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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甘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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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德被警察帶走後沒有被直接送回海濱中心, 而是被暫時安排在一間賓館。

他們記住了程羽珂說的話,雖然兩撥人還因為這件事起了沖突,但現在社會對家暴的重視程度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們對此不得不重視。

江清市政府那邊已經出臺了一系列措施,正在送審, 估計用不了幾個月新的政策就會下來,這也多虧了前段時間的那篇關於一個女生受家暴十餘年的文章。

賓館的房間質量不用說, 自然比不上程羽珂帶他住的那個,更比不上姜念衫高科技滿滿的公寓。

都說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他這回算是切實感受到了。

雖然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姜總能同意警察把他帶走, 但他也明白, 不能給程總編添麻煩。

他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稿子在程總編手裏,她就一定會想辦法代為發表。哪怕最終一定會被送回家, 挨打挨罵, 他心裏對兩人的感激是不會變的。

程羽珂整個上午都悶悶不樂地窩在沙發裏看電腦, 連吃飯的時候, 姜念衫喊她, 她都全當作沒聽見。

“可以吃飯了, 你不餓嗎?”

“我還有點事要忙,你先吃吧。”程羽珂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副姜念衫的防輻射眼鏡戴上了, 度數不大, 她還勉強能駕馭。

“你戴我眼鏡幹什麽?”姜念衫見叫她沒用, 直接端著碗放在茶幾上, 筷子都給她拿好了,“先吃點,你餓著肚子怎麽專心工作?”

“說了不餓……榮德的這個稿子錯別字太多了, 我得趕緊給他改出來。”

姜念衫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又鉆牛角尖了,走到她面前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拿下來,揣進了上衣口袋:“為什麽不交給編輯改呢,你是總校對,這些工作隨便給誰都行。”

程總編不滿意眼鏡被拿走,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擡頭看她:“不放心啊,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反映社會問題的,保不齊有的人看不順眼。而且現在公司不是新招了一批人嗎?我怕有壞家夥混進來,就像吳廣維那次,會出大問題。”

吳廣維死了這件事她一直都接受不了,就像是一個一直尋找的獵物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鬣狗叼走了,她又急又氣,但卻無可奈何。

“你先吃著,我要出去一趟。”

雖然她嘴上說著不餓,但因為昨天警察上門的事,一直都沒什麽胃口,早上都沒吃飯。

雖然姜念衫的廚藝完全比不上榮德,但也有模有樣,在堅持了幾秒後,還是放棄了掙紮,抓起碗筷大快朵頤起來。

程羽珂嘴裏塞得滿滿的,就像只入秋存儲食物的松鼠,瞪著眼睛的表情有點可愛,嘟嘟囔囔:“你去哪兒?”

姜念衫幫她理了理額前亂蓬蓬的碎發,看著她乖乖吃飯的樣子,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出去辦點事,你就在家好好改你的稿子,別亂跑哦。”

前一句還很正常,怎麽後面倒像是幼兒園的老師在哄小朋友了?

程羽珂有點不爽她把自己當小孩子對待:“你去哪兒啊,我跟你一起去。”

“去總部開會,你要去當助手嗎?”

“不不不,還是算了。”

程羽珂一想到董事會那幫歪瓜裂棗的大股東就一陣惡寒,年紀大了連話都說不明白,有時候還會噴口水。

她兩年前有幸以編輯部負責人的身份參加過一次,惡心得一整天沒吃進去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還是算了。

“那你……註意安全啊,需要我去接的話就打電話。”

“嗯,晚上帶我出去吃吧?”

“嗯?”程羽珂還記得之前兩人鬧別扭的時候,請她吃飯比請市長吃飯都難,現在怎麽了?突然改邪歸正了?

“不行嗎?”

“行行行!”程羽珂把頭點的跟搗蒜似的,這麽大一個好機會扔到她臉上了,她可不得接著嗎?

