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也是朝廷比較閑的時候。皇上心裏挺喜歡李雲崢和陳襄若，喜歡跟他們倆說說話兒。

李雲崢，哦，現在是永安侯世子了，挺方便，就在眼前。而陳襄若職位低，要宣還得折騰一番。

陳襄若剛把手頭的事弄明白，皇上就屢屢宣他進宮說話。

一次兩次的，同僚感覺這個看起來有些天真的家夥，還真有點好運氣。

這倆人都是底層做起來的，話題雜而廣。

皇上就喜歡聽這些，有時，還把三皇子叫來一起聽。

賢妃知道了，發了脾氣，摔了東西，又宣豐王進宮，她並不知道嚴允的事牽扯到了豐王。

而豐王這段時間，一直在家低調著，想著過年的時候，好好的在父皇面前表現一下，把那些不快留在今年，明年開年，有個好的年景。

這天，皇上臨時留了李雲崢說話，景王也在，又讓人去叫陳襄若。

景王對西北的事一直很關註，尤其這幾年，李柳兩家，在那邊的勢力越來越大，兩家又是姻親……他想，父皇屢屢的叫這兩人說話，恐怕也是另一個方式的了解情況吧。

快到中午了，就在書房開了一桌，讓景王和李雲崢陪吃。

也不知道李雲崢是大嘴巴，還是那件事，在心裏壓抑太久了。

陪皇上吃飯的時候，竟然把少年時陳襄若妹妹的傾慕之心說了出來。

皇上正要往嘴裏送菜，聽到這話，都停了……還有這事兒？

“皇上，您是不知道啊！臣少年時，天不怕地不怕，打過熊，鬥過狼，喝過血，吃過生肉……”

皇上“……”把手裏夾著的菜放下了。

“真是啊，從不知道什麽叫累，什麽叫怕。可是，一看到鳳兒……我就腿發軟，說話都說不利索……唉，獻過多少次殷勤哪。只是鳳兒，剛出生時，她祖父就給她定了親……”

“這麽早就定親？”皇上很是八卦。

“是啊，皇上不知道嗎？她嫁給定南侯世子趙煊啊！”他咬牙切齒的說。

皇上小眼睛發亮“啊？！還有這事兒？！趙煊娶的是陳襄若的妹妹？”

“是啊皇上！當初，您說說，當初，兩家家世，多不相配？您說說，這親是怎麽定的！”

他憤憤不平！

“所以，那陳襄若，跟防賊一樣防著臣。臣都靠不到鳳兒的邊兒。送了多少寶貝給她啊，都是好不容易得著的（偷拿卡要搶買……）！可是，陳襄若都給我扔回來了。那次，他還打臣一頓。可殘暴了，臣好幾天才下了床啊……鳳兒，估計都不知道。”

皇上強忍著笑意，身子都有些顫抖“就你這大嘴巴，讓趙煊知道了，還得打你一頓。”

李雲崢諂媚的笑著“這不是沒外人麽？皇上，景王殿下，臣心裏苦啊！要說，臣一個只會打仗的傻小子，能有一天進到議政殿，能跟皇上一起吃飯，簡直是上了天的造化。可臣這心裏，總感覺有些遺憾……嘖……皇上，聽說，李家妹妹嫁給趙世子，生了個好女兒……”平白無故的，他能那麽大嘴巴麽？

鳳兒和趙煊沒看上自己兒子，可要是皇上……嘿嘿……

景王突然說“李世子，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只是，事過境遷，剛才那些話可不能再說了。會影響定南侯世子夫人的名譽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京城與西北不同，女兒家的清白，格外重要，外男，是提都不能提的。定南侯和世子，性格剛直，你剛才的話，要是他們知道了，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你們都是父皇看重的朝廷重臣，若因為私事起爭端，結果如何，父皇都會十分難為的。”

李雲崢趕緊站起來“殿下說的是……是臣唐突了。臣就是拿皇上當長輩，見到皇上，心裏話就忍不住想說……”

皇上很嫌棄的看著他風霜刻畫的臉，膀大腰圓的身材，誰是你的長輩？！

又嫌棄的看了一眼景王，這兒不就咱們三個嘛，怎麽就說不得啦，又傳不出去。趙煊女兒怎麽啦？都沒聽完……好不容易聽到點與政務無關的話……

唉！有個有主意又敢於出頭的兒子，也麻煩。

李雲崢“皇上，臣下沒讀過多少書，戰場奔勞，那些個規矩，也真是不明白！您原諒臣下好不好？”

“罷了！現如今，你也是長安侯世子了，身份有了，行為談吐，也要註意。請個明白的，學學吧，別總鬧出笑話。朕不在意，惹得別人總笑話，到底不好。”

“是，是……”

外面通傳“萬歲爺，陳襄若陳大人求見。”

“進來。”

陳襄若進來行禮“見過萬歲，見過景王殿下。”

皇上說“免禮。”

陳襄若起來，又給李雲崢行了一禮“李將軍。”

