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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再管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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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倉促, 沈良崧找來沈琰禮商量,提議訂婚宴一切從簡。

他面露難色:“裴俊在國外待了八年多,我對這孩子的印象還停在十幾歲那會兒。而且悅悅才回來, 跟我都還不太熟悉, 跟他更是素未謀面。突然讓她去跟個陌生人訂婚, 我總覺得對不起她。”

沈琰禮:“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罷了, 用不著宴請賓客。”

沈良崧無奈道:“你是不知道你母親最近盯的有多緊,想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

沈琰禮說:“裴家原本就想跟我們攀親, 如今更是借母親生病不辨是非,給她灌輸歪理邪說。”他擡眸:“您難道真忍心,就這麽把悅悅推出去?”

裴家一直計劃著把女兒嫁過來, 沈琰禮每次都以殘疾不能照顧妻子為由拒絕。如果不是孟成悅的出現轉移了養父母的註意力,現在被逼婚的人就是他。

那位魏女士手段低劣,利用精神失常的人罷了。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 可你母親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她整天幻想你妹妹會被人騙走。劉醫生說了, 她最近不能受刺激,否則又會有自殺的想法。她這種病,一旦發作不是她自己能夠控制的。”

沈琰禮垂眼,不再說話。

“明天魏顯櫻會帶裴家兄妹過來。”沈良崧說,“你們年輕人有話題,你陪悅悅一塊接待他們兄妹。反正悅悅再過一陣子就回學校了,能拖多久算多久。其他的, 等你母親的病情穩定下來再做打算。”

沈琰禮“嗯”了一聲。

沈家人訂婚是為了穩住古卿嵐的病情, 裴家,則另有算盤。

魏顯櫻說:“沈琰禮十七歲就幫著養父母做生意,是個經商奇才這點我不否認, 但這小子從孤兒院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一歲了,從小生長在那種地方,就算爬出來也是個冷血的。你們不覺得嗎?他目的明確,不擇手段,根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

裴薇媛:“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大哥如果娶了那個孟成悅,我還怎麽好意思嫁過去啊!”

魏顯櫻火大道:“我跟你說這半天你都當耳邊風是吧?聽不進去?”

“媽!”

“別跟我說那麽多,一個殘廢有什麽好喜歡的?你以前喜歡他我還覺得沒什麽,正好可以跟沈家攀上關系,現在他都是殘疾了你還不死心,你腦子進水了吧?”

“我不管,反正大哥不能跟孟成悅結婚!”

“以前沈家親女兒沒回來的時候你想怎麽鬧我隨便你,畢竟他是唯一的繼承人,現在你休想!聯姻有你大哥就好,你少跟那個斷腿的糾纏不清。”

裴薇媛:“大哥又不喜歡她!媽,你到底怎麽想的啊?你明知道大哥的女朋友肚子裏已經懷……”

“你給我閉嘴!”魏顯櫻厲聲威脅:“這件事要是讓沈家人知道了,我有你好看!”

她還能怎麽想?當然是把屬於她的東西全都拿回來!

當年是她先看上的沈良崧,結果被閨蜜古卿嵐後來居上。

“長得漂亮又怎樣?還不是變成了個瘋子。”

裴俊:“媽,娜娜肚子裏懷的可是……”

“你還敢說!趕緊把那個女人擺平,早點跟她斷了!”

……

孟成悅拿到裴俊的照片,到書房去找沈琰禮。

“哥。”

“進。”

沈琰禮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骨:“看過照片了?”

“嗯。”

沈琰禮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不想和他見面?”

孟成悅:“嗯。”

“這是爸的意思。”沈琰禮說:“我會在旁邊陪著你。”

“我不想加他微信。”

“那就不加。”

“可是我們會訂婚。”

“只是權宜之計,你不會真嫁過去。”他用的肯定的語氣。

孟成悅從小待在謝執洲身邊,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精明商人,卻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

“可是媽媽那……”

沈琰禮說:“她是為你好,怕你被騙才拿未婚夫綁住你的心。但如果你的未婚夫不好,她也不會答應。”

孟成悅隱約理解到了他說的“不好”是什麽意思。

他有辦法讓他不好,只是時間問題。

“橙悅。”

“啊?”

