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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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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回心起得很早。

天氣漸漸轉涼,谷外落葉寥寥。

昨日她忙得有些累,睡得比較早;而她也意識到,只有在她休息的時候,尹懷佑才會老老實實地去做別的事。

這些日子以來,她深覺自己在重覆一個循環。怒罵過去,望著他微哀的表情,然後一個不留神的心軟,就被牽著鼻子走了。

他話的確不多,但每句都有驚人之效;偶爾不說話時,那寂寞的神色,總是讓她心中一緊一緊。

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她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是極為反常地,不想攆他走。

真是腦子壞了。

她咬牙,猛地拍了下腦袋。剛欲出門,就被沖進來的聞鶯撞了個正著。

“聞鶯!這麽急做什麽?”因正在氣頭上,她不由微怒。

面前的綠衣少女神色急切,全不顧她那氣鼓鼓的模樣,急吼吼地說:“小姐你快去吧,那個病人醒了!”

她一楞,不覺有些吃驚,“這麽快就醒了?”

根據那人的傷勢以及藥效,她估摸著最快也要明日才能醒。現在足足提前了一天,確實沒有料到。

她跟著聞鶯一路來到病房,聽得對方絮絮叨叨:“早上我去給他換藥香的時候,發現他醒了。紅荷姐姐叫我趕緊來找小姐你。”

回心悟了悟,問:“紅荷呢?”

“紅荷姐姐已經在裏面了。”

還未到病房,她大老遠地就看見尹懷佑正站在院子裏。她一陣頭疼,躲也躲不開,只好不看他,微怒:“你別給我添麻煩。”

“不會。”對方鎮定地搖頭,“我等你一起進去,有事就交給我。”

她瞄了他一眼,心中沈了沈。自從她那日在谷口發過火,尹懷佑就乖了許多,不再與她堅持魔教不魔教的事。

她沒上過遠的地方,也不知道所謂的魔教和那些武林人士有什麽分別,但若真如尹懷佑所說,四年前那死皮賴臉的老人是魔教之人,她倒是覺得,這魔教來的人,比山下那些中原人要和藹可親多了。

青年住在第三件間病房;屋子裏,紅荷正坐在床邊給他診脈。聽見開門的聲響,她側首望了望,道:“小姐,你來了。”

藍發青年是醒著的,聞見人聲時,身子不自在地動了動,但因藥勁未過,使不上力氣。

回心點了點頭,走近,“他怎麽樣了?”

註視著榻上之人,紅荷輕聲道:“恢覆得不錯,就是還得再休養幾日。”

她走到床邊,端詳了一眼藍發青年,剛欲伸手把脈,卻忽然被他的驚叫給怔住了:“——你!”

因身體虛弱,他的聲音低啞,這一急叫險些嗆住。

擡頭一看,對方正十分驚恐地望著她,神色詫異到了極致。

回心不解地撇了撇嘴,輕拍他的腦袋,“餵,不會是腦子摔壞了吧。”

藍發青年漸漸平靜下來,但目光一直鎖定在她臉上,嘴唇微微一動,吐出幾個字:“你、你是……?”

雖恢覆鎮定,他的驚詫之情依舊不減。回心將藥箱取來,漫不經心道:“這裏是塵音谷。”

“塵音谷……”他琢磨一陣,小心翼翼地望她,“你是……塵音谷主?”

她輕輕點頭,答:“你倒在谷口,我就把你帶進來了。”

話畢是良久的沈默。他靜靜地躺在床上,任她在臂上紮了幾針,忽然幽幽來了句:“……我竟被你救了。”

回心聽不大明白,細細打量他一番。這樣一看,他的確比剛進谷時好看了些,五官深邃清晰,深藍色的頭發顯得額外獨特。

她確定不認識這個人之後,皺著眉問:“什麽叫被我給救了?你認識我麽?”

聽罷,他再次詫然,盯著她半晌才回神,搖了搖頭,“不。謝謝你。”

挪動挪動身子,他想要坐起來,卻被面前的霜衣女子狠狠按了下去,“別動,你的骨頭可是斷著呢!想癱瘓麽?”

被她吼了一句,藍發青年乖乖地躺了下來,低頭註視著臂上的銀針,抿了抿嘴角,“我叫晨泠。”

回心楞了楞,輕道:“我叫回心。”

晨泠輕輕地念了念這個名字,淡淡問:“……你不認識我麽?”

她驀地怔住了,連旁邊的尹懷佑也是一驚。她十分奇怪地瞧了他一眼,眉頭微皺,“怎麽又來個跟我套近乎的。”

似是沒聽明白她說的話,晨泠未答。回心瞥了瞥他,琢磨著他定是因為身無分文而想討個巧,遂道:“你別擔心了,這次的診金我分文不要你的。不用想著怎麽討好我。”

晨泠楞了一會兒,而後輕輕點頭:“多謝……姑娘。”

確定他的傷勢穩定,回心將藥箱遞給一旁的紅荷,而後走到桌邊,拿起桌子上的兩塊玉佩,走回去放在晨泠手裏,“這是你身上的玉佩,另一個是你師父給我的,你都拿去罷。”

輕輕握了握手中的兩塊玉佩,他騰地擡頭,急切地問:“回心姑娘,我師父呢?”

