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權利情感兩相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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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妃朱麗，帶著劉鈺回房。此刻，她並沒註意劉非。
劉非站在陰影裏，左邊看看朱麗帶著劉鈺，右邊看看劉千汪氏，各自走遠。不禁哈哈的笑起來“就這麽個位子弄得，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哈哈……”他搖著頭，肆意的大步走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邊母子倆進了屋，劉鈺把鬥篷帽子摘下來，隨意的坐下。
看著朱麗，他美麗迷人的母妃……卻什麽表情也沒有。
朱麗就煩他這副這樣，讓她一腔“母愛”無處可施，而惱火和厭煩，他又不怕。
“劉原沒來？”她上來就問，現在，也只有這一條簡捷的路可走了。
劉原是汪夫人所生的大兒子，今年十一歲了。
劉鈺臉上沒表情，聲音卻很輕柔“三弟前幾個月開始，身子就不大好，一直在自己院子裏修養。一直不好，所以這次上京，父王，沒辦法，帶他來。”
“病了？還真巧呢！程方和汪家人，都留在他身邊了吧？！”朱麗嘲諷的說。
“嗯，柳鹿，兒子一直想拜他為師的。前兩年找，說是雲游沒回來，等他回來了，人影也不見，一尋，敢情是父王給劉原請去當先生了。呵呵……”
今天，他的話倒是多了。因為，他不說，他母妃也會擠個沒完。
“呵呵呵呵……你父王，真是越來越喜歡故弄玄虛了。”
劉鈺還是沒任何表情“劉錦怎麽了？”
朱麗頓了一下，搖搖頭“還是上次劉瓊的事兒留下的病根兒。她在京城，很沒深淺，不關她的事，也胡說八道，讓皇上罰禁足了。後來，不知道又惹到什麽人，讓人算計了，把病根兒勾起來。有點……”她揉了揉眉毛。
“瘋顛。我查了半天，沒有結果。你父王要來，事情很多，顧不上她，可她這麽鬧騰，也不是個辦法，只得先讓人把她安穩住了……你別管她了。劉鈺，母妃雖然一直不了解你，但總歸知道，你很聰明。事到如今，你跟母妃說句實話，有什麽打算？”
“母妃……早兩年，我跟父王就說過，想去川西，南北均可。父王當時沒同意。來京城之前，我又提過一次，父王還是沒同意……就是這樣。”
“去川西？你是不想要那位子了？”
“不想！沒意思。”他身子坐直，看著朱麗說。
“呵，沒意思……”
“母妃，您難道不知道，那個位子，在那個叫如詩的女人死後，就與兒子無緣了？”
“我不這樣認為！”
“兒子，親耳聽到的。”劉鈺答道。
“你怎麽……劉鈺，你，這麽多年，怪過母妃嗎？”
劉鈺坦然答道“沒有。您所得到的，超過了所設想的，兒子只有佩服的份兒。只是母妃，那個位子，您想要，就去爭。但不要，說爭下來是為了我。我不要！”
“你！”朱麗氣的發瘋“你可真是高貴。沒有那個位子，你能過上現在的日子？”
“我能！如果不能，我就認自己的命。您既然想讓我說，那我就一次說個明白。當初，您和父王推出劉非這個傀儡，是為了保我。現在，父王推出我這個靶子，為了保劉原。呵呵，將來，劉非先死，然後輪到我。他還有其它兒子呢，沒準兒劉原到頭來，也是個靶子，呵呵……不過，他待劉原許是真心的吧。他不能確定，這次能否從京城脫身，所以，在四川留了後手，保住了他的血脈和希望……我們，只是棋子。母妃，有意思嗎？您爭了三十多年了，費盡心機得到了現在的一切，卻又拿得那麽虛無。皇上的一關，父王的一關，劉非劉原，劉錦，一道道的，您還打算再爭三十年嗎？”
朱麗少見的情緒激動起來“那怎麽辦？！你跟我說怎麽辦？其它的事我就先不提，單說如詩，我不狠不爭，能坐穩王妃之位嗎？可我做了那麽多，知道那麽多，手裏大把人和財，能退讓的了嗎？一退，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明白嗎？那咱們娘兒三個，還能活嗎？”
劉鈺不說話了。
“劉錦，她完了。可能是我作孽太多，報應在她身上了。我生她養教導她救她，卻改變不了她。所以，我放棄她了。劉鈺，母妃只你一個兒子，打小，我沒教導過你，是因為，我不想你變得陰狠，我想讓你跟你父王學，當一個男人。現在的結果，我也沒想到……現在，我能怎麽辦？”她無助而迷茫。
“母妃，我的夢想，是想有塊自己的領地，不用大，不用富饒。我就想自己在那裏說了算，跟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父王若是放我走，您就跟兒子一起走！如果，他想把我當劉非一樣耍弄……呵呵！那我就給攪個天翻地覆！”
朱麗這女人，到底眾不同，聽完，倒覺得心裏妥帖。
“你放心，你娘我也不是白給的。他那點小心思，就是癡心妄想！”
“娘娘……”外頭朱麗的心腹在叫。