“你原來的名字,沈橙悅。”

孟成悅這才註意到他在看她小時候的照片。

“可以發給我嗎?”

沈琰禮看著她,眼睛裏有掙紮過的痕跡。

“悅悅,你覺得我是個好人麽?”

孟成悅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他拖延著不把她的照片給爸媽看,拖了半個多月。後來她下水救了他,沒過多久,父母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說明一開始他根本沒把她的消息告訴家裏。

和堂姐猜測的一樣,他不想接她回來分家產。

可他最終,還是把她的消息告訴了父母。

“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孟成悅沒有挑明,點到即止:“壞人改過,也會被接納。”

沈琰禮:“你會接納一個變好的壞人麽?”

孟成悅點頭:“會。”

沈琰禮笑了笑,把照片打包發給她。

“謝謝哥,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

“嗯。”

第二天,魏顯櫻一大早就帶著兒女過來探望古卿嵐。

見到孟成悅,魏顯櫻驚訝道:“悅悅?我天,真是長得像你媽媽,漂亮!”

孟成悅心思敏感,見到這位“幹媽”第一感覺不是特別好,總覺得那雙眼睛充滿了算計。

“您好。”她客氣地打招呼。

裴俊見到她時也是一楞。

他以為沈家給的照片是精修過的,沒想到從小流落在外的女孩會長得這麽好看。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不輸給嬌養的大小姐。

裴薇媛:“沒見過女人嗎?眼睛都看直了。”

她聲音不大,但正好傳進孟成悅耳裏。

孟成悅皺了皺眉,很不想再理這家人。

“說什麽呢?你這孩子,整天就會懟你哥,他不看你未來嫂子看誰?”魏顯櫻滿臉堆笑:“是吧悅悅?”

孟成悅沒說話。

魏顯櫻也不覺得尷尬,自來熟地拉起她的手:“小的時候幹媽還抱過你呢,一轉眼就長這麽大了。”

孟成悅抽回手背到身後。

氣氛尷尬幾秒。

沈琰禮說:“悅悅剛回來,還不適應。”

“啊琰禮啊,你的腿好點了嗎?”魏顯櫻一臉心疼,“瞧你這孩子,要不是我拉著你媽,當時都不知道會怎麽樣呢……哎喲瞧我這張嘴,你媽媽也不是故意開車撞你,她當時就是犯病了,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哈。”

沈琰禮依次回答她的問題:“好不了。沒放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上去看你媽媽啦,你們幾個好好玩,出去買東西讓裴俊付錢。悅悅在,都是他應該的,琰禮,你可千萬別跟他搶。”

孟成悅皺眉。她的“世上沒有絕對的壞人”定律似乎快要被打破。

對著一個失去雙腿的人問他腿好點沒有,還故意提起別人最痛苦的經歷。

這位“幹媽”,怎麽看都是個絕對的壞人。

應付了裴家兄妹一個下午,孟成悅的耐心告罄。

“哥,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

“才六點多,還早著呢。”裴薇媛吵著要去音樂館玩,直接推著沈琰禮的輪椅往前走。

沈琰禮皺眉:“松手。”

裴薇媛不為所動,依然我行我素。

孟成悅不得不跟過去,從她手裏奪過手把:“裴小姐,我來吧。”

“喲,嫂子叫的好熟練啊,以前在謝家當保姆,沒少這麽稱呼主人吧?”

裴俊幹咳一聲:“瞎說什麽呢。”

“哎呀我就跟嫂子開個玩笑嘛,嫂子不會介意的,對吧?”

