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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鶴聞(一更)腳趾摳出一座皇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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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鶴聞(一更)腳趾摳出一座皇宮來……

“殿,殿下……”

程渺渺說話唇齒都在打顫。

“何事?”江照翊還在幽怨地看著她,渾然不覺她的異樣。

“殿下,您可否,出去一下?”

“程從衍!”

她果然遭到了他的炮轟。

程渺渺難堪低頭,她穿過來這麽久了,到現在才第一次來姨媽,只怕這是原主這副身體第一次來姨媽。

她懵了,全然不知古代這等情況該如何是好,既然江照翊不肯走,她便只能自己出去了,希望還沒染到褲子上。

“蒼靈!”她丟了水壺,痛苦地往門外跑。

蒼靈正守在外頭,見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來,還以為她是受了什麽委屈,卻只見她掐緊了自己雙臂,愁眉不展:“我有事要同你說。”

蒼靈猶豫地看了看她身後,“那太子殿下……”

“我有急事,等不得了。”程渺渺哪裏還有心思關心什麽太子不太子的,蒼靈再不跟她走,她就要當場以死明志了。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著急,蒼靈終是帶著她去了一側偏房,隨後,臉色就變得很不好。

偏房的門被帶上,出來的只有蒼靈,不見程渺渺。

追到這裏的江照翊自然要逮著蒼靈問個究竟,蒼靈帶了熟練的巧笑,“世子這是吃壞了肚子,不好在太子面前發作,這才叫奴婢幫她,太子殿下就請回房裏等等吧。”

江照翊天生反骨,別人不想叫他知道的東西,他就偏要刨根問底:“吃壞了什麽東西?孤中午和她吃的是一樣的東西,孤怎麽沒事?”

你是男孩子,你當然不會來這個東西。

蒼靈面色微微笑:“殿下,我們家世子體質弱,與常人通常比不得,何況是您這樣的龍鳳之姿。”

這整個乾安侯府,都怪會說鬼話的。

江照翊打量蒼靈幾眼,只得悶頭先回了程從衍房裏。

適才沒來得及轉,這回程從衍不在,他正好將她的房間觀摩一番。

他先走到衣櫃前,想起上回躲在衣櫃裏的尷尬場面,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罷了罷了,他要做君子,君子,不能再幹這等不入流的事。

那不如,去她整個房中最大的書桌前看看?可是書桌除了那幾樣擺設,還有什麽好看的,她在東宮的書桌,他都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

無趣。

江照翊緩緩將目光投向飄著紗帳的床榻。

可那是姑娘家的床榻,似乎他也不應該看。

可是在東宮,他賴在程從衍房裏的次數還少嗎?

江照翊內心做著君子與小人的邪惡之爭,踱步來回,終在擡頭瞥見窗前那盆蘭花的一刻,恍然大悟,他其實,根本就不該出現在程從衍房裏來著……

他還把程從衍這個原主人給趕走了。

他狗狗祟祟,將還剩半壺酒的水壺抓在手裏,留戀不舍地再看了眼臥房全局,雙手背在身後,自認十分“君子”地退了出去。

蒼靈要照顧程渺渺,又不好當著江照翊的面在偏房中待太久,每次進出都很受煎熬。

不過幸好這太子也許是個粗神經的,對她這樣頻繁進出的行為並未懷疑過一句,甚至很有耐心地等著。

程渺渺出來時神情不算太好,可是一見到江照翊,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揚起笑臉來,“太子殿下。”

“嗯,出來了。”

江照翊坐在小廳裏,正面透風的屋門大敞,手裏的水壺微涼,指尖動了動,極力想裝作漠不關心道:“你沒事吧?”

“沒事,多謝殿下關心。”程渺渺邁著略有些奇怪的走姿,走去坐在他身邊。

“唔……”江照翊忍了一句話的功夫就原形畢露,見她換了一套衣裳,沒事找事問,“你今日還有何安排?”

“下午在家裏讀書,傍晚再回宮。”

江照翊覺得無聊:“你除了讀書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

“咱們去皇家馬場玩吧!”江照翊眼神炯炯,“你在上林苑還沒有自己的馬,平時上太傅的課就會不方便,孤去為你挑一匹好馬,往後,就由你陪孤同騎。”

“……”

程渺渺該如何告訴興致高昂的太子殿下,現在的程從衍已經根本不會騎馬這件事呢?

何況她才剛來姨媽,這太子殿下,未免想的太美好。

她睫毛顫顫,拒絕他可怕的想法:“臣覺得,殿下還是找槐序陪您去吧,臣今日下午真的不想出門,只想在家好好讀書。”

“程從衍。”小太子板著臉,“書是讀不完的。”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臣不求一朝便能通曉天下事,但每日都多學一點,累積起來,必定也有不少成就。”

迂腐的書呆子。

江照翊不太滿意,“那你府上有什麽好玩的,都告訴孤,等到傍晚才回宮,總得找些東西讓孤打發打發時間吧。”

“太子殿下要等臣一起回宮?”

