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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代勞孤的這兩句,就由程世子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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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流暢地一個接一個的作下去,大家口中時常謙虛自己這不行那不行,但到了緊要關頭,還是都能露一手出來的,直至到了這個人這裏——

裴其傲的父親是朝中五品的諫議大夫,裴家在京城官宦人家中也算是有根底的人,三代皆從仕,可沒想生了這麽個裴其傲,是個草包。

裴其傲今年十二,是上京城裏出了名的紈絝,讀書讀書不行,習武習武不行,整日只曉得跟在隨王世子身後吃喝玩樂,做他的快活公子。

眾人都不知他是如何進的這折梅詩會,程從衍和蕭定瑯怎麽會邀請這樣的人來?

只見輪到他作詩時,他就只曉得嬉皮笑臉地癱在座上,白白叫眾人等了十息。

按道理,十息之內做不出詩來就該有處罰,裴其傲懶洋洋地起身,下去打算折一枝梅,可是眾人對他並不抱什麽期望,因為他們也不覺得裴其傲這種人,會作畫。

果不其然,眾人見他折梅折梅,折著折著就要往梅林深處去,認定他這是想要逃走,紛紛露出戲謔的目光,看他能不能當眾幹出翻墻這種事情來。

梅林細密,遮掩住他大半的身形,眾人見他進了梅林深處,許久都未有出來,有鄙夷的,也有擔心的,正商量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孰知只聽一聲驚呼,突然有漫天的梅花從亭子前潑墨般撒下,似雪飛揚。

梅紅的花瓣紛紛揚揚,有一少年手持折扇,從其間縱身躍下,背對著眾人的,是一俊挺筆直的身形,看起來很是有料的樣子。

然,待他轉過身後,眾人紛紛嘴角抽搐,只想將方才的想法吐到臭水溝裏去。

隨王世子江舟子一身牙緋長袍,晃著他那把標志性折扇,露出兩個虎牙酒窩笑,望著眾人笑瞇瞇道:“諸位好呀。”

好好好,你不在,我們就什麽都好。

眾人無語望天。

哦,亭子裏看不到天,他們便只能盯著頭頂石磚看。

上京城中有一位臭名昭著的紈絝千萬惹不得,說的就是隨王府的世子江舟子。

這人吧,倒也不是有多壞,就是不要臉且難纏,曾有個不知哪家的公子得罪了他,結果後來,這公子出行,他坐在人家馬車頂上,倒掛金鉤嚇唬人家;這公子上學,他出現在人家課堂窗外,打擾人家;這公子辦宴會,他趕到人家的宴會場合,閃亮出場,將主人家的風頭盡數奪走……總之,一言難盡。

偏人家還修理不得他,因為他爹是先皇的侄子,當今皇上的堂弟,他爹還只有他一個兒子,他就是將來正兒八經的隨王!

眾人回想了一下江舟子方才登場的方式,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如斯眼熟,如斯眼熟。

怕不是程從衍或蕭定瑯得罪了這祖宗,才招來這等事情?

蕭定瑯本還沈浸在盧九枝究竟是在看他還是在看表弟的疑惑中,一見到江舟子出現在這裏,登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這祖宗怎麽會出現在這?!

老天爺,他就想簡簡單單辦個詩會,跟盧姑娘借詩互訴一下衷情,前頭來了個太子他得罪不起,那也就罷了,如今又要來個隨王世子,這算什麽事?

但人來了也是來了,他身為主辦者,怎麽能有不將人迎進門的道理,楞了兩息,他便不情不願地起身,打算去將這隨王世子請進來。

可江舟子哪裏需要他請呢?他剛起身,他便自己擡腳上了臺階,帶著不知從哪冒回來的小跟班裴淇澳,一同上了小山亭。

蕭定瑯換了笑臉迎上去:“不知隨王世子到來,恕在下有失遠迎。”

“不失不失,你這迎的挺好的。”江舟子隨和地擺擺手,探過腦袋向他身後,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驚奇道,“呀,堂哥你也在!”

能做隨王世子堂哥的,那能是什麽人?

太子殿下江照翊瞪他一眼,“你怎麽來了?”

“聽說這裏有詩會,我來玩玩。”江舟子笑道,“這是文化人的詩會,堂哥,莫非你也是想來展露展露自己水平的?”

“……”江照翊不想理他。

“堂哥,不瞞你說,國子監的老學究說我近來很有長進,尤其是作詩這一塊,我不知他那老頭是不是唬我的,便想尋個詩會場合求證求證,便找來了這裏。”

江舟子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一邊的程渺渺:“堂哥,我聽說這裏有滿大啟最聰明的少年郎,作詩吟詞都是一流,你說,我是不是要與他切磋切磋?”

