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1章 .香氣另有其人

關燈
就程渺渺所知,衙內一般不是個好詞。

既然蕭折霜都說那是大理寺卿家的衙內,想來這衙內渾事也是沒少幹。

她定睛瞧著蕭定瑯眉尖兩寸上那一道不足一指寬的傷痕,深深皺起了眉頭:“這就是褚衙內給你傷的?”

蕭定瑯已經到了一聽這名字就來氣的程度,“他個混小子,最好別叫我再碰到他!”

程渺渺扒下他的爪子,仔細觀察那差一點就要愈合的傷口,更為好奇道:“他是怎麽調戲盧姑娘的?”

“他和他手下那群鹹豬手,居然敢去抓盧姑娘和賀蘭姑娘的腰!”蕭定瑯義憤填膺,“若非我趕到及時,恐要叫那群狼崽子占了便宜,那往後兩位姑娘還有什麽臉面見人?”

程渺渺驚:“當真如此好色?”

“可不是,色中餓鬼。”書香門第出來的蕭定瑯,罵人也是這麽文鄒鄒的,叫程渺渺聽了一陣好笑。

“可表哥你功夫不弱,怎麽會被他們傷到?”

蕭定瑯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意外罷了,那群小兔崽子,趁我不註意才給我傷的。”

“那他們呢?”

“當街鬧市,全被我扭送到大理寺去了。”

今日除夕,程渺渺不禁疑問:“……要關多久?”

“褚大人公正無私,把其他從犯都關了一日就放回家去了,主犯褚汀回,關十五日。”

也就是過年都回不了家。

果然,大理寺卿這樣的位子,對自家不狠,地位都不穩。

程渺渺深感佩服,倚在闌幹上,吹著江邊小風,細軟的狐毛領子刮蹭她的臉頰,清醒了她的小腦袋瓜。

她突然跳下長椅,攏了攏大氅,“表哥表姐,陪我去一趟大理寺吧。”

“大理寺?”

蕭定瑯和蕭折霜不明所以,但是她堅持要去,說想借去看褚汀回的機會去看看當初那個推她下水的小人。

兩人一下便都明白了,那人以殺人未遂之名被關在大理寺已經多日,卻仍舊死活不肯說背後有人,查他的家也查不出什麽名堂,不如叫程從衍這個當事人自己去看看,萬一還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畢竟,她可是程從衍。

***

大理寺卿褚淵是大啟朝堂上出了名的敬業,除夕白日還在大理寺加班,程渺渺到大理寺時,受到了他極高規格的禮遇。

“程賢侄來了。”褚淵是個愛才惜才的人,見到程渺渺,如見到個寶。

“晚輩見過褚大人。”程渺渺在蕭庸給的冊子上見過褚淵,大啟帶頭007選手,偷瞄一眼他的發量,果然已經不是很樂觀。

褚淵將她扶起,居高臨下卻並未帶半點傲視,真誠地問:“程賢侄今日到老夫這大理寺來,是為何事?”

他真誠,程渺渺也“真誠”:“實不相瞞,褚伯父,晚輩今日前來,是特地替家中兄長來探望褚大哥的。”

褚淵似笑非笑瞇了眼,“賢侄這話就藏著了不是?”

程渺渺虛笑兩下,相信他懂得都懂。

久居正堂、一臉正氣的褚大人撚一把灰黑髯須,對著程渺渺探究兩眼,的確很懂,道:“賢侄想下地牢看望我家逆子,自是可以。”

“只不過——”程渺渺正要高興,卻原來還有轉折。

“賢侄是否忘了,上回齊家詩會,你還欠老夫一首詩?今逢佳節,不如賢侄就趁此良機,為老夫這大理寺賦上一首,如何?”

什麽詩?

程渺渺頓了頓。

這程從衍怎麽還欠了人家詩債呢?

還要她還?

“賦一首詩啊……”她仿佛剛想起來這事,緩慢呢喃,緩慢試探,“伯父是想今日就要?”

