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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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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夏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幸運的。

光是“柳生”這個姓氏,就賦予了她太多東西,完全可以供她享用一生。

優越的出身,幸福的家庭,美麗的外表,驕人的成績,良好的人緣……

有些人窮極一生也可能奮鬥不到的東西,她一出生便擁有了;有些人努力很久也無法實現的目標,她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有些人珍視維護的東西,在她眼裏不過稀松平常……

有些時候連彌夏自己都在想,她是不是幸運得有些過分了呢?

上帝永遠都是公平的,他讓你得到的太多,就必然會再從你身上拿走一樣東西,你最喜歡的東西。

如果非要形容那種感覺,彌夏認為,不會比“將舌頭黏在冰冷的鐵板上,用滾燙的烈火炙烤皮膚”來的輕松。

切膚之痛,剜心刺骨,大抵不過如此。

就好比突然告訴那些將網球視為生命的少年們,從此以後他們將再也拿不起球拍,永遠告別球場的時候,他們心裏所產生的驚愕與疼痛,沮喪與絕望。

在年幼的時光裏,喜歡上一樣東西,並且自己在這個領域還極具天賦,這是一件多麽幸運幸福的事。

然而同樣,突然失去了它,任憑自己極力挽留,它還是徹底地從人生中消失,這種滋味,刻骨銘心,讓幼小的彌夏,一夜之間成熟了起來。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總不能繼續抱著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

彌夏和Anna老師坐在花壇邊,一時間誰也沒再說話。

Anna靜靜凝視著女孩的側臉,明媚的陽光下,她的臉上卻布著一層淡淡的陰霾。

“Cherish,你在迷茫著什麽呢?”

“嗯?”彌夏轉頭,顯然沒聽明白老師的問題。

“我認識的Cherish,是那個一臉陽光,充滿熱情的小女孩。她可以任性撒嬌,可以調皮愛笑,也可以努力練習,但是,她永遠也不會沮喪懊惱,更不可能心灰意冷。”

彌夏張了張嘴,望著那兩道清澈銳利的視線,喉嚨裏的聲音楞是發不出來。

“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事情,充滿變數,你永遠也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麽。Cherish,你的年紀還小,還有那麽漫長的人生等待著你,去經歷,去發掘。你怎麽就能肯定,未來沒有你的另外一個夢想呢?”

“另外一個夢想?”

“對呀,執著一個目標雖然是件好事,”Anna老師溫柔地笑了,她伸出手,輕輕拍了下彌夏的肩膀,“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你不可以再喜歡上其它的東西。”

時間將近中午,彌夏委婉地拒絕了Anna老師的邀請,決定不吃午餐,直接返回神奈川。

“彌夏?”

還沒走出聖瑪利亞的大門,彌夏便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她詫異地回頭,不記得這裏還有熟人啊?

“真的是你啊!我剛才還在懷疑,於是就試著喊了一聲。”

“莉香?”彌夏恍悟,想起來了,幸村的妹妹就是在這間學校讀書。

幸村莉香的身上穿著的芭蕾舞裙還沒有換下,她將頭發盡數攏上去,在腦後盤成一個高雅的發髻。修長纖細的好身材一覽無餘,她的額角滲出細小的汗珠,正一邊用毛巾擦拭著,一邊朝彌夏走來。

“怎麽會來這?看朋友嗎?”

莉香十分好奇地望著彌夏,聖瑪利亞是一間女子寄宿學校,周末的時候學生可以回家。但因為今天是那位蜚聲國際的舞蹈老師最後上的一堂課,她不願錯過,所以沒有回神奈川,卻想不到在這裏遇見了彌夏。

“嗯,來拜訪一位老師,她以前教過我。聽說她今天在這裏上課,就過來看看。”

彌夏微笑著回答,註意到女孩的穿著,不禁微挑眉梢,想不到幸村莉香還會跳芭蕾啊……

不愧是“神之子”的妹妹,嘖嘖,這身姿,這氣韻,簡直就是“女神”嘛……

“難道說……”莉香望著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難道說,彌夏的老師就是Anna?”