努力想裝透明人的程渺渺腦門又開始疼。

她默了默,佯裝氣定神閑地起身:“世子說的是玩笑話吧?這裏可有舉世無雙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又有多才多藝才華橫溢的盧姑娘,更有我表哥這樣,氣度不凡,才能傑出的人物,哪裏我就是最聰明的呢?”

這真的是為了撇清和這人的關系,連臉都不要了。

除去頭一個被誇到的太子殿下心情甚好,第二個被誇到的盧姑娘心下嬌羞,最後為了三個連貫更有氣勢,順便被誇到的表哥心裏也有點飄飄然之外,亭中其他眾人全都低頭看著自己杯中的茶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才不想被點到名,被江舟子虎視眈眈的眼神盯上。

裝死歸裝死,不過他們一致對程從衍如今的處境卻很是同情,本來太子就已經有看她不爽的苗頭,沒想到又來一個隨王世子,這是想要叫她直接原地爆炸的節奏啊!

程渺渺自己也是這麽想的,一個太子就已經夠她折騰的了,沒想到還來一個隨王世子,叫她一時都不曉得待會兒詩會結束,是要先做些叫太子更討厭她的事,還是先打發這個可能隨時隨地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隨王世子。

她腦殼很疼,很疼。

江舟子聽完她的話,卻是懷著一種有趣的神情,認認真真看了她很久。

“我聽說你曾經落了水?”他問道。

“嗯。”程渺渺點頭。

“腦子沒壞吧?”

“……”

“應當是沒壞的,壞了怎麽還敢坐在這席位上呢。”江舟子自言自語起來,一邊人小鬼大地摩挲著下巴,作沈思狀,一邊不停地“嘖嘖”兩聲。

“你剛剛可有做過詩了?”他突然又問。

“做過了。”

“行吧,那我便等下一輪再與你切磋。”江舟子拍拍手,環顧一圈四周,打算找個地方坐下。

他的身份在整個小山亭中,僅次於太子江照翊,他要找個地方坐,誰敢讓他坐下首?

蕭定瑯忙給程渺渺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座位先讓出來給這祖宗。

也不管程渺渺有沒有看懂,轉頭就道:“世子,請上座!”

程渺渺楞在原地想了想,她的位子給了江舟子,那她去哪裏呢?

盧九枝期待的目光閃閃亮亮,正想邀她坐到自己身邊,卻不想被江照翊截胡道:“程世子,到孤身邊來。”

“嗯?”程渺渺不是很想去。

“孤叫你過來,你過來便是了,磨蹭什麽?”江照翊嫌棄地看一眼程渺渺,“反正你將來要做孤的伴讀,怎麽,伴在孤身邊不是你最該做的事情嗎?”

滿座嘩然。

程從衍要做太子伴讀一事,消息靈通的也只是探聽到了一點點風聲,更多人則是完全不知道此事,沒成想,今日這等場合,太子竟自己將消息放了出來。

不過這消息,叫眾人知道也就知道了,沒人敢質疑陛下的選擇,也沒人敢質疑程從衍的才學,他做太子伴讀,在眾人眼裏看來,的確是再合適不過。

因著江照翊的話當真頗有幾分道理,程渺渺只得硬著頭皮,去到了他的身邊。

立刻便有丫鬟上來,將她用過的那套茶具搬到江照翊這張桌子上來,而江舟子那邊,早有人給他置好了新的茶水糕點。

程渺渺盤腿在江照翊身邊坐下,肩膀比他矮了小半截,卻不敢撇頭看他,只正襟危坐,掐著時間數著一分一秒,每一刻都是煎熬。

“果真是個蠢笨的。”

江照翊見她坐下,故意擡高了下巴,十分瞧不起地瞥了她一眼,連個正眼也沒賞她,嘴上不停刺道:“一見到比你厲害的人物,竟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就你這樣的,還是趁早自己向父皇說明緣由,說你才能淺薄,德不配位,不堪為孤之伴讀,自請滾出東宮吧。”

我跟皇帝說?程渺渺嫌棄地瞥一眼江照翊,見他小小年紀裝腔作勢,只想將他腦袋扯下來暴打一頓,質問他你是太子,你怎麽不敢說?

“太子殿下既如此瞧不上臣,不如就請您自己去跟皇帝陛下說吧,畢竟世人皆是稱讚臣,唯有您是貶低的,想來是您慧眼特殊,要臣去說,陛下恐不能信,您去說,陛下約摸就會信了。”她一張小嘴巧舌如簧,知道江照翊討厭她,就越是要往他更討厭的方向說。

“……”

江照翊耳根特殊,一生氣就會格外顯熱和泛紅,此刻程渺渺坐在他身邊,察覺到身邊熱氣越來越重,忍不住悄悄轉頭看一眼。

耳根子這麽紅……是被她說生氣了?