“是,賢侄觀我這執法持平的正堂,可夠你走七步?”

“七步?”

褚淵興致勃勃:“昔有曹子建七步能成詩,今賢侄你名滿大啟,定也不是問題。我這大理寺,已經許久未有新詩可賦,隔壁太常寺那幾個老家夥見了可都笑話,就等賢侄來上一首,替老夫我震震雄風呢。”

這滿心期待的話術如斯耳熟,程渺渺驀然想起自己當初勸蕭定瑯時的場景。

好一個風水輪流轉!

褚淵見她抿唇,更近一步循循善誘:“一首詩,送你下地牢,賢侄不虧。”

程渺渺臉色跟吃了菜蟲一般青紫。

躊躇半晌,腳步還是緩緩邁開。

她今日來都來了,落荒而逃定要遭人懷疑,反正前些日子為了詩會已經苦練作詩許久,後面又得蕭庸些許點撥,現下隨便來一首打油詩,應該不是問題。

“只是打油詩,伯父別嫌棄。”她擠著笑,給他打好預防針。

不想一回頭,見到褚淵已經回了堂上,沾好筆墨,目光炯炯,大有她念一句,他抄錄一句的架勢。

如此大陣仗,簡直叫人壓力山大!

程渺渺硬著頭皮,想起前幾日蕭庸曾教過自己的應急法子:壓好韻腳,平仄不管,善用典故,刪繁就簡。

她心下默念這十六字口訣,蜷起來的手指悄悄在袖中給自己打著氣。

你可以的,程渺渺,高考都過來了,作詩罷了,你可以的!

她堅定地邁出第一步——

“冬來風雪厚。”

“掃屋人依舊。”

“永定河上舟。”

“見我知明晝。”

“好韻的腳。”褚淵擱下筆墨,舉起宣紙看了看。

剛好走完七步的程渺渺一個漂亮回旋,一雙明眸望向堂上。

“冬來風雪厚,掃屋人依舊。永定河上舟,見我知明晝。”褚淵細細回味,若有所思,“賢侄倒是會誇人,我等坐堂上,如何擔得起光明之象,言之過矣,言之過矣。”

嘴上說著言之過矣,兩邊嘴角弧度卻是沒下來過。

“也罷也罷。”褚淵覆又擺擺手,“人就在地底下,賢侄去罷。”

“多謝伯父。”

程渺渺遠沒有臉上表現的那麽淡定,心下狂喜,慶幸這幾日的學□□算沒有白費。

***

臨近年節,大理寺統共沒剩幾個犯人,程渺渺一路由人領下地牢,地牢裏空空蕩蕩,一腳踩下去有極大的回音。

“程從衍?”

下地牢沒走兩步就有人喚住了她,程渺渺腳步停下,昏暗的視線叫她沒看清臉,但光憑衣著也能推斷出,這就是所謂的褚衙內,褚汀回。

在地牢裏蹲了一晚上的褚公子桀驁不馴,嘴裏叼了根枯草,很拽地道:“我爹又要你給他作詩了?”

又?

程渺渺不明情況,便故作高冷,未置一詞。

褚汀回又哼哼:“你也是幫你那表哥來看我笑話的?”

程渺渺睥他一眼:“你一沒病二沒災,有何笑話可看?”

“程從衍你眼睛是瞎了嗎?小爺我臉上這麽大個巴掌印你看不出來呢?”褚汀回年紀比蕭定瑯小兩歲,身材卻比他還要魁梧些,再搭一套寬大的貂裘大氅,罵起人來很有氣勢。

程渺渺還真沒註意他的臉,經他提醒,定睛一看,似乎左臉是有點腫。

“我表哥不像是會打人臉的人。”她琢磨著,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褚汀回憋著一口氣:“廢話,這是我爹打的!”

程渺渺驚呼:“褚大人好威武!”

褚汀回臉色瞬間變得究極難看:“你還說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程渺渺矢口否認:“褚公子此言差矣,前些日子推我落水之人,現如今也還關在大理寺呢,我來看看他的,怎麽了?”

