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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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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激動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樣對寶寶好嗎?

她現在的坦白,是情緒被逼到了盡頭終於爆發?還是因為孕期的荷爾蒙失調?他不懂,他只希望她不要哭到斷氣。

佟海欣揚眸望著顧斯朋,晶瑩長睫上沾滿水珠,像花瓣上的晨露,楚楚可憐地向他要求:“小朋,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拜托……我心裏好亂……”

佟海欣以手掩面,又開始了另一波哭泣。

“拜托……讓我靜一靜……我真的沒有辦法回答你要不要結婚的問題……我……”她哽咽到無法說下去。

真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嗎?還是因為她終於正視自己的傷口,於是感到加倍脆弱?

彼斯朋只能無奈地將她摟得更緊。

“好好好,靜一靜、靜一靜,Sweetie,我們都靜一靜。”顧斯朋的大掌滑過她秀發,在她耳邊細細叮嚀。

“欣欣,我們都冷靜一陣子。我回北京一趟,順便處理一些雜事,我這趟回臺灣太久了。你等我,趕快好起來,跟寶寶一起好起來,在這段沈澱的時間裏,你跟寶寶兩個,都不準有人離開我,聽見了嗎?趕快好起來,等我。”

好,趕快好起來。

心裏的、身體的傷,都趕快好起來,和寶寶一起好起來。

佟海欣在顧斯朋懷裏,噙著淚水,使勁地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看見太陽。

從十四歲時便離開她的,初冬暖陽。

方琴拎著一鍋剛煮好的雞湯回到病房的時候,顧斯朋已經走了,佟海欣也已經睡了。

她躡手躡腳地將保溫鍋放在旁邊,盛了一碗出來放涼,沒想到如此小心翼翼的動作,還是讓佟海欣從睡夢中轉醒。

“阿姨?”佟海欣睜開眼,問得朦朦朧朧的。

“唉呀!還是把你吵醒了。”方琴聽起來有點自責,話鋒又突然一轉。“啊,醒來也好啦,喝點熱湯,不然你都沒營養了,寶寶怎麽會有營養?來來來!”

方琴正要幫佟海欣搖起病床,放下床旁桌時,佟海欣卻哭了。

怎麽會這麽愛哭呢?她明明已經好幾年沒掉過眼淚,荷爾蒙卻讓她的身體與淚腺都變得好奇怪……

她看著方琴這樣為她奔波忙碌,突然對自己從沒叫過她一聲媽感到內疚。

方琴一直對她很好,就像顧斯朋一直很疼她一樣,她的內心深處卻一直為著某些理由與他們鬧別扭。

她不肯承認顧斯朋是她的情人,就像她不肯承認方琴是她的媽媽一樣。

她不想承認自己曾經被拋棄,更害怕自己又被拋棄……她豎起尖刺,不想愛人,也看不見自己被愛……

她好差勁,她是個糟糕透頂的人!

她現在知道江慎遠與她分手時,說她在逃開什麽與追求什麽了。

她想躲開的那樣東西叫孤單,渴望擁有的那樣東西叫做歸屬感。

她與江慎遠相愛,卻無法善終,那是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同樣怕寂寞。

她為了逃開顧斯朋給她的寂寞,所以她選擇抓住江慎遠;而江慎遠為了逃開她給他的寂寞,所以選擇抓住另一個女人。

他們都在情海裏載浮載沈,沒認清自己的脆弱之前,當然只能愚蠢地傷害人與被傷害,他們都愛得很用力,卻不懂得如何真正地去愛。

他們都忘了,人們要付出之前,得先學著療愈自己。

逃避永遠不會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於是她開始懂得哭,懂得與別人說話,她的情緒才得以宣洩,才能感覺到別人給她的溫暖。

“怎麽了,海欣?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按鈴叫醫生?”方琴緊張得就要去按呼叫鈴。

佟海欣拉住方琴的手,搖頭,一滴熱燙的淚便落在方琴手背。

她是一個對感情如此笨拙的人,她連愛身邊的人都不懂得,怎麽能夠懂得愛孩子?