“嗯,三年前曾經跟她練習過一段時間。”彌夏據實回答。

“好……好厲害!”莉香瞬間撲了過來,一下子抓起了她的雙手,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你知道嗎,我最最崇拜,最最喜歡的舞蹈演員就是Anna!這次她來日本,挑中了我們學校進行授課,我別提多開心了!”莉香黑色的瞳仁裏滿是驚喜與艷羨,“真羨慕你吶,如果我也可以做Anna老師的弟子,此生就圓滿了!”

彌夏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了,輕咳一聲,臉蛋紅撲撲的:“沒那麽誇張,弟子什麽的,我只不過是學了一些皮毛。”

“那現在呢?彌夏現在的芭蕾一定很棒吧?”莉香自然而然地聯想,認為她現在的舞蹈技藝肯定高超。說者無心。

望著那對漂亮單純的大眼睛,彌夏頓了一下,可是胸口卻不再那麽鈍鈍地疼了。

她輕輕抿嘴,說話的聲音輕緩而又溫柔:“現在吶……現在已經不跳了……我已經不跳芭蕾了。”

“哎?”莉香震驚了,“為什麽?”

這幾乎就是下意識問出口的,可是當觸及彌夏有些黯淡的眼眸時,莉香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逾矩了。

“對不起……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是我多嘴了。”

“沒關系,莉香,不用想那麽多。人生有許多精彩,我只不過是想多看看,多嘗試罷了。”

如果是今天以前,彌夏是萬萬不可能如此灑脫的。不過剛才Anna老師的話總是不停地在腦海裏回響:你怎麽就能肯定,未來沒有你的另外一個夢想呢?

或許她真應該學著看開,學著豁達。生命很短暫,她不應該再沈湎於過去,一味地感時傷懷。

莉香跟彌夏又聊了一會兒,因為有同學催促自己,所有學員要跟Anna老師拍照合影,所以她們就互相道別了。

望著那道纖細孤單的身影漸漸離開,直到她消失在校門的拐角,莉香才收回了視線,轉身朝舞蹈室走去。

明明是笑著,卻為什麽會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哀傷呢?

明明說的那樣輕松,卻為什麽在提到芭蕾時,會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一股深沈的渴望與眷戀呢?

那個女孩,究竟經歷過什麽?

彌夏走出聖瑪利亞的校門,站在街邊,望著車水馬龍的大街,心裏有些犯愁。

早知道就讓三島伯伯等自己好了,大周末的,現在還是午高峰,打車太不容易了,她要怎麽回家?

“柳生小姐,請問是要回神奈川嗎?”

暧昧低沈的關西腔,夾雜著淡淡的笑意,彬彬有禮。彌夏轉身望去,蒼藍色發絲的男孩站在街邊,正午的陽光安靜地灑照在他的身上,閃亮耀眼,英俊迷人。

“不介意的話,讓我送你一程吧。”

忍足侑士?彌夏詫異,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兩個小時前。

“侑士,今天真的不能再陪我了嗎?”女孩眨巴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嘟起了淡粉色的嘴巴,沖著身邊的男孩撒嬌。

“對不起吶,紅子,我待會兒還有訓練。”忍足輕推了下鏡框,好脾氣地哄勸著女友,“改天再來找你,先回去吧。”

說完,他傾過身子,在女孩粉嫩的臉頰上印下淺淺一吻。女孩立刻羞紅了臉,嬌羞著點點頭,聽話地下車離開了。

“少爺,接下來去哪?”司機訓練有素,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回冰帝。”忍足慵懶地靠坐在車內舒適的沙發上,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向路邊輕輕瞥了下,竟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等一下……暫時停在這裏就好。”

忍足坐在車裏,望著不遠處的彌夏跟自家司機打了聲招呼,隨即便走進了聖瑪利亞女子學院。

柳生彌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毫無理由地,忍足就這樣坐在車裏等著彌夏出來,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

“……那就麻煩忍足君了。”

彌夏遲疑了下,周末東京的人實在太多了,她覺得自己就算在等一個小時,也未必能打到車。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有人願意相送,她還是恭敬不如從命吧。

“我的榮幸。”忍足輕牽唇角,紳士地為彌夏拉開了車門。

“去神奈川。”

“是,少爺。”

汽車平穩地行駛子在公路上,車內一片靜謐。

彌夏註視著窗外一望無際的海平線,再次感嘆神奈川的大海真的好美!

