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菲的案情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在三天後，姜子兮坐在家裏的椅子上飛快敲擊著鍵盤，將《錯生》的最新章節上傳了上去。

這一章已經寫到了董菲因為不堪受辱而從樓頂跳了下去，果不其然，章節不過剛剛上傳完成，幾分鐘後，董菲的死就引起了眾多讀者的一片哀嚎聲，評論區裏立刻鬧哄哄地宛如一個菜市場。

七小七：作者大大你家裏在哪裏？我要去給你寄到片！

嚶嚶嬰：董菲真的好可憐啊，不行了，我的心碎了，拼都拼不起來！

無花果：我媽媽問我為什麽要淚流滿面地看著電腦！

小汽車：誰能理解我現在悲傷到恨不得原地爆炸！

小坦克：樓上說的對+10086！

諸如此類的流言簡直就像是刷屏一般蔓延開了數十頁，就連沈靜了好久的編輯大白菜都肝顫地敲開了她的聊天窗口，無比心塞地說：“子兮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對wuil菲菲！”還有，你以前不都是寫團圓結局小白文的嗎，現在突然開始寫虐文是為了哪般？

到底是哪裏的不良風氣帶壞了你！

對於這些話姜子兮也表示很無奈了，畢竟她雖然也覺得很難過，但是到底還是得尊重原故事啊。

她放下了手中的鍵盤，小法鬥在這時甩著小尾巴開心地跑到了她的跟前，站在椅子一邊“嗷嗷”地向她叫著，姜子兮立刻被萌的不要不要地將它抱在了自己的懷中，隨後看向站在一邊面色平靜的董菲說：“你當初的願望我已經完成了兩個，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就是把你的骨灰帶回去，我已經買好了去鄉下的車票，今天下午就可以出發。”

而現在……

她必須得想辦法把董菲的骨灰搞到手。

前兩天，因為董菲的案子已經查清，所以她放在警察局的遺體也已經被董父董母領回去火化，現在，他們兩個一定還沒來得及給董菲找墓地安葬，所以姜子兮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董菲的骨灰從他們的家裏偷出來。

而這個事情靠她一個人一定是沒有辦法的，於是她從善如流地放下了懷抱中的小法鬥，走向門外，然後繞了個彎，“咚咚咚——”地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董菲看見她的動作，立馬跟上說：“萬一大人不肯幫忙怎麽辦？”

姜子兮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董菲說，韓徙萬一不肯幫忙怎麽辦？可是這個事情哪裏有什麽萬一，韓徙那是一定不會幫忙的！

可是現在這個事情能幫她的也只有韓徙了。

所以她鼓足勇氣還是敲了敲門。

下一瞬，房門已經被驀然打開，韓徙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現在門後，還是一樣的挺拔，一樣的俊朗，只是很奇怪的是，今天的韓徙一改以前的造型，戴了一頂帽子？

這個帽子的款式是非常普通的鴨舌帽，純黑色，甚至都沒什麽別出心裁的設計或者是顏色鮮艷的logo，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頂那麽普通的帽子被韓徙這麽一戴，就是被襯出了一種別樣的帥氣來！

果然什麽都是得看臉啊！

人帥怎麽搞都帥啊！

姜子兮默默地感嘆著，下一刻卻見韓徙的雙眉微微挑了挑，對著她冷冷地拋出了一句：“說我帥也沒用，我是不會幫你的。”

好吧，她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能讀懂人心這個事情真的是太討厭了。

姜子兮連忙擺出笑臉有些諂媚地看著韓徙道：“領導，不要這樣嘛，現在能幫我的也只有你了，事情我都計劃好了，真的非常簡單，只要你在外面幫我引開董父董母就可以了，我到時候從後門翻進去，而董菲可以感應到屍體在哪裏，我到時候一定動作飛快地把骨灰拿出來！絕對不讓領導多心煩一分鐘！”

濁靈雖然沒辦法遠距離地感應自己的屍體在哪裏，可是卻可以近距離地感知自己屍體的所在，到時候到了董家，她們一定就可以直搗黃龍將骨灰順順利利地取出來，只是在這個之前，必須得有個人能幫她一下在前院吸引住董父董母的註意力，不然到時候萬一剛進去就被被董父董母抓到，那就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了。

可是她又沒有朋友，如果再去找葉施，只怕會讓他重新陷入董菲的回憶中，回到難過的狀態，所以現在可不只能求助韓徙了嗎？

而對於她微笑討好的樣子，韓徙只是輕輕擡了擡眼皮，還是一副不買賬的樣子，幹脆利落道：“不幫。”

“那，那……”姜子兮有些著急地蹙著眉，董菲在一邊抿著唇思考了一陣，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雙眼發亮道：“要不找找甄子修？”

