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寧昏倒, 唐煜也好不到哪去，抱著楚攸寧“哇哇”大哭, 不肯放手，還是唐澤嚇他說再不放手，楚攸寧就會死才讓他把手松開。倆人在當晚就被送進唐氏名下醫院, 出急診室後唐煜就被送進VIP房，而楚攸寧則被送往普通病房。

唐煜除本身的病外並無太大問題, 只是有點風寒癥狀，反倒是楚攸寧, 除感染風寒外，雙腳都被磕破, 血肉模糊的雙腳讓醫生也倒吸口氣, 直直感嘆這孩子有毅力，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下地走路。

次日，唐澤來看楚攸寧時他還沒醒, 望著那蒼白的小臉，想想昨晚醫生說的話，唐澤幾次深呼吸才把自己那不為人知的沖動壓下去。

“唐澤？”

被一聲虛弱的叫聲喚回神智, 唐澤走到病床邊盯著楚攸寧, 良久才開聲, “感覺怎樣？”

“唐煜呢？”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又瞬間歸於沈默。

“他很好。”

是的，唐煜很好好，住最尊貴的vip房, 絡繹不絕的來往人群全是看他的，可楚攸寧呢？卻無一人探視，昨晚如果不是唐煜爭取，楚攸寧很可能就被仍在雍和宮外面，等待被今天的管理員或游客發現，是否還有命在都說不定，唐澤憤怒，卻無力。

隨著唐澤這句話落下後，病房內又恢覆安靜，楚攸寧似乎累了，重新閉上眼休憩。唐澤在床邊坐下，看著楚攸寧沈思。

中午時分，唐煜帶著氧氣罩醒過來，睜眼就要弟弟，唐老爺子拐杖戳的“哢哢”響，臉色陰沈的可怕，眾人皆寒噤若蟬，不敢開聲，可唐煜是傻子，自小又是被寵的無法無天的主，從他傻後老爺子更是對他有求必應，這也助長了他的氣焰，否則也不會幾次被送回去又跑出來，沒一次怕的。

“住手。”

眼看著眾人沈默，唐煜猛然坐起身就要把吊針頭拔掉，一聲淩厲的喝止把唐煜嚇的差點蹦起來，擡起頭看到老爺子瞪大雙眼看著自己，不禁縮縮脖子，可一想到弟弟又會不見，唐煜梗著腦袋，大聲吼回去，“就要弟弟。”

老爺子沒開聲，只是定定看著唐煜，看得他嚇的縮回被子裏，只露出一雙大眼；病房氣氛沈默而壓抑，良久，老爺子擺擺手，他的隨身秘書走向前。

“讓那孩子過來。”

話落，眾人仿佛看到老爺子的肩膀一下子跨下來，那雙歷經七八十年風雨的睿智的雙眼也隨之暗沈，老爺子仿佛一瞬間老了許多。

楚攸寧被帶到唐煜的病房，唐煜正坐在床上玩腳指頭，玩的不亦樂乎，楚攸寧無視唐家人目光，上前用力一掌拍開，“啪”一聲，清脆而響亮。

“弟弟。”

擡起頭，沮喪的臉立即變得陽光明媚，病房裏只有唐家人，高南不屑冷笑，唐芯一臉似笑非笑，唐明一如既往的站在角落中。

雙手攀上楚攸寧的肩膀，唐煜抱著楚攸寧撒嬌，“弟弟，弟弟，天黑，好可怕。”

瞬間楚攸寧便明白唐煜說的天黑指的是就是昨晚，臉色不由黑下來。可正處於訴苦中的唐煜完全沒註意到，只是不停說著那晚他在風雨中是怎樣找到雍和宮，又是怎樣找到大和尚等等，聽起來，完全可以出一本《唐煜歷險記》。

“弟弟看，看，以後可以一直跟弟弟在一起了。”

唐煜把手腕遞到楚攸寧面前，一串紫黑色的佛珠出現在面前，唐煜無視病房眾人微妙的表情，笑的愉悅，晃晃手腕“好多好多顆呢！”

楚攸寧張張嘴，聲音帶著沙啞，“有多少顆？”

唐煜一臉無辜“唔？”一聲，疑惑看著佛珠一會，接著放開楚攸寧坐回床上，煞有其事的數著珠子，“一顆，兩顆……”

病房裏只有唐煜的數數聲，楚攸寧轉回身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唐家人。

唐煜這件事必須得解決，否則這樣的事件將可能無限次循環，除非，唐煜把楚攸寧遺忘。想到會被這人遺忘，楚攸寧不會為何胸膛堵的難受，眨眨酸澀的眼，楚攸寧看著老爺子，此時只有十歲的他氣勢在唐家一眾人面前並不落下風，那長年板著的小臉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成熟，“唐煜周六日可以到我那裏住，我可以說服他。”

一句話，決定唐煜未來的生活方式，高南冷笑著哼一聲，正要開口，卻被唐澤打斷.

