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讓我救你吧, 我求你了……”那聲音夾雜著哭聲。

是謝丹華的聲音。

小謝看了一眼陸遠兩步跨到那房門前，那殘破的房門虛掩著, 略一探頭就瞧見了屋內的景象。

果然是謝丹華與葉玄寧！

葉玄寧似乎受了傷, 臉色蒼白嘴唇發黑的靠坐在墻角，痛苦的悶吟了一聲，而謝丹華就跪在他的眼前低低的哭著求他，“讓我救您吧！白無垢的屍毒一旦侵蝕了您的五臟六腑您就……毀在他手裏了！您難道想變成他那般的魔物嗎！”

什麽？白無垢難道吸食了葉玄寧的血？

小謝換了個方向，果然瞧見葉玄寧的脖子上有兩個黑洞洞的傷口, 比毒蛇咬傷的還要大，那應該就是白無垢咬的，白無垢被稱為萬屍之王, 若是被他咬傷是必定會屍毒入體，變成他那樣的魔物。

難道魔尊帶她離開後, 白無垢又去而覆返咬傷了葉玄寧嗎？

“師父再晚就來不及了！”謝丹華哭著伸手想去碰他，卻被他一把打了開。

他坐在那角落裏強行將屍毒壓下去, 滿臉的冷汗, 睜開眼看著謝丹華道：“你若還念著我是你的師父, 丹夕是你的妹妹，你就即刻回雲浮山稟報九峰掌門，讓他們速去救回丹夕！”

“到如今了您還只在擔心謝丹夕……”謝丹華說不清心中是怒是怨, 還是恐慌, 她只是哭著又求道：“師父她不會有事的，魔尊根本不會傷她，為什麽您就不信我？讓我先救您, 先救您好不好？”

小謝站在那房門外替謝丹夕覺得心寒，她那麽看重的阿姐，從小一塊長大的親人，從未擔心過她，甚至巴不得她去死吧……

她的手指一熱，低頭瞧見阿遠握住了她僵冷的手指，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讓開。”那屋內葉玄寧揮開她的手，掙紮著要站起身，卻吃力的身子一晃又栽倒在地上。

“師父！”謝丹華慌忙抱住了他，看到他的脖頸已經開始發黑，那黑色的屍毒宛如蔓藤一般要爬上他的臉，她一下子就慌了，“師父您不能有事……我不能害了您……對不起了師父！”她忽然擡手封住了葉玄寧的穴道，抓住葉玄寧的手腕低頭含住了他脖子上的傷口。

“丹華！”葉玄寧脖頸間一熱，感受到她熱潮潮的呼吸，她在……將屍毒從他傷口吸出來……

“謝丹華！”他想用靈氣沖開穴道，可那一刻他早已被屍毒所困，提不起靈力，“住手……你不要命了嗎！”

她溫熱的眼淚落在他的脖頸間混著她吸出的黑血流進他的衣襟，她抓著他的手指都在發顫，她是怕的，卻沒有遲疑片刻。

她將最後一口黑血吸出，吐在地上，再撐不住的倒在他身側，望著他止不住眼淚往下掉，“師父一定不能有事……”

葉玄寧盯著她眼睛裏滿是血絲，他低喝一聲終於手指一攥恢覆了一些靈力沖開了穴道，翻身而起就將謝丹華抱坐而起。

“撐住丹華。”他擡掌就要用靈力將她體內的屍毒逼出。

謝丹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頭栽進他的懷裏哽咽了一聲道：“師父不必為了消耗靈力了，反正……我活下去您也會親手殺了我這個偷修魔道的逆徒……”

葉玄寧卻依舊擡掌落在她的脊背之上，將靈力一股股的註入她的體內，攥緊她的手道：“為師曾經說過只要你一日是我的弟子，我就一日不能讓你出事。只要你肯悔過，為師就不會放棄你。”

謝丹華在他懷裏擡頭看他，那眼淚翻湧的令她看不清葉玄寧，她伸手抓住了葉玄寧的衣襟啞聲問他，“師父……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葉玄寧體內屍毒未清幹凈一陣冷一陣熱，腦子裏嗡嗡顫鳴，看著她仿佛沒聽清她說的話。

“您也曾對我動過情是不是？”她滾燙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脖子，抱緊他的脖子不甘心的問：“這麽多年……我喜歡您這麽多年，我不信您從未感覺到過，您若是對我沒有半點動情為何當年再次救我回山？今日又為何替我當下白無垢這一擊？難道只是因為師徒責任嗎？”

他抵在她脊背上的手指在發顫，喉頭哽塞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您不敢承認對不對？”她哭的像當年在山坡上無助的小姑娘，“若我今日死在您面前，您會不會後悔沒有回應過我的愛意？”

“你不會死。”葉玄寧一股靈力沖進她的體內。

她渾身一顫，抱緊他的脖子忽然仰頭吻住了他的唇，她感覺到葉玄寧僵在那裏的身子，和緊抿著的嘴唇，她輕輕哽咽了一聲難過道：“我不要您救我……我只要您回應我，哪怕……用這條命來換……葉玄寧……”

