救護,卻被豫王的隨從阻擋開來。公主府的府吏見攔不住豫王,只得吩咐左右:“快去稟報公主!”

此時豫王拉著阿渺,已經走到了圍廊的盡頭,之前雕窗後的雪湖呈於眼前,霎時一片開闊。

湖畔處一座八角亭下,圍著屏風,人影綽綽。

七八名黑甲護衛從暗處躍出,攔在了豫王的面前。

府吏總算松了口氣,快步上前,提醒道:“豫王殿下,此處已是楚王府內。”

楚王府的後院,與陸錦霞的公主府直接相通,中間只隔著湖畔的一道圍廊。

豫王擡了擡下巴,笑意涼薄。他想要進的,本就是這楚王府。

因為有侍者先一步前去傳了話,待豫王和阿渺走下廊階時,陸錦霞已出了亭子,迎了過來。

“豫王這是做什麽?”

陸錦霞攏了攏侍女為她批上的鬥篷,髻上的紅玉珊瑚步搖襯得面色嬌艷,視線在被豫王緊拉著手的阿渺臉上流轉而過,“這位是……”

豫王把阿渺朝前拽了拽,“怎麽,皇姐竟不認識越陽長公主?她不是你從表妹嗎?還有程駙馬,不就是長公主母家的表兄嗎?”

他將微微潮紅的面龐湊近阿渺,語帶譏誚:“你眼巴巴地來拜訪親戚,可我皇姐卻不想見你,怎麽辦啊?”

說話間,視線卻越過錦霞,投向她身後的湖亭裏。

亭下展開的圍屏處,一道臨湖而坐的俊逸身影,正側著身、望向湖邊,姿態疏冷。

錦霞看了眼阿渺,頜首致意,“原來是越陽長公主。”

阿渺的手腕被豫王掐得吃痛,又沒法催動內力強行掙開,只得也對錦霞還了一禮,“打擾了。”

豫王突然伸手攬過阿渺的腰,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麽客氣。”擡起眼,看向錦霞的方向,“阿娘說,北齊的兩個長公主,我都能娶。”

錦霞怔了下,淡然一笑,“那恭喜豫王了。”

豫王視線再次越向亭內,撫在阿渺腰間的手慢慢上移、摁至她的後頸間,側過頭,在她耳邊說道:

“看來你沒騙本王,他對你,果真很一般啊。”

說話間,指尖猛然用力,阿渺措手不及,喉間頓時氣息逆塞,嗚咽著咳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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