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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我偷偷幫她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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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手特別靈巧, 包書皮包得很快。才坐下沒多久,沒一會兒功夫,練習冊便套上了嶄新的書皮。

許願伸手接過:“謝謝!“

“你吃早飯沒?我還沒吃。”又從書包裏翻出兩盒草莓牛奶, 還有兩個早餐包, “忘記在暖氣上熱了, 湊合一下吧。”

女孩把一份牛奶面包推過來, 語氣和往常一樣, 高高興興的。

戚野不由多看她桌面上的練習冊一眼。

喉頭動了動:“謝謝。”難得沒有直接拒絕,收下她給他帶的早餐。

戚野沒掩飾看練習冊的目光, 許願註意到了,有些膽怯地一縮肩膀,生怕他會點破。

但他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把吸管插進牛奶盒, 拆開早餐包,沈默地吃起東西。

這讓許願下意識松了口氣。

如果他真的問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

提前很早到校,好不容易補完所有的題目,沒吃早餐,許願也挺餓。

一邊吃著面包, 她一邊看著練習冊, 心裏漸漸有些忐忑。

只做了一周的練習冊, 習題倒是比較好補。但和練習冊一起被撕碎的簽名, 無論如何不可能補回來。

比起昨天晚上只差一個簽名。

今天這本新練習冊,從頭到尾都沒有家長簽字,數學老師發現了,肯定要打電話給陶淑君。

那樣的話……

許願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無意識收緊手。

她手裏還抓著只喝了幾口的牛奶, 這麽用力一捏,草莓牛奶頓時從吸管裏噴出來,四處飛濺。

不光濺了許願一身,連坐在旁邊的戚野都沒能幸免。

“對不起對不起!”許願手忙腳亂,從書包裏翻出面巾紙,顧不上收拾自己,先去擦戚野桌面上的牛奶,“我不是故意……誒?”

她楞楞看著他面前的草稿紙:“你在幹什麽呀?”

男孩吃飯很快,三口兩口吃掉早餐,然後從書包裏掏出針線,開始縫草稿紙。

不覺得這麽做丟人,他沒避開許願,大大方方把針線盒放在桌上。

許願也沒當回事兒,在撞見他扛蜂窩煤後,這些都不算什麽。

所以她看的並不是被縫好的廉價草稿紙,而是草稿紙下方字跡潦草的簽名。

沾上一點牛奶,紙質差,有些微微暈墨。

但從龍飛鳳舞的行文來看,一瞧就是大人才能寫出來的字。

而戚野已經捏著筆,翻開下一張:“簽字。”說著,繼續在新的草稿紙上,簽下戚從峰的名字。

成天醉醺醺的酒鬼根本不在意他的成績,恨不得他早早輟學去打工賺錢。從小到大,所有考試和作業,都是戚野自己簽的。

這樣也可以?!

戚野回答得格外平淡,許願簡直驚呆了。

一直是個特別聽話的小孩兒,陶淑君管教又嚴,她從來沒想過還能自己冒充家長簽名。

換做平時,許願不會有這個念頭。

但她看著新買的練習冊,總是不由自主想到昨晚。

護眼燈照亮陶淑君扭曲變形的臉,紙張在耳邊撕裂發出清脆撕拉聲,最後浮現在眼前的,是練習冊和書皮一起被撕碎,狠狠扔在地上的畫面。

果綠與白混合在一起。

還能看見水性筆的黑和批改過的紅。

許願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沒有繼續吃早餐的心思,她把只剩下一點兒的牛奶和大半個早餐包小心收起來。

翻出自己的草稿紙,又拿出筆,嘗試模仿陶淑君的筆跡。

第一次做這種事,許願完全不熟練。加上陶淑君的姓名筆劃多,不太會簡化,她寫了好多回。

直到寫完一張草稿紙,紙上都是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字。

一看就不是大人寫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慢慢的,教室裏的同學也漸漸多了起來。

到底還是心虛,許願生怕被發現,不敢動作太大。只能把草稿紙藏在桌下,放在膝上,悄悄練習。

偏偏這個時候,江潮還沒眼色地跑過來搗亂:“我說你偷偷摸摸幹嘛呢!陶淑君,這誰啊?”