姜念衫說得去公司開會完全是她扯出來的一個謊話,她現在身體都沒完全恢覆,哪怕她想回去,姜洋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而且……她也不太喜歡那些老奸巨猾的股東,一肚子壞水兒,動不動就要拿公司的利益說事,搞得司馬昭之心眾人皆知。

她這次真正的目的是解決榮德的事情,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孩子被送回去。。蘇虞的事她是親歷者,也見識了家庭暴力中施暴者的暴虐。

餘素是她未曾謀面的人,可那天晚上程羽珂跟她講了二人的過往,讓她對這個可憐的女人產生了憐憫之情。

她是程羽珂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貴人,除她之外,在沒有遇到她之前,是這些人給了她走下去的勇氣和力量,她不能辜負他們的期待。

至少在她心裏,程羽珂是她的彩虹,那麽這些人就是簇擁著彩虹的耀眼光芒,值得被尊敬。

多虧了姜洋的廣人脈,姜念衫很輕松就得到了與榮德見面的許可,年輕的警察給她帶路,最終停在了一棟看外觀有點破舊的小賓館前。

姜念衫的眉頭瞬間就皺緊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位女士的神色變化,警員為她耐心解釋著:“這是片老城區了,房子外面風吹日曬的,很容易就老化破損,不過內部的裝修還是達標的,你放心,我們辦事一向都按指標來的。”

可是進了建築內部,姜念衫越發想吐槽他剛剛那番鬼話:墻皮都掉的快把鋼筋水泥露出來了,頭頂上的燈看著像是十年前的燈泡,飛蟲都不知道燙死了多少只,說是賓館卻連個接待處都沒有。

而且一股發黴和臭襪子的味道混在一起,像是幾十年沒洗腳的山頂洞人居住的破洞。

她的眉頭從進門開始就沒舒展開,在裏面待一天怕是要把川字眉憋出來。

榮德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正在洗澡,雖然生在那樣的環境下,但他每天都要保持幹凈整潔,不然會被客人投訴。久而久之養成了中午沖澡的習慣,這樣晚上營業的時候身上就不會有味道。

他以為又是警察叔叔來給他送飯,也就沒太拘謹,把浴巾系在腰上就去開門,沒想到姜總正站在門口,一臉驚訝盯著他看。

嚇得他趕緊把門拍上,回去找衣服了:“姜總,您先等我一分鐘!”

差點被門拍到的姜念衫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榮德對她來說充其量只是個小孩子,況且她對男人又沒興趣,其實沒必要這麽大反應。

她算是明白為什麽程羽珂有時候洗完澡不喜歡穿浴袍了……就是有人有這種怪癖。

過了兩分鐘,榮德穿戴整齊,頭上的浴液泡沫還沒沖掉,開門請他們進來。

帶她來的那個警員也確實是給他來送飯的,把東西放下,轉身出去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讓他倆單獨談話,時間也沒限制。

“你看你,頭發沒沖幹凈,現在回去洗幹凈,我等你。”姜念衫推著他進了浴室,打量起這個房間來。

原來警員說的內部是指房間內部,裏面的裝修應該是近幾年新換的,還貼了墻紙,不大的房間對於榮德來說勉強夠用,也讓她稍微放心了一點,至少沒受委屈。

等榮德再次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就看到姜念衫已經幫他把飯一一擺好,甚至還給他帶了M記的新品。

他今年從過年開始就一直被圈在海濱中心,唯一一次來市裏還是跟爸爸來檢修車子,M記的新品對他來說一直都是往而不及的東西。

“姜總……這是買給我的?”

“對呀,快吃吧,剛出爐的。”姜念衫笑著把漢堡遞給他,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是不是吃不慣盒飯啊?”

“沒有,我在家也就吃些剩菜剩飯,已經很好了。”

海濱中心在夏天是旺季,尤其寒暑假,忙起來簡直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更沒空做飯了,只好每天晚上多做點,第二天就冷著吃一口,一家三口都是如此。

“先吃吧,吃完我再跟你說事。”

“嗯!”榮德嘴裏塞得滿滿當當,連說話的空都顧不上,還是勉強把嘴裏的一口咽下,噎得眼角都飆淚了,“謝謝姜總。”

“不客氣。”

姜念衫平時在公司是嚴肅了點,但對著一個淳樸的孩子,要是再臭著一張臉就有臭顯擺的嫌疑了,她不想惹人討厭,況且她本身並沒有多兇,所以跟榮德對話的時候總是笑瞇瞇的。

榮德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沒有那些吧唧嘴的臭毛病,這是她剛見面就發現的。

安靜地等他吃完,姜念衫又遞了張紙過去:“你先休息會兒,不要著急,我說你聽著。”