“她會。”沈琰禮先她一步開口,冷冷擡眼:“如果你再對我妹妹不尊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永遠開不了口。”

他嘴邊掛著笑,眼神狠戾得像地獄裏的嗜血魔鬼,聲音卻異常的溫和:“要不要試試?”

裴薇媛突然想起傳言說的,他小時候在孤兒院裏殺過人。她突然感到害怕,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悅悅,回家吧。”沈琰禮的聲音仍舊溫和。

“好。”

臨城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

沈、裴兩家的訂婚宴如期舉行。

考慮到親戚朋友的行程安排,沈良崧並沒有邀請太多遠親。

來的都是臨城附近的親朋好友,人不算多,但也坐了八桌。

孟成悅穿著古卿嵐為她挑選的墨色雙排扣大衣,編了漂亮的覆古公主頭。

她不喜歡笑,帶妝的臉看上去格外冷艷。

古卿嵐已經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臉上洋溢著笑容,在賓客間聊得停不下來。

見到媽媽像正常人一樣,孟成悅的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笑意。

徐慧真打來視頻:“讓媽看看,我家悅悅今天穿的什麽衣服。”

孟成悅走到安靜的角落,舉起手機。

視頻那邊的中年女人笑容欣慰:“好看,是你媽媽挑的吧?”

孟成悅點頭:“嗯。”

“真好。”徐慧真又問:“那個男孩對你好嗎?”

孟成悅沈默兩秒:“只見過一面。”

徐慧真楞了楞,隨後強顏歡笑道:“你爸媽讚同的婚事,應該不會差。”嘴上這麽說著,表情裏卻是擔憂。

“悅悅,你在跟誰聊天呢?”古卿嵐的聲音響起。

孟成悅轉頭:“在和……”

古卿嵐臉色倏變:“掛了。”

“媽媽……”

“掛了!”古卿嵐眼神警惕,死盯著視頻裏的女人:“她要帶你走,她要把你抱走是不是?!你不要和她說話!悅悅,你和媽媽說話,不要和那個女人說話!”

視頻中斷。

徐慧真掛了視頻,轉頭對丈夫說:“看樣子,沈家不是為了悅悅將來的幸福,是為了沈太太的病,把孩子推出去哄她高興。”

“悅悅是人家親生的,咱們也沒法插手。”孟起友安慰妻子:“再說沈太太患有精神病,找了孩子十多年,好不容易找著了,緊張也是正常的。”

“我能理解她。”徐慧真點點頭:“可咱家悅悅是個孝順孩子,為了哄親媽高興,說不定真會嫁給不喜歡的人。”

孟起友表情嚴肅,起身:“我去給沈老板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我也給少爺打個電話。悅悅打小跟在他身邊,最聽他的話,說不定能勸勸她。”

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

王叔看了眼後視鏡:“少爺,您別擔心,悅悅應該就是逢場作戲,這麽短的時間,不可能真訂婚。”

謝執洲滿眼陰郁:“不可能?她那麽笨有什麽不可能的!?”

王叔不敢再吭聲,默默打電話同機場那邊確認起飛時間。

“少爺,今天軍方演習航空管制,全線延遲一小時起飛。”

“買架破飛機有什麽用,還不是不能按時飛!”

“……”

大少爺心情不好,怪起飛機來了。

一想到孟成悅跟人訂婚,謝執洲就憋悶不已。

一開始,他認為是占有欲作祟。他家小跟班長大了,笑起來漂亮,有男生圍著她,他覺得他的領地被侵犯,有了天生的占有欲。這種占有欲就像從小玩到大的玩具,就算自己膩了不想再玩,也絕不許別人碰。

