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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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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死我了!”

彌夏蜷縮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腳踝,疼得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沒事吧?我看看……”

仁王察覺到她的腳很可能是扭傷了,立刻傾過身來,想要查看她的腳踝。

“不用你管!”

彌夏堵著氣,想馬上站起來離開,卻不想左腳承受不住瞬間吃重,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按照往常,這麽點兒的高度不成問題,彌夏完全可以平安著陸的。誰知在最後關頭,仁王雅治突然沖上前來,想要接住正俯沖向下的她。

於是,電光火石之間,彌夏想要避開仁王的懷抱,不小心晃了下神;仁王想要接住飛來的彌夏,不得不挪了下位置……

結果……一場“慘烈”的相撞是無可避免的。

“你看,腳都腫起來了,柳生妹妹,可不可以請你先不要光顧著跟我生氣,先看一下你的傷勢嚴不嚴重好伐?”

“……”

彌夏坐在草坪上,蜷起左腿,因為疼痛而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

仁王半跪在地上,輕輕托起她的左腳,小心翼翼地將鞋襪一點點褪去。

“嘖嘖,都發紫了,看來扭傷得不輕……”

仁王隨即將手伸進褲袋裏,摸索了片刻便掏出了一小管噴霧,上下晃了晃,然後慢慢噴灑在彌夏的腳踝上。

“你還隨身攜帶著這種東西?”

“運動員嘛,跌打損傷在所難免,總不能有點兒事就往醫務室跑啊。”

仁王說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仿佛早就成了習慣。

彌夏安靜地註視著他認真而又帥氣的側臉,怎麽突然忘了,他、哥哥,還有他們網球社的那幫人,都是鐵打的……

“我說柳生妹妹,下次千萬別再這麽魯莽了。那麽高的大樹,你就直接跳下來了,看看,出事了吧?”

-_-#如果沒有你多事,根本一點問題也沒有!彌夏沈默,她已經放棄爭論了。

“算了,你這個樣子我也沒心情再午睡了,送你回教室吧,”仁王打算站起身,“待會兒我幫你告訴比呂士一聲,你的腳受傷了,得多加註意。”

“不要。”

“哎?”仁王詫異地望著自己被扯住的衣服角,沒聽明白。

“……不要告訴哥哥……”

彌夏擡頭註視著仁王,柳眉緊縮,紫色的眼睛裏流動著嚴肅與冷靜,再也不見了往日的開朗與活潑。

“為什麽?”仁王重新坐回到草地上,面對著女孩嚴肅的表情,他破天荒地收起了一貫的嬉皮笑臉,同樣認真地望著她。

“……可以不說麽?”彌夏輕咬嘴唇,只有這件事,她不想讓疼惜她的家人知道。

“……不行哦,如果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的話,怎麽還能幫你瞞住比呂士呢?”仁王擡起左手,支撐著下巴,“我可不敢保證哪天我不會口無遮攔,不小心說漏嘴。”

“……”

註視著那對碧綠的眼瞳良久,或許是午後的陽光太過溫暖明媚,融化了她早已堅硬起來的心;或許是對面男孩的註視太過專註,讓她不小心就產生了傾訴的欲望……

總之,彌夏決定告訴他。

她深吸一口氣:“我可以說,但是請一定幫我保密。”

“我盡量。”

知道他就是喜歡這麽不正經,彌夏偏頭,懶得再跟他討價還價。

“你知道的吧?我跟哥哥其實都有著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我們的外婆是一個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英國人。”

“嗯,以前聽比呂士說過。”

光看也知道,這對兄妹比一般亞洲人白皙了不止一點的皮膚,以及他家搭檔那種“刻板”的紳士準則,要說他們不是混血兒,那他才會感到奇怪呢!

“外公是一個日本人,愛上外婆後就一直隨她定居在英國,直到去世。三年前,正是外公剛剛離開,外婆無論是情感,還是身體都十分脆弱的時候……”

“Cherish!我今天要去陪爺爺一起釣魚,一起來吧!”

穿著一身考究休閑裝的漂亮小男孩興奮地沖進花園,一下子拉住了身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

“Reynold,小點聲,外婆還在睡午覺呢。”紫發紫眸的女孩轉過身來,沖著男孩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她的臉頰白皙剔透,泛著淡淡的紅暈,竟比庭院裏盛放的玫瑰還要嬌艷。

“那你到底來不來啊?”男孩聽話地壓低了聲音,可是拉著女孩的雙手依舊沒有松開,“你都好久沒陪我玩了,今天就一起去釣魚吧,好不好?”

