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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一般的風流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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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沂州的地理範圍並不太小, 東臨渤海、南接江北,西北方向如今又將風閭城所轄的北疆收了進去,版圖得以很大擴張。

阿渺和白瑜下了船, 一路打聽著,往都城沂州城的方向而行。

時隔多年,再度結伴上路,跟小時候流亡時的心情相比,兩人都多了幾分自信、少了很多畏懼。遇到需要問路或搭車的情況,依舊還是阿渺出面的次數最多, 但白瑜也不再像幼時那樣木訥言拙, 偶爾也會學著阿渺的樣子、向人微笑道謝。

兩人搭上一輛運貨去沂州城的商行馬車,臨近傍晚的時候, 才抵達了都城外的草市。商行掌事見兩個女孩一路只吃了幾個冷包子,便很熱情地請她們去鋪子對面的茶攤喝點熱粥。

阿渺和白瑜沒好拒絕,跟了過去, 圍坐在靠內的桌子旁。

臨街而坐的幾個販子模樣的人,扭頭盯著阿渺看了幾眼, 又轉回頭, 繼續大聲議論起來 ——

“運粟米的話, 還是走絳夏城那邊合適!那裏是魏王殿下的封邑, 兩年前就開始按戶分田,好多從涼州退回來的傷兵也都在絳夏領了耕地, 糧多價錢便宜!”

“不是說那邊的糧, 都要優先供給風閭城作軍糧嗎?”

“瞎扯的事!魏王仁德,凡事都先顧著治下的百姓,聽我堂叔說,絳夏那邊一連斬殺了好幾個亂收田賦的官員, 沂州城這邊被牽連的豪族也都不敢再亂來的!”

“可如今魏王被聖上召回了沂州,已經快大半年沒回過絳夏了,還能管事嗎?”

“這種事不好說。反正要是真不讓魏王殿下回去了,那絳夏那邊的百姓就虧大了。好不容易得了個明主,又是分田、又是減賦的,還出錢給辦鄉學,沂州好多人都想遷居過去呢!”

眾人紛紛點頭。

魏王?不就是五哥的封號嗎?

阿渺聽人議論蕭劭,留心聆聽起來。她上次是聽趙易提過,蕭劭從封邑絳夏、搬回了沂州的府邸,卻也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白瑜也微微側過頭,視線掠過桌對面的年輕掌事,見其端著茶盞、眼睛卻一直偷瞄著阿渺,頗有幾分獐頭鼠目的意味。

因為趙易交代過她盯安思遠的梢,並曾大致講解過註意事項,所以白瑜在這方面的知識比阿渺略豐富一些,戒備性亦是極高,當即狠狠瞪了那掌事一眼,反手取下背在背上的環首刀,“啪”地放到了案上。

掌事被嚇了一跳,盞裏的熱茶潑濺到衣襟上,慌亂起身整理。

他其實,也不是什麽惡人,只是走南闖北這麽些年,還不曾見過阿渺和白瑜這樣不同尋常的姑娘。

一個背上背著把刀,表情木木的,看起來有點女匪的架勢,可年歲又實在太小了些……

另一個,五官生得極美,只略微尚有幾分稚氣未脫,想必再過得一兩年,定是位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跟那“小女匪”一樣,也是一身普通的素色細布衣裙、沒戴頭飾,可言談舉止間,卻有種高門貴族才有的那種閑適感,眼神不避不躲,笑起來緩緩的,不刻意示好、也絕不無禮傲慢。

可要說她貴氣吧,剛才在車上啃冷包子也啃得津津有味……

那種平易灑脫和貴人尊華,既矛盾著、又渾然天成地結合在一起,造就了一種甚是獨特的氣質,完全不像他從前走南闖北遇見過的任何一類人……

掌事心中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就盯著多看了幾眼,尋思著、再出言打聽幾句。

但白瑜既然起了戒心,就不願再多待下去,催著阿渺喝了幾口熱粥,就拉她離開。

阿渺還想再聽聽蕭劭的事,卻拗不過白瑜堅持,只得喝了粥、跟商行掌事道過謝,便起身告辭。

草市離沂州的南門並不太遠。

此時城門外,排著許多趕著在天黑前入城的百姓和商販。

阿渺見白瑜拎著刀、一臉的嚴肅,忍不住莞爾,“你不要這麽兇巴巴的嘛!哪兒有那麽多的壞人?我五哥說過,真正的大惡人,外表反而根本就看不出來。而且你越這樣緊繃,不是越引人註意嗎?城門口檢查得那麽嚴,你還是把刀放回包袱裏好吧?”