榮德點點頭,眨巴著眼睛等她開口。

“我準備先把你送回去。”

“咳咳咳——”榮德正喝著冰可樂呢,聽到她這話被猝不及防嗆了一口,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眼泛淚光,“抱歉,您接著說。”

姜念衫知道他肯定誤會了什麽,趕緊解釋:“但我並不是讓你永遠待在那裏,我會跟著你回去,然後和你的父母好好談談,讓他們同意你去念寄宿制的學校,當然,這個錢我會出。”

“姜總……我不能……”

“你還記得那天答應我的嗎,你只負責好好學習,別的一律不要管。”姜念衫及時止住了他要決絕的話頭,接著說,

“我知道程羽珂是想把你的父母曝光出來,然後以此來迫使他們改變對你的態度。但這樣效果甚微,你父母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小小的一本書根本不會讓他們回心轉意,你覺得呢?”

榮德也點點頭表示讚同。

之前他上小學的時候,有位班主任老師發現了他身上的傷痕,就懷疑他受到了家庭暴力,因為這個約談了他的父母,結果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那晚回家後,爸爸拿皮帶抽了他足足二十下,在責罵他家醜不可外揚,為什麽老師會知道。

“所以讓你離開他們一段時間,直到你有了自立能力,有了經濟來源,就能徹底擺脫他們了,我的計劃可行嗎?”

她的計劃是這樣的:榮德可以在寄宿制的學校念完整個高中,大學畢業後去到外市,離父母遠遠的,也就不怕他們再來找麻煩了。

“姜總,我覺得可以。”

榮德心裏對姜念衫的敬佩程度又增添了幾分,雖說他沒上過幾天學,但是對方想的很遠,而且分析的很到位,語言簡練到他可以輕松理解。

終於明白為什麽程總編和姜總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一副很傻的樣子了……

“時間緊迫,我們後天就出發好嗎?”

“好。”

在榮德露出一排大白牙沖她笑的時候,姜念衫突然反應過來後天是程羽珂的生日,如果她去海濱中心的話不知道還趕得趕不上她的生日PARTY。

但是這話是她說的,只能盡量辦到。

“那個……姜總……”

“怎麽了?”

姜念衫正在看寄宿制學校的招生簡章,榮德這個年紀可以直接上高一,但初中時缺失的知識一時半會兒無法補上,他就會被落下,到時候面臨高考的壓力,可能會吃不消。

她現在算是明白程羽珂為什麽不喜歡小孩子了,兩個字,除了麻煩還是麻煩,哪怕她現在沒有自己的孩子,都切身體會到了老母親的艱辛。

“我能問下您是哪所大學畢業的嗎?”

“清遠。”

“那……程總編呢?”

“也一樣,我們是校友。”

榮德有些挫敗地拿腳尖戳著地板,他是沒上過幾天學,但也沒自閉到沒聽說過清遠大學名號的程度。

清遠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頂尖大學,每年高考多少人擠破頭都要往裏面去,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沒過去的就只有在知識的海洋裏被淹死的份兒。

他就是那個隨時都會溺水的人。

榮德還以為程總編看著不聰明的樣子,她上的大學應該會好考不少,但沒想到她竟然也是清遠畢業的,看來人不可貌相……

也不對,程總編長得也挺好看的。

“怎麽,你也想考清遠?”姜念衫就知道這孩子是有夢想的,雖然以他現在的水平說考清遠還是有些誇張,但總歸是有野心,她很喜歡。

“想是想……不過以我的水平應該夠嗆……”

“怎麽會夠嗆呢?”姜念衫立馬反駁他,“只要朝著夢想努力,就沒什麽不可能的。程羽珂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她的成績並不拔尖,但最後還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和我考到了同一所大學。”

她故意省掉了程羽珂高考分數差了點這件事,因為既然要樹立榜樣,那麽當然是越能引人敬佩越好。

“所以呢,你也要和我做個約定。”姜念衫伸出了手,“蓋章立誓,說到的話就一定要做到。”

這次榮德沒有在意自己的手幹不幹凈,很自然地跟她拉了勾。因為他知道,姜總說過永遠不會嫌棄他、永遠不會看不起他,就一定會做到。

姜念衫看著勾指蓋章的這個舉動,不自覺回憶起了她和程羽珂的約定,像是很久遠的記憶,當時如果她沒有伸手,兩人的未來就不會如現在這般。

榮德不會成為餘素或是蘇虞中的任意一個,他就是他。即便原生家庭帶給他的陰影是無法磨滅的,但她相信,這個孩子的未來一定會是光明的。

其實當老母親的感覺也不錯。

“姜總……我還有一個請求。”

“什麽?”