居然這麽容易就生氣了。

她頗有成就感,想著他若是再生氣一點就好了,再生氣一點,趕緊沖回皇帝那裏,跟皇帝說不要她做伴讀了!

可惜她低估了江照翊對自己父皇的崇敬與害怕。

知道程從衍要做他伴讀的時候,他敢當即沖去陽景宮質問他的母後,卻是萬萬不敢去到承德殿去見他的父皇的,除非他這個太子不想當了。

程渺渺等了片刻,見他一直未有後續動靜,忍不住又轉頭想要看他一眼,結果這一眼,就被江照翊抓了個正著,他狠狠地瞪了眼程渺渺,臉色卻平靜的很。

這太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嘛,如果不是耳朵已經通紅,程渺渺當真要以為他已經做到了一個君王最該有的喜怒皆不形於色。

小屁孩終歸只是小屁孩,程渺被他瞪了兩眼,也沒覺有多嚴重,跟個沒事人一樣回過頭,不再去看他。

她這回的鎮定倒是出乎江照翊的預料,她撇頭回去的動作,竟叫他覺得自己瞪了個寂寞。

這邊兩人看似平靜,實則背地裏早已暗潮湧動,那邊的江舟子卻是真真正正地舒舒服服,已經把詩會當成了自己家一樣。

他才不會跟大多數人似的,老老實實盤腿坐著,挺直腰板,他隨心所欲地挑了個自己喜歡的姿勢,單邊撐著腦袋歪倒在桌子上,大大咧咧地半躺式坐著。

“對了,詩會進行到哪兒了?繼續吧。”

他略一揮手,撚了塊糕點吃,好整以暇地看著眾人,卻見滿座居然無人有動靜。

“咳咳,是這樣的。”蕭定瑯道,“世子,方才裴家公子作不上來詩,按規矩,是要折梅作畫的,可是他……”

可是他不知跑哪旮瘩把你給搞來了。

“哦,所以是要他繼續作畫?”江舟子放下糕點,指了指裴其傲,“趕緊的啊,這麽多人看著呢。”

裴其傲無奈回到座中坐下,從袖中掏出一捧沒來得及潑灑出去的梅花,全倒在小廝眼明手快送上來的宣紙上。

他提筆,草草蘸了一大筆墨汁,以梅花做底,開始在紙上肆意擺弄起來。

筆鋒看似胡亂卻蒼勁有力,寥寥幾筆,落筆之處皆是梅花盛開,好不浪漫,紅的梅,墨的枝,眾人正要驚嘆,卻只聽哎呀一聲,裴其傲突然將硯臺打翻了。

濃黑如漆的墨水流了滿桌,甚至到他衣服上都是,他仰起頭,抱歉地沖坐在上首的江舟子笑笑,“不行啊世子,又搞砸了。”

“你啊你,你要我說你什麽好?”

“沒事沒事,小事一樁,小事一樁!還是請裴公子先移步後頭暖閣更衣吧。”

兩個紈絝一唱一和,最後還得是蕭定瑯出來將事情收場。

雖打翻了硯臺,但好歹也算作過畫了,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他的確做的還不錯,裴其傲便被放過一馬,待他飲完一壺苦丁茶,被人帶下去換衣裳,詩會便又繼續進行。

一切仿佛又重新回到正軌,作詩的人繞了一圈,眨眼間便到了坐蕭定瑯右手邊第一個的秦國公之子秦熠頭上,按規矩,下一個便該是他自己了。

蕭定瑯攥緊手心,躍躍欲試,就等著秦熠作完詩,自己好大放光彩,豈料,這邊秦熠賦完詩,剛放下手中茶盞,那邊太子江照翊便接話道:“好了,該輪到孤了。”

嗯?!!

雖然江照翊全程都坐在這裏沒錯,但在場每一個人,包括程渺渺,都覺得他不會參與到作詩這種環節來,眾人更多的只是將他當一個觀眾看。

沒想到這觀眾,如今竟也要自己參賽了。

程渺渺略微好奇,一碼歸一碼,她還是挺想知道這臭屁太子文采究竟怎麽樣的。

江照翊在眾人的註視下,不急不緩地拿過程渺渺的茶盞,提起他面前的那只琉璃壺,親自給程渺渺斟了一杯茶。

“世子先代孤喝一口。”他不甚客氣道。

程渺渺待著不動,不知他此為何意。

反正不會是什麽好事就對了。

“喝。”江照翊語氣加重了些,“伴讀難道要孤說第三遍嗎?”

“臣不敢。”程渺渺再不解,也不得不立刻舉杯盡飲。

喝就喝,我倒要看看,喝完你待如何?

江照翊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好了,程世子,茶你也品了,該嘗出是什麽味道了,既為孤的伴讀,那孤這兩句詩,就由你來代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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