“爺爺，我覺得這個提案可行。”頂著眾人探究的目光，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唐澤說道。

高南當即一臉不可置信，什麽意思？之前說好不讓楚攸寧再讀書的點子就這樣被否認了？他可是等著他小子繼承他爺爺衣缽變成個撿到垃圾的，“外公，表哥可是被他教唆才會這樣的。”

高南的話讓唐澤眉頭都皺起來，本來就不喜歡這個表弟，現在對他更是沒好感，不禁脫口叫道，“小南。”

高南聳聳肩，無視唐澤的氣惱，說道。“我說表哥你怎麽總是幫著一個外人，莫不是……”

意有所指的話讓唐澤臉色微變，同性婚姻法雖已合法兩年，但並不被所有人接受，唐老爺子就是其中之一，唐家人知道唐老爺子不喜歡，平日裏也不會在他面前提到。在唐澤看來，老爺子會這麽反對唐煜與楚攸寧的往來，或許就是看到唐煜對楚攸寧太依賴，進而發展成另類的關系，現在高南說這話，無非是讓老爺子對他們大房更不滿而已。

“小南，你已經是大人，說話要分寸；小煜喜……”猛然頓住，唐澤緊咬牙關，硬生生把下面的字吞回去，接著說道，“小煜性子就是個小孩，他把小寧當朋友，喜歡跟他玩，因為這樣已經不止一次偷跑出去了，如果我們再這樣強制押他回家，只會起反效果而已，唐家情況如何，你不是不知，前兩次都能平安歸來，誰能保證下一次？”

“說來說去，不過就是……”

“好了，為個外人爭吵，像什麽話。”唐老爺子覺著臉打斷倆從的針鋒相對，想到唐澤的話，老爺子也不得不多想，唐家現在狀況雖不及從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說明面上的生意，就說暗下的一些交易得罪的人就不少。

這些年，唐老爺子已經感到力不從心，更沒年輕時對時局的敏銳感，此時唐家完全是處於風口尖，商場上，道上，無數雙眼睛盯著，時刻準備著撲上來咬一口，唐煜作為唐家未來繼承人，可不就是一個移動的靶子？前兩次能平安無事不過歸於運氣，唐煜已經偷跑兩次，誰風聲是否已經傳出去？

老爺子第一次正眼看向楚攸寧，十歲就有這樣的心性，此子非池中之物，若然不是小煜攪在裏面，老爺子不介意收養他，讓他為唐家出一份力，給他一個璀璨的未來，可惜了。

祈禱吧！祈禱小煜不會有忘了他的一天，祈禱在他改變主意之前不要出“任何意外”。人老了，心也軟了，擱在年輕時，這孩子，也許已經不存在了。

“我允你住到唐家。”

高高在上的勢態讓楚攸寧連眸色都暗沈下來，他知道不僅唐家人看不起自己，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一個垃圾堆裏撿來的孩子，從小也以撿垃圾為生，他的存在本身就讓具有優越感的人不喜，楚攸寧不禁想到哥哥曾經說過的話：你在乎他們嗎？如果不在乎，他們喜不喜歡關你什麽事？你不偷不搶，你也沒有依賴他們而生，他們憑什麽看不起你？小寧，你要記住，你與他們是平等的，你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只要不是賜於你生命，養育你成人的人，他們都沒資格來評判你。

昔年的話語歷歷在目，年僅七歲的楚攸寧世界第一次明亮而充滿希望，哥哥說：小寧，用你的實力，打他們一巴掌，小寧，我在HF大學等你。

那樣不可一世的哥哥，他抱著自己說：楚攸寧是獨一無二的，除了爺爺，沒有任何人能對他指手劃腳。

唇瓣一勾，帶絲冷意，楚攸寧想，如果不是哥哥，這種人，見他一次，絕不想再見第二次，“我不會入唐家的。”

除非，除非哥哥回來。楚攸寧轉回頭，看向仍在傻呼呼數著數的唐煜。

“九顆，十顆，一十顆……”

聲音已經開始變調，果不其然，唐煜又混亂了。這從一到十的這段數數還是這些日子以來楚攸寧教的，唐家人都在等待著“真正的天才唐煜醒來，所以沒有人教他任何東西，這個“唐煜”是不被任何人喜愛的存在，包括他楚攸寧。

因為數不清數而皺成菊花似的臉帶著不服氣，唐煜嘰咕幾句拿著佛珠又開始從頭數，傻呼呼的樣子讓楚攸寧腦海中閃過無數跟他相處的畫面，愛哭、愛笑，會撒嬌耍賴，會幫自己打架，會護在自己身前，會把好吃的都讓給自己……

楚攸寧突然覺得心臟像被人捏住似的，不痛，卻喘不過氣。

不被任何人期待，這不就是曾經的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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