“說！”朱麗應。
“宮裏來人，請王爺進宮了。”
“帶誰去的？”
“王爺自己去的。”
“好！”
————皇宮裏，堂兄弟二人，相見歡。
皇上看到這位堂弟，還是有幾分醋意的“四川氣候養人麽？你瞧著，比我要小十多歲了。”
劉千看起來，還真是很精神，身體結實，皮膚細膩，臉也沒垮，衣著講究，派頭十足，一看就是中年成功男士。
劉千故意氣他，得意的說“還不錯吧？！弟弟我，整天喝茶吃火鍋，打獵看戲，日子過得可清閑了。哪像皇兄您，日理萬機哪！瞧著……喲，跟先皇倒越來越像了。雖然老些，但氣宇不凡哪！”
“哼！油嘴滑舌！”
蜀王交了份文件給皇上，這份東西皇上要看完，才能下一步再說，兩個人多年未見，在一起總會說不完的話。各種大事都聊了聊，然後就說到自家兒子。
“皇兄，一回京就聽說，臣弟的大侄兒去西北了？”
“嗯，他有心歷練，讓他去試試吧！”
“呵呵！唉，皇兄您能幹，生的兒子也能幹。臣弟那幾塊料啊……唉！”
長嘆一聲“這剛回來，府裏就說，劉非，讓人把債都追到大門兒了，還弄出不少人命！要不是您叫臣弟進宮，臣弟正要動家法呢！”
皇上笑道“得了，劉非打小沒娘，一個人在府裏，也怪可憐的。除了能花會玩，倒也沒聽到別的不是，你就別太嚴格了。而且，這幾個月，他住在劉楚那裏，聽說還給他請了先生，學得挺踏實。再見到他，看著也規矩了不少。兒女都是債呀，慢慢來，別急！”
劉千暗自打量皇上的臉色，體味他話的意思。
劉非住進景王府，只是怕蜀王妃冒然下手弄死他。
但劉千不知道，以為皇上有什麽計謀，他猜不透，只好臉上無奈的笑著“都聽皇兄的。唉，這劉非是這麽四不像的。劉鈺，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什麽都不關心。劉原身子不好，這次要是帶著，非死半路上不可。唉，四川天氣……夏天熱冬天冷，潮濕，臣還沒了三個孩兒……還是京城好啊！前幾月臣又得了個小兒子，可好玩了，這回走，不帶他了，留您身邊兒，你給管著吧？！”
“呵呵！你也說了，我日理萬機，哪有空給你養兒子。給你準備了接見宴，到時咱們哥倆，好好喝一壺。”
“哎。”什麽也沒套出來……
蜀王從宮裏出來，看著巍峨的殿宇，心裏的勁兒一點沒有放松。
————而另一處的陳家，陳之華回門了。
陳鳳若一大早就拖兒帶女的回了娘家等。
等陳之華在長峰的陪同下回來，已經做少婦打扮了，整個人，逼人眼的靚麗。
看樣子，過得很是舒心。
長峰被舅舅和之瑞幾個叫到前面說話。
舅母和陳鳳若就趕緊問“怎麽樣怎麽樣？？”
陳之華笑道“母親，姑母，之華很好。就是忙的很！”
大家坐下，陳之華就說“我一進門，公公就把家裏的一切都交給我了。給了我不少的銀子物品，庫房鑰匙，家人名冊……這兩天沒幹別的，認人，盤庫，累死我了。”
她報怨著，但神情中說不出的滿意“弄得嫁妝都沒收拾。”
舅母一聽心裏高興“那是你公公信任你，所以才都交給你。你雖然能幹，但遇到大事，還要問問公公的意思才好。別太過自作主張。”
“哎，聽娘的。”
陳鳳若說“嗯，華兒這樣是對的。宜兒，珊兒，你們倆，也要學著些。咱們陳家女兒，就得有本事掌家！長峰對你好吧？”
陳之華臉有些紅“他待華兒不錯。就是，成親那天晚上，喝多了，哭了一場。許諾了不少……”
呵呵……大家都笑起來。
陳鳳若說“那你可要記得牢牢的，他要敢不履行承諾，就好好的收拾他！”
說了會兒話，舅母去張羅飯。
趙宜跟陳之華有一會兒功夫單聊“姐姐，怎麽樣？”
“姐姐很好。跟長峰……這麽多年，很熟悉了。就是親人的感覺嘛。李叔，哦，公公，他是個辦事講規矩，要體面，又知道向上的人。我成親，侯爺，姑父姑母，還有你，給了我那麽多財物，侯爺還單獨給了長峰大禮包。還有崢堂伯送的……這兩天稍微的一盤，我們都嚇一跳。妹妹，姐姐我，以後的日子不用愁的。”她甜蜜的笑著。
趙宜說“姐姐就該過這樣的日子。哦，姐姐，李家叔叔心思很細，過日子講究，李家嬸嬸又不在身邊，你要格外的註重一些分寸。再者，家裏這麽多的禮金物品都給了你。你首先要把賬上好，實物都盤好了，分類歸到庫裏。這些銀子和物品，怎麽用的，怎麽保管的，將來用著做什麽事，都要清楚明晰的記明白，每個月，給李叔叔抄本賬。別怕麻煩，有的事情，日子長了就忘記了，所以，都寫下來。然後每過半年，你和李叔還有長峰哥，一起商量一下。每到年底，還要再說。李叔信任你，你做事，也要讓他放心。”
陳之華仔細的聽著，不住的點頭。
“還有李嬸嬸，別看李叔對她失望和厭惡，但畢竟是他的發妻，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李叔重兒女，所以這個妻子，也脫不開的。還有長峰哥，那畢竟是他娘。所以，每到年，到她過壽，你的禮數不可少。但要怎麽做，可以先拿出個辦法，然後再跟李叔和長峰說。”
陳之華點點頭“妹妹說的這個，跟姐姐的想法一致。將來，她恐怕還是會來的。所以，不管她如何，該有的孝心我不會少。但她還如……那般拿捏我的日子，那是做夢！”