他腦子裏緊繃的弦“嗡”的一聲就斷了，所有的理智像是被屍毒侵蝕，他僵硬的手指攥緊又松開，顫抖著將謝丹夕抱緊了懷裏，回應了她那個吻……

她的眼淚瞬間滑下，混在兩人的唇齒之間，又苦又澀，像她脹滿的心，她滾燙的手指就慌亂的抱緊他的脖頸，觸摸到他顫抖的脊骨……他緊緊的將她貼在了懷裏，兩具滾燙的身體汗津津的相觸……

希望這一刻永遠持續，永遠沈淪，不要醒來，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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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外，陸遠擡手擋住了小謝的眼睛，“沒什麽好看的。”

怎麽沒什麽好看的？多好看，男女主終於認清自己，不再折騰別人來成全自己了。

小謝拉下他的手轉頭對還在遠處搜找的兩位仙師傳音道：“玄寧掌教在此處，兩位仙師速來。”

兩位仙師幾乎在幾秒之後急匆匆的閃到她身側，急問：“玄寧掌教在哪兒？”

小謝擡手朝屋內一指道：“裏面，只是……情況有些覆雜，我不知這是他們的另一重心魔，還是……真的掌教，不知該如何處置。”

老仙師二話不說一腳就踢開了那房門，與另一位仙師幾乎一起沖進去，卻在跨進去的一瞬間僵了住。

那屋子裏葉玄寧與謝丹華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吻的忘我，仿佛著了魔一般。

老仙師的臉突地一紅，握著劍的手抖了抖，他不敢相信這是那位雲浮仙山最年輕的玄寧掌教，百年來葉玄寧一直是修仙者的典範，他高風亮節，心懷蒼生……就算他被夢魘魔吞噬，也不該被這逆徒的心魔所蠱惑啊！

“這一定是那謝丹華心魔所造的幻境並非真正的玄寧。”葉玄寧的故交蹙眉冷道，擡手拔出佩劍叫了一聲：“玄寧仙師？”一劍揮了過去，卻是留了手，只用劍氣掃過。

玄寧仙師……

葉玄寧忽然驚醒一般顫了一下，便覺臉頰一疼，有什麽熱潮潮的液體流出，他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轉過來，渾濁呆滯的看見了僵在門口的兩位仙師。

是他……真的是葉玄寧本人，他的臉頰被劍氣劃破，血珠真真切切的從他臉頰之上滴在了地上。

兩位仙師震驚在原地，竟是不知該如何繼續。

還是那位故友先行反應過來，提著劍急喝道：“葉玄寧你還不快從那逆徒的魔障裏醒過來！”他擡劍再次揮下，這次卻是沖著被心魔迷惑的謝丹華，想要將她這幻境斬破。

那劍光凜凜宛如明鏡，照亮葉玄寧的眉目，晃的他腦子一醒，擡手一把抓住了要落在謝丹華身上的劍，劍刃斬進掌心，鮮血湧出，那疼痛令他豁然清醒。

他的清醒，仿佛令幻境破滅，四周的屋子，村落在頃刻之間碎裂如泡沫，緊貼在他懷裏衣衫不整的謝丹華渾身一顫的虛弱在他的懷裏，神智緩緩清醒，從他懷裏慢慢的坐起身，那兩雙眼就撞在了一起。

葉玄寧仿若雷劈一般，松開她瞬間站起身想要退開，卻絆在她的衣帶之上，狼狽的險些跌倒。

“師父。”小謝從那門外走進來，看著他與謝丹華開口問道：“這究竟是謝丹華的心魔？還是您的？”

兩位仙師握著劍僵楞在那裏，悶雷過耳一般的震驚，這心魔幻境在葉玄寧驚醒過來的那一刻破滅……謝丹華也在幻境破滅的那一刻清醒過來……

這究竟是誰的心魔？大家心知肚明，卻又無一人講得出口。

那可是葉玄寧啊，斷情絕愛的葉玄寧。

葉玄寧站在那裏低頭看著自己掌中的鮮血，心中天塌地陷。

“謝丹夕……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謝丹華將眼睛從面如死灰的葉玄寧身上轉過來落在了小謝的身上，又瞧見了她掌中的骨笛與她身側的陸遠，立刻明白過來是她和魔尊之子用骨笛帶眾人進來的，“是你帶人進來的對不對？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毀了師父！”

小謝站在那裏望著狼狽不堪的她與葉玄寧道：“是你毀了他。”

是你們毀了彼此，毀了謝丹夕。

“山洞中的夢魘魔不是你與紅白二使布置的嗎？”小謝冷冷與她道：“引他與阿遠進入山洞的是你，布局的是你，是你害他被夢魘魔吞噬，是他困在了你們的心魔之中。”她看向葉玄寧，“我是想來救你們的，師父，阿姐。”

那一聲師父宛如千重山壓在了他的頭頂，他不配‘師父’這個稱呼，他不配為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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