“阿姨,怎麽辦?我好害怕……我連女兒都不會當……要怎麽當媽媽……”佟海欣哽咽得泣不成聲,嚇壞了她自己,也嚇壞了方琴。

她的情緒像扯緊的弦,緊繃到最高點,從她稍早時與顧斯朋的談話之中松懈,然後應聲斷裂。

方琴望著她沈默了許久,然後緩緩地將她擁向肩頭。

“海欣,你怎麽會以為自己不是個好女兒呢?”方琴攏了攏她秀發,在她耳邊訴說得好溫柔。

“你前些日子找房子,不是還為了我,特地找附近走路就能走到菜市場的嗎?每年母親節,你嘴上不說,卻總是帶蛋糕回來,要海音放在廚房裏,然後自己跑去睡覺。”

佟海欣望著方琴的眼神中充滿訝然,她以為,她一直都很隱晦……

“海欣,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好女兒,我很驕傲。這年頭連想買房子,都是想幫全家人找間大一點的屋子,不是自己搬出去住的女兒哪裏找?海欣……我跟你再親,總是隔了層肚皮,這樣的我們,都能當對好母女了,你怎麽會以為自己沒辦法當媽媽呢?”

佟海欣望著方琴,眼淚又掉得更兇了。

彼斯朋真的沒有說錯,她再這樣哭下去,連她都要懷疑自己會斷氣。

方琴撫了撫佟海欣顫抖著的背心,又接著誘哄道:“好了,都要當媽媽了,還那麽愛哭,醫生說你情緒不能激動,快來喝湯,我幫你吹涼……”

“阿姨……”佟海欣將第一口湯汁送入口中,連同眼淚一並咽下。

“等我好起來,你教我煮這個湯,我喜歡喝……我以後,也煮給我小孩喝……”

這就是她記憶中的,媽媽的味道,香菇雞湯的味道。

從現在開始,從未來開始,從新的每一天開始……

她不要再抓著傷痛,她要重新開始。

“噢,好啊。”方琴摸了摸佟海欣的頭,朝她微笑。

冬陽,暖陽。

金燦燦的,從窗邊的百葉窗灑入,照亮了黃澄澄的,一地璀璨。

佟海欣在醫院住了五天。

沒有大出血之後,她在醫生的同意之下,與方琴一起回到臺北,然後繼續臥床安胎。

眼看著孕期就要進入第十二周,好漫長的一段假期……

從她踏入職場之後,她身邊充斥圍繞的永遠都是片場馬不停蹄的喧囂聲。

導演的聲音、攝影師的聲音,一連串的急急忙忙紛紛擾擾,什麽時候有這麽安靜過呢?

時間,仿佛都靜止不動了,而她的思慮,也從來沒有像這陣子如此地澄澈與清晰過。

自從那天她在病房大哭過一場之後,她的心靈,好像有某個部分被治愈了。

她再也不想在顧斯朋有沒有愛過佟海音,或是他有沒有曾經因為佟海音疏遠她這件事情上打轉。

她想,無論有沒有小孩,無論她與顧斯朋要不要結婚,等顧斯朋從北京回來,她都要告訴他,她曾經很喜歡他,現在,也很喜歡他。

她想與他當情人,也想與他重新開始,她不想再鉆牛角尖,她想得到幸福。

她希望,她的幸福裏有他。她也想,給他幸福,像她現在感受到的一樣。

“海欣?”門後響起兩聲叩門聲之後,佟海寧推門走進來。

佟海欣揚眸,視線對上她同父異母的姐姐。

佟海寧長她兩歲,與顧斯朋同年,她們之間不像她與佟海音那般親近,倒也還不算太過疏遠。

尤其,她現在因為要安胎,每天都待在家裏,擔心她煩悶得緊的佟海寧便常常拿些書本或影集進房給她看。

這麽溫婉貼心的性格,一定是像方琴吧?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的小孩與方琴、佟海寧是一樣個性,別像她這麽別扭。

“這給你。”佟海寧坐在佟海欣的床沿,將某樣物事遞進她手裏。

佟海欣垂眸一望,那是一個紅色錦囊,上面寫著“平安順產”。

“平安順產”這四個大字令她微微一怔,或許,因為她沒有孕吐,肚子也還沒隆起,更沒感受到胎動或是什麽的,她總是對自己懷孕這件事很沒有踏實感。

“今天跟同事去廟裏拜拜,順便求的。”佟海寧向佟海欣微笑,臉上的笑容永遠得體拘謹。

“謝謝。”佟海欣小心翼翼地將順產符壓進枕頭下。

她的舉動令佟海寧失笑。其實,佟海欣也很希望這個孩子能留住吧?

“不用謝我,海欣。要謝的話,就謝謝顧斯朋吧。”

“啊?”佟海欣楞住。

“他今天打電話給我,問我一些關於小學生美術課程方面的事時,我剛好人在廟裏,他馬上就問我廟裏有沒有這種東西,說他很想幫你要一個。”

佟海欣垂眸,臉微紅。

為什麽她總有一種,顧斯朋與她的家人永遠比她還熟的錯覺呢?