“不行吶,Reynold,”女孩皺起眉頭,有些為難,“待會兒外婆就要醒了,我還要陪著她呢。而且今晚Anna老師會過來教我跳舞,我不能失約。”

“……Cherish,你自從迷上舞蹈以後,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你不會再也不想跟我玩了吧?”男孩嘟起嘴巴,藍藍的眼睛裏滿是不安。

“呵呵,當然不會了,Reynold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女孩揚起笑臉,大方地賜給男孩一顆定心丸,“你去釣魚吧,一定要滿載而歸哦,等你晚上回來,我把Anna老師最新教給我的舞蹈跳給你看!”

“真的?一言為定,Cherish,我回來後你一定要跳舞給我看!”

“知道了,去吧!”

男孩跑到大門口,轉過身又揮了揮手,隨即消失在了薔薇小路的盡頭。

彌夏重新拾起地上的水壺,繼續給院子裏的玫瑰澆水。這些可都是外婆最喜歡的花,如果它們開得旺盛的話,外婆也一定會高興吧?

當天傍晚,原本還是萬裏無雲的晴朗天氣霎時烏雲密布,狂風驟起。陰霾布滿整個天空,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悶熱潮濕的味道,倫敦的天氣就是這樣,陰晴不定,麻煩至極。

彌夏一個人,吃力地將花架上的花盆一個個搬回別墅裏。可不能讓狂風驟雨破壞了外婆心愛的玫瑰,不然她會傷心的。

搬完了整個花架上的玫瑰,彌夏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她看了眼時間,已經五點了,外婆怎麽還沒起來?

沿著木制樓梯奔跑而上,穿過長長的走廊,她來到了外婆的主臥室。

“咚咚——”

“外婆,已經五點嘍,該起來了。”

沒有聲音?彌夏詫異地推門,外婆又不是她,沒有賴床的習慣,怎麽叫了還不起來啊?

厚重的木門吱扭一聲,然後緩緩打開。

彌夏出現在門邊,一眼就望見了四柱床邊,幹凈柔軟的白色長毛地毯上——

“外婆?外婆!”

彌夏驚呆了,大大的紫色眼眸裏寫滿了驚恐。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不再繼續傻站在門口,一下子沖到了倒在地毯上的米德夫人身邊。

白色的地毯上,渲染著點點殷紅。

彌夏知道那是什麽,可又有點不敢相信。

顫抖的小手緩緩伸出,觸碰那片刺目的鮮紅……

溫熱的,粘稠的,一點點暈染、蔓延、漸漸變為冰冷……

“來、來人啊……救命……救命……外婆……”

刺耳的尖叫聲響徹整棟別墅,彌夏托起早已昏死過去的外婆,渴望有誰能來幫幫她。

隨即她想起來了。

外公剛剛去世,哀傷不已的外婆給所有仆人放了假,想要一個人靜靜。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昨天就已經返回日本了,隔壁的Reynold今天恰巧陪爺爺去釣魚……

誰?誰能來幫幫她?

“……後來呢?”

陽光灑滿波光粼粼的湖面,仁王依舊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不敢輕動一下。

“……當時沒有別人,外面又下著大雨,我沒有辦法,只得半托半抱,將外婆從臥室一路拽到了前廳。”

彌夏仍舊蜷曲著雙腿,精巧的下巴擱放在光潔的膝蓋上,她閉了閉眼,思緒又飄回到了那個陰寒冰冷的雨夜……

“外婆,外婆……”

外面下著大雨,阻隔了所有視線,彌夏焦急地望著外面,又回過頭看了看屋裏。

外婆左手腕的那道傷口觸目驚心,那麽深,至今仍不斷地湧著血液……

必須想辦法,必須想辦法阻止,必須……

焦急的視線觸碰到了院子裏的輪椅,那是之前外公身體不好,外婆經常推著他出門散步時用的。

彌夏搖晃著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沖到院子裏。碩大細密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在她的身上,而她仿佛失去了感覺般,不覺得冷,不覺得疼,一心一意,只想著快點兒把外婆送進醫院。

狂風忽起,掀起地上的石子,掀起鄰居房屋上的瓦片。輪椅旁此刻已經空無一物的花架正搖搖欲墜,發出吱扭的響聲,最後——轟然倒地……

陽光依舊奪目耀眼,明明是炎熱無比的天氣,可是仁王卻感覺自己的後背冒出了一大片冷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吃驚地望著面前的女孩。