“如果我能從清遠畢業,我想去您的公司工作。”

“清遠出來的高材生在社會上是很搶手的,你不用勉強自己來一個出版公司受委屈,工作很累的。”

姜念衫光看程羽珂的黑眼圈都心疼,她自己怎麽會不知道幹這行的,心理生理上都要承受很大的壓力。

“沒有勉強,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是什麽樣的工作,才會讓您和程總編如此熱愛。您兩位都是好人,有機會的話我想和你們一起工作。”

“好吧,那我就替你多坐幾年總經理的位置,等你來投簡歷。”姜念衫笑著揉了揉他剃成板寸的腦袋,“哦不對,到時候是要我們去學校挖人了,畢竟人才嘛。”

男孩明顯還不習慣這樣的肢體接觸,紅著臉低下了頭,再也沒說一句話。

從榮德那裏離開後,姜念衫還是讓司機把她送到了公司樓下。因為哪怕是撒謊,她都要裝得像一點,以免一會兒程羽珂過來接她的時候會生疑。

程羽珂平時就是個粗神經,但是對她的事卻格外敏感,就連找麻煩都特意挑她最忙的時候。

只不過剛下了車,就見到了熟悉的人——蘇虞。

“姜總?”蘇虞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姜念衫入院後,她因為愧疚,也沒好意思去看她,像極了個背著殼的烏龜,見了她直往公司門口的石獅子後面縮。

“你為什麽那麽怕我?”姜念衫意識到自己到了公司附近就會下意識換上一張嚴肅臉,大概是嚇到對方了,才趕緊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現在呢,敢和我說話了嗎?”

“姜總您好點了嗎?”蘇虞完全是摸魚被抓,心虛地腳趾抓地。

她只是想趁著程總編請假姜總不在的空擋去買M記的新品冰淇淋吃,一下樓就撞到了最大的領導,可不是社死嗎?

“已經完全好了,你不用太內疚,人已經抓起來了不是嗎?”人指的自然是蘇虞的繼父,案發當天被保安架著去了警察局,省去了出警的麻煩,還被警察同志誇了一番。

現在已經小半個月過去了,馬上就要判刑,蘇虞恨不得他被判個無期。

“所以你大下午的不好好上班是要去幹什麽?我們公司的員工守則上寫了什麽你還記著嗎?上班摸魚是要——”

“要要要扣工資!姜總,我真錯了,這次就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蘇虞沒想到自己的小算盤這麽快就被看穿了,差點腿一軟給對方跪下。

他們公司哪兒都好,就是罰款上面一點都不人道,遲到和摸魚是罰的最慘的,她沒少聽隔壁工位的編輯們用惡毒的語言詛咒姜總單身一輩子。

她這真是第一次,沒想到竟然被頂頭上司抓包了,差點流下悔恨的淚水。

“說話算話?”

“嗯嗯嗯!算話算話,我一定改過自新……呃……重新做人!”蘇虞頭點得飛快,跟著腦袋後面的馬尾都甩起來了。

姜念衫覺得這也沒什麽,摸魚是人的天性,她也有甩袖子不幹的時候,公司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蘇虞的表情卻變得像是要上刑場一樣,反而把她逗笑了:“不過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您說,我一定全力以赴……呃……肝腦塗地!”

“幫我校對一個文稿,校完直接發給我。”

“啊?”蘇虞張大了嘴,這要求提的跟給她派發工作任務一樣,完全是她分內的事,一點都不麻煩。

“怎麽了,嫌任務不夠艱巨?”