“有何不可?”

“沒,沒何不可。”程渺渺後頸一涼,覺得這小太子近來怪怪的。

她在屋中讀書,他便當真靠在她窗戶外頭的樹底下玩了起來,投壺,毽子,陀螺……江照翊運動細胞很不賴,樣樣都玩的很好,程渺渺不時分心看他一眼,心想,這樣的人好好栽培,日後定會是一位文武雙全的帝王。

未來的帝王冷酷著臉不說話,一個人玩什麽都覺得沒意思,幹脆叫來槐序陪自己一起,兩個人比賽,好歹還有點勁。

正玩到興起時,院子外響起一陣沈穩的腳步聲,江照翊耳朵動了動,判斷出來人年紀不大,應當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

他回頭,一身清風朗月,小小年紀就愛穿對襟長衫,作大儒模樣的晏太師之孫晏鶴聞,正徐步從月洞門處進來。

兩人不期然打了個照面,晏鶴聞率先低頭:“太子殿下。”

江照翊由蹲著改為起身,“你如何來這裏?”

“草民來找乾安侯世子。”

“廢話,孤是問你,為何要來找她?”

“這……恕臣不能明說。”

江照翊小哼一聲,“兩個都是書呆子,孤還不稀罕知道呢。”

“那臣便進去了。”晏鶴聞拱手,禮數周全,拐進了程渺渺的臥房。

怎麽他竟來的這般輕車熟路?

江照翊覺得邪門,指著他問:“程從衍從前和他關系一向很好嗎?”

槐序想也不用想,“天才榜上排名第一第二的人物,加之晏太師又與程世子的外祖父交好,他們關系好,也是理所應當的。”

理所應當四個字,狠狠地戳中了江照翊的小心思。

“怎麽晏鶴聞跟她關系好就是理所應當?會讀書的就要跟會讀書的一起玩嗎?孤也會讀書,怎麽不見他們都來跟孤一起玩?”

“殿下……”槐序大抵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

“走,陪孤去聽聽,他們都說些什麽呢。”

江照翊扔了陀螺,大步朝那間臥房走去,他渾然忘了方才提醒自己的君子之舉,到得那裏,卻只見屋門禁閉,蒼靈帶兩個小廝正看守著不叫人進。

“怎麽回事?”他蹙眉,這兩人有什麽秘密,還不能叫他聽到的?

“太子莫怪,奴婢等也是聽世子吩咐辦事,不如您再去玩一會兒投壺?奴婢再多叫幾個人陪您。”

“孤又不是小孩子!”過年長了十公分的太子殿下氣忿大吼,指著那扇門道:“這是程從衍吩咐的?”

“是。”蒼靈低頭。

“晏鶴聞從前經常來這裏?他們經常一起關門議事?”

蒼靈思索:“那倒並沒有。”

江照翊這才好受一點,想著他們也許的確是有要事商量,但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是不能告訴他這個太子殿下的?他非要聽一聽。

正門不好進,江照翊一下就想到了程渺渺書桌旁那個大大的窗戶,半個時辰前剛被他打開的窗戶,這個時候儼然又閉上了,他心中堵到沒脾氣,正大光明將耳朵貼到了窗戶底下的矮墻上。

程渺渺是第一次見晏鶴聞,這位傳說中只比程從衍差一點點的存在,道一句天才,也是不為過。

時值十三的晏鶴聞,跟太子殿下同歲,身量也與他一般高,只是比他多了許多的書卷氣,身姿挺拔坐在她的書桌前,叫她壓力很大。

興許這就是被真學霸凝視的假學霸的壓力。

“鶴聞兄這是?”

“聽我說,半個時辰前,大理寺地牢,曾將你推入水中的那個犯人死了。”

“什麽!”程渺渺大驚失色,“怎會如此?”

“千真萬確,我是無意中路過大理寺,看見他們擡著一具屍體出來,打聽過後才知道,正是當初推你入水的那個人。”

“可為何是你來告訴我這個消息?我家裏人都還未有得知消息的跡象。”

程家和褚家交好,程懷勉和程老夫人也早就跟褚淵通過氣,那個犯人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勢必會派人來通知他們家的。

“大理寺卿褚大人今早奉命出城辦事,如今尚未回來,兩位少卿,一位與他同去,另一位因城東臨時出了案子,去城東查案。”

也就是說,程家得知消息的渠道被封死了,同時也意味著,今日大理寺無人主事。

“可他是怎麽死的?大理寺主事的都還沒回來,屍體怎麽就能被擡走呢?”程渺渺一時間冒出許多疑問。

好在晏鶴聞條理清晰,一一解答:“人是被匕首抹了脖子,一刀斃命,仵作已經驗過屍體了,他之所以能被擡走,是因為刑部拿了陛下手諭,辦案需要用到他。”

“刑部?他還犯了什麽別的案子?”