“對！姐姐，你要記住，人心易變。有時，時間長了，地位不同了，人真的會變的。所以，自己必須要有銀子，有能力，心性堅定，這樣一來，沒了誰，日子都不會差。更何況，你有陳家，有趙家，有我……我們，都只會越來越好的。”
“嗯，就是這樣！”
————劉千回府，見完皇上回府後，把幾個管家和心腹叫了來。
京城基本上就是他花錢的地方。明面上的生意，他是不敢伸手的。也只在一些銀鋪有些股份，當然，也不是用他的名字。
管家們匯報的時間並不長，之前蜀王妃把事情都做好了，他們主要是匯報一下而已。
大管家祖輩都是跟著劉千這一枝的，對蜀王府很有感情，看到劉千相貌堂堂舉止高貴，心裏很是感嘆，皇上，還是年青時候瞧見過，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樣。但自家王爺，這風範，真要是一國之君，也是相當出彩的！
大小管家們主要是說說跟京城重要人家的來往，私下送禮的賬，府裏大修花費。劉非的事情也著重說了說。
時間不長，也就說完了。
然後大管家就感覺到自己王爺，有意無意的，在探尋王妃的事情。
還不是簡單的探尋，而是在找王妃的錯處。
然後發現王妃並沒有疏漏錯誤時，臉色竟有些不愉，似乎……又開始引導著這幾個人往這方面說。
這是怎麽回事？管家想不明白。
王爺，王爺難道對王妃不滿？有什麽打算了？
其實，這個大管家，對王妃也很不滿啊！一個本來就沒家世，還因私奔被除族的女子，有什麽資格坐在王妃的位子上。她連女兒都教導不好！
可是，王妃現在動不得啊！
一個是王妃手裏有人有財，這個，他都發現了。
二一個是，也沒什麽錯處，雖然她也很多年沒回京了，可來了，什麽事都門兒清，各種事情都處理得當。
再說了，當初讓她坐上王妃之位，您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當時誰勸也不聽，還讓利與朝廷才得著的。
您現在卻又要走這一步棋，那不是對自己的全盤否定嗎？
如果您真要坐上那個位子了，也可以隨心所欲些。
可現在……事態都不明朗。
這個時候，哪能隨意動啊！
怎麽看著爺精明，卻是這樣的……
我就說，開這麽重要的會，不讓大郡王參加也就罷了。
王妃母子也不讓來……
哎喲我的爺……
說實話，在座的這幾位，有沒有王妃的人，我都沒個譜兒！
於是大管家說“王爺，王妃來了這幾個月，對府裏事物都十分嫻熟，處理得也十分的恰當。與咱們的親友，遠近得當。就是在府裏，也很能維系人心。您放心吧。”
劉千臉徹底沈了下來“嗯，這本是她應該做的。你是家裏老人兒，父王和我，對你一家是多麽器重，你自己心裏也有本賬。事情該怎麽做，你得明白。”明明白白的引誘啊。
老管家不敢再說，只得應下來。
————過了兩天，蜀王帶著二兒子劉鈺來榮親王府作客了。
榮親王和蜀王，關系不錯，他在四川有些投資，皇上知道的。
劉千來了京城，當然就要親自來交賬交銀子。
兩個人在前會客廳談事。
帶劉鈺來，是榮親王提出來的，他去四川的時候，小劉鈺跟在他身邊，挺討他歡喜。
劉鈺知道他爹的心思，不想在這裏礙眼，跟榮親王寒暄幾句，主動提出來“王叔，父王，孩兒去園子裏轉轉吧！”
榮親王有些意外，看著蜀王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然有些責怪，但也有一絲的輕松的樣子……
不由得輕皺了眉頭，這個劉千，搞什麽？這劉鈺，不是他要培養的接班人嗎？
不過，這是他的事兒，本王不管。
劉鈺也不能進得太靠後園。王叔有女眷呢！就是附近逛著。
王府很大，卻安靜得很，一個人也不見。
他信步走到後書房。裏外也沒人，進去一看，倒有些意外。
這裏的風格，與前頭金碧輝煌，可相當的不一樣啊。
沒想到王叔，居然還是如此風雅之人。
劉鈺在這屋裏，背著手轉著，仔細的看著墻上的畫，架子上的擺件，花瓶，插花，窗簾，地毯，家具，件件透著一種情調。還真不賴呢！
隨手翻著架子上的書，突然外頭有了動靜。劉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一轉身，躲在了書架的後頭。
透過書的間隙，他偷偷向外看。
只見幾個人正進來，打頭的是一個年青的男子，長發飄飄，衣袂飄飄，光著腳，穿著木屐。
走起路來哢嗒哢嗒，輕輕甩著袖子，風流又雅致，還特別誇張！
進來直接坐在書桌後，跟著的三個人，規矩的站在桌邊。
那個人，聲音清麗，不緊不慢的，開始說著什麽。
劉鈺無意中一轉眼，看到書架後掛著一幅畫。
似乎是西北風景，兩個穿鬥篷戴帽子的男人，帶著兩匹馬。
其中一個人，畫的是他的後背，他的手，指著遠方。
而另一個人，沒看他指著的地方，而是轉頭盯著眼前人。
劉鈺仔細看著，看著……讀懂了那人的眼神。
西風呼嘯，長河古道，落日殘陽，一片蕭索。而倆人，卻使得整個畫面，充滿了溫情和生動，充滿了那種，有你相陪，天涯海角，心有所歸的感受。
劉鈺久久的盯著……仿佛已經身入其中。
書桌後面那人，拿著幾張紙在說“李叔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跟他一起去。註意有幾個有標註的箱子，裏面的東西怕摔，仔細著。到了地方，數好了數，別落下。”