許願嚇得臉都白了:“你小點聲兒!”

江潮嗓門太大,坐在最後一排的陳諾聽見了,往他們這邊望了一眼。

“沒誰。”許願愈發緊張,伸手捂住草稿紙,“你不許再看!”

江潮更好奇:“到底是誰!快說!”

一邊說,一邊勾頭去瞧。

許願忙著保護草稿紙,還要留心後面似乎已經察覺到端倪的陳諾。

手忙腳亂,她正在和江潮推推搡搡,一只手伸到眼前。

領班後來給了戚野幾支她不用的護手霜,他不太習慣塗這種東西,但手畢竟不舒服,最後還是用了。

有護手霜滋潤,總算沒像之前那樣再開裂流血。

不過和同齡人相比,還是有著薄薄一層繭,粗糙許多,帶著點兒經年累月勞作凍出來的紅。

男孩有些泛紅的手伸過來,拿起練習冊。

隨手翻開,在需要簽名的位置,龍飛鳳舞寫下陶淑君的名字。

“我艹我艹太牛逼了!”中午吃飯時,江潮的語言機能嚴重退化,翻來覆去只會說這麽兩句,“兄弟!太牛逼了!不虧是七爺!”

目睹過戚野給許願的簽名現場,他立刻跑回座位上,翻出自己熬夜趕了一宿的練習冊。

然後硬是纏著戚野,好說歹說,讓自己作業上的簽名也有了著落。

戚野非常不適應江潮這種說話方式,板起臉,捏著筷子沈默吃飯。

幫江潮和許願簽名後,這個中午,他不得不又一次被拽來食堂。

石小果是數學課代表,數學老師把飯提前打到辦公室,叫她下課去辦公室幫忙檢查作業。

所以這一次,戚野是被許願和江潮一人一邊抓住,強行綁來食堂的。

許願本來想和上回一樣,給戚野打好多菜。

可惜石小果不在,食堂人多,陳諾能把自己餐盤拿穩就不錯了,江潮又是個不靠譜的。

於是只能幫他打了相對正常的飯量,坐下後,拼命把自己套餐裏的菜夾過去:“我覺得這個椒鹽蘑菇好吃,你嘗嘗看!還有粉條燉肉,這個也……”

“行了行了,你快吃你的。”眼見許願快把自己盤子裏的菜夾光,陳諾不得不制止她,“夾那麽多人家吃不完。”

許願抿唇:“可是……”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和他們來一次食堂,下一回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我妹就是這麽個脾氣。”陳諾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沖戚野微微一笑,“你看她急的,我再說幾句,她估計要和我不高興了。”

這當然只是隨口開玩笑。

許願性格好,從小到大連頂嘴都不會,更別說和誰鬧脾氣。

戚野同樣很不適應這樣的聊天方式。

從前上學的時候,班裏學生基本拿他當空氣,不惡言相向已經很難得,不可能這樣略帶調侃和他說話。

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只能含糊應了聲:“嗯。”繼續低頭吃飯。

結果聽見少年不緊不慢的嗓音:“那就這麽說定了,以後我不讓她給你亂夾菜,你隔三岔五和我們到食堂吃頓飯,好不好?”

什麽說定了?

戚野一楞,擡頭。

陳諾語氣和以往一樣溫和,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如果不聽內容,只看神色,根本想象不到他會理直氣壯說出這種話。

戚野還沒來得及追問,一旁,許願已經興奮點頭:“好呀好呀!”

“食堂菜單每天都會換。”仿佛他已經答應下來,她顧不上吃飯,開始掰著手指頭和他數菜單,“明天會做紅燒魚,周四有香菇燉雞。哎對了,你喜歡麻辣小龍蝦嗎?周五幹鍋那邊可以單點!”

江潮這回腦袋終於靈光一回,跟著點頭:“就是就是!我跟你說兄弟,咱們食堂的飯都特別……”

他梗著脖子猶豫兩秒,到底沒好意思騙戚野:“……還不錯。”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

戚野嘴角不由一抽。

完全不能理解許願他們在這件事上的執著,他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放下筷子,想要認真解釋一遍。

“許願!許願!”