“不不不,您把文檔發給我,我明天就能給您!”蘇虞覺得自己嘴巴應該好好管管,不能老是先腦子一步作出反應,不然就糟了。

姜念衫想了想榮德的字,覺得還是不要為難她,讓她對生活有點希望:“不著急,這個沒有期限,只要最後給我就好,而且是紙質稿子,明天才能拿給你。”

蘇虞一聽,以為她是在質疑自己的工作能力。

在公司被領導認為工作能力低下可是大忌,一不小心就變成鐵板魷魚了,她可不想做頭一個,趕緊拍著胸脯保證:“您相信我,最遲後天晚上,我一定給您弄出來!”

“你……好吧。”姜念衫勸不住,只能希望年輕人好好愛惜身體,不然老了像程羽珂一樣一身毛病。

“阿嚏——”

“夏天感冒?你牛啊!”賀詩遠興奮地拍著好友的背,“你是我見過的頭一個。”

“邊兒去,誰感冒了,說不定是念衫想我了。”程羽珂厭惡地拍掉了她的爪子,轉到吧臺擼“老板”去了。

這個大家夥已經完全身在曹營心在漢了,每天下午一見姚嘉就往人家懷裏鉆,把賀詩遠羨慕的不要不要的,甚至都希望來一波魂穿。

可惜現代科技並不能滿足她的幻想。

“哦呦,惡心啊你,怎麽變得這麽膩歪……”賀詩遠嫌棄地把手在抹布上蹭蹭,開始清點酒水。

程羽珂,程大總編的生日PARTY欽點她的酒吧作為場地,她自然得好好照應著,出點什麽事她就要同時面對三個人的臭臉了。

程羽珂不高興了姜念衫就不高興,到時候姚嘉再知道了,她就完蛋了!

賀詩遠已經來來回回確認了不下十遍酒單了,確認所有酒都沒問題才直起身子:“想要什麽禮物啊,我給你送袋豬飼料?”

“你留著自己吃吧,順便再買袋狗糧。”程羽珂白了她一眼,“誰稀罕你的禮物啊,我更想知道念衫要送我什麽,我都兩年沒收到她給的禮物了。”

“送你游艇轎車小飛機?你想要什麽啊?”

“把她送上床。”

“噗——”賀詩遠喝了滿滿一口綠豆湯,全噴了,跟花灑似的,“我要是姜念衫肯定找根拉鏈把你的嘴拉上,真晦氣!”

兩人東拉西扯的功夫,姚嘉已經踏著她的恨天高進來了。她總是嫌棄比她高半頭的賀詩遠,長得又高又瘦的,是想氣死誰?

她每天拼命節食健身才有了這副好身材,可賀詩遠的食量最近肉眼可見的上漲,體重卻一點沒變,氣都氣死了!

於是憤憤地把車鑰匙摔在吧臺上:“給,生日禮物。”

奧迪車標在酒吧昏黃的光線下依舊閃閃發光,一看就是新出廠的,但是生日禮物送車?姚小姐你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吧!

程羽珂早就忍不住吐槽了,兩個人互相送禮物的游戲已經持續了兩周,買來的東西是越來越奇怪,從之前的一些首飾,到後來的家電,再到現在的轎車。

還好賀詩遠不缺錢,如果是她和姜念衫互送,她非得把腎都賣了。

“姚嘉,我說了多少遍,我不需要這麽貴重的禮物,而且……我喝了酒又不能開車。”

“再送你個司機怎麽樣?”

在一旁喝著水的程羽珂像極了一個樸實的老農民,不知道她們有錢人的世界是這麽空虛寂寞。

“那你等著,下周我再給你送點什麽東西,這家店,要嗎?”

程總編差點就拍桌而起了,心裏暗叫:賀詩遠你給我適可而止,不要拿自己的店開玩笑!

“她又不會調酒,送給她也沒用啊……”

“你閉嘴!”姚嘉對程羽珂一如既往不客氣,喜歡她的是小念,又不是她。

“好好好我閉嘴,你倆慢慢鬧吧,我去接念衫了。”程羽珂不想摻和她們有錢人的世界,還是找她家姜總告狀比較好。

可她怎麽都沒想到,等她到了公司門口,卻看到蘇虞和自家姜總並排坐在接待處附近的沙發上吃冰淇淋。

雖然剛入秋天氣還是很熱,但是空調房裏冷風吹著,再吃冰淇淋是不是有點過分?

