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煖去上學了。

這一期有二十五名小姐。

這個學校是京城有名貴族女子學校，每三年招二班。一班十五名學員。

分初期和中期。初期三年，中期二年。一個女子，上完中期，基本就到了待嫁的年紀了。

可以帶一名陪讀。

趙煖和趙宜這樣的年齡，正是上初期的時候。

初期第一年的課程並不緊張，因為來的學員基礎不同。開始會認字，寫字，讀書背詩，有嬤嬤教規矩，琴棋書畫茶等等的課程，也會慢慢的加進來，循序漸進，直到後來，還會請一些名師來講課。

到了中期，甚至還要開一些交際，打扮珠寶識別的課。

這裏出去的女子，在京城貴婦圈兒裏，還是很體面的。

這一期裏有黃希靜小朋友和嚴美檸。

趙煖第一天來，她衣服得體，相貌出眾，文字雖然屬中等，但她的琴出手不凡，沒幾天，成了一個中心人物。有二三個貴女圍著她，與她要好。

她心中得意無比，可惜趙宜沒跟她一起來，不能讓她感到這個落差，實在是遺憾。

誰也沒註意，學校門口的街上，有一個中年婦女，這幾天，總領著一個清秀的小姑娘，站在路上店鋪外面，看著這些香車護衛侍女陪伴來的大家小姐。

這人正是宋太太，旁邊是那個叫宋清暉的小姑娘。她一身碎花布衣，細碎的頭發，軟軟的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與文中其它女子獨特的韻味不同，她有的，更多的是乖巧二字吧。

門口都沒人了，宋太太才領著小姑娘往回走。她家離這裏不遠，聽說學校開了課，她帶宋清暈來開開眼，看看，不屬於她們的生活。看看，希望宋清暉走上的路。

只不過，她看完，很有些灰心。

想的很美好，可現實……宋清暉，別說那些大家小姐，連她們身邊的丫頭都比不上！都差得遠！長大了，又能有什麽出息呢？

是想著好好培養她，可真要學點什麽，才發現真的很難。男孩子還好，有學校有私宅先生教。而女孩子……哪有上學的地方？即使有，也不是她們這樣的人家可以去的，就算能進去，也負擔不起啊。

剛回到家，鄰居大媽看到她就笑“清暉娘，給你打聽來了，前街有個寡婦，與夫家處得不好，只守著一對兒女過。平日裏在家裏教幾個女孩子，前街店鋪的小老板，有心的，把女兒送去識字。一天兩個時辰，一個月一兩銀子，還不管飯，嘖。”

“哎喲，不管飯還要一兩銀子啊！”宋太太吃一驚。

“可不是？！也不知道你讓姑娘認字幹嘛？唉，這個沒辦法，你跟你當家的商量，要是行，我帶你去！”

“哎，可謝謝你了。”

————趙二的房子，他常年不在家裏住，所以收拾起來也容易。趙煊安排的得利，沒幾天就已經接近尾聲。其它的事情，都是前頭趙煊牽頭在辦了，整天一群人進來出去的，忙個不停。

院子平整完後，要就進家具，再裝飾一下。

趙煥跟趙宜說院子裏不要裁花，要重新搭建一個射箭場。

趙宜搖頭說“二叔，我二嬸那麽精致的人，家裏也講究，肯定希望院子裏是花草奇石，怎麽會想要箭靶呢？到時二嬸不願意！”

二叔說“你不懂，你二嬸……咳咳，林小姐，就在她家的院子裏。給你二叔我搭了的。”他還想在妻子面前顯擺呢。

說罷，他臉上都能看出來的幸福。

趙宜捂著嘴笑。伸手遞給二叔三個賬本“二叔。您的東西都整理好了，也上了賬，依宜兒看，西廂房就當做您的庫房吧，挺幹凈整潔的，不用粉刷了，耽誤時間也沒什麽用。這是賬本，您自己瞧瞧。核對一下，這樣，找起來也方便，您自己有多少家底兒，也知道不是？”

二叔接過來，扔一邊“回頭讓她看吧。我沒功夫弄這個……”