“你帶著這個去……這裏的銀子給張江幾個。跟他說，次序都在這裏面。按著裏面去做就好了……”
幾個人答應完，拿著東西走了。
劉鈺的手指，輕輕的撫過微濕的眼睛，向外張望。
那人，坐在桌子後面，邊思考邊整理著東西，時不時還要寫些什麽。
一會兒一個小廝進來問“公子，炭爐要燒上嗎？”
“嗯？！哦，炭爐嗎？燒上吧！哦，王爺呢？”他停了筆。
這個人，有些懵頭懵腦的，挺好玩！
劉鈺想。
“前頭來了重要的客人。您有吩咐嗎？”那小廝說。
“哦，有客人……那沒事，沒事。”他的心思明顯的還在紙。
小廝出去了。
他接著整理，突然又發現一張紙。
不由得啊出了聲！傻呼呼的看著……
然後，自己給自己腦門一巴掌“糊塗！怎麽把這件事兒落下了？！”他踢裏嗒拉的跑到了門口。像是要找剛才那幾位，可都有一會兒了，外面哪還有人？
伸著脖子看了看，只得灰溜溜的回來，坐在那裏生氣。
劉鈺止不住咧開嘴，無聲的笑起來。
前面那人，正是陳清，他正在給給府裏辦菊花會，還有城外的園子也完工了，過兩天趙家人要去住。這一塊也是他來做，所以最近他忙的很。
榮親王也忙，所以兩人很長時間沒一起吃過飯了。再加上前段時間陳清的“育兒大計”都湊一起，榮親王極其不滿了，跟他小別扭都鬧了好幾次了。
說好今天要一起晚飯的。
陳清苦惱，這事不辦不行，可如果他走了……
這可怎麽辦？
有些沮喪，雙手握拳，輕捶著桌子，眼珠子亂轉著想主意……
劉鈺看著，感覺好玩死了，不由得呵呵的笑出了聲音。
那人嚇一跳“是誰？！”
“是我。”劉鈺從書架後面轉出來。
“你？！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陳清真嚇一跳。
眼前人“我是劉鈺。我在這裏休息呀！你又是誰？”
“我？我是陳清。您是國姓，是王爺的親戚嗎？”
劉鈺輕道道“你好聰明呀，是的呢，我是榮王叔的侄兒……”他看清了眼前人，柔順的頭發披散著，兩道漂亮的眉毛，兩只大丹鳳眼，挑著眼梢，淺色的唇色，帶著一股幽香。
劉鈺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陳清也才看清眼前此人。
劉鈺個子不低，瘦而結實。面白似玉，頭發像了朱麗，有些發棕色。眼珠也有些琥珀色，看著極為冷清。優美的鼻子，薄極了的嘴唇。穿著素雅，氣質裏有種說不出的高傲。
這個時候，那雙冷淡的眼睛，正專註的看著陳清。
陳清眨了眨眼睛“那，您是郡王？”
“呵呵，叫我阿鈺就好。”他抿嘴笑著。
陳清答“陳清不敢。”
小廝正把炭爐拿進來，一看兩個人在說話，趕緊把東西放下行禮“您是蜀王府二郡王吧？！奴才有禮。”
劉鈺點了頭，輕笑著問“點爐子做什麽？”
“陳公子要煮茶。”
劉鈺一笑：“正好，我坐半天，也沒人給倒茶。渴了……”
那奴才趕緊說“奴才該死……馬上就好。”趕緊忙著。
陳清說“王爺勿怪，尋常這裏只有陳清在。所以他們……”
“不礙事，你坐啊，會煮茶嗎？”劉鈺隨意的一坐，招呼著陳清。
“煮的不好。”
“來，快燒上水，我渴了……”他聲音帶著些委屈。
陳清趕忙的坐下，銅壺已經裝好了水，支在炭爐上燒起來。又趕緊分茶，洗杯，忙活起來。
劉鈺看著眼前這個人，又寬又長的袖子，也不阻礙他的動作。
還……蠻好看的呢……
“我剛看你很忙活，在做什麽？”
“哦，陳清的堂姐，嫁到了定南侯府。府裏一些事情，陳清都要跟著忙。每年秋天，要辦菊花會。姐姐又在郊區弄了個銀杏樹園子，也才建好。這兩天要帶著家裏人去住幾天，所以啊，忙壞了。”
“哦？！菊花會？銀杏園？這個定南侯府，還有你這個姐姐，還真會享受呢！”
陳清輕柔的笑道“嗯，姐姐日子過得很好。”
“陳……我從四川來，還真不知道，陳家，是什麽出處啊？”
陳清眨眨眼“您從四川來？”
“嗯，是啊，你去過？”
“沒有沒有。我父親有幾本最喜歡的書，其中一本，就是二百年前秦征大師寫的游記，記錄了四川的風土人情。那幾本書，是我從老家帶出來的僅有的物件。每當看到這一本，我都很激動，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去看看。”
“呵呵好啊，你定好時間，我陪你去。”
陳清有些不好意思“不敢。”
“我在那邊可熟悉了。走過不少地方。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都知道。有些地方，尋常人去不到的。那裏，馬都上不去，就得手腳並用的爬！！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頭頂，登掉一塊石頭，掉下去要半天……人要掉下去，根本不用去找……找到了，也弄不上來……”
陳清目瞪口呆的聽著，這可跟自己的想不一樣。