白瑜想了想,提條件:“那你把臉藏起來,免得引人註意。”

她拿布巾裹了刀,重新和包袱一起、背到了背上,然後把之前裝包子的包袱布扯出來,像捆頭巾一樣地綁到阿渺頭上,纏來繞去,遮住了小半張臉,弄得阿渺又躲又笑。

兩人跟著入城的人群,進到城樓下的盤查點,大約因為只是小姑娘,並沒被太多留意,很快就被放行了進去。而同行中那些青壯年的男子、尤其是帶南方口音的,大多被拽到了一旁,由軍官嚴厲審問。

阿渺不覺有些悵然。

原本都是大齊的子民,如今南北兩分,竟變得跟仇人似的……

兩人打聽著方向,很快找到了京中魏王府所處的壽康坊。

此處毗鄰皇宮,坊口巡邏森嚴,來往馬車、人員,皆需出示府邸腰牌,查驗身份。阿渺想了一想,拉著白瑜,直接躍上墻頭,從旁邊的小巷進了壽康坊。

夜色中的沂州城,燈火零星,完全沒有建業那種寶馬香車、火樹銀花的繁華。不遠處的皇宮,也是由從前蕭喜的王府擴建改造而成,新築的宮墻不過兩丈來高。壽康坊一帶的房屋,更是造型單一、院墻低矮,阿渺和白瑜輕輕松松的,就從坊界墻頭躍上了旁邊的屋頂。

兩人正要找地方下地,卻見一隊車馬轔轔駛近。

當先騎馬之人,一身緇衣,腰背挺直、表情整肅,正是白瑜的兄長趙易。

趙易護著馬車,在一處府邸的側門外停下,翻身下馬,與一眾侍衛恭立一旁。

馬車四下圍滿仆婢,陣勢端嚴。一仆取來車凳、兩婢執熏香吊爐,先引了車中的高階侍女下到車下,再由侍女一人撩簾、一人牽裙,將一位簪著嵌寶金步搖的華服女子扶了出來。

女子經過趙易身前,腳步微緩,開口問了句什麽。

趙易不敢直視,躬身行禮,像是在做回答。

白瑜不禁好奇,“那是誰?”

趙易去歲就被封了中護軍,也是有官銜在身的將領,如此態度恭敬,想來對方必定不是普通人。

阿渺從現在的位置望過去,也看不清女子的容貌,猜測道:“會不會……是我五哥的妃子?”

可是,沒聽過哥哥娶了王妃啊……

華服女子扭過頭,在婢女的簇擁下進了府邸。

趙易吩咐了部屬幾句,也跟了進去,關閉了側門。

房頂上的兩個女孩彼此交換了個眼神,皆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白瑜見到趙易,心裏不自覺還是有些發怵,畢竟是偷跑下山,而且還是帶著公主一起偷跑的,依著趙易的脾氣,多半是會沖自己發火的。

而阿渺見到“疑似”蕭劭王妃的女子,心底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一直不讓自己來沂州、也不告訴南朝發生的事,現在就連娶了親也要瞞著……

會不會……根本就不願見到自己?

兩人在房頂上兀自沈默了片刻,離家出走的興奮感似乎冷卻了幾分。

最後,還是阿渺拿定了主意:“我們悄悄進去好了。我只想見見五哥。”

白瑜點頭,拉緊了包袱的系帶,“好,只見五殿下。”

兩人躍下屋頂,借力上了王府墻頭,翻身而下,再慢慢朝邸內摸索而去。

行不多時,隱隱聽到西北方有喧鬧的人聲與樂聲。阿渺避開有侍者穿行的庭院,扔出冰絲鏈,從一株榆樹躍至臺榭房頂,隱在伸展開來的樹蔭中,朝下望去。白瑜輕功稍弱,先上了樹,再輕輕跳上屋頂,隨即被阿渺迅速拉著蹲下。

“小心,周圍有護衛。”

阿渺噓著聲,朝幾個方向指了指。

白瑜留神望去,見斜對面墻下、東南方的亭柱後,都有暗衛隱身其間。幸而此時園中水榭外的宴樂聲驟起,掩蓋了自己剛剛上房的聲響。

水榭建在一處圍圓的荷塘之上,正中是寬大的露臺,案幾等物席地而置,風燈高懸、人影綽綽,談論說笑聲融融不絕。

幾名隨樂起舞的美姬,俱是衣裙單薄、腰肢婀娜。其中一名胡女裝扮的舞者,更是只穿了抹胸與短裙,露出豐盈身姿,一面隨著樂曲的節拍踏著步子,一面逐一跪至客人面前獻酒。

一位滿臉醉意、衣襟半開的賓客,伸手攬過敬酒的胡姬,在腰上掐了一把,高聲笑道:

“魏王殿下不愧是在風閭城住過的皇族,既識得胡女的妙處、又能玩出不一般的風流意味,今日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他在胡姬的腿上拍了拍,揮了下手,“去!去給殿下也敬杯酒!”

胡姬眼波流轉,含笑而起,旋著舞步從侍從手中取過酒壺、酒盞,發辮上墜著的銀鈴發出清脆的叮咚聲,最後在宴會主位的面前,跪下了身來。

主位案後的魏王蕭劭,寬袍廣袖、漆纚紗冠,一手執著酒盞、一手微撐著額角,似有些醉意醺然。見胡姬過來,他散漫一笑,將手中的酒盞遞了過去。

那胡姬卻不接盞,眼神含情地盯著蕭劭,慢慢旋身,以一種分外妖嬈的姿態扭著身半仰著,酥|胸盡呈,然後把自己手中的酒盞銜進口中,再提起酒壺,將酒液淅淅瀝瀝地倒了進去。

眾賓客拊掌大笑,“妙!甚妙!”

胡姬取下斟滿的酒盞,雙手托起,奉至蕭劭唇前。

蕭劭揚了下嘴角,手指撫上胡姬腕間,慢慢握著她的手,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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