而且姜念衫還是個病號,再吃出個好歹來怎麽辦?

於是快步上前,直接搶走了她手上那個傳說中的M記新品冰淇淋:“背著我吃這種東西?”

其實蘇虞最後還是跟姜念衫坦白了自己是想去買冰淇淋的事,本以為會招致一頓怒罵,沒想到姜總生了個病回來性情大變,直接叫劉秘書下班前去排隊買了。

現在正趕上下班時間,兩個人就先坐在這裏,等著程羽珂來接人。

說實話姜念衫也沒想到這個新品竟然這麽火,劉秘書好不容易買到,才剛送過來,前腳人剛走後腳程羽珂就來了。

她真的沒想吃,只是第二個半價,劉秘書算了半天覺得劃算,直接拿著倆就回來了,但她生理期不能吃,只好讓給小姜總,完全忘了她還是病號。

“我真沒想吃……”

“鬼信你。”程羽珂嘀咕著,三兩下把手上的冰淇淋消滅幹凈,剛要拿手擦嘴上的奶油,就被姜念衫搶先一步拿著紙擦幹凈了。

兩人靠的特別近,就連姜念衫的手指不經意間蹭過她的嘴角,她都要心跳超速。那個臉紅的速度,蘇虞都沒眼看。

程羽珂楞了好半天才從驚詫中緩過神,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下蠱了,只不過兩年沒受過姜念衫的溫柔對待,現在就變得這麽廢物了?

看到蘇虞在不住沖自己搖頭,她有種被看扁了的感覺,也回了個不高興的眼神。

“姜總,我可以跟程總編說幾句話嘛?”蘇虞看了看姜念衫有些疑惑的表情,以為她在生氣,趕緊又補了句,“您別誤會,真的只是工作上的事,我發誓!”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們和好了,自己再貼上去有點不合適。而且幾天不見,她覺得程總編沒有以前那麽有魅力了,還傻裏傻氣的,這就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嗎?

姜念衫又不是不講道理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發飆,剛剛已經在努力微笑了,她真的不在意有人跟程羽珂說話,因為再給她十個膽,她都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蘇虞招了招手,把程羽珂帶到一邊,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生怕姜總聽到:“程總編,我不喜歡你了。”

蘇虞每次跟她的對話似乎都很驚悚,先是三個月前第一次見面就表白,到了最後三天兩頭在她耳邊重覆同樣的話,現在又突然跑來說不喜歡了。

不過也算是好事。

“我現在喜歡姜總了。”

“嗯?”程羽珂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你再說一遍?”

“我喜……”

“不許喜歡,我讓你喜歡——我讓你喜歡我老婆!”程羽珂拿起手上搭著的防曬服就往她身上抽,她這個暴脾氣啊,別人都在她雷區蹦迪了,她能忍嗎?

程羽珂手下並沒用多大力氣,她還怕把人打壞了呢,但那張瞬間變兇的臉還是把蘇虞嚇得不輕,直直沖向了姜念衫:

“姜總救我啊啊啊!”

“程總編,夠了!”姜念衫感覺自己滿頭的黑線都要掉下來了,還沒下班的兩個前臺小妹看著這一幕早就目瞪口呆了,她也真不嫌丟人。

程羽珂揚著手還要打,停在姜念衫面前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舉起又放下,就看蘇虞沖她做了個鬼臉。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氣死她了!

“蘇虞你別給我得寸進尺啊!”

“程羽珂,你給我——”姜念衫一把抽走她手裏拿著的衣服,咬著牙一字一頓,“適、可、而、止。”

“我錯了……止了止了,你別生氣,一會兒傷口又該疼了。”眼看她就要發作,自己少不了一頓被修理,程羽珂趕緊見好就收,又偷偷把衣服拽了回來,“我們去吃飯吧?”

程總編啊……怕老婆就算了,還是個戀愛腦,她之前怎麽就沒看出來?