“他？”姜子兮微微頓了頓。

這個人要是董菲不說，她真的都還考慮不到。

之前因為甄子修幫她抓鄭煒，所以兩人也算是成了一定意義上的朋友，互相留了聯絡方式，也是自從那天後，姜子兮發現這個外表兇神惡煞的小混混其實也還是蠻可愛的。

甄子修不像是以前一些死皮賴臉追求姜子兮的人，她可以看出甄子修非常地喜歡他，但是他不會不厭其煩地去騷擾姜子兮，而是每天都會傳一兩條信息給自己，這些信息都還是蠻溫和並不會叫她困擾的那種，這麽一來二去，姜子兮倒是對他印象漸漸好了起來。

現在如果去求助甄子修，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姜子兮拖著下巴倒是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而原本已經準備關門回房間的韓徙手下的動作卻突然一頓，而後瞇著眼睛看著她說：“你要找那個小混混幫忙？”

“啊，他雖然是小混混，可是對我還是蠻好的。”姜子兮滿臉單純地解釋道：“其實找他幫忙也不是不可以的，領導，那我就不麻煩你了，我先回房……”

“你等等。”韓徙卻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而後突然從屋子中重新走了出來，黑著臉說；“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誒？

不是說了不幫忙嗎？

姜子兮最後雲裏霧裏地和韓徙一起出了門，一路上她皆是有些奇怪地看著依舊戴著黑色鴨舌帽的韓徙，只覺得看著看著心中突然就冒出了一種奇異的感情來，叫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

而下一刻，韓徙的目光已經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立刻放到了她的身上，於是姜子兮趕緊將臉上的表情收起來，順帶著將心裏面的奇怪情緒也趕緊趕跑，與此同時的，她也更加暗暗決定了自己果然得快點去買點檸檬來的想法。

她一本正經地想著，隨後便兀自繃著臉走到了前頭去，因為這樣也沒能瞧見韓徙帽子下輕輕勾起的唇角。

而拿骨灰的這個事情有了韓徙的幫助後，當然是非常順利地完成了。

董父董母最近因為董若琳判決的事情而心情消沈，當然也顧不上去處理董菲的骨灰，姜子兮從董家將董菲的骨灰拿出來以後甚至還懷疑，會不會“骨灰沒了”這個事情就是過上半個月董父董母都不一定會發現？

不過這也都是姜子兮的猜想了，後面這個猜想她也不會再有什麽機會去驗證了。

這天的下午她就坐上了去往農村的汽車，在經過約莫一個小時的顛簸後，姜子兮終於從車上下來，走上了農村的石子路。

董菲目光迷離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旋渦中一般，眉眼處滿是動容，而在董菲的指引下，姜子兮也很順利地就找到了她的養父養母。

就像是董菲敘述的那樣，那對農民夫婦住著的是一所有些破舊的磚房，姜子兮抱著骨灰走到門口時，董菲的養母正拿著鍋鏟彎著腰做著飯，而在看見姜子兮時，她的動作一頓，隨後有些疑惑地站起身來，還擦了擦滿是油的手揚聲問：“小姑娘，你找誰？”

“阿姨你好，我，我是董菲的朋友。”姜子兮立刻有禮貌地回答。

而隨著她的話音落地，董菲的養父也聞聲從屋子中走了出來，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一些詫異地看著姜子兮問：“董菲，她，她讓你來的？”

姜子兮點了點頭。

“她為什麽不來？是不是還在生氣？”董菲的養母擦了擦滿是淚光的眼睛，有些難過地看著姜子兮說：“我知道她一定是怨恨我們買了她，所以後來回了家以後那麽多年也沒來見過我們。”

董菲閉著眼睛落下淚來，心口亦是疼痛地無法呼吸。

姜子兮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臉上也有些淒楚。

董菲不是不想回來，而是董父董母根本不讓她回來，所以她一直都默默地鼓著勁，決定大學一畢業就回農村見他們，而後將他們從農村接上來跟自己過日子，可是這個願望最後也還是沒有完成。

姜子兮捧著手中沈甸甸的骨灰壇，艱難地說：“叔叔阿姨，不是董菲不想回來，而是……她回不來，她已經死了。”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那兩個董菲的養父養母面色齊齊一頓，半晌後才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看著她說：“……你，你不要胡說！”

“我，我知道這個事情對你們來說真的很殘忍，可是，董菲她真的死了，她是……”姜子兮面色猶豫地想要說出事情的真相，可是話尾卻被董菲驀地截斷。

已經是滿臉淚痕的董菲擋在她的身前說：“不要告訴他們我過得不好，也不要告訴他們我是怎麽死的，你，你就說我一直都過得很好，我的死是意外，車禍，我離開的時候沒有受一點痛苦。”

“但是……”