劉鈺看到他的傻樣，哈哈的笑了起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笑得這麽爽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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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非站在陰影裏，左邊看看朱麗帶著劉鈺，右邊看看劉千汪氏，各自走遠。不禁哈哈的笑起來“就這麽個位子弄得，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哈哈……”他搖著頭，肆意的大步走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邊母子倆進了屋，劉鈺把鬥篷帽子摘下來，隨意的坐下。
看著朱麗，他美麗迷人的母妃……卻什麽表情也沒有。
朱麗就煩他這副這樣，讓她一腔“母愛”無處可施，而惱火和厭煩，他又不怕。
“劉原沒來？”她上來就問，現在，也只有這一條簡捷的路可走了。
劉原是汪夫人所生的大兒子，今年十一歲了。
劉鈺臉上沒表情，聲音卻很輕柔“三弟前幾個月開始，身子就不大好，一直在自己院子裏修養。一直不好，所以這次上京，父王，沒辦法，帶他來。”
“病了？還真巧呢！程方和汪家人，都留在他身邊了吧？！”朱麗嘲諷的說。
“嗯，柳鹿，兒子一直想拜他為師的。前兩年找，說是雲游沒回來，等他回來了，人影也不見，一尋，敢情是父王給劉原請去當先生了。呵呵……”
今天，他的話倒是多了。因為，他不說，他母妃也會擠個沒完。
“呵呵呵呵……你父王，真是越來越喜歡故弄玄虛了。”
劉鈺還是沒任何表情“劉錦怎麽了？”
朱麗頓了一下，搖搖頭“還是上次劉瓊的事兒留下的病根兒。她在京城，很沒深淺，不關她的事，也胡說八道，讓皇上罰禁足了。後來，不知道又惹到什麽人，讓人算計了，把病根兒勾起來。有點……”她揉了揉眉毛。
“瘋顛。我查了半天，沒有結果。你父王要來，事情很多，顧不上她，可她這麽鬧騰，也不是個辦法，只得先讓人把她安穩住了……你別管她了。劉鈺，母妃雖然一直不了解你，但總歸知道，你很聰明。事到如今，你跟母妃說句實話，有什麽打算？”
“母妃……早兩年，我跟父王就說過，想去川西，南北均可。父王當時沒同意。來京城之前，我又提過一次，父王還是沒同意……就是這樣。”
“去川西？你是不想要那位子了？”
“不想！沒意思。”他身子坐直，看著朱麗說。
“呵，沒意思……”
“母妃，您難道不知道，那個位子，在那個叫如詩的女人死後，就與兒子無緣了？”
“我不這樣認為！”
“兒子，親耳聽到的。”劉鈺答道。
“你怎麽……劉鈺，你，這麽多年，怪過母妃嗎？”
劉鈺坦然答道“沒有。您所得到的，超過了所設想的，兒子只有佩服的份兒。只是母妃，那個位子，您想要，就去爭。但不要，說爭下來是為了我。我不要！”
“你！”朱麗氣的發瘋“你可真是高貴。沒有那個位子，你能過上現在的日子？”
“我能！如果不能，我就認自己的命。您既然想讓我說，那我就一次說個明白。當初，您和父王推出劉非這個傀儡，是為了保我。現在，父王推出我這個靶子，為了保劉原。呵呵，將來，劉非先死，然後輪到我。他還有其它兒子呢，沒準兒劉原到頭來，也是個靶子，呵呵……不過，他待劉原許是真心的吧。他不能確定，這次能否從京城脫身，所以，在四川留了後手，保住了他的血脈和希望……我們，只是棋子。母妃，有意思嗎？您爭了三十多年了，費盡心機得到了現在的一切，卻又拿得那麽虛無。皇上的一關，父王的一關，劉非劉原，劉錦，一道道的，您還打算再爭三十年嗎？”
朱麗少見的情緒激動起來“那怎麽辦？！你跟我說怎麽辦？其它的事我就先不提，單說如詩，我不狠不爭，能坐穩王妃之位嗎？可我做了那麽多，知道那麽多，手裏大把人和財，能退讓的了嗎？一退，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明白嗎？那咱們娘兒三個，還能活嗎？”
劉鈺不說話了。
“劉錦，她完了。可能是我作孽太多，報應在她身上了。我生她養教導她救她，卻改變不了她。所以，我放棄她了。劉鈺，母妃只你一個兒子，打小，我沒教導過你，是因為，我不想你變得陰狠，我想讓你跟你父王學，當一個男人。現在的結果，我也沒想到……現在，我能怎麽辦？”她無助而迷茫。
“母妃，我的夢想，是想有塊自己的領地，不用大，不用富饒。我就想自己在那裏說了算，跟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父王若是放我走，您就跟兒子一起走！如果，他想把我當劉非一樣耍弄……呵呵！那我就給攪個天翻地覆！”
朱麗這女人，到底眾不同，聽完，倒覺得心裏妥帖。
“你放心，你娘我也不是白給的。他那點小心思，就是癡心妄想！”
“娘娘……”外頭朱麗的心腹在叫。
“說！”朱麗應。
“宮裏來人，請王爺進宮了。”
“帶誰去的？”
“王爺自己去的。”
“好！”
————皇宮裏，堂兄弟二人，相見歡。
皇上看到這位堂弟，還是有幾分醋意的“四川氣候養人麽？你瞧著，比我要小十多歲了。”
