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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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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成功過。”長笛說,“你有206根骨頭,體重是雪兔的許多倍。每多一點需要考慮的元素,傳送的難度都要呈現出指數上升的趨勢。”

“……這樣啊。”

雪豹畫完魔法陣後,彎著尾巴走過來。伊芙琳深吸一口氣,踮起腳走過去,將虛弱的兔子放在魔法陣的中央。它眨了眨血紅色的眼珠子,懵懂地看著伊芙琳。

“再見。”她說。

雪豹把魔法書翻到下一頁,用爪子在書上刻下一條細細的印痕,標記出正確的咒語。伊芙琳默念了幾遍,把它牢牢記住,然後用雙手按在流淌著銀火的魔法陣上。

當她念出第一個詞的時候,有一陣風從魔法陣的中央散開,像日光下的雪原,幹凈的純白的氣息在其中流淌。

她放開雙手之後,雪兔已經不見了。

“我成功了嗎?”

長笛說:“非常順利!”

可她望著殘留的法陣,心情怎麽也愉快不起來。於是長笛也開始不安,輕聲喚她:“在想什麽呢,不舍得它嗎?”

“我可能只是不太喜歡告別的感覺。”

長笛放軟聲音:“告別是生命的常態,人本來就是一座孤島。你還小,等長大了,就習慣了。”

它總是這樣說,仿佛告別、孤獨、失落、悲哀、痛失所愛,全都是可以習慣的事情。

【告別06】

伊芙琳咬住下唇,踮起腳尖把書放回架子上。隨著身體的動作,寬松的衣袖自然而然地滑落下來。雪豹的呼吸聲在身邊響起,它伸出爪掌,用柔軟的肉墊按在她的小臂上。

她微微一震,然後反應過來——那兒有一條正在結痂的傷口。

它嘶吼了一聲,壓著伊芙琳的小臂,將傷口擺到長笛面前。長笛倒吸一口氣,驚嘆道:“這座城堡明明很安全啊,是誰把你弄傷了?”

“……我自己。”

“為什麽?”

伊芙琳小聲說:“我想練習治療魔法。”

“那你也不用在自己身上制造傷口啊?雪豹他明明——”長笛的聲音被掐住沒了。它想明白了,於是卡了殼,“你……你知道了?”

雪豹站起來。愜意的呼吸聲消失了,肉墊溫暖的觸感也遠了。它的尾巴炸開了毛,在墻面上映出了磅礴的陰影。在這一刻,它比以往顯得更兇悍,更像一個野獸。伊芙琳眼眶發酸,用力搖頭。

“難怪你從好幾天前就開始說自己在吃半生不熟的肉。”長笛說,“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什麽也不知道。”她臉色蒼白,怯怯地說,“你們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什麽也不知道。”

雪豹咆哮了一聲,再沒有看她一眼,徑直走了出去。門外又傳來了布谷鳥鐘的歌聲,“千萬要小心梅裏特?馬洛伊的城堡。”然後是穿堂的風呼嘯而過,木門哐當砸在門框上,所有書架都因此而戰栗。

她忍著淚意,望向長笛:“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接下來她再沒有見到雪豹,梅裏特也無影無蹤。伊芙琳從上到下地敲開每一個房間的門,希望能找到他,面對面地向他道歉。她其實不太清楚自己究竟錯在了哪兒,但每每回想起那一幕,她都能感覺出來——那只強壯矯健且通人性的野獸,對她是如此失望。

雪豹的藍眼睛裏仿佛結了一層冰,流露出的是全然的戒備與不信任。

可是他沒在閣樓,也不路過書房。布谷鳥鐘和擺滿標本的房間冷冷清清。她翻遍了空置的臥室,守株待兔一般在大廳裏看了好久的書,怎麽也等不到雪豹的身影。伊芙琳甚至在通往地窖的樓梯上枯坐了好幾天,終究還是沒有下去。

她怕見到那一架孤零零的骷髏。

最後她帶著沈默的長笛,重新爬上樓梯,回到破舊的閣樓。她找來抹布和水,再加上一點魔法,把灰塵全都打掃幹凈。在那盞閃閃發光的風燈下,她看見了全新的回憶。

雪豹用尾巴勾住墜落的她,在漫天的羽毛中將她輕輕放在地上。

長笛發出了一聲沈重的嘆息。

“如果是我的話,”伊芙琳自語,“我會把它起名叫離別之燈。你看,每個出現在燈面上的人,都已經或者即將與我道別。”

她望著暖金色的燈光,又說:“其實我更想要一盞重逢之燈。”

“你知道你的傷口用了多少天才結痂嗎?”長笛終於開口。

伊芙琳想了想,搖起了頭,“這兒沒有白天黑夜,我數不清。”

“是九天。”長笛說,“你提到過十三次三成熟的肉排,五次野人牛肉,這是整整九天。我的女孩,你知道嗎,你正在慢慢變成那只病懨懨的兔子。”

“他生氣,”伊芙琳慢慢地問,“是因為我割傷了自己嗎?”