“海欣,你嫁給顧斯朋,一定會很幸福的。”希望,她日後的丈夫對她,也是一樣貼心。

“……”這又是另一個謎了,沒有人問她孩子的爸爸究竟是誰,但是大家好像都覺得她就是應該嫁給他。為什麽每個人都比她更覺得理所當然?

佟海寧沈默了會兒,忽然開口說道:“海欣,我過一陣子也要結婚了。”

“啊?”佟海欣一楞。

她從來不知道佟海寧有正在交往的男友,是她待在家裏的時間太少,才會連家人的動態都如此無知嗎?

“跟誰結婚?”佟海欣問。

佟海寧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不知道我們姐妹以後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常常聚在一起?”她說得心事重重。

佟海寧的態度令佟海欣感到疑問不解,她正想啟唇再問,佟海音又像一陣風一樣的刮進來

“姐姐姐姐姐姐!咦?海寧姐你也在?啊!你們倆都在最好了,你們看!這個!”佟海音揚了揚手中的東西,得意洋洋。“我簡直是天才!我自己去裁布找版型,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佟海寧與佟海欣定眸一看,是一雙比掌心還小的手做嬰兒鞋。

“很可愛吧?我想我可以上架賣。”

“海音,你上架賣吧,生意一定會很好的。”佟海寧向她們兩人微笑,從床沿起身。“你們聊,我有點累,先回房間了。”

佟海欣望著佟海寧離去的背影,忽爾感到擔憂。

“姐,你是想說,海寧姐怪怪的對不對?”佟海欣還沒開口,佟海音就先點破了。

“是,她怎麽了?”

“還不就爸。”佟海音懶懶地在躺椅上一坐。“你也知道爸入主中央研究院之後,就跟幾個政界大老走很近。他們可能看好爸在學術界的聲勢對他們的政治生涯很有幫助吧,找爸談了好幾次婚事,希望能娶海寧姐親上加親。”

親上加親?佟海欣訝然。

“總之,海寧姐一直被爸帶去參加一些莫名其妙的飯局,啊!其實就是相親啦!就這樣推來推去推了好幾年,也不知道海寧姐最近是累了還是怎樣,總之她前些日子就是對某個對象點頭了,就這樣。”

就這樣?就這樣?!相親嫁給一個不喜歡也不愛的人,叫做“就這樣”?

“阿姨都沒有說些什麽嗎?她怎麽會就這樣讓女兒嫁出去?”佟海欣不可置信地問。

“那海寧姐自己說要嫁,爸又在旁邊敲邊鼓,媽能說什麽?啊!算了!不要說這個了,越說越煩。”佟海音往上翻了個白眼,神色十分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然後將那雙嬰兒鞋交給佟海欣。

“姐,這雙嬰兒鞋給你的小貝比穿。”她笑得甜甜蜜蜜的。

“你不是要賣?”佟海欣望著那雙小鞋子失笑。

“有什麽生意比我的外甥重要?”佟海音摸了摸佟海欣的肚子。“不知道是小男生還是小女生?啊!我好期待喔,顧大哥一定也很期待。”

佟海欣顰眉,終於忍不住問道:“奇怪了,我有說小孩是他的嗎?”

“這還用問嗎?你們倆從小到大就是一副有奸情的樣子啊。”

“什麽叫做有奸情的樣子啊?”莫名其妙!佟海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有奸情的樣子就是,姐,你明明對每個人都冷冷淡淡的樣子,只有對顧大哥會發脾氣;至於顧大哥呢,對每個人都是一副嘻皮笑臉無關緊要的樣子,只有對你……啊!我幹麽回答這種氣死人的閃光問題,我要去計算機前回覆問與答了。”

佟海音一臉不耐煩地霍然起身,關上房門前又折回來,拿起佟海欣放在床頭櫃上的劇本問

“姐,小孩生下來之後,你還要繼續拍戲嗎?”佟海音問得認真。

她知道佟海欣這部戲雖然因為身體狀況不允許而中途離開工作崗位,但是佟海欣躺在床上,卻仍然協助劇組排行程表,或是打電話聯絡服裝道具之類的雜事。

姐真的好喜歡她的工作喔,她比誰都知道。

佟海欣沈吟了半晌。該說是姐妹倆心有靈犀嗎?她這幾日也在想這個問題。

“很難,拍戲早出晚歸的,時不時還得在外面過夜……”若是接拍大陸戲,三個月半年沒回家更是常態。自己孤家寡人的就算了,還要拖著個小娃娃,她要到哪兒找一個能隨時待命,應付她時不時加班的保母?