“那個花架……該不會……”剩下的話語哽在喉嚨裏,吞不下去,更說不出來。

彌夏微笑了一下,語氣反而輕松了起來:“啊,很倒黴地,那個花架剛好砸中了我……我的左腳踝……那可是純鐵制成的哎……嘖,當時都快疼死我了。”

被花架砸中的彌夏瞬間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幾乎快要失去知覺。她掙紮著,想要把被卡住的腳抽出來,可惜一點力氣也沒有,只感覺那個沈重的大鐵架越壓越緊……

雨一直下,純白的裙裾早已被泥水弄汙,白皙的小臉也被汗液和血液弄花。泡在冰冷的雨水裏,不知過了多久,彌夏聽見一聲驚呼。茫然擡頭,模模糊糊的視線中,似乎有誰正朝著自己急切奔來……

“後來,外婆經過及時搶救總算脫離的危險。因為外公的突然辭世,她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所以才會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

當初在醫院裏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Reynold那對哭得慘兮兮的兔子眼。彌夏首先想到的就是外婆的安危,壓根沒有想起自己的腳也受傷了這回事。

“Cherish!”Reynold一把按住掙紮著要起床的彌夏,聲音嗡嗡的,明顯剛剛哭過,“米德夫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你不用擔心……”

“真的嗎?太好了……不行,我還是要親自去確認一下!”

“Cherish!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醫生說……醫生說你傷到了左腳……需要靜養……而且……而且恐怕……再也不能跳舞了……”

說完,Reynold又哭了起來。

彌夏呆呆地張著那對漂亮的紫色大眼睛,一時無聲。

“怎麽會?”仁王喃喃自語,顯然有些不太願意相信。

“是真的,當時我積極參與治療,認真完成覆健,足足折騰了兩年還是不行。‘習慣性扭傷’,醫生最後是這麽判定的。”

如今的彌夏,已經可以雲淡風輕地談起那段最灰暗的時光。是真的放下了吧……

當時她拖著還在打石膏的左腳,爬到了外婆的病床旁,跟她拉鉤,發誓兩個人都要堅強勇敢地面對一切……

日後她知道自己的傷勢很嚴重,恢覆不好的話很有可能落下殘疾。她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那麽小的年紀,在覆健室裏一呆就是一天,從不叫苦叫累……

不是沒有努力過,不是沒有嘗試過。

可是只要她再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左腳必會感覺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即便是咬牙堅持,也全部都是徒勞無用……

上天賜予她柳生彌夏的太多太多,幸福美滿的家庭,美麗可愛的外表,聰明睿智的頭腦……可能不想讓她太過完美,所以就收回了她最喜歡的一樣東西——舞蹈。

從此以後,她唯有在夢中起舞,看別人精彩……

微風拂過,吹起平靜的湖面,掀起微小的波瀾。

“比呂士……還有你的父母,這件事情,他們都不知道嗎?”

“嗯,當時我一醒來就馬上告訴Reynold,求他讓他的爺爺封鎖一切消息,不要讓我遠在日本的父母以及哥哥知道。外婆自殺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夠讓人擔心的,所幸傷口不深,而且搶救及時,沒有什麽大礙。至於我……”彌夏註視著不遠處草叢中翩躚舞動的彩蝶,溫柔一笑,“我沒關系,現在已經恢覆得很好了,所以我才敢回來啊!”

“為什麽不說呢?”仁王偏著頭,凝望著女孩嬌美的容顏,充滿疑惑,“他們有權利知道的,不是嗎?”

“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未必會給人帶來快樂。如果可以隱瞞,又何樂而不為呢?”

“……”

“學長,我可是把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可要替我保密啊!除了你我,千萬不可以再讓第三個人知道!”

“噗哩,我表示亞歷山大~~~”

“學長!”

太不靠譜了吧?彌夏氣得瞪眼,枉費她剛剛掏心掏肺地給他講述自己可歌可泣的“血淚史”。結果這貨不表示同情就算了,怎麽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沒有再糾結自己把這個秘密講給仁王聽到底合不合適,彌夏輕輕瞇眼,略微發呆。

對著那對墨綠色的眼瞳,她似乎總是容易習慣性地放松警惕吶……

保佑保佑,晉江別再抽我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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