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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邊,依舊看著迎春,壓低了聲音道,“學生看著,仍是油盡燈枯之兆,唯恐太夫人只是回光返照,卻不知真人的意思呢?”

迎春不通醫理,哪敢多說,就只是搖頭不語,那太醫告辭要走,賈政便挽留道,“請先生開一方子。”

那太醫哪裏敢開方子,迎春卻想起那丹藥盒子裏的絲帛上曾寫著,若病人病勢沈重,醒來之後,可以老參煎濃湯吊命,便叫人去速速煎了參湯過來,餵給賈母,其間賈政卻又請了一位太醫來,也不敢開藥,診了脈便走了。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大約是那仙丹的效用完全發揮了,賈母卻極清醒,也自知命不久矣,拉著寶玉的手,就開始吩咐後事。她所說的第一件,便是寶、黛二人之親事,因對賈政、王夫人道,“他兩個自小兒在一起的,黛玉亦是你們親外甥女,品貌都是人尖子,卻是寶玉的良配。”

那寶玉只是垂頭不語,黛玉卻早已哭成了個淚人兒,賈母又叫她不要哭,頓了數息,方顫顫巍巍的道,“我只巴望你將來莫要恨我,我在下面也就安心了。”

屋中眾人,一多半都變了臉色,榮國府內這幾位,誰人屋裏沒有當年林家的東西,整個兒大觀園,幾乎就是林家的銀子堆起來的,迎春是聽那曾經做了秦可卿的器靈說過此事,當下冷眼看著眾人,兩房的老爺太太並賈璉鳳姐自不必說,那李紈似乎也是明白的,還有探春,她管了幾日家,想必也看得出端倪,那寶玉是冷著臉,看不出什麽,再就是黛玉了,她雖說是滿面淚痕,可按說如此聰慧之人,也該多少有所察覺才是。

那黛玉正要答應一聲,卻冷不防王夫人竟然親自出了手,將她一下子就從賈母的床邊拉開了,一疊聲的吩咐小丫鬟們,“林姑娘臉色太差,且扶著去外面透一透氣。”

賈母躺在床上,只睜著眼,並無動作,半晌,突然就叫著迎春,她便走過去,邢夫人側過身體讓出個空兒來,迎春便站到賈母跟前。

“二丫頭,你大姐姐去了,如今你是家裏最尊貴的,”賈母便慢慢的說道,“你且聽好,我的體己,鴛鴦那裏有數,請你幫我分了,一共作十份,你爹娘得三份、你二叔二嬸得兩份,璉兒和鳳姐兒得兩份,寶玉得一份,蘭小子和他娘得一份,剩餘的一份,給她們三個女孩兒……還有雲丫頭分做嫁妝,你是清凈人,我有幾樣古董單給你做念想,叫鴛鴦拿來給你……”

賈母說到此,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喘成一團,迎春便忙勸道,“老太太放心,且安心養著,孫女方才已餵老太太吃下了仙丹,養上幾日,必然就好了。”

那賈母眼睛直直的,只盯住了她,“我知你有本事,要照顧好幾個妹妹……”

迎春就只能點頭稱是,賈母頓了一頓,又叫鳳姐,她便退了下來,剛要往外走,卻被賈赦板著臉叫住了,“二姑娘,你且過來……”

迎春便跟著他到了窗戶邊上,賈赦方壓低了聲音問,“你就要按著老太太剛才說的那麽分麽?”

迎春只剛點了點頭,那賈赦便急了,喝道,“老太太一向偏心,到死亦如此,二房這些年來占了那麽些去,連璉兒和你都被他們踩在頭上,明明是大爺大姑娘,反倒成了二爺二姑娘,如今你能做主,憑什麽要分給他們那麽些?”

迎春聞言,卻只好嘆一口氣,看來賈赦先前一直是明白的,只不過眼界狹窄,至於她自己,也許曾經是這府裏最糊塗的一個,如今卻足以將自家想法,強加於人了,於是便正色道,“父親糊塗了,二叔只不過是已薨了的貴妃之父,父親你卻是聖上封的真人之父,豈能與那些俗人同流合汙,凡事皆需顯出仙人家的品格,此番救下老太太,留下遺言,順了老太太照應二房的心思,乃是大孝大仁之舉,父親休要為幾個銀錢,壞了自家名聲。”

那賈赦並不愚蠢,此中道理,恐怕他之前多少也能想到點兒,就是心中貪念太盛,此時聽了迎春所言,又楞了半晌,方咬了咬牙道,“都依你,卻有一件,老太太的喪事,須得我們家來操辦,待辦完了,還要分家,你需顧著家裏,莫再讓二房占了便宜去。”

迎春一聽還有這些事,早就不耐煩,隨意點了點頭,那賈赦方又回去了,她便遠遠的站著,正是賈政夫婦二人帶著寶玉在賈母面前說話,迎春細細一聽,竟說得還是那塊石頭之事,不免又在心中嘆息一番。

她正待聽下去,卻是鳳姐悄悄的走了過來,因看她行動不便,迎春便想著要勸她先去休息,話還未出口,那鳳姐便問道,“二妹妹,這仙丹可還有了?”

迎春搖頭道,“只此一顆。”

鳳姐楞了一下,又問,“那你看老太太?”

迎春就只能繼續搖頭,“我已盡力而為了。”

姑嫂二人相對無語,未過片刻,只聽那邊惜春叫了一聲二姐姐,迎春擡頭看時,卻見賈母的臉色已經變了,趕忙走上前去,賈政早請了一位相熟的太醫守在外面,此時也趕忙叫進來,那賈母卻就在此時,將屋內眾人看了幾眼,便慢慢兒將眼睛閉上了。

那太醫趕忙上來把脈,做出了一副哀戚神色,“太夫人已經仙去了,”屋內眾人,不分主仆,一起大哭起來。迎春也就跟著哭了一兩聲,她卻真真是第一次親眼見人死去,一瞬間便想起修行者總要追求的長生久視,她卻看得明白,便就是玄明道人自己,依然畏懼那“隕落”二字,今日看來,果然就是人死如燈滅,此乃天道,之於凡人,亦或之於修行者,都是一般道理。

迎