請方琴帶小孩?又總覺得心裏有點過意不去,已經有年紀的長輩應付活潑好動的孩子很累的。

難道,真要放棄副導演這份工作嗎?還是幹脆轉到制作公司當幕後工作人員?但是,那又是個新跑道了,她心裏也還拿不定主意……

“姐,我跟你說喔!”佟海音親親愛愛的拉起她的手。“我的工作就在家裏,要是你跟顧大哥最後沒有結婚,或是顧大哥工作也很忙沒辦法在家裏帶小孩的話,我可以幫你帶小孩喔!”

佟海欣望著妹妹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心裏覺得又溫暖又好笑,佟海音居然已經幫她想好退路?

“所以,你要結婚,還是要當單親媽媽都沒關系,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你知道嗎?”

“好,知道了。”佟海欣為佟海音難得的正經神色失笑。

奇怪,她從前怎麽會覺得自己不被愛呢?她身邊明明有滿滿的愛。

“好了好了!那我要出去了,姐,你早點休息喔!”佟海音第二度關上房門離開。

佟海欣幾乎是早有預感地等著她又探頭進來,果然,房門又在關上的第一秒被打開

“對了!姐,顧大哥明天早上的飛機回臺灣喔,他叫我不要告訴你,說要給你驚喜,可是,他大概不知道‘姐妹情深’這四個字要怎麽寫,總之,我就是說了,你等一下洗澡時可以順便敷臉了。”

砰!房門終於真正地關上。佟海欣望著那道好不容易才闔上的門板,唇邊浮現微笑。

她好幸福,她第一次真正地,這麽覺得。

“起床嘍,太陽曬屁股嘍,再不起床就來不及產檢嘍……”

回蕩在佟海欣耳邊的溫柔男嗓柔緩清晰,她不用睜眼便知道那是誰。

“小朋?”她剛睡醒的聲音嬌憨慵懶,為她換來了一個早安……不,是下午吻。

佟海欣略顯緊張地睜眸,迎進的便是顧斯朋睽違一個月有餘不見的臉。

是心動情動?還是情動心動?總覺得,這張她從小看到大的臉龐竟然越發英挺。

彼斯朋望著佟海欣甫睡醒的嬌懶神態失笑,伸出手順了順她糾結的長發。

“海音跟我說你懷孕之後很能睡,我原本還不相信,現在親眼見識到了。”她一向睡得少,他知道,沒想到荷爾蒙的改變令她連需要的睡眠量都改變了。

“現在幾點了?”佟海欣一邊揉眼,一邊探手拿床頭鬧鐘。

“兩點了。”顧斯朋的回答與她看見的一模一樣。

昨晚,她因為想到今天就能與他見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明明,想著這次見面一定要對他表白的,沒想到,現在真的看見他,卻連一句原本腦海中演練過好幾次的對白都想不起來。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要產檢?”佟海欣心中百轉千回,最後是丟出了這麽個無關緊要的問句。

這還用問嗎?反正抓耙子不是她姐姐,就是她妹妹。

“這有什麽?我還知道你今天要拿媽媽手冊呢!”顧斯朋驕傲得緊,不知道在得意什麽。

“……”算他行!連孕期滿十二周要拿媽媽手冊都知道。所以,他是算準時間來叫她起床的,她三點要產檢。

“我去刷牙洗臉準備出門了。”佟海欣下床,口吻與平時一樣冷然,心跳卻莫名加快。見面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是如此思念……

“小心一點兒。”顧斯朋拉住她手臂,一副唯恐她跌倒的驚慌模樣。

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令佟海欣又好氣又好笑。

算了!避他是為了責任感還是什麽想娶她呢,他現在對她好,那就夠了。

“不用這麽小心,我已經沒有不舒服了。雖然醫生說目前還是要盡量避免下床,但是這麽一點路真的沒關系的。”佟海欣說。

彼斯朋微微挑高了一道眉毛,臉上的不確定與懷疑神色像是得陪她一起進浴室才能安心一樣。

“真的。你在這兒等我。”佟海欣走進浴室,毫不留情地掩上門扉。

這女人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無情……顧斯朋心裏正在嘀咕,卻有一聲不滿的甜蜜命令還是咕噥,從門板後頭冷冷靜靜地飄出來

“我們等等一起去產檢……管家公……”

最後那三個字說得很小聲,卻足以令顧斯朋笑出聲音來。

她既然說管“家”,是代表,經過這些日子的沈澱,她已經準備好要與他有一個家了嗎?

