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一個禮拜後，顧蠡就養成了習慣，早晨起來後先在葉輕舟面前晃一圈，然後掏出手機給他轉120塊錢房租。

“嘖，你說我像不像一個忠貞的嫖客，每天起床給你付錢，而且非你不可，要是能買一周送一周就更實惠了，房東先生。”顧蠡早晨得意地嚼著面包，沖葉輕舟笑地有點“變態”。

葉輕舟白了他一眼，雖然還是那副欠了他錢的樣子，但每天都沒讓顧蠡餓著。

這天顧蠡上街轉悠了一會兒，路過房屋中介店，想著葉輕舟總是催他找房子搬出去，他想了想還是沒進去。

他路過了很多地方，電影院，小公園，高樓大廈、街巷小道，小區門口的那顆梧桐樹枝葉越發茂密，隔著手掌般的樹葉漏下來的光灑在顧蠡手心裏，讓他有種陌生感。顧蠡離開三年多，這三年葉輕舟都是怎麽獨自過的，顧蠡不敢去想。但是他卻忽然控制不住的想起來，他跟葉輕舟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倆人最多的時間就是宅在家裏，並不能像普通情侶那樣去很多地方，他回來以後，沒有跟葉輕舟說過自己的這些年的思念和躊躇，更沒來得及好好談一下他們的未來。

顧蠡深吸一口氣，他曾經以為自己明白了一個道理，愛一個人和能跟誰過一輩子是毫無關系的兩件事。

但此刻，他心裏忽然像唱起了悠揚的歌謠，一束光隨著蒙上他的眼睛，帶他飄著飄著漸漸落地。

回來就是要跟自己愛的人過一輩子的，顧蠡忽然前所未有地肯定這一點。

想到這，顧蠡摸出手機給葉輕舟打了個電話，但電話關機，有可能在執行任務。顧蠡給葉輕舟發了條信息：在家等你，有事跟你說。

深夜。

顧蠡靠在沙發等葉輕舟回家時睡著了，夢裏葉輕舟喊他起來，靠著靠墊看著顧蠡微笑，顧蠡覺得自己回來後，葉輕舟就沒好好沖他笑過，他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臉，被陸小菲的電話驚醒。

“顧律師，老大出事了，你快來醫院。”

顧蠡眼前仿佛還在看著葉輕舟鏡花水月般的笑容，瞳孔猛地緊縮。

一小時前。

葉輕舟打開手機再次看了一眼顧蠡的信息，被行動指揮魯清的話打斷，隨手關了手機。

“嫌疑人因情感問題持獵qiang挾持妻子，目前情緒失控，五分鐘後，特警負責破窗控制他，輕舟你帶二隊負責救人質，人質安全為行動第一目標，清楚了嗎？”

“是。”

夜晚，警戒線外圍著舊居民樓裏疏散出來的群眾，七嘴八舌的圍觀著現場，有警察不斷地維持秩序，將他們不時往外趕。藍紅相間的警車燈映在葉輕舟眼底，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葉輕舟穿著防彈衣，看著人群，腦海裏恍惚出現那人的身影，低頭閉了下眼，然後回頭沖了進去。

葉輕舟舉槍潛行，蹲在屋門口，閉著眼睛讀著秒，聽到特警破窗的聲音後立刻破門沖了進去。

屋裏一片漆黑，靠特警的夜視設備葉輕舟撲向被挾持的人質,電光火石間，打鬥聲，女人的驚叫聲和槍聲同時響起，持槍歹徒被第一時間制服的瞬間，開槍射向了人質，葉輕舟猛地撲在人質後背，“砰”的一聲槍響，葉輕舟忽然感覺脖頸處被什麽擦過，有皮肉綻開的聲響。

倒地的瞬間，他仿佛聽到顧蠡在耳邊哼著一首什麽歌謠，聽不太清，他想起顧蠡還在家等他，意識卻在不斷抽離飛散。

葉輕舟想，回來以後都沒好好跟他說話，為什麽要跟他生氣呢。如果不是害怕失去，擁著那人難道不比什麽都好嗎？

“輕舟，你就是我的家。”

“我愛你輕舟，口頭承諾也有法律效力。”

“準備登機了，等我。”

“就讓我拖著你好嗎。”

“那是我們共同的選擇不是嗎？”

顧蠡說過的每一句話從葉輕舟心尖蹦出。

他再也沒有力氣思考，他沈沈地閉上了眼。

意識飄散間，他聽見病床車輪嘎吱嘎吱發出的機械聲音、同事叫喊他名字的聲音和門開關的聲音。

機械冰涼，叮叮當當。他忽然感覺有些冷，還是顧蠡的懷抱溫暖，失去意識前，他再一次想起他。

葉輕舟感到脖子側面一陣劇痛，掙紮著艱難睜開眼，眼前一片茫茫白色，好一會兒才有了視線。

他的手被緊緊握著，顧蠡正趴在病床邊睡著，這是一個安靜的午後，只有監控儀頻率穩定的滴滴聲和顧蠡的呼吸聲。

葉輕舟擡起手，輕輕摸了下顧蠡的頭發，喉嚨幹澀地咽著口水。

顧蠡突然動了動，更用力的抓緊他的手：“你醒了？先別說話。”隨即出門去喊大夫。

葉輕舟傷到了頸動脈，失血過多，昏迷了兩天，顧蠡守得胡子都沒來得及刮，一臉邋遢樣。

顧蠡在醫院時手腳勤快，嘴卻變得不利索，除了喊葉輕舟吃飯，上廁所，換藥，睡覺，幾乎沒怎麽跟他說話，有點腦子受到了打擊影響到語言功能的意思。葉輕舟也不大方便動嘴講話，倆人硬生生憋著憋到了出院。

到家後，顧蠡走哪都摟抱著他，恨不得葉輕舟腳都別沾地。

“餵，放開我，我又不是傷到腰部以下，能走能跳。”葉輕舟輕聲說著，在沙發坐下。

顧蠡安靜陪他坐下，看了葉輕舟好一會兒，終於把那句話說了出來：“等傷都好了以後，跟我去美國結婚。”

“什麽？”

“我說你跟我去美國結婚，這事沒得商量。”

葉輕舟想了下，低下頭搖了搖說：“不要了，顧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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