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看來，胤祉不過是剃了個頭，就沒了郡王的爵位，簡直太慘了。因為這份慘烈的代價，讓關於他不守規矩的事情淡化了許多。

就連榮妃哭的也是兒子的慘。

可是對胤祥而言，心中只覺得無限悲哀，額娘生前低調，生完九妹之後，近乎無寵。前幾年更是因為外祖父母的離世抑郁成疾，皇貴妃訓斥她的時候，胤祥就在外面。

皇貴妃問額娘究竟是為誰活著，為父母還是為子女？孩子是父母的延續，隨著時間的增長，孩子在長大，而父母終究會老去，這是自然的法則，沒有任何人能躲得過。

“宮裏頭沒有額娘的孩子過得好不好，你難道會看不到？你陷入失去父母的哀傷，也想讓你的孩子遭遇這樣的悲痛？”

皇貴妃的話點醒了額娘，額娘那段時間真的努力吃藥，努力調養身體，可是……胤祥知道，其實自失寵之後，額娘的精神就不太好，外祖父母的離世不過是個引子。

他本以為額娘會為了他們兄妹活下來，可是……到底還是遲了，已經衰敗的身體，重新養回來太難了。

胤祥如今想要好好表現，讓汗阿瑪因為自己記得額娘，記得那個在永和宮為他生兒育女的柔弱溫柔的女子，可三哥的不在意讓他瞬間清醒，讓他更加清楚的明白，汗阿瑪對額娘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汗阿瑪在意自己這個兒子，在意三哥的名聲，所以會嚴懲三哥，卻獨獨沒有提及額娘。再隆重的喪禮，再高的份位，其實額娘都不能感受了，胤祥一時之間有些頹廢。

“你可以好好表現青史留名，然後你額娘不就一樣有名字了嗎？”對於胤祥的難過，胤禛有些無法理解，但還是依舊認真安慰道：“你好好照顧你自己，好好照顧兩個妹妹，敏妃娘娘一定會很欣慰跟驕傲的！這不就好了？”

胤禛對生母烏雅氏僅有的感情早就被消失殆盡了，跟同母所出的弟弟胤祚更是沒什麽往來，兩人一年到頭都很少說話。

至於據說是姨母所出的十四阿哥，也只維持在講故事的時候，聽他熱情的叫一聲四哥，平日並無交集。

“你現在得打起精神，好好在汗阿瑪面前表現，不為了你自己，也得為了兩個妹妹不是嗎？”胤禛看著頹廢的胤祥，看著十三乖巧的靠著自己，突然有了養弟弟的滿足，於是認真鼓勵道。

胤祥看著面冷心熱的四哥，吸吸鼻子，認真的點了頭。

自此之後，胤禛身後多了個尾巴。

“孤的小四長大了！”胤礽靠在太子妃身上喃喃自語道。

太子妃雖然不是很明白太子這種傷感由何而來，雍郡王不早就結婚生子了嗎？怎麽這會兒說他長大了？

但是想著大婚當日他就說過，以後雍郡王跟十公主就會經常來毓慶宮，便笑道：“弘昇可羨慕他十三叔，能夠跟他四叔出宮了。”

胤礽悠悠的嘆口氣，回頭就將這種感覺跟康熙聊了聊。

胤禛能將把十三哄好，肉肉又把兩個女兒帶的活潑了不少，康熙就放下心來，也沒給他們安排別的額娘，畢竟公主住西三所，十三住阿哥所，也不是很需要養母照顧。

胤礽的感慨，康熙時常也會有。

說實話兒子們一個個長大，康熙看著一個個兒子能夠獨當一面，心中欣慰的同時也有些別扭。

特別是偶爾看到大冬天單薄的衣服，都渾身火氣的胤褆等人的時候，湧上康熙心頭的卻是淒冷。曾經熬幾個看個折子，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大事兒，可如今……竟是有些撐不住了。

自己老了……

“笑死人了，世間怎麽可能有長生不死？道士煉的丹藥中成分是朱砂，朱砂是有毒的。”在肉肉給康熙講述神仙故事的時候，康熙說了句長生藥存在嗎？肉肉直接用額娘的口吻回道。

康熙一頓，戳戳女兒的額頭，嘆道：“少聽你額娘瞎編故事了。”但是卻準備私下讓人查一查。

肉肉點點頭，隨即道：“上回四哥這個問題，結果額娘讓他看了小雞吃了朱砂直接升天之後，四哥賠了額娘四個金蛋之後，就再也不敢瞎問了。”

康熙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評價，自己的皇貴妃坑起自己的兒子們來那是從不手軟的，可憐的胤禩如今每年還要給她數金瓜子包紅包呢！

傍晚肉肉回去就將這件事告訴了明萱，明萱不明白康熙為什麽會這麽問？遲疑了一下，才道：“你說的很對，丹藥中含有大量的朱砂，吃多了會損毀人的身體。”

當晚，明萱又對肉肉講了一個新故事。

“你這麽討好汗阿瑪，是有什麽想要的嗎？”康熙看著給自己端茶倒水的時候，笨手笨腳把折子都打濕的女兒，好奇問。

肉肉一頓，看著自己的小肉手，再看看宮女們麻利的動作，看著康熙，哀求道：“下輩子我也做您的女兒好不好？做您最疼愛的小公主。”

“你才幾歲，這輩子都沒過完，想什麽下輩子？”康熙捏捏自己綿軟的小手，打趣道。

肉肉有些憂傷道：“我瞧著我什麽都不會做，只有生生世世跟著汗阿瑪做公主才能活下去。”肉肉想著額娘故事裏的女主人公，真心覺得自己及做不到她們那樣勤儉持家，她還是更想做享福的公主。