算了!避她準備好了沒,反正他準備好了,那就夠了。

“Sweetie?”顧斯朋對著門後邊喚。

“嗯?”佟海欣從刷牙聲中傳來一聲回應,又猛然一頓。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對顧斯朋喚她“甜心”時,如此自然的回應。

那麽怪異,卻又那麽理所當然……

“懷孕有什麽不能搬家的禁忌嗎?”顧斯朋問。現在背景音換成洗臉時的潑水聲了。

“我不清楚耶。”拍戲時會拍到,但實際上眾說紛紜,她也沒有研究。

“那你以後要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嗎?還是我們買一間新的房子,大一點的,就買在外雙溪?”

“啊?”水流聲不見了。

彼斯朋以為佟海欣沒聽清楚。

“我說,Sweetie,你要搬過來隔壁跟我一起住嗎?還是我們買一間新的房子,大一點的,就買在外雙溪?”

浴室門瞬間被打開,佟海欣望著顧斯朋一臉疑惑,頰邊的幾綹頭發還是濕的。

他在說什麽?

她都還沒跟他表明心意,也還沒回答要不要跟他結婚的問題,他就一意孤行,準備把重心放在臺灣了嗎?

這樣很蠢,為了一個不知道愛不愛自己,有沒有打算跟自己結婚的女人作這種決定,很孤註一擲、很蠢。

她光是猶豫生下小孩之後還要不要繼續工作就猶豫了好久,在她這段躊躇的時間,他已經作好決定了?

彼斯朋馬上解答了佟海欣眼中的疑惑。

“我已經把北京的藝廊轉手給別人了。還有比較熱門的幾幅畫,也暫時委托給香港那邊的藝廊寄賣托管,至於我的畫廊經紀人,現在在幫我找臺灣這邊的工作地點,還有願意與我合作的讚助商……”

佟海欣的視線與他的在空中相凝,沈默了好久。

她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鉆牛角尖,但是真的面對顧斯朋時,她又總要忍不住懷疑,他究竟愛她什麽?

她對顧斯朋的依賴與愛情有跡可循,但他呢?

他明明之前還對她若即若離,才一轉眼,卻又對她情深義重,甜膩到化不開,他到底喜歡她什麽?為什麽他不是要佟海寧或是佟海音嫁給他?

“好了,欣欣,再聊下去,產檢就來不及了。”顧斯朋捏了捏她臉頰,揮掉她腦中的胡思亂想。

“等產檢過後,假如你與寶寶的情況都很好,醫生說你可以四處走走的話,我們再慢慢逛慢慢聊,把事情慢慢說清楚。你先換衣服,我出去等你。”

為什麽要四處走走,可以慢慢逛的話才能慢慢聊,把事情說清楚?

佟海欣還沒問,顧斯朋便已經退出她房裏。

賣什麽關子?這男人從小到大,總是神神秘秘的,她總是弄不懂他……

“欣欣,你餓嗎?累嗎?要不要吃點什麽,還是要回家躺著休息?”做完了產檢,離開了醫院之後,顧斯朋第一百零一次,這麽問佟海欣。

本就耐心欠佳的佟海欣耐性幾乎直探到底。

他剛才已經親自在等待產檢叫號時買了兩個面包給她吃;親眼見到她拿到媽媽手冊;也親眼在超音波的小熒幕上看見寶寶健康地揮舞手腳;親耳聽見醫生說她可以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可以慢慢恢覆正常生活……那他現在像跳針一樣一直問一直問、問個不停,到底是問夠了沒有?

“我不餓,也不累,你到底想說什麽、想要在哪裏跟我慢慢逛跟慢慢談,可不可以一次說清楚?”顧斯朋看起來不知道在不安什麽,佟海欣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他們兩人之間,他似乎總是比較氣定神閑的那一個,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在局促些什麽?磨光她所有的耐性。

彼斯朋望著佟海欣,露出一個死之將至的表情,決定豁出去。

“欣欣,走吧!我們打電話叫出租車,先回我家。”荊軻刺秦王也不過這樣了。

“你家?”無聊!他家就在她家隔壁,這也要想那麽久?佟海欣幾乎想殺人了,孕婦果然都很暴躁。

“對,我家。”顧斯朋深呼吸了一口氣。“欣欣,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或許,他早該給她看的,或許,如此一來,她便不會對他的愛情那麽沒有安全感。

但是……唉,欸……英雄氣短啊、英雄氣短……

他活到三十來歲了才在學表白,真有股說不出的窘。

而且,他這趟回北京,把該帶的與不該帶的通通都帶回來了,欣欣應該不會發現那些不該看見的吧?

彼斯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誠心祈禱各路神佛保佑,順便搓熱自己的左頰,希望等一下不會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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