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小傑布滿血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幹澀外凸。

奇牙嘗試牽扯自己的嘴角然後給出一個虛浮的微笑。不過還沒來得及肌肉發力，小傑已經在這一瞬間撲了上來。

“太好了。”

尾音打著顫：“太好了，終於醒了。”

奇牙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腳趾，然後意識到這就是他現在行動的極限。其實他很想告訴小傑，刺猬腦袋頂在下巴那裏有點難受，可惜聲帶罷工了。

“奇牙，有將近一半的乘客得救了！病毒也沒有擴散，友客鑫安然無恙，現在媒體們都在報道你帶來的奇跡呢！”等抱夠了，小傑松開手，一面說一面去折騰給奇牙餵水。他照顧重傷者的經驗已經越來越豐富了。

哦？他們是怎麽說的？奇牙很想這麽問。說不出話，他只好試圖用眼神和小傑交流，然後意料之中的小傑立刻就懂了。

“說是你召喚出巨大的閃電，用電磁效應吸住了本應該飄散的病毒灰塵，跳艇及時的乘客大多數都平安落進了海水裏。”

奇牙聞言眉毛動了一下。

平安這個詞用的可真不貼切。他為了釋放出巨大的閃電耗費掉了全部的念力，所以墜落的時候基本是無防禦直接撞擊。也就意味著所有跳艇的乘客，哪怕是狀況好的，也只不過和他一樣剛剛蘇醒只能動動手指而已。

小傑知道他在想什麽，立刻義正辭嚴：“但是命保住了！有出色的醫療在，很快都能治好。現在外面都在說你的勇敢和果斷，說如果不是你冒險的話，不僅是飛艇，整座友客鑫裏的人都會死的。病毒擴散不堪設想啊。”

其實你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吧——奇牙忍不住在心裏念——現在只是在安慰我。

他閉上眼睛，耳邊小傑的聲音在持續：“因為你的念，爆炸殘留物都黏在了一起沒有擴散，掉下來的時候被特質系能力者給處理掉了。奇牙，你救了整個城市。”

但還是有很多人沒能得救。你肯定會這麽說的。

“奇牙，但是還是有三百多人喪命了，沒來得及跳的和沒能承受住沖擊的，還有我們接應的人沒找到的。”

但是你肯定不會怪我。

“不過奇牙已經做的足夠好了。真的，幸好有你在。”

於是在這疼痛感慢慢覆蘇小傑眼眶泛紅本應該感慨萬分喜悅流淚的時刻不知為何，奇牙突然想笑。

“對不起。”最終他沒有笑出來。軀殼牽動嘴唇擺出這三個字的唇形。

小傑匆忙給他哺水，彎下腰以唇相接，很熟練的動作，同時睫毛顫抖著自然而然閉上眼。奇牙卻知道他是想借此掩蓋眼睛裏的痛苦和軟弱。因為小傑總是這麽一個善良的人，會為了普通人的不幸而悲傷，會同情會憤怒。這麽多年，他再怎麽變得深沈變得成熟變得通曉世情險惡世故圓滑，這點卻從來沒變過。

那麽就這樣吧。既然你想做拯救世界的光，那麽我就做那個影子。你把你的善良留給世界得到讚揚得到救贖，而剩下的所有需要冰冷殘酷的東西都交給我就好。

奇牙眨眨眼，再次聚焦，冰藍色的眼睛裏一片清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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