晏鶴聞搖頭:“是丞相那樁案子,這個人,之前沒註意,現在從戶部案籍中調出,他也許是個外邦人。”

“也就是說……”

“很可能與叛國有關。”

“可這未免也太巧了。”

程渺渺一時不敢相信,怎麽丞相一出事,好像這世上所有的壞事都成了他幹的一樣。

“我祖父和你外祖父現在還在宮裏,或許你爹可能也在,程從衍,你可得做好打算。”

“做何打算?”

“面對害你之人,可能是你恩師的打算呀。”晏鶴聞這人很講究禮數,程渺渺算是看出來了,“我聽聞你還贈過他一枝梅,提醒他可以將人藏在雪梅園,想要最後拉他一把。你如此待他,他卻是如此待你,真心錯付的滋味,不好受吧?”

這小子,腦補的資歷可是不簡單,既聰明,又單純。

程渺渺跳了跳眼皮,不想承認卻又口是心非:“是,你說得對,不好受。”

晏鶴聞擺擺手:“不過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你平安無事便好,你近來在東宮日子如何?上回說的文章,可有眉目了?”

文,文章?

那是什麽東西?

程渺渺真想直接擺爛,但又還是掙紮著維持住自己,哦不,程從衍的人設,道:“落了一趟水,腦子裏渾渾噩噩的忘了許多要緊事,那是什麽文章來著?”

“不是吧,你這都能忘?”晏鶴聞這反應,顯然比知道害她的兇手死了更震驚,“三月底的蒼南山論文會,你不參加了?”

蒼南山論文會?

好一個熟悉的詞條,程渺渺冥思苦想,這是在哪聽過來著?

啊,稱讚原主的那段小調裏——

“……九歲蒼南論文會,十歲殿前談國策,少年明動上京城。”

敢情這蒼南山論文會,還有屆數的?

她向晏鶴聞投去友善的目光:“鶴聞的文章寫的怎麽樣了?”

晏鶴聞如實答:“寫了一半,我今年仍是主寫散文駢賦,不過我聽說有幾個人,想要嘗試寫一種新的話本子,叫什麽,世情書,你可有聽說過?”

程渺渺別的不行,高中歷史卻是很行,世情書,那不就是世情小說的意思麽?

這就終於又輪到她可以裝逼的時候了,“世情書多以批判世俗人情為主,只是篇幅較長,不亞於全篇折子戲,寫起來可是考驗功底,完全沒有散文駢賦來的容易。”

“所以,沒有萬全的準備,他們也不會輕易參加咯?”

“應當如此,畢竟如果只寫到一半,世情書的真理很難完全體現。”程渺渺點頭,點到一半,突然想起江照翊床底下那本《金瓶梅》,那不是世情小說的代表嗎?

奇怪,既然江照翊都已經能有這等禁書,那為何晏鶴聞這種等級的學霸,會不知道世情書的存在?

她試著道:“不如,鶴聞何時抽空去當今市面上瞧瞧,既是批判世俗人情的東西,想來民間也許已經暗有流傳。”

晏鶴聞搖頭:“我既然要來問你,那必然是已經在市面上找過了,沒有結果才會如此,果然,還得是你啊,從衍。”

市面上沒有世情小說?那江照翊的《金瓶梅》是哪裏來的?

程渺渺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她之前籠統地將這個世界概括為唐宋之後的架空時代,沒有元沒有明沒有清,可是《金瓶梅》,它,它是明朝的作品啊!

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誰把它寫出來的?又或者,是誰把它帶過來的?

這個世界還存在著跟她一樣穿越過來的人嗎?

江照翊,對,她應該去問江照翊,這本書究竟是怎麽來的!

她一拍桌子,直接起身,毫不留情地推開窗戶。

大幅鏤空雕花對開窗底下,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正帶著他聽話的隨從,耳朵貼著墻壁,雙雙在聽著裏頭的動靜。

程渺渺開窗的動作叫人猝不及防,江照翊和槐序狼狽擡頭,圓滾滾的四只眼睛,盛滿錯愕與震驚,與窗臺上的明眸對望。

傍晚的風很輕,天很紅,雲很浪漫,如果沒有發生眼下這個事情的話,太子殿下覺得自己會很有底氣地催程渺渺跟自己回宮。

而事實,他蹲在墻角,窗臺上兩盆蔥綠的蘭花,完全遮不住他龐大的身形,叫他只窘迫地覺得,或許,他也能憑自己的一己之力,用腳趾摳出一座皇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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