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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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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地牢銹跡斑斑,彌漫著死氣的黑色廊道深不見底。稀薄的空氣夾雜著灰塵,一道微光映著最深處一雙兇惡的眼。

順著廊道望去,在一片黑暗之中依稀立著兩個人。只聽砰地一聲悶響,似是有什麽東西撞在墻上,凝神一看才知,那竟是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人。

他約莫三十歲,相貌清俊,但面色黯淡,似是許久未有進食。肩骨被鎖鏈貫穿,貼身的素衣抹抹猩紅,一雙無神的眼睛淡淡地望著面前之人。

在他的對面,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正緩緩放下手掌。手心殘留著青年人的鮮血,目光深邃到了極致。

“呵,真了不起。”雖是一句誇獎,他的口氣中卻只有濃濃的冷嘲,“挨了我三掌,還是不肯說麽?”

靜軒伏在地上,嘴角彌漫著鮮血,身上的疼痛牽制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他輕輕喘了兩口氣,倏然冷笑一聲,目光中竟帶著憐憫,“早就告訴過你,我沒有你要的東西。”

“我當然知道不在你身上。”敖驚雄怒視著他,右手狠狠地捏著他的下巴,“逸方,我也算是看你長大,你就不念著養育之恩?”

聽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靜軒搖了搖頭,一字字道:“我現在叫靜軒。和你,半分情誼也沒有。”

“你……!”敖驚雄怒不可遏,一把將他向後摔去,“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靜軒低頭望了望殘破不堪的身體,冷笑:“我既然來了這裏,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他擡起頭,目光堅定如鐵,“彌陀心經我早就燒掉了,連個渣都不剩。”

聽罷,敖驚雄並未生氣,而是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神色琢磨不透:“呵,無所謂。你那過目不忘的本事我清楚得很,不過是半卷心經,一點都不難,不是麽?”

靜軒的眸子凝了凝,淡笑:“你以為我會這麽老實?”

“你以為,你不怕死,我就拿你沒轍了麽?”敖驚雄頗為自信地揚了揚嘴角,“想讓你開口,那還不簡單。”

心中不知為何驟然一拎,靜軒擡起頭來,警惕地望著他,“你……”

“怎麽,知道我要做什麽了?”敖驚雄輕蔑地望他,面上是一抹陰冷可怖的笑,“藝畫在墨閣呆了那麽多年,總算是摸清了你的那些事。”

說罷,他揚長而去,聞得身後的青年低聲叫道:“你——不許動她!”

“呵呵。”敖驚雄駐足,轉身斜視著他,目光仿若地獄的冤鬼。

“——已經遲了。”

***

安陽城離墨閣約莫兩個時辰的路,廟會繁盛,張燈結彩。

得知素清無恙,回心本是決定早早離開;無奈尹懷佑堅持要在墨閣等候靜軒的消息,她只好去廟會尋點樂子。

她下山不多,自是對這些風俗很感興趣。興頭剛一起,卻被尹懷佑給掃了個大半:“我陪你去。”

她一驚,“你不是要找你師兄麽?”

他微笑,“我去安陽城打聽打聽。”

她無奈,心知他什麽理由都找的出來。這事被蔣靈聽了去,她果不其然是要跟去。回心未免尷尬,拖著素清一道上路。

戌時一刻,城內燈火通明。街道兩邊掛著大紅色的燈籠,沿街的商販數不勝數。

安陽城極大,沒過多久他們就分散開來,唯有尹懷佑一直跟在回心左右。

心裏惦記著先前他說的話,她每看他一眼,心裏的別扭就加了一分。拐過一彎時,她尋了個空當,飛快地一溜,潛進人潮裏去。

她正沾沾自喜,只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到腳澆了她一桶冷水:“——回心,你跑這麽快作甚?”

回頭一看,尹懷佑不緊不慢地追了上來。她扶了扶額,心知他功夫了得,就算她奔得再快也不及他踮一下腳尖,遂不再躲藏,只憤憤走在前面。

尹懷佑瞧著她別扭的模樣,不由低笑,也不跟近。耳邊聽得側面奏響一樂,原來是閣樓中有人在吟詩作對。

他這才發現,這條巷子比方才的要清凈許多,街上掛了不少彩燈,沿街有不少文人墨客在題詩。

回心自是對這些不感興趣,轉身時瞅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不覺楞了楞。

對面彩燈灼灼,額外亮眼。樓閣之下,立著一個黛衣女子,正專心地盯著頂上一盞花燈。回心移步過去,拍了下對方的肩膀,“素清,你在看什麽?”

素清本在沈思,被她這樣一嚇,驚然轉頭,沒好氣道:“真是被你嚇了一跳。”

她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晃著腦袋道:“你還真是喜歡這些啊。”

素清不答,繼續盯著上方的燈籠,念道:“青山碧水夜色濃,行路不知幾來秋。山中自有閑雲客,且嘆浮生何時悠。”

回心悟了悟,問:“你喜歡的便是這類詩麽?”