“哼,我就知道。”褚汀回也正在這等著她呢,“程從衍,你幫我個忙,我就告訴你個連我爹都不知道的秘密,怎麽樣?”

程渺渺只顧著要去看推原主落水之人:“我沒空與你扯花頭。”

褚汀回懶洋洋地抱臂:“與你最在乎之事相幹,聽不聽?”

程渺渺後退了兩步,定定看著他。

得逞之人露出個邪笑,打發了那跟在她後頭的衙役,壓低聲音道:“我知道蕭定瑯看上了盧九枝,但其實盧九枝看上的是你,是不是?”

程渺渺蹙眉:“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等我出去後,我要你用你的名義,把盧九枝約出來與我見面。”褚汀回摩挲著下巴遐想,“最好把賀蘭鈺也約出來,這兩人長的其實不相上下,我都挺喜歡……”

聽不下去了,程渺渺擡腳要走。

“哎,別急著走啊。”褚汀回壓死了音量,“剛才領你進來那個衙役,是懷王的手下!”

地牢陰寒,程渺渺的指尖也陰寒,她繃緊臉,回頭怒視褚汀回:“你說什麽?”

褚汀回滿眼無辜:“我前幾日曾去過懷王府容華郡主的閨房,裏頭有一味香,聽那些丫鬟說,那是西域特供過來的松泠香,京裏少的可憐,沒幾個貴人有。那個衙役,我昨日剛進來就聞到了,他身上有松泠香的味道,雖然很淺,他可能還去賣豬肉的地方轉了一圈,想洗洗味道,但還是叫我給聞出來了。”

進到郡主閨房裏?程渺渺一聽就不對勁:“采花賊!”

“我不是!我就是好奇去看看!”褚汀回面紅耳赤地爭辯,“你信我一回,那個衙役有問題,推你落水那個犯人,就是他在專門看管的!”

程渺渺又不動了。

褚汀回見機行事:“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請蕭家姑娘幫你約容華郡主出來,叫她一聞便知,只不過你若信了我,可就得記得答應我的事,待我出去之後,盧九枝和賀蘭鈺……哎!我還沒說完呢!”

小身板的程渺渺沒有再理他,自顧自往牢房裏頭走,越走越森冷的地下盡頭,她終於見到那個曾將程從衍推進永定河的人。

跟蕭定瑯說的一樣,五短身材,潑皮無賴的長相,見到她第一反應是怔楞,隨及就是邪邪的笑,是挑釁。

聽著後頭衙役又跟上來的聲音,程渺渺知道自己大抵是問不出什麽了,她微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氣,甩了大氅就走,直至上馬車,她的臉色也沒有多好。

蕭定瑯和蕭折霜面面相覷:“怎麽了?沒看到人?”

“看到了,但是什麽都沒發現。”她沮喪地將臉埋進頸邊一圈厚狐毛裏,深吸了吸鼻子。

蕭家兄妹信以為真,便都只安慰她,不再有話多說。

這個春節過的糟心,卻也四平八穩。

因著她馬上要去東宮的緣故,侯府裏原本為程從衍請的老師一直都不用來了,她在正月十六之前,只用自己安安靜靜地待在書房裏自習。

跟著蕭和宜初二回娘家的時候,她抽空將在大理寺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蕭庸,蕭庸聽後亦是沈默了良久。如若褚汀回說的是真的,那她當初落水之事,恐跟懷王府脫不了幹系。

懷王,丞相,所以他們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就盯上了程從衍這塊香餑餑?

所謂樹大招風,就是這個道理麽?

***

褚汀回是正月十五才被他爹放出來的,放出來的第二天,他就來找程渺渺了。

他還記得自己曾要她答應的事。

只是他剛下馬車,雄赳赳氣昂昂,要侯府門房進去通報他的到來之時,門房卻告訴他:“公子來的不是時候,我家世子今早已經收拾東西去了東宮。”

褚汀回掏掏耳朵,似是不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去了哪裏?”

門房耐心微笑:“東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