皇上心道，這個陳襄若，禮就不錯嘛！真是打過他嗎？

轉臉看李雲崢，李雲崢正擠眉弄眼的得意著……

皇上不由哈哈大笑“陳愛卿吃了飯沒有，坐下一起吃些吧！”

陳襄若“謝皇上恩賜，那臣就不客氣了。忙一上午，正餓了……”當下也不客氣，坐下吃了起來。

皇上看著眼前兩個，吃起來，樣子雖然不是粗俗吧，但吃得真快呀，都嚼完了麽就咽下去？真那麽香嗎？

皇上的胃口無端的都好了起來……

有時皇上就會賞賜一些東西，然後陳襄若從宮裏出來，總會拿著一些大盒小包的。

他的上司註意到了，就格外的留了心。

也巧了，兵部有個空缺，一直在猶豫人選，他看皇上這麽喜歡陳襄若，偏他職位又低，皇上想跟他說話，還得特宣……麻煩的很。

要不然就把這個職位給他？可越著級呢，行麽？

有天跟皇上匯報完事，就把這事兒跟皇上說了一下，皇上說“越著級，可以讓他先代管麽。做的好再轉正就是。”皇上表情很滿意。

那頭兒一聽，暗自慶幸，自己這一步走的還真對！

於是，舅舅沒上幾天班，就升職了。

隨著任命書而來的，是不少人家兒的示好，有要請著去的，有送東西來的。

舅母一下子傻了眼，看著請帖，看著成堆的東西，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勉強的把送東西的人應付走了，反正就是打賞再加推辭，說是家裏還沒安定下來，只得過段時間再上門如何如何的。

她往後頭走，看到大女兒在中間院子裏的堂屋裏繡東西，見她回來連忙站起來“娘，女兒給您倒點茶吧？”

“哎，說了半天話兒，還真渴了。華兒在繡花嗎？”

“嗯，您瞧！女兒給您做了身中衣，簡單繡點花。還有父親的襪子……”

“呵呵，娘的中衣，沒那麽講究，繡花浪費了。”

“娘，你還年青好看著呢，怎麽會浪費呢？”

當年，舅母也是挺愛美的“那就繡一會歇一會，要不然眼睛要累著了。”

“哎。”陳之華給娘倒了杯茶，把活計收了收。

“華兒，你這兩天，回侯府住幾天吧。你一直陪著姑姑，我們來了，你突然不去了，倒不好。姑母懷著身子，也願意讓人陪。”

“最近不上課了，宜妹妹時間就充裕了。可以陪姑母時間多些。女兒多年沒陪著您，想跟您多呆會兒。”

“呵呵，好女兒。咦！說到這個，再開學，你妹妹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那天我問了一下宜妹妹。娘，這個學校，是招聘的，面向的都是京城有一定職位人家的嫡女。女兒去，是伴讀的身份。一家，也只有一個名額。父親職位不高，恐怕，妹妹還不大容易進。”

“哦，是這樣啊！那，能不能讓你妹妹代你去幾天，娘想讓她見識見識。”

“娘，去學裏看看是可以的，但是要代替女兒去，行不行，女兒就不知道了。報名的時候，有審查的。”

“唉，還這麽多事兒。那就算了吧，你妹妹也沒上過學，真要代你去，還不一定能跟上，倒時，恐怕她又不高興了……”

陳之華沒出聲。母親對妹妹，還真是在意，連代替自己這個想法都有了……

一時有些心冷。

“哦，華兒。唉，你妹妹身子不好，病拿得她常常性子起急。要不是當年娘粗心大意，也不至於讓她這麽受若，所以一直感覺虧欠她。你看你和你大哥，還有弟弟，這身量，這氣色……可是她……唉，娘有時，會照顧她多些，可並不是不疼你。”

“娘，您別這麽說！咱們是親母女，您的疼愛，女兒還能不知道？這麽多年，您對妹妹的心，女兒也看在眼裏。妹妹，只是瘦弱一些，可咱們家，就屬妹妹長得好，腦子聰明呢！您也不用總這麽愧疚……”

舅母笑了“好孩子，你別誤解娘就好。”

“回頭弟弟開始練武了，讓妹妹跟著在院子裏轉轉，活動一下，慢慢就好了。”

“嗯，你是姐姐，她有時說什麽，你不愛聽的……別跟她計較。”

“女兒知道。”

“明天，娘帶你去侯府看看。你住兩天，陪陪你姑母。”

“哎！“舅母看著女兒眼睛亮了，心裏一疼。

“這幾天，事情真多。沒想到，你爹爹居然有了這樣的運氣……聽說，是別人等多少年等不來的。”

“娘，我爹很能幹呢！皇上就見了一面，就看重爹了。”

“是啊，也就是來了京城，才有這個造化。在老家，職位就那些個，那麽多人爭來搶去的。娘再累，心裏也高興。”

“娘，您有什麽需要女兒的？別累壞了啊？！”