“那最近還要用呢！有些擺件，拿出來放上比較好。”

“回頭，讓你二嬸弄吧。喜歡什麽擺什麽。或者她也有帶過來的呢。”

看來二叔一門心思等著二嬸進門了，趙宜簡直要笑死了。

“那成，這兩天家具進來後，還要準備那些手使的東西了，還有地毯這些。我聽嬤嬤說，窗簾床帳被褥這些的，是二嬸家要出的。您說二嬸很多嫁妝都在南方，那這些有沒有呀，要是沒有，咱們得趕緊準備，別到時沒得用哦。”

二叔奇怪的看著趙宜“小宜兒，你才多大，這些也懂？”

“是呀二叔，您侄女聰明嘛！”

“呵，那我明天去問問！”好，這下就又有理由去她家了，趙煥一想到她，臉上一片柔和。

趙宜咯咯的笑了“過些日子，在鋪子裏定的地毯就要到了，選了幾塊鋪上，到時您看中意哪個。”

“你定吧，需要銀子，就在這兒拿！”他指著抽屜。

過了些日子，趙煥找了軍隊裏的能工巧匠，在院子裏搭了個很棒的箭臺，那個靶子，還能移動呢。

三皇子劉楚聽說了，就要來看看。

這天，趙煖下課回來，回屋不久，田瑛娘來了，她笑著說“聽表姑說，明天三皇子要來家裏，夫人正安排人執守呢，光怕明天唐突了貴客。”

“哦？！什麽時間來？”趙煖不自覺的眼睛一亮。

“應該是上午吧。不過也說不好，聽說後廚要準備飯呢。用不用的，要準備好。夫人很細致的。”

趙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到了後頭，侯夫人看到她來了，笑著問“小囡，今天如何？”

趙煖行禮後笑著坐在侯夫人身邊“女兒今天很好。功課交上去，祁夫子表揚了一番……”

侯夫人點頭笑“真好。不過，你也不用太勞累。這個上學啊，結交好友，也是一部分。”

“嗯，五天後，是高箐的生辰，請女兒去作客呢。”

“嗯，回頭，你要送的禮物，穿戴的衣物，準備好了，給娘瞧瞧。”

“哎，娘，我能帶表姐去嗎？”

“好。帶她去吧！”

“娘，明天女兒想休息一日。”

“哦？有什麽不舒服嗎？”

“昨天睡得不大好，想補一天覺。”她笑著說。

“好。你身子弱，可別累著。”

第二天，三皇子帶著兩個伴當和二個護衛來了，他原來是想著拜趙煥為師的，但趙煥一直在南方沒回來。

功課定的緊，只能先拜了張師傅。張師傅的箭法，正統規矩，一板一眼的。

而趙煥的箭法，隨意自然，自信篤定，拽的很，劉楚更喜歡。於是有機會，就想跟他探討一番。

侯夫人做事還是挺有規矩的，趙二陪著三皇子進府回自己院，路上一個閑雜人等沒看到。偶爾遇到仆役，也是遠遠的低頭恭敬的站著。

劉楚走進了趙煥那裝飾一新的院子，莞爾一笑，到處都很幹凈，估計坐在地上衣服都不會臟，空氣裏還有淡淡的油漆味道。

“聽說您要成親，到時可要給我下貼子，我來喝杯喜酒。”他看著趙煥說。

趙煥聞言的臉上充滿了柔和的光芒，不好意思的點頭“哎，到時請殿下賞光。”

看到搭的那個臺子，三皇眼睛都亮了“這個可真好！第一次見呢。”

他裏裏外外的轉了轉，趙煥邊給他介紹，邊想三殿下長得真可俊，像是男版的林小姐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趙宜腦子裏東西太多，忘記三皇子要來的事了，偏這個時候帶著幾個人來了。

還沒進院就看到門口有兩個人站著，不認識，才想起來今天三殿下要來，猶豫了一下，在門外叫了一聲“二叔？！”

二叔一聽知道是趙宜來了，對二皇子說“臣的小侄女兒來了。”

三皇子劉楚一笑“讓她進來吧！”