“作詩之人心性豁達,這般旅居生活,倒是好生令人向往。”她不覺笑了笑,餘光瞥見迎面而來的尹懷佑。

“禦風使。”他禮貌地點點頭。

素清向他打了個招呼,神色全無初到天穹觀時的扭捏,明朗一笑。

回心望了望她,不大理解她心中的作詩之人與尹懷佑有何分別,默默擡頭瞅了一眼身邊的藍衣青年,發覺對方在看著她笑。

她連忙垂下腦袋,一言不發。尹懷佑欣然微笑,掃視著周圍吟詩之人,道:“原來禦風使喜歡讀詩麽。”

素清有些尷尬地應了應,道:“尹道長是作詩的好手吧,要不在這裏題一首?”

尹懷佑一楞,搖了搖頭,“禦風使擡舉了。練功倒還勉強;作詩什麽的,我完全不行。”

素清詫異,面上帶著些不悅,“尹道長若是不願意,可以直說;何必謊稱自己是外行,可不掃興。”

他一臉無辜,攤手道:“我真是一竅不通。禦風使從何聽來我擅長作詩的?”

素清微怔,神色異樣地看著他,“天穹觀書閣裏的詩集,不是尹道長所作麽?就算不是名家,也可稱為詩壇好手。”

回心嘖嘖一笑,用手肘頂了頂尹懷佑,“你就莫要再裝了罷;就算承認,也不會有人說你文氣啊。”

尹懷佑認真地搖了搖頭,聳聳肩,“我在天穹觀呆了七年,的確從未作過詩。”他思忖一陣,而後悟道:“觀內唯一會作詩的,就是靜軒師兄了。”

話音一落,素清的身子僵了一下。周圍一片人聲,但仍能聽到她的一聲低呼:“——你、你說什麽?”

尹懷佑看不明白她的反應,接著道:“天穹觀的書房的確是我用得最多,但裏面的詩全都是靜軒師兄寫的。弟子們覺得他寫得好,時常會去抄上幾首,掛在墻上作為裝飾。”

素清微微皺眉,揣測道:“你是說……他是墨閣的禦影使,也是這作詩之人?”

“應是如此。”他輕輕點頭,察覺到她臉色不好,“這有什麽聯系麽?”

素清不答,反問:“那尹道長可有靜軒道長的字跡?”

“字跡?”他思忖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師兄之前留給我的書信,上面有他的字跡。”

素清猶豫了一會兒,緩緩接過信紙。她凝神看了看,眉頭忽皺,斷斷出聲:“他……真是……”

回心伸頭一看,這信上的字跡,的確與素清房中詩集中的一模一樣。她恍然明白過來,驚道:“你一直都……找錯了人?”

素清扶著額頭,不可置信地嘆道:“那個人竟是……禦影使?”

尹懷佑聽著她們的對話,疑惑地問:“禦風使,你認識我師兄麽?”

她並不說話,只是埋著腦袋。回心望著她難看的面色,也低低嘆了嘆。

想素清之前以為尹懷佑是作詩之人,不惜欠她三個人情也要求她下山;如今這一告知,才發現作詩之人不是尹懷佑,而是天穹觀裏另一個道士。苦尋之人近在咫尺,卻一直都未發現。這般打擊,也幸虧是素清才承受得住。

“他當時好心提醒我,我卻絲毫不領情……”

說這話時,她已然有些晃神。回心拍了拍她的肩,笑:“不用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嘛。”

她輕輕點頭,目光中卻凝了幾分決然,似是下定什麽決心。

回心並未覺察到她眸中的異樣,見天色不早便想要回去。她忽然想起什麽,轉頭看了看,嘀咕道:“咦,蔣姑娘呢?”

聽她這麽一說,尹懷佑也才想起來,四周尋了尋,連個影子也沒瞧見。琢磨一番,他道:“她興許是回去了吧。”

望著他沈定的臉,回心嘖了一聲:“她本就是跟著你才來的,怎麽可能一聲不吭地回去?你也不笨,這都想不通?”

他若有所悟地點頭,想了想,道:“這裏大得很,她若是走丟就不好了。我們去找找她吧。”

素清應聲,提議道:“我們分頭去吧。”

回心點點頭,還未動身,尹懷佑就拉住了她:“跟著我。”

他的手心十分溫暖,緊緊地握著她。她頓然一怔,驚道:“……不、不是說分頭麽?”

尹懷佑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識得路?讓你去找,只怕沒找著人,先把自己給弄丟了吧。”

她不悅地撇了下嘴,“你當我是小孩兒麽?從城門開始就是我自己走的,我怎會不識得路?”

他將信將疑:“你真認得?”

“廢話。”她推了他一把,督促他往外走,“趕緊分頭找吧。天色不早,若是蔣姑娘遇到壞人就不好了。”

尹懷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聽了她的話:“那好,之後城門見。”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這章可以理解為靜軒專線= =最近寫的比較趕>< 以後有時間會修一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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