生生世世？

這麽甜蜜的負擔，讓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於是對讓女兒有了這種煩惱的原因詢問了一下。

等肉肉離開後，康熙坐在龍椅上久久難以平靜，他聽懂了皇貴妃給肉肉講這個故事的用意。

自古以來就沒有真正長生的皇帝。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沒有，而自己……也絕無可能。

活的這麽清醒的皇貴妃，讓康熙有些無法面對。

太醫院數位太醫都說了朱砂的毒性之後，康熙就不想丹藥的事情了。

一連幾個月，康熙都沒有來過永壽宮，年夜宴也沒有跟往年一樣跟她一起出席。就當眾人都以為皇貴妃終於失寵的時候，明萱不但沒有一點兒難過，反而表現的相當平靜。

康熙四十年是選秀之年，就連依勒佳都懷上了，七福晉也已經產下一個女兒，六福晉的肚子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請遍了太醫之後，郭絡羅氏的精神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甚至直接進宮問明萱，今年是不是要給榮郡王府選秀女？

“本宮為什麽要給榮郡王選秀女？”明萱直接納悶道。又不是吃飽了撐的，管這等閑事幹啥？

郭絡羅氏手指微顫，猶豫道：“娘娘知道汗阿瑪的想法嗎？”

皇貴妃連太子後院都不沾染，郭絡羅氏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對於康熙，她很緊張。過來問一聲，主要是想問皇上的態度。

“這本宮怎麽知道？皇上已經許久沒過來了。”明萱看著她，嘆氣道，絲毫不介意將自己的失寵說出來。

康熙什麽想法她怎麽知道？這人之前給幾個兒子送側福晉，送格格的時候也沒跟別人說呀？

隨著選秀的時間越來越近，榮郡王府每日門庭若市，郭絡羅氏就很緊張，雖然胤祚安慰他，額娘早就不在了，怎麽會有人往榮郡王府塞人？她還是很放不下心來。

等滿懷心思從宮中出來的時候，偶然聽到人說，廉郡王拒絕了惠妃送的兩個宮女，還去求了皇上，說是這幾年府裏不想進人，皇上居然答應了？郭絡羅氏就直接去找了胤祚，讓他也進宮去求康熙。

胤祚一頓，此時他還沒那麽想拒絕，但看著郭絡羅氏赤紅的眼睛，嘆口氣道：“我知道了，會去求汗阿瑪的，你別著急，許是緣分沒到，你是知道皇貴妃進宮都十幾年了才生了十妹妹的。”

郭絡羅氏聽了這話，眼眶中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哽咽道：“我什麽都沒有，就只有你了，若是你再對我不好，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活？”

“該打！怎麽說這種話？”胤祚在她手上輕拍了一下，然後拿了帕子幫她擦幹凈眼淚，然後果然就進宮了。

胤祚沒給康熙說一定不要側福晉格格之流，只說郭絡羅氏因為久久未孕，精神有些不好，所以求康熙此事緩緩。

“你的哥哥弟弟們，但凡成婚的可都有了孩子，你就不著急？朕跟你一般大的時候，你大哥都會跑了。”康熙臉上有些不愉道。

胤祚尷尬的笑了笑，回道：“兒子自然是想要孩子的，可是福晉就那麽一個，總不能在這會兒讓她難過？”

不想要孩子是不可能的，但是權衡利弊，郭絡羅氏必須安撫好，如今佟國維那個老東西許多次都避之不見，自己不能再失了岳樂留下的勢力。

康熙擺擺手，只說了句，你莫後悔就好。兩個兒子，一個主動，一個被動，他自然能分辨出誰更真誠。

得了胤祚的保證，郭絡羅氏終於放下心來。更加覺得胤祚真心，就連外祖父留給她保命的東西都一起給了胤祚。

岳樂的勢力遠比胤祚想的還要強大，為此榮郡王府更加如日中天，胤祚在朝中的光芒甚至在一些時候，超過了太子。

“姨母，今年可否在後院多種些番薯？”胤礽本來並不在乎，但是看著明萱擔心的模樣，便開口道。

“玉米、番薯、土豆……我都給你種。只是現在這個時節，應該先種玉米，然後是番薯，到了秋末才是土豆。”明萱聞言，立馬放下擔心，對於能幫上胤礽，她覺得異常的高興。

胤礽見姨母的心情放松了，就叫了胤禛進宮給明萱打下手，胤禛親眼皇貴妃將一個番薯切成幾瓣，一面拿小細棍兒支撐泡在水瓶裏，一面朝上露著。

沒過幾日番薯上面就冒出一些嫩芽兒，甚至越長越多……

等嫩芽長滿之後，她又將它們一個個取下來，重新泡在水裏。

“我這園子小，這幾瓶就夠了，剩下的你帶出宮，記得日日換水，長得不好的葉子或者幹枯了的都丟了，等它們長出根莖，就可以種植了。”明萱看著眼睛恨不能長在紅薯芽兒上的胤禛，直接把多餘的都交給了他。

為了這些紅薯苗兒，胤禛甚至推了康熙讓他江南的差事，這差事最終落在了胤祚的身上。

“四嫂真真好福氣！”郭絡羅氏等胤祚離開之後，偶遇烏拉納喇氏，直接道。

烏拉納喇氏抱著女兒，揚眉道：“我福氣確實不錯。”兒女雙全，夫君憐愛。除了……有個糟心的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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