“子兮，求你了，就這麽說好嗎？”董菲紅著眼睛懇求著，眼淚更是一串串地從眼眶中掉落下來。。

姜子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喉頭就像是梗著一團火一般，叫她難過得亦是紅了眼眶。

她當然知道董菲這麽做的原因，她不想讓自己的養父養母難過，所以這個時候，她也只能去幫她。

她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心，企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鎮定下來，讓自己一字一句地按照董菲的要求，將那些話告訴了這對農民夫婦。

最後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那對農民夫婦依舊抱著董菲的骨灰難過地哭著，傷心地仿佛他們才是董菲的親生父母一般，這是姜子兮在董父董母臉上沒能看見的，卻從他們的臉上看見，可是這也叫她更加難過。

她一個人站在車站等得雙腿發麻才終於等來了回城的汽車，坐在車座上，姜子兮看著一直嚶嚶哭泣著的董菲亦是跟著難過地哭了起來，這樣導致地結果就是下車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腫的像是核桃了……

姜子兮有些難受地眨了眨眼睛，模樣頗為可憐兮兮，這麽一來倒是讓董菲一下子有些哭不出來了。

她破涕為笑地看著姜子兮道：“子兮，我真的很感謝能遇到你。”

“誒呀，不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啊。”這樣會叫她更加想哭的。

姜子兮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又眨著眼睛落下淚來。

“我真的沒想到在生命已經結束的時候還能認識你這個朋友，這樣我的離開也就再也不帶著遺憾和委屈了。”董菲長長地吸了一口涼氣，這一次臉上卻帶上了釋然的笑容。

姜子兮這個時候就是再遲鈍，也覺得自己意識到了什麽，於是擦著眼淚的動作驀地一頓，她看著董菲詫異道：“你要走了嗎？”

“對的。”董菲點了點頭：“完成了願望，當然不能再留在人間了，我已經聽見大人的催促聲了。”

大人？

姜子兮詫異道：“你說韓徙？他在這裏？”她連忙向著四處望了望，可是現在她們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許是因為夜晚的關系，所以街道上並沒有什麽人。

這樣的話，韓徙在哪裏？

董菲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個是只有濁靈才能聽見的聲音，子兮，我必須得跟你說再見了。”

“可，可……我有點舍不得你。”姜子兮紅著眼睛有些難過地看著她。

雖然從始至終她都知道董菲終有一天會離開她，可是那一天真的到來時，她還是無法克制地覺得傷心。

董菲輕輕搖了搖頭，卻再沒有回答，而是慢慢落下淚來，而原本就已經虛無的身子更加接近透明。

姜子兮瞪大了眼睛看著董菲在自己眼前的漸漸的消失，整個過程非常短，前後一共花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董菲便已經徹底化為了透明的空氣，沒了半點影子。

仿佛從來便不曾出現過一般。

可姜子兮卻清清楚楚地明白，她曾經那樣“鮮活”地生活在她的身邊。

姜子兮呆楞地站在原地，看著這樣的場景只覺得心臟也像是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她才恍恍惚惚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而還沒等她走上幾步，一陣歡樂的犬吠聲就已經傳入了她的耳中。

小法鬥開心地搖著小尾巴，元氣滿滿地向著她跑來，而後在她的腳邊磨蹭著撒嬌，而在黑暗中，韓徙亦是慢慢走出，而後看著她眉目平靜道：“這個任務完成的很好，現在回家吧。”

她心酸地點了點頭，可是一低頭還是無法避免地落下淚來。

韓徙神情微微滯了滯，最後像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走到她的身邊來慢慢牽過她的手，向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真是拿你沒辦法，哭成這個樣子被人看見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因為你……”姜子兮抹著眼淚回答。

“那你想怎麽樣？”韓徙板著臉說。

姜子兮當然不敢怎麽樣，她抿了抿唇，換了話題：“……我還沒給小法鬥取名字。”

“你想叫什麽。”

“恩……要取個有福氣的名字，要不叫姜福實吧。”

“……你開心就好。”韓徙抿了抿唇。

“領導真好。”姜子兮開心地笑了笑，而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問題：“之前我和你說這個案件因為董父董母的勢力關系，好像隨時都可能中斷，但是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這是為什麽啊？”

對啊，那個時候她因為案子的事情哭了，而後韓徙幫助她找到了鄭煒，只是卻沒有去解決案件可能中斷的這個事情，就像是篤定這案件不會被終止一般，難道是韓徙知道些什麽？

韓徙轉過臉看了看她，這次到時非常老實地點了點頭：“對啊，我知道這個案件不可能中斷。”

“為什麽啊？”

“因為負責這個案子的陸南川。”韓徙淡淡地回答。

姜子兮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哦？陸警官怎麽了？”

“他是市長的兒子。”所以董父就是再怎麽想去走關系還能走得過市長的公子？

姜子兮原本不斷前行著的腳步驀地停止：“……誒！”

陸，陸警官！竟然是！官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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