他懶得深究原因,不計後果,不顧家裏反對直接安排了求婚宴,準備當眾宣告主權。

他一心只想和她綁在一起,強制讓她當他的未婚妻,就算她再跟他冷戰鬧脾氣,最後也只能乖乖回到他身邊。

以為她永遠不會離開,從沒想過她會離開他。等真正到了那一刻,他頓感心慌無措。

她有更好的去處,他該為她感到高興。可他這段時間根本高興不起來。他變得無所適從。

聽到她要和別的男人訂婚,心臟一陣鈍痛。他無法忍受從小護到大的煩人精嫁給別人。

他吻過她,和她同床共枕親密無間,她不可能離開他。

一定是有人逼她。

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

樓下推杯至盞,人聲鼎沸。留下吃晚飯的大部分客人都還沒走,裴俊一家也在陪同。

孟成悅坐在三樓落地窗邊,靜靜地看雪夜。

北城的雪比這大的多,年年都能把院子裏的樹裹起來。每年初雪,謝執洲都會拉著她去看梨樹,傲慢地誇讚自己種的好,梨樹長得高。

年年自誇,梨樹年年沒有開花。

想到謝執洲對著梨樹罵罵咧咧的樣子,孟成悅嘴角不自覺上揚。

他那沖動暴脾氣,也不知誰能治得住。

“悅悅,對不起……”

孟成悅側頭,古卿嵐站在旁邊,紅著眼,心虛地看著她。

“媽媽不是故意那樣的,下午媽媽不是故意兇你。”古卿嵐把手機還給她,“充好電了,可以用,你給徐姐打過去吧。”

古卿嵐二十二歲當媽,今年剛滿四十,再加上丈夫寵愛,保養得當,看上去神態如少女。此刻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委屈又害怕。

孟成悅轉身,輕輕抱住她。

“媽媽,我不會走。我哪也不去,會一輩子陪著您和爸爸。”

古卿嵐抽泣著捧起女兒的臉:“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我是不是嚇著你了?你別怕,媽媽不會傷害你的。”

孟成悅搖頭,趁機開口:“媽媽,我幫你約了心理醫生,等過完年,爸爸就帶你去找他聊聊,好不好?”

古卿嵐點頭如搗蒜:“好呀好呀,都聽你的,只要你不生媽媽的氣。”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把手機塞給她:“哦還有,謝執洲,那個謝執洲也給你打過電話。”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兒的神色:“不是我掛的,等我拿過來它就沒響了。”

孟成悅的手指停在撥號鍵上,擡眼看著面前一臉擔心的女人,摁滅了手機。

“怎麽不打?”古卿嵐輕聲問。

孟成悅把手機藏到身後:“陪您說會兒話。”

“不用啊,你快給他回過去吧。”她走出去,幫她把門帶上。

孟成悅見母親情緒穩定,這才撥過去。

“少爺。”

電話那頭響起呼呼的風聲,好幾秒都沒人說話。

她又喚了聲:“謝執洲?”

“嗯。”少年聲音低啞:“下來。”

下,哪裏來?

“少爺,我在臨城。”

謝執洲:“知道。”

又是一陣沈默。

孟成悅反應過來,推開窗,探頭往下望了望:“你來我家了?”

謝執洲:“門口。”

孟成悅跑到樓下。

正門沒人,她四處望了望。

綠化帶邊,那道頎長的身影與夜幕融為一體。

遠處一束車燈打過來,少年的五官變得清晰。燈影晃過,傘下那半張臉俊逸分明。

雨夾著雪,少年的風衣打濕了一大片,也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他朝她望過來,眼神冷靜得不像他。

她感到心驚,別開眼不再與他對視。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誰都沒再往前走。

孟成悅先開口:“你怎麽過來了。”

“訂婚宴結束了?”

一片雪花落到頸後,冰涼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梁鉆進血液。

她低低應了一聲:“嗯。”

他扯了下嘴角:“恭喜。”

孟成悅一怔,輕聲說:“謝謝。”

“沈小姐沒什麽想說的麽?”他突然改口,眼神變得陌生。

對上他微微泛紅的雙眼,孟成悅的心臟驀地慢了半拍。

“少爺,您不用這樣叫我。”

謝執洲笑:“那我應該怎樣叫你?”他頓了一秒,收斂笑容:“裴太太?”