趙煥答應了一聲。門口兩個人讓開，趙宜一進院看到二叔跟一個藍衣少年站在箭靶前面。

劉楚也看著大門進來的女孩子，趙宜今天穿著一身淡紫色精細棉的窄袖衫子，蓬蓬裙，下面是燈籠褲，紮著褲腿。系帶鞋。頭發梳著小辮子，用和衣服同樣的布帶子，緊緊的系在頭頂，周身沒有配飾，幹凈利索，行動方便。

她帶著一臉的笑，坦然走進來。劉楚看到看到她的眼睛，又感覺一陣的熟悉，總像在哪裏見過的……呵呵，她好像比上次看到她高了不少。我也高了……他心中有些得意。

趙宜連忙行禮“趙宜見過殿下。”

“免禮！”他清聲說。

趙煥問“小宜兒，你怎麽過來了？”

趙宜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二叔，趙宜忘記今天殿下要來的事兒了……一會兒鋪子裏送來地毯，就讓他們先放門口吧，不會打攪殿下和二叔的。”

劉楚無端的對她有好感，說“不妨事，我只與趙將軍請教箭術，並無其它要事。你讓他們送進來吧，今天比較閑，我也正好看個熱鬧。”

趙宜爽朗的答應了“那就謝謝殿下了。”她眼睛轉了一下，看到二叔這個實心眼的，連杯茶都沒備。

於是就低聲吩咐自己丫頭，搬桌子擡椅子，放在廊下。又煮水沏茶，讓人回自己院子裏拿了水果和點心，裝好盤，擺放整齊，還插了瓶花放在邊上。

並在桌邊放了洗手盆和新的手巾。

劉楚只能趙煥聊了一會弓，一轉眼，那邊已經安排的妥妥的了。

他看向趙宜一眼，嘴角帶著微笑，這個小人兒，還挺能幹的。

一會兒，送地毯的來了。趙宜沒讓鋪子裏的人進來，只是讓自己手下的六個小夥子搬進來，放在堂屋裏，鋪上看。

他們的聲音動作都很輕。趙宜連比帶劃，無聲的指揮著。

剛鋪好，一轉臉，發現劉楚也進屋來了。

“殿下。我二叔呢？”趙宜習慣性的輕聲問。

“趙將軍渴了，喝茶呢，我來瞧瞧。”他也輕聲的說。

他們倆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小聲兒……

“您看這塊怎麽樣？”趙宜低頭指著地毯。

劉楚心裏感覺異樣，似乎兩個人很熟悉了，要談論家務的樣子。他，他還沒與誰……這般過……

但還是認真看了看，沈吟一下“還不錯，只此一塊麽？”

“還有一塊，你們把那塊鋪上……”

六個小夥子迅速的把地上的卷起來，又換上一塊。

趙宜和劉楚，兩個人沈默的看著想著。

趙宜說“這個比剛才那塊要小一些，這樣座椅下面就鋪不上。”

“嗯，也許這樣更好。座椅在地毯上，到底會有些不穩當。”

“殿下說的對，這個花朵色調嬌艷，用做新房裏很合適。我二嬸肯定會喜歡。”

劉楚一笑，正趕上趙宜扭臉看他，就算趙宜神經有些大條，也看了個滿眼花。

小心臟沒出息的狂跳著，趕緊回頭接著看地毯。

他可真俊哪！

她前世的丈夫劉亦，也是當地最俊的後生了。可被眼前這位的笑得，都淡了印痕……

趙宜有些氣自己，我才多大？怎麽想這些……臉都有些發燒。

劉楚說“你不問一下二叔嗎？”話剛出口，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他怎麽也叫上二叔了？這是從哪兒論的？

趙宜還在安撫自己亂跳的心，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聽他說，就轉頭叫“二叔，您進來瞧瞧。”

趙煥一手拿著茶，一手拿著塊點心，兩步就進來了“瞧什麽？”

趙宜趕緊說“哎呀二叔，喝茶吃東西可不能進來，掉上就臟了。”

趕緊往外推他，劉楚一見，呵呵直笑。

趙煥說“好了好了我出去，那以後還不能在裏喝茶吃東西了呢！小宜兒你事兒真多。”