正要開口,石小果風風火火跑進食堂,又匆匆跑過來,“不好了!你媽給陶老師打電話了!”

初二年級的數學組共用一個大辦公室。

午休時分,辦公室沒其他學生,基本都是老師,環境安靜。

許願喊過報告,推開門,聽見陶淑君格外尖利的聲音:“不可能!我沒給她簽字!她的作業上怎麽會有簽名?這絕對不可能!”

陶淑君說話聲太大,沒開免提,大半個辦公室都能聽見。

陶老師尷尬得不行,起身到處找耳機:“許願媽媽,你不要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

“來。”看見推門進來的許願,沖她招手,“到老師這兒來。”

許願僵在門口,一動不動。

聽到陶淑君聲音的瞬間,她渾身血都冷透,在一瞬間結出結實的冰茬,把關節全部都凍住。

一步都走不動,一步也走不了。

怎麽會呢?

許願無助地想。

陶淑君怎麽會突然給陶老師打電話呢?

明明昨天她已經歇斯底裏地發過火,把她的練習冊撕成碎片,怎麽拼都拼不起來了啊。

“她來了?陶老師你把電話給她!”電話裏,陶淑君的聲音只高不低,“誰給你練習冊簽的字?你自己簽的是不是!學習學不好現在還學會騙人了!你這是準備糊弄誰?從哪裏學來的這種壞毛病!”

“許願媽媽,許願媽媽。”陶老師顧不上找耳機,試圖安撫陶淑君,“不能這樣說,孩子把作業完成就是好的,讓家長簽字只是起到一個督促作用。許願在學校一直特別乖,特別好,她的作業簽不簽名都不要緊,你不要生氣了。”

然而陶淑君根本不聽:“陶老師,我怎麽能不生氣啊?”

“你不知道,她爸爸一年到頭在外面,家裏就我一個人辛辛苦苦忙前忙後。”她像是終於抓到了可以傾訴的人。

“這孩子一點兒不體諒我,昨天晚上做作業還跟我犟嘴,說題目做錯了就錯了。我火上來了沒給她簽名,想著今天給你打電話說一下。誰知道她竟然學壞了!在家不尊重我也就算了,到學校還騙老師!這怎麽能行啊!”

陶淑君語速特別快,陶老師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

許願呆在門邊,楞楞聽著陶淑君說話。

她好像覺得陶淑君說得對,又覺得陶淑君說得哪裏都不對。

昨天,陶淑君檢查出錯題後,許願確實是說了這麽一句:“這些知識點沒有學過,出錯也是正常的。”

但陶淑君根本不聽。

不讓她訂正,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把練習冊撕了個幹凈。

假如許願再長大一點,她就會知道,有時事情確實是那麽個事兒。

用不同的語氣、稍有差別的詞匯、改動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再描繪出來的意思就會截然相反。

這是成人世界裏,很多大人熟練掌握運用的技能。

可許願太小了。

只有十三歲,她還不懂那些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成年人。

尤其這個成年人不是別人,是她自己的媽媽。

“沒有!我沒有!”於是許願眼淚直接掉下來,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只是哭著搖頭,“我沒有不尊重你,沒有騙陶老師!”

那些知識點她真的沒學過。

而她也不是故意要偽造簽名,只是早晨跑了好幾家書店才買到練習冊,要去哪裏找陶淑君簽字呢?

許願這麽說,陶淑君火氣更大:“陶老師你聽聽,她還在這裏說謊!”

“你就說練習冊上是誰給你簽的名?”撕練習冊的事情不好說,她把矛頭對準簽字,語氣愈發咄咄逼人,“練習冊我一個字都沒給你簽,你那些簽名從哪兒來的?”

陶老師聽到後半句,眉頭一皺。

正想說點什麽,一道發啞的嗓音響起:“她沒有簽。”

“她沒有簽字。”沒喊報告,推門進來的男孩表情很冷,“是我偷偷幫她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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