孟成悅垂眸沈默。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稱呼。”

聽見他諷刺的話,她突然覺得很委屈,心臟最軟的地方像被針紮了一下,傳來密密刺痛。

明明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可她就是覺得難受。

“怎麽呢,不喜歡?”

她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喜歡。”她說。

謝執洲眸色驟冷。

孟成悅感覺今夜的風格外寒涼,她攏了攏大衣。

謝執洲看著她身上這件墨色大衣,他沒給她買過這種顏色的衣服。

沒有穿他買的衣服訂婚,她給他留了點顏面。

孟成悅眼神閃爍:“少爺,您快回去吧。”

謝執洲自嘲地笑了一聲。

“你就這麽看不慣我?”

“沒有。”

“從小到大,你最想做的事就是遠離我,是麽。”

孟成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小的時候,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說話。”

“小時候您最煩我跟著,現在好了,沒人管著您,身邊也清凈。”

孟成悅勉強擠出個淡笑,語氣故作輕松:“少爺,這些年謝謝您替我撐腰。雖然對你而言是舉手之勞,但對我來說,是對尊嚴的保護。謝謝。”

謝執洲不說話,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內眼角深勾,眼尾上挑,漆黑瞳眸泛起細碎水光。

要不是在下雨,會讓人以為他在掉眼淚。

他垂下眼瞼,睫毛壓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心頭好不容易壓下的痛感襲來,孟成悅緊咬下唇,克制著聲音:“很晚了,我先上去了。”

她轉身,逃也似地跑走。

“孟成悅!”謝執洲低吼。

孟成悅頓住腳,不敢回頭看他。

“我不想要清凈。”謝執洲聲音很輕,像夜風中無助飄零的雪花:“你再管管我。”

孟成悅轉身回望他。

雪落在少年眉間,迅速融化。

下一秒,謝執洲一個箭步沖破兩人的距離。

他立在她跟前,執起了她的手。

“悅悅。”他的聲音也被夜風打散,微弱得像被折斷了一身傲骨:“你再管管我。”

一瞬間,周圍靜謐無聲。

孟成悅從沒見過這樣的謝執洲。

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居然低下頭來懇求她。

她心想,他一定是混淆了喜歡和習慣。

從三歲到十八歲,整整十五年。別說是被伺候慣了的他,就算是她,也很難適應分開的日子。

她開口打破靜謐:“其實,我也不習慣。慢慢就會適應。”怕被父母看見,她試圖抽回手。

謝執洲抓緊不放。

她只好解釋:“我媽媽她,希望我訂婚。”

“那你呢。”謝執洲問,“孟成悅,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沒主見麽?”

孟成悅垂下眼簾:“以前是沒有,也不敢有。可是現在,我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該怎麽選。”

“那個男人就是你的選擇?”

一陣風刮過來,擦破皮膚,連心臟都被刺痛。

謝執洲註視著她的眼睛:“那我呢?孟成悅,在你心裏,我算什麽。”

“您是少爺,是我永遠尊重的人。”

“只是少爺,你只當我是雇主,是麽。”

孟成悅對謝執洲的感情很覆雜,這些年,她自己也沒捋清。

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已經訂婚,他也有爺爺安排的婚事,這是他們各自最好的路。

周圍很靜,仿佛能聽見落雪聲。

“是。”她回答。

謝執洲松開了她的手。

孟成悅垂頭盯著腳尖。

倒在腳邊那道影子漸行漸遠。

不知道是主人沒拿穩還是被無情拋棄,雨傘“砰”一聲掉在地上。

傘邊少年像一匹離群野馬,受了傷,迎著風雪獨自舔傷口。

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靈魂,他雙手無力地垂下,默默轉身。

稀薄光影將他的影子拉長、縮短、交錯淡化,最後消失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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