蘇虞對自己看人的眼光產生了懷疑,但是看了看牽著手的兩個人,一下子就釋然了:

程總編之前跟她說得她倆不合適,原來是這個意思。

能忍得了姜總極度嚴寒的人只有程羽珂,而放眼整個公司,能讓程總編乖乖聽話的也只有姜念衫。

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縱使經歷再多磨難,軌跡也總是會交匯在一起。所愛在心中,破鏡重圓罷了。

哎……人生總是這樣,比起自己談戀愛更喜歡嗑cp。

蘇虞晃晃腦袋,把腦子裏不該有的想法都丟了出去。她剛剛那句話是真的,不過對於姜總的敬重大於愛慕。

她起先覺得這個看著就很兇的總經理根本不配程羽珂那樣去愛,感覺一直都是程總編在單箭頭努力,對方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可現在呢?姜念衫對身邊的人真的很好,連她一個小員工都能感受得到,程羽珂只會得到更多。

她覺得程總編連之前吃的苦都變甜了,所以做她該做的,默默祝福兩人就好了。

一路上,程羽珂還在糾結剛剛姜念衫馬上就要生氣的事情,眼睛直直望著前方,頭都不敢回一下。

“靠邊停車。”姜念衫清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嚇得程羽珂方向盤都握緊了。

“怎,怎麽了?就快到吃飯的地兒了。”

姜念衫沒搭話,她生氣的時候說話一般從不重覆第二遍,程羽珂自知不能再惹她了,乖乖靠邊停了車。

姜念衫在車子剛停穩的時候就開門下去了,正在程羽珂想著怎麽辦的時候,又鉆進了副駕駛,把安全帶扣上:“走吧。”

“你不是說副駕駛……”

“你會讓我陷入危險嗎?”姜念衫扭頭定定看著她,“我相信你,所以你不用怕我會誤會,你和蘇虞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陳倜。”

靠靠靠,大嘴巴招風大嘴巴惹人煩,陳倜我咒你口腔潰瘍!

程羽珂忍著想扣陳倜工資的沖動,咽了咽口水,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明明自己沒做什麽虧心事,但為什麽還是這麽心虛呢?

“剛剛是我不對,沒顧及你的面子,我道歉。可你這個臭脾氣也該控制一下了,這裏是公司,影響不好,尤其是對蘇虞,不能那麽兇,別讓她再想起什麽不好的經歷。”

指的自然是她小時候受家暴的心理陰影。

“我明白了……我也有錯。”程羽珂抓著方向盤的手漸漸松開,“可你道歉總得有點什麽表示吧?”

“今晚吃飯我請客好了。”

“不是說那個……你能不能主動點,老是讓我說出來,我臉皮很薄的好吧……”程羽珂懷疑她是故意的,自己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還裝,非得急死她嗎?

“大馬路上的……不合適吧?”

“那大馬路是給人建的,我們在車裏,你怕什麽啊?”程羽珂有些委屈地撅著嘴。

姜念衫拿她沒辦法,解了安全帶,湊了上去。

和在水族館那次不同,兩人的唇瓣一點點靠近,彼此的輪廓在眼中慢慢放大,程羽珂目光總是追隨著她,不偏分毫。

閉塞的車廂裏,感官都開始變得敏感。車裏的香氣逐漸變得濃烈,混雜著未知來由的椰香,像是在引誘、在叫她屈服、在叫她吻下去。

這兩年她總盼望著的不就是這一刻嗎?不光是程羽珂,她也懷念曾經的甜膩……絲絲縷縷……讓人沈醉。

氣氛、時機剛好,心跳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她還有什麽理由再拒絕呢?

滴——

就差最後一點距離的時候,身後跟來的車突然猛按喇叭。

程羽珂沒系安全帶,被嚇得直接彈起來,撞到了車頂,捂著頭頂痛苦地趴在方向盤上:“有病啊!”

嶄新的奧迪晃了兩下前照燈,也不急著走,停在她們身後。

“後面有交警叔叔在貼罰單,我勸你快點開!”

賀詩遠探了個頭在駕駛室外面,剛剛看到車牌號就確認是程羽珂了,沒想到姜念衫也在。

不過也不稀奇了,畢竟兩人和好了嘛。

姚嘉把電話開了免提,是姜念衫打來的:“你們兩個要一起來吃飯嗎,小珂請客。”

旁邊程羽珂碎碎念罵人的聲音也被錄了進來,聽得賀詩遠一陣憋笑,她好像不經意間又破壞了好友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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