“以後是以後，現在可不行！”

“那二叔不看了，你就定吧！”

三個人正說笑，院子門口突然有護衛在問“什麽人？”

一個女聲說“我家四小姐，來給二爺送酒釀的……”

趙煥一轉頭，院門正中，趙煖站著，正靜靜的看著堂屋門口的三個人。

趙煥對三皇子說“是臣四妹。”

劉楚點了一下頭，趙煥說“四妹，進來吧！”

趙煖穿著一身極淡的藍色的紗衣，是京城最新出的樣子，別的倒也罷了，袖子邊兒是重疊的幾層，腰收的比較細。她本就苗條，走起路來，袖子與裙擺微微擺動，十分的唯美。

趙煖聽到二哥叫，臉上帶著極淡的笑，上身不動不搖的走進來，裙擺輕輕擦著地面。

進得院，看到劉楚，似乎有些意外。趕緊走了兩步，卻又沒湊得太近，立定行禮“三殿下，趙煖冒昧打擾。”

劉楚輕點了下頭“趙小姐免禮。”

她又叫道“二哥。”

趙煥點點頭。趙宜看著趙煖輕施一禮“小姑姑。”

趙煖笑道“宜兒。”後背脖頸筆直的站在那裏，柔聲說“不知殿下在此，打擾了。臣女是看二哥和宜兒忙了這些日子，正好表姐做了些酒釀，就想著送些過來。臣女剛加了些桂花煮了。殿下如不嫌棄，也喝一些吧。”她身後站的兩個丫頭，端著一個瓷罐子，另一個，托著幾個空碗。

趙煥說“放那邊桌子上吧。”

“哎。”趙煖走到桌邊，看到桌上有茶有水果有點心，還有花瓶，擺得齊整。

這麽細致，應該不是二哥準備的。難道又是趙宜？！

她眼一冷，不動聲色的從丫頭手裏接過碗，親手盛了三碗。然後回過頭“殿下，二哥，趁熱喝一碗吧。宜兒，你也來！”

趙宜說“謝謝小姑姑，宜兒剛摸了地毯，手有些臟，一會兒洗過手再喝。”

趙煥倒是不見外，走過去端了一碗，喝了。

劉楚站在那裏沒動。

趙煖到底沒好意思再勸。

趙宜對趙煥說“二叔，那就定這一塊了，另一塊我讓他們還回去。”

趙煥吞著酒釀，胡亂的點頭。

趙宜吩咐幾個人把留下的地毯也折疊起來，蓋好，另一塊小夥子們擡著去退給店鋪。然後打開一個小本本，看了看接下來要做的事，就跟三皇子和趙煥告辭。

趙煖看她最終也沒動自己帶來的酒釀，再看趙宜的眼神就有些冷。裝什麽相？弄什麽地毯，不就是奔著三皇子來的麽？這會兒倒舍得走了？還我一來就走，你什麽意思！

趙宜可不知道這一會兒她想這麽多，還好幾件事要落實呢，帶著人走了。

三皇子沈默的看了一眼她離開的背影，一時感覺有些空落落的，剛才片刻的輕松，風過一般沒了痕跡……

情緒有些受影響，也不想多說話。就又站到了箭靶那些，趙煥過去，拿起一把弓，跟他又說起話來。

趙煖並沒慌著走，她在屋裏屋外轉了轉，顯得自己很關心二哥的新房，頂棚幹凈，墻面雪白，黃檀木的家具簡單大氣。雖然那些細碎的東西還沒有，但是也能看出來細節方面考慮的很仔細，心裏有些覆雜，是那個丫頭做嗎？她才多大？怎麽能做這些？難道是手下那六個人特別能幹？

她會讓三皇子留下好印象吧？

一時東想，一時西想……弄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最後站在劉楚和趙煥身後。她看著那個少年的背景，很得意自己今天選的衣服，跟三皇子的藍衣，還挺合諧的……

那個少年挺拔的身材，與眾不同的氣度，還有那英俊的容貌。真想就這樣站在他身後，站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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