空氣沈沈,三人無一答話。許久,她默了默,“他已經去世了。”

晨泠張了張嘴,神色有些哀傷。輕咬著嘴唇,他黯然道:“還是……沒來得及麽。”

“他走得……”她本想安慰他,可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至少你還活著。”

他別過臉去,頭輕輕點了兩下。回心起身出門,卻被尹懷佑攔住。她不解地轉頭,只見對方將一塊令牌遞給了榻上之人。

“這個令牌是你的麽?”

他的面色不似方才一般溫和,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嚴肅,叫人看了有些害怕。

晨泠一看,猛然擡手奪過那塊刻著“明鏡”二字的令牌。這一動作劇烈,痛得他低吼了一聲,但目光卻緊緊地盯著手中之物。

“師父……”他輕喚。

見他反應如此強烈,回心不由問:“發生了什麽事,你如何傷成這樣的?”

晨泠沈默片刻,淡淡開口:“……是白覆。”

“白覆?”她想了想,“那是誰?”

未等他回答,尹懷佑琢磨道:“是那蒼羽領主?”

晨泠有些驚訝,“都傳到這裏了?”

回心點了點頭,解釋道:“因為你們打得你死我活,那些西域的平民百姓都湧到中原來了。我們之前已經見了不少。”

聽罷,他靜默一陣,唇邊輕嘆,“白覆他……半路偷襲了師父。我記得師父說過塵音谷的神醫會救我們,就一路背著他來了。”

她不解地問:“你們既是同門,為何自相殘殺?”

“我不知道。”晨泠搖頭,神色漸哀,“師父與我素來與他不熟。他莫名其妙地想殺了我們,像是有什麽血海深仇似的。”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中露出不經意的憎惡。尹懷佑低頭沈思一陣,神色琢磨不透。回心估摸著他大概又是在想殲滅魔教之類的事,於是猛推了他一把,怒道:“別杵在這兒,讓他休息吧。”

他躊躇片刻,心知她不願提這些,只好點點頭。與紅荷囑托幾句,回心走向門口,聽得身後的晨泠低低一聲:

“對不起。”

“啥?”她以為自己聽錯了,轉身驚訝地望著病床上的人。

那個藍發青年仍是半躺在榻上,像什麽也沒說似的,嘴角抿了抿,“沒什麽。謝謝你。”

“不客氣。”她隨口應了句,一歪腦袋出了門去。

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屋外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不時卷來陣陣微風。她未走幾步,只覺臂膀被人一拉,還沒來及反抗,尹懷佑的聲音便在她耳邊響起:“你真想讓他留在這裏麽?”

回心聳聳肩膀,“他傷好了我就讓他走。”

尹懷佑想了想,猶豫少頃才點頭,正色道:“我就在谷裏,你若是來探病,將我叫上便好。”

他比往日要嚴肅許多,眼神分外堅定。回心瞟他一眼,不知為何氣不打一處來,猛推了他一把,“你管我那麽多做什麽?”

他微微頷首,“他……是魔教之人。”

她不悅地努了努嘴,“你總說什麽魔教魔教,我卻看不出那人有什麽壞。我不知你之前受了什麽刺激,但你若再這麽小肚雞腸,別怪我不留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半點沒有說笑的模樣。尹懷佑眉間一緊,拿她沒辦法,“你聽我一次罷。”

回心白他一眼,冷笑,“好。那你說,你為何不讓我與魔教人接近?”

他默了默,輕聲道:“魔教心狠手辣,我怕你被他們反咬一口。總之,你聽我一次,別再和魔教扯上關系了。這是最後一次。”

這般認真懇切的樣子,讓她吃驚不小。望著他關切至深的眼神,她頓然有些煩悶,腦袋裏也陣陣疼痛。

刺痛輕微,但持續良久。她扶了扶額,緊閉雙目。尹懷佑很是緊張,忙問:“你怎麽了?”

“我頭疼。”她揉了揉眉心,開始往回走。身後之人緊跟過去,關切道:“我扶你回房間吧。”

“不。”她推開他伸過來的手,神色疲倦,“我看見你就頭疼。”

雙手僵在半空,他楞在了原地,許久不出聲。眸子裏閃過一絲苦楚,他慢慢道:“那……我去叫聞鶯來照顧你吧。你若有事找我,我就在房間裏。”

他的聲音雖沒什麽起伏,卻讓人聽來淒楚得很。回心聽著怪怪的,剛欲轉頭叫他,發覺他已然走向遠處,去找聞鶯了。

她輕嘆一口氣。

剛才她所言,倒真真不是氣話。頭疼的毛病她先前就有,可自從尹懷佑來了以後就開始加重,腦袋一側頻繁作痛。

她想他方才該是誤解了她的意思,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可因這頭疼實在厲害得很,遂決定不叫他,獨自回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是一個勤快的孩紙啊(PIA)主線君終於從墳堆裏爬出來了言情君還在詐屍(跪)基本上就開始說主線了 前面的溫馨小支線都差不多了><有人看文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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