“柳生小姐……我可以叫你柳生桑麽?”

“當然,忍足君請隨意。”

彌夏轉過頭,看了眼身旁的男孩,禮貌地回答。

不得不說,忍足侑士的魅力真的很大。精瘦結實的身材,帥氣迷人的五官,再加上那一頭特征鮮明的蒼藍色碎發,他一定是許多女孩趨之若鶩的焦點吧?

尤其他還說得一口地道的關西腔,聲音總是低沈輕柔,勾得人臉紅心癢。

所謂“藍顏禍水”,指的就是忍足侑士吧?

“柳生桑到聖瑪利亞學校是看望朋友麽?”

“嗯,算是吧。忍足君呢?”

“我也是剛剛跟一個朋友見了面。”

“沒有打擾到你吧?”

“當然沒有,柳生桑不必多想。”

一陣音樂鈴聲突然想起,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和諧對話。

“餵?”

“啊恩,忍足侑士,你好大的膽子!本大爺上午剛剛親自通知過你參加訓練,結果你卻給本大爺翹訓!”

“跡部?”忍足揉了揉眉心,麻煩大了!

“是本大爺!怎麽,還在約會?”跡部坐在網球場邊的專屬席位上,翹著二郎腿,挑起了眉毛。

“沒有,我現在不在東京,待會兒再從神奈川回去。”不知道到時候訓練菜單會翻幾倍?

“本大爺不管你現在在哪,今天下午有排位戰,你馬上給本大爺回來!”咣當一聲,跡部將手中的柳橙汁一下子放在了桌子上。忍足那匹狼張能耐了啊,泡妞都泡妞到神奈川了!訓練怎麽從來沒見他這麽積極過?

“餵?忍足,本大爺的話你聽見沒有?本大爺……”

“叮——”

忍足伸出修長的手指,果斷地按住了掛斷鍵。

世界終於恢覆安靜了~~~過了一會兒,鈴聲再次響起,催促著,一聲比一聲逼迫。

“忍足君,不接沒關系嗎?”

“沒關系,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好淡定!彌夏心裏微微讚嘆,同時不禁為電話那頭不知名的仁兄掬了一把同情淚。

忍足的笑容溫柔而又美好,他將電話放在身側,悄悄地按住了關機鍵……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請你稍候再撥。Sorry,the number you have……”

跡部景吾捏緊手中的電話,臉色鐵青。

真是太不華麗了!

忍足侑士,你就洗幹凈了脖子等著,本大爺華麗的輪舞曲伺候吧!

“忍足君,謝謝你送我回來。”彌夏走下車,悄悄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已經過了中午,請他吃飯好像不太合適吧?

“忍足君,要進來坐一下嗎?”不管怎樣,客套一下還是必要的。

“不了,改天再來拜訪吧。柳生桑再見。”忍足淡淡地笑了,他坐在車裏,優雅地沖著彌夏揮了揮手。

“那好吧,再見,忍足君。”

彌夏站在家門口,輕輕吐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彬彬有禮,儒雅風趣的忍足侑士,她總是感到一股莫名的緊張。

直覺告訴自己,他一定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無害。

忍足侑士靠在車座裏,用手支著下巴,安靜地註視著窗外的風景。

她剛剛就是這個樣子,望著車窗外的海面,微微出神……

被突然闖入腦海的身影驚訝到了,忍足斂眉,想了一會兒,隨即無奈地輕笑出聲。

自己現在算是在發呆吧?這可真是百年難得。

突然之間毫無目的,一心一意等一個人那麽久,還主動把她送回來……

他覺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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