劉千看起來，還真是很精神，身體結實，皮膚細膩，臉也沒垮，衣著講究，派頭十足，一看就是中年成功男士。
劉千故意氣他，得意的說“還不錯吧？！弟弟我，整天喝茶吃火鍋，打獵看戲，日子過得可清閑了。哪像皇兄您，日理萬機哪！瞧著……喲，跟先皇倒越來越像了。雖然老些，但氣宇不凡哪！”
“哼！油嘴滑舌！”
蜀王交了份文件給皇上，這份東西皇上要看完，才能下一步再說，兩個人多年未見，在一起總會說不完的話。各種大事都聊了聊，然後就說到自家兒子。
“皇兄，一回京就聽說，臣弟的大侄兒去西北了？”
“嗯，他有心歷練，讓他去試試吧！”
“呵呵！唉，皇兄您能幹，生的兒子也能幹。臣弟那幾塊料啊……唉！”
長嘆一聲“這剛回來，府裏就說，劉非，讓人把債都追到大門兒了，還弄出不少人命！要不是您叫臣弟進宮，臣弟正要動家法呢！”
皇上笑道“得了，劉非打小沒娘，一個人在府裏，也怪可憐的。除了能花會玩，倒也沒聽到別的不是，你就別太嚴格了。而且，這幾個月，他住在劉楚那裏，聽說還給他請了先生，學得挺踏實。再見到他，看著也規矩了不少。兒女都是債呀，慢慢來，別急！”
劉千暗自打量皇上的臉色，體味他話的意思。
劉非住進景王府，只是怕蜀王妃冒然下手弄死他。
但劉千不知道，以為皇上有什麽計謀，他猜不透，只好臉上無奈的笑著“都聽皇兄的。唉，這劉非是這麽四不像的。劉鈺，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什麽都不關心。劉原身子不好，這次要是帶著，非死半路上不可。唉，四川天氣……夏天熱冬天冷，潮濕，臣還沒了三個孩兒……還是京城好啊！前幾月臣又得了個小兒子，可好玩了，這回走，不帶他了，留您身邊兒，你給管著吧？！”
“呵呵！你也說了，我日理萬機，哪有空給你養兒子。給你準備了接見宴，到時咱們哥倆，好好喝一壺。”
“哎。”什麽也沒套出來……
蜀王從宮裏出來，看著巍峨的殿宇，心裏的勁兒一點沒有放松。
————而另一處的陳家，陳之華回門了。
陳鳳若一大早就拖兒帶女的回了娘家等。
等陳之華在長峰的陪同下回來，已經做少婦打扮了，整個人，逼人眼的靚麗。
看樣子，過得很是舒心。
長峰被舅舅和之瑞幾個叫到前面說話。
舅母和陳鳳若就趕緊問“怎麽樣怎麽樣？？”
陳之華笑道“母親，姑母，之華很好。就是忙的很！”
大家坐下，陳之華就說“我一進門，公公就把家裏的一切都交給我了。給了我不少的銀子物品，庫房鑰匙，家人名冊……這兩天沒幹別的，認人，盤庫，累死我了。”
她報怨著，但神情中說不出的滿意“弄得嫁妝都沒收拾。”
舅母一聽心裏高興“那是你公公信任你，所以才都交給你。你雖然能幹，但遇到大事，還要問問公公的意思才好。別太過自作主張。”
“哎，聽娘的。”
陳鳳若說“嗯，華兒這樣是對的。宜兒，珊兒，你們倆，也要學著些。咱們陳家女兒，就得有本事掌家！長峰對你好吧？”
陳之華臉有些紅“他待華兒不錯。就是，成親那天晚上，喝多了，哭了一場。許諾了不少……”
呵呵……大家都笑起來。
陳鳳若說“那你可要記得牢牢的，他要敢不履行承諾，就好好的收拾他！”
說了會兒話，舅母去張羅飯。
趙宜跟陳之華有一會兒功夫單聊“姐姐，怎麽樣？”
“姐姐很好。跟長峰……這麽多年，很熟悉了。就是親人的感覺嘛。李叔，哦，公公，他是個辦事講規矩，要體面，又知道向上的人。我成親，侯爺，姑父姑母，還有你，給了我那麽多財物，侯爺還單獨給了長峰大禮包。還有崢堂伯送的……這兩天稍微的一盤，我們都嚇一跳。妹妹，姐姐我，以後的日子不用愁的。”她甜蜜的笑著。
趙宜說“姐姐就該過這樣的日子。哦，姐姐，李家叔叔心思很細，過日子講究，李家嬸嬸又不在身邊，你要格外的註重一些分寸。再者，家裏這麽多的禮金物品都給了你。你首先要把賬上好，實物都盤好了，分類歸到庫裏。這些銀子和物品，怎麽用的，怎麽保管的，將來用著做什麽事，都要清楚明晰的記明白，每個月，給李叔叔抄本賬。別怕麻煩，有的事情，日子長了就忘記了，所以，都寫下來。然後每過半年，你和李叔還有長峰哥，一起商量一下。每到年底，還要再說。李叔信任你，你做事，也要讓他放心。”
陳之華仔細的聽著，不住的點頭。
“還有李嬸嬸，別看李叔對她失望和厭惡，但畢竟是他的發妻，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李叔重兒女，所以這個妻子，也脫不開的。還有長峰哥，那畢竟是他娘。所以，每到年，到她過壽，你的禮數不可少。但要怎麽做，可以先拿出個辦法，然後再跟李叔和長峰說。”
陳之華點點頭“妹妹說的這個，跟姐姐的想法一致。將來，她恐怕還是會來的。所以，不管她如何，該有的孝心我不會少。但她還如……那般拿捏我的日子，那是做夢！”
“對！姐姐，你要記住，人心易變。有時，時間長了，地位不同了，人真的會變的。所以，自己必須要有銀子，有能力，心性堅定，這樣一來，沒了誰，日子都不會差。更何況，你有陳家，有趙家，有我……我們，都只會越來越好的。”
“嗯，就是這樣！”