“不完全是。”

“其實我並沒有刺探他的秘密的意思。”伊芙琳垂下腦袋,燈光映在細碎的金發上,她看起來就像一只毛絨絨的小動物,“我一開始……只是想驗證一下,是不是治療魔法出了錯。”

“然後還不小心看了一下那本關於巫妖的書?”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我才知道,我應該不可能成為一個巫妖了。”

她舉起一只手,慢慢地把燈面轉了過去。少年模樣的梅裏特躺在祭壇上,胸前的坑坑窪窪的血洞像布袋松垮的束口,魔法師在他的肋骨上雕刻出符咒與銘文。青年模樣的梅裏特被拔掉指甲,敲碎牙齒,與馬戲團的牲畜排成一行,赤身裸體地跳過燃燒的圓環。雪豹模樣的梅裏特在黑夜裏嘶吼,狂風從地平線處聚集,帶動山巔的積雪撲簌簌向下墜落。成年模樣的梅裏特披起了兜帽,逆著光行走,夕陽西下,一座城邦正在化為廢墟。

“梅裏特是個膽小鬼。”長笛說,“真的,他不完全是在生你的氣。他的早年生活有那麽點不順利,所以除了愛瑪,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他更習慣去當一個野獸。就像人類需要穿上衣服一樣,雪豹就是他的保護皮。”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那他去哪兒了呢?”伊芙琳問,聲音在空蕩蕩的閣樓裏散開,“因為我發現他不是真正的雪豹,他就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嗎?”

“他現在在深淵裏。”

“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可能在天亮之後吧。”長笛說,“這次的深淵在冰原上盤踞得太久了,他必須找出一個解決的方法。”

“可那時我就要離開了。”她頓了頓,紅著眼眶,執拗地說,“不,在當面跟他道歉之前,我死也不離開。”

長笛躺在木桌上,又輕柔地嘆了一口氣。

伊芙琳把床墊和被子全都挪到了閣樓之上,然後給自己鋪了一個軟撲撲的睡覺的窩。長笛總是嘲笑她像個灰姑娘。她在心裏默默地解釋,因為這裏離風燈最近——當梅裏特在深淵裏望見一抹光時,說不定也能看到燈下的自己。

可是伊芙琳最終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黑夜太長了,我想睡在比較明亮的地方。”

她在書房裏待得太久,幾乎忘了睡在這種四周都是玻璃窗的地方,會見到怎麽樣的景象。梅裏特鮮血淋漓,雪豹奄奄一息,長笛被折斷,小布谷鳥遺落在雪地中。伊芙琳對自己說,這些都是假的,是幻覺。

有幾回,從夢中驚醒之後,她甚至在窗外看見了久別的活生生的父母。父親向她微笑,母親張開雙手,歪頭溫柔地喚她:“我的小甜心,媽媽回來接你了。”

“你要是能打開窗戶,讓我們進來的話,”她說,“我保證,我們會在一起,永不分離。”

伊芙琳捂住耳朵,小聲地喊:“長笛,你在嗎?”

“嗯?”

長笛出聲的一瞬,所有的假人都煙消雲散。她依然忐忑,於是抱著被子窸窸窣窣坐起來,說:“可以陪我聊聊天嗎?我做噩夢了。”

“你是看見了什麽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嗎?”

伊芙琳搖了搖頭,反問:“你會看見嗎?”

“我看見的東西可能跟你不太一樣。”長笛說,“我看東西並不依賴光源,而是魔力的折射。所以深淵在我眼中,是一張很抽象的畫。”

“我不是很明白。”

“來,把手放在我的身管上,閉上眼睛。”

她照做了。過了一小會兒,伊芙琳覺得自己是墜入了一口漆黑的井,井壁上散發著柔和的亮光。於是她明白了,這是在通過長笛的身體向外“看”。她試著擡起頭,把“目光”的焦點沿著井壁移到窗外,然後不禁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那果然是一張很抽象的畫,畫布的顏色如同幹涸的血跡。血跡上潑了一層灰,灰上蒙著一團霧,霧裏面是隱隱綽綽的張牙舞爪的黑影。

“你看到了嗎?”

“那些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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