“哦，對了，你學過這些的。好，你來幫幫娘吧，一下子事情來了，娘都有點倒不過來。”

“女兒學過一些，跟著宜兒辦事，也見識過的。但如果您想弄得規整些，不如哪天讓旺哥兒來一趟。旺兒弄出一套東西來，侯爺和姑父都誇呢。又清楚又簡單，特別好學，還管用！”

“華兒啊，這幾天，娘在想，你們這幾個，各有各的長處，真要感謝你姑母呢。”小女兒早來就好了，她後悔死了。

“娘，這個，您也不必這樣想。侯府把我們帶了出來，也找了師傅，但清叔叔他們幾個，也真的用功，這才幾年，都能為侯府做事情了，個個能獨擋一面！用妹妹的話來講，這是相互成就的。”

“宜兒是個好孩子，有眼光，又不挾恩以驕！”

她心裏這叫一個後悔，要是晚把李嬤嬤打發回去幾天，現在不就用上了？

現在可怎麽辦？再去要，可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去要……這怎麽接待？什麽該收什麽不能收。什麽樣的人能接觸？怎麽交往？收的東西怎麽辦？丈夫提了職，要不要請個客慶賀一下？一點門也不摸啊。

“我去瞧瞧你妹妹……”

然後舅母去小女兒房裏看看，陳之珊正躺在床上，她在床邊坐下來，摸了一下女兒頭，不熱。“珊兒，睡醒了嗎？”

“娘，那些人走了嗎？”

“嗯，走了。起來吧，後廚煮了紅豆紅棗湯，起來喝一碗。”

“女兒好悶，姐姐也不管我……”她看母親沒說姐姐的事，主動說了一句。

“姐姐在堂屋裏繡花，怕吵著你。”

“娘，姑姑要是想讓姐姐回侯府，您就讓她回去吧，反正她心思也不在這兒！“舅母剛跟大女兒聊完，聽完這話，心裏有點難過。

“明天，娘想帶你和姐姐去你姑姑那裏一趟，珊兒，你想跟姐姐，在侯府住兩天嗎？”

“我不去，她們就看重姐姐，我湊過去幹嘛？娘你喜歡我，就陪您就行了。”

舅母有些擔心的說“珊兒，你是不是對你姐姐來京城，沒讓你來，你有些不高興？”她看著女兒。

陳之珊眼睛立刻一轉“沒有啊娘，您怎麽這麽說？”

“珊兒，娘瞧著，你提起姑姑和姐姐，都有些不開心。珊兒，你身子不好，娘擔心你。路途遙遠，前程未知，那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敢讓你離開娘上京的。”

“我還不稀罕呢！走就走吧，還瞞著我！她當我是妹妹了嗎？當我是自家人了嗎？”

“珊兒，你要責怪，就怪娘吧！不讓跟你說，是娘的主意，當時，你爹爹也不是很願意讓她們來。你要是一不高興，你爹可能就幹脆拒絕了。但你看，咱們來了京城，住得這麽好，周圍繁華。你爹升了值，你臉上也有光彩呀！這說明，當初那一步，是走的對的。你姑姑，連不相幹的小興旺哥兒都帶了來，又怎麽會不要你呢？就是擔心你的身子嘛……”

“娘，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必要。”陳之珊臉色不好了。

“珊兒，現在咱們一家團聚了，凡事要往好處想，你跟姐姐，是一輩子的親姐妹，是最親的，誰也代替不了。將來，你們出嫁了，會相互守望，你們的孩子，也會親如一家。你姑姑，在很多方面都幫了咱們，你就算為了自己，也別把她們都推出去……”

“呵呵！娘，女兒知道她們重要。只是，女兒這個身子，只怕什麽也給不了她們，光是拖累了，又何必去讓人為難呢？”

“珊兒……娘照顧你十幾年，心疼都來不及呢，你怎麽會是拖累？別人，就更不會這樣想了呀！”

陳之珊不說話。

“兩天的功夫，咱們家就來了幾波客人，送禮的，請咱們去作客的。娘想，明天去侯府，把李嬤嬤請回來。”

陳之珊臉一白“娘，您是什麽意思？李嬤嬤走，您在怪我？”

“珊兒，你看，娘說的話裏，可有一句是怪你的？你知道嗎？你爹爹升職後的這幾天，娘忙的團團轉，收到了禮，接到了帖子，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又急又累。珊兒，李嬤嬤來了，你能不能也跟著李嬤嬤學學，然後為娘分擔點？”

“我身子不好，又笨，您不是還有個能幹又大方的女兒嗎？何必用我？”

舅母“誰說你笨了？你姐姐剛還說，你是咱們家，長得最好，腦子最聰明的呢！”

“您就別哄我了，我不拖累你們，不被你們嫌棄就好了……”

“珊兒，你這樣讓娘好難過。娘再累，第一件事就是來看你，後面還一堆事等著呢……”

“我爹升了職，你們就顧他不顧我了，好，好！我要回老家！省得拖累你們，嗚嗚！”她又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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