————劉千回府，見完皇上回府後，把幾個管家和心腹叫了來。
京城基本上就是他花錢的地方。明面上的生意，他是不敢伸手的。也只在一些銀鋪有些股份，當然，也不是用他的名字。
管家們匯報的時間並不長，之前蜀王妃把事情都做好了，他們主要是匯報一下而已。
大管家祖輩都是跟著劉千這一枝的，對蜀王府很有感情，看到劉千相貌堂堂舉止高貴，心裏很是感嘆，皇上，還是年青時候瞧見過，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樣。但自家王爺，這風範，真要是一國之君，也是相當出彩的！
大小管家們主要是說說跟京城重要人家的來往，私下送禮的賬，府裏大修花費。劉非的事情也著重說了說。
時間不長，也就說完了。
然後大管家就感覺到自己王爺，有意無意的，在探尋王妃的事情。
還不是簡單的探尋，而是在找王妃的錯處。
然後發現王妃並沒有疏漏錯誤時，臉色竟有些不愉，似乎……又開始引導著這幾個人往這方面說。
這是怎麽回事？管家想不明白。
王爺，王爺難道對王妃不滿？有什麽打算了？
其實，這個大管家，對王妃也很不滿啊！一個本來就沒家世，還因私奔被除族的女子，有什麽資格坐在王妃的位子上。她連女兒都教導不好！
可是，王妃現在動不得啊！
一個是王妃手裏有人有財，這個，他都發現了。
二一個是，也沒什麽錯處，雖然她也很多年沒回京了，可來了，什麽事都門兒清，各種事情都處理得當。
再說了，當初讓她坐上王妃之位，您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當時誰勸也不聽，還讓利與朝廷才得著的。
您現在卻又要走這一步棋，那不是對自己的全盤否定嗎？
如果您真要坐上那個位子了，也可以隨心所欲些。
可現在……事態都不明朗。
這個時候，哪能隨意動啊！
怎麽看著爺精明，卻是這樣的……
我就說，開這麽重要的會，不讓大郡王參加也就罷了。
王妃母子也不讓來……
哎喲我的爺……
說實話，在座的這幾位，有沒有王妃的人，我都沒個譜兒！
於是大管家說“王爺，王妃來了這幾個月，對府裏事物都十分嫻熟，處理得也十分的恰當。與咱們的親友，遠近得當。就是在府裏，也很能維系人心。您放心吧。”
劉千臉徹底沈了下來“嗯，這本是她應該做的。你是家裏老人兒，父王和我，對你一家是多麽器重，你自己心裏也有本賬。事情該怎麽做，你得明白。”明明白白的引誘啊。
老管家不敢再說，只得應下來。
————過了兩天，蜀王帶著二兒子劉鈺來榮親王府作客了。
榮親王和蜀王，關系不錯，他在四川有些投資，皇上知道的。
劉千來了京城，當然就要親自來交賬交銀子。
兩個人在前會客廳談事。
帶劉鈺來，是榮親王提出來的，他去四川的時候，小劉鈺跟在他身邊，挺討他歡喜。
劉鈺知道他爹的心思，不想在這裏礙眼，跟榮親王寒暄幾句，主動提出來“王叔，父王，孩兒去園子裏轉轉吧！”
榮親王有些意外，看著蜀王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然有些責怪，但也有一絲的輕松的樣子……
不由得輕皺了眉頭，這個劉千，搞什麽？這劉鈺，不是他要培養的接班人嗎？
不過，這是他的事兒，本王不管。
劉鈺也不能進得太靠後園。王叔有女眷呢！就是附近逛著。
王府很大，卻安靜得很，一個人也不見。
他信步走到後書房。裏外也沒人，進去一看，倒有些意外。
這裏的風格，與前頭金碧輝煌，可相當的不一樣啊。
沒想到王叔，居然還是如此風雅之人。
劉鈺在這屋裏，背著手轉著，仔細的看著墻上的畫，架子上的擺件，花瓶，插花，窗簾，地毯，家具，件件透著一種情調。還真不賴呢！
隨手翻著架子上的書，突然外頭有了動靜。劉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一轉身，躲在了書架的後頭。
透過書的間隙，他偷偷向外看。
只見幾個人正進來，打頭的是一個年青的男子，長發飄飄，衣袂飄飄，光著腳，穿著木屐。
走起路來哢嗒哢嗒，輕輕甩著袖子，風流又雅致，還特別誇張！
進來直接坐在書桌後，跟著的三個人，規矩的站在桌邊。
那個人，聲音清麗，不緊不慢的，開始說著什麽。
劉鈺無意中一轉眼，看到書架後掛著一幅畫。
似乎是西北風景，兩個穿鬥篷戴帽子的男人，帶著兩匹馬。
其中一個人，畫的是他的後背，他的手，指著遠方。
而另一個人，沒看他指著的地方，而是轉頭盯著眼前人。
劉鈺仔細看著，看著……讀懂了那人的眼神。
西風呼嘯，長河古道，落日殘陽，一片蕭索。而倆人，卻使得整個畫面，充滿了溫情和生動，充滿了那種，有你相陪，天涯海角，心有所歸的感受。
劉鈺久久的盯著……仿佛已經身入其中。
書桌後面那人，拿著幾張紙在說“李叔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跟他一起去。註意有幾個有標註的箱子，裏面的東西怕摔，仔細著。到了地方，數好了數，別落下。”
“你帶著這個去……這裏的銀子給張江幾個。跟他說，次序都在這裏面。按著裏面去做就好了……”
幾個人答應完，拿著東西走了。
劉鈺的手指，輕輕的撫過微濕的眼睛，向外張望。
那人，坐在桌子後面，邊思考邊整理著東西，時不時還要寫些什麽。
一會兒一個小廝進來問“公子，炭爐要燒上嗎？”
“嗯？！哦，炭爐嗎？燒上吧！哦，王爺呢？”他停了筆。
這個人，有些懵頭懵腦的，挺好玩！
劉鈺想。
“前頭來了重要的客人。您有吩咐嗎？”那小廝說。
“哦，有客人……那沒事，沒事。”他的心思明顯的還在紙。
小廝出去了。
他接著整理，突然又發現一張紙。
不由得啊出了聲！傻呼呼的看著……
然後，自己給自己腦門一巴掌“糊塗！怎麽把這件事兒落下了？！”他踢裏嗒拉的跑到了門口。像是要找剛才那幾位，可都有一會兒了，外面哪還有人？
伸著脖子看了看，只得灰溜溜的回來，坐在那裏生氣。
劉鈺止不住咧開嘴，無聲的笑起來。
前面那人，正是陳清，他正在給給府裏辦菊花會，還有城外的園子也完工了，過兩天趙家人要去住。這一塊也是他來做，所以最近他忙的很。
榮親王也忙，所以兩人很長時間沒一起吃過飯了。再加上前段時間陳清的“育兒大計”都湊一起，榮親王極其不滿了，跟他小別扭都鬧了好幾次了。
說好今天要一起晚飯的。
陳清苦惱，這事不辦不行，可如果他走了……
這可怎麽辦？
有些沮喪，雙手握拳，輕捶著桌子，眼珠子亂轉著想主意……
劉鈺看著，感覺好玩死了，不由得呵呵的笑出了聲音。
那人嚇一跳“是誰？！”
“是我。”劉鈺從書架後面轉出來。
“你？！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陳清真嚇一跳。
眼前人“我是劉鈺。我在這裏休息呀！你又是誰？”
“我？我是陳清。您是國姓，是王爺的親戚嗎？”
劉鈺輕道道“你好聰明呀，是的呢，我是榮王叔的侄兒……”他看清了眼前人，柔順的頭發披散著，兩道漂亮的眉毛，兩只大丹鳳眼，挑著眼梢，淺色的唇色，帶著一股幽香。
劉鈺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陳清也才看清眼前此人。
劉鈺個子不低，瘦而結實。面白似玉，頭發像了朱麗，有些發棕色。眼珠也有些琥珀色，看著極為冷清。優美的鼻子，薄極了的嘴唇。穿著素雅，氣質裏有種說不出的高傲。
這個時候，那雙冷淡的眼睛，正專註的看著陳清。
陳清眨了眨眼睛“那，您是郡王？”
“呵呵，叫我阿鈺就好。”他抿嘴笑著。
陳清答“陳清不敢。”
小廝正把炭爐拿進來，一看兩個人在說話，趕緊把東西放下行禮“您是蜀王府二郡王吧？！奴才有禮。”
劉鈺點了頭，輕笑著問“點爐子做什麽？”
“陳公子要煮茶。”
劉鈺一笑：“正好，我坐半天，也沒人給倒茶。渴了……”
那奴才趕緊說“奴才該死……馬上就好。”趕緊忙著。
陳清說“王爺勿怪，尋常這裏只有陳清在。所以他們……”
“不礙事，你坐啊，會煮茶嗎？”劉鈺隨意的一坐，招呼著陳清。
“煮的不好。”
“來，快燒上水，我渴了……”他聲音帶著些委屈。
陳清趕忙的坐下，銅壺已經裝好了水，支在炭爐上燒起來。又趕緊分茶，洗杯，忙活起來。
劉鈺看著眼前這個人，又寬又長的袖子，也不阻礙他的動作。
還……蠻好看的呢……
“我剛看你很忙活，在做什麽？”
“哦，陳清的堂姐，嫁到了定南侯府。府裏一些事情，陳清都要跟著忙。每年秋天，要辦菊花會。姐姐又在郊區弄了個銀杏樹園子，也才建好。這兩天要帶著家裏人去住幾天，所以啊，忙壞了。”
“哦？！菊花會？銀杏園？這個定南侯府，還有你這個姐姐，還真會享受呢！”
陳清輕柔的笑道“嗯，姐姐日子過得很好。”
“陳……我從四川來，還真不知道，陳家，是什麽出處啊？”
陳清眨眨眼“您從四川來？”
“嗯，是啊，你去過？”
“沒有沒有。我父親有幾本最喜歡的書，其中一本，就是二百年前秦征大師寫的游記，記錄了四川的風土人情。那幾本書，是我從老家帶出來的僅有的物件。每當看到這一本，我都很激動，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去看看。”
“呵呵好啊，你定好時間，我陪你去。”
陳清有些不好意思“不敢。”
“我在那邊可熟悉了。走過不少地方。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都知道。有些地方，尋常人去不到的。那裏，馬都上不去，就得手腳並用的爬！！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頭頂，登掉一塊石頭，掉下去要半天……人要掉下去，根本不用去找……找到了，也弄不上來……”
陳清目瞪口呆的聽著，這可跟自己的想不一樣。
劉鈺看到他的傻樣，哈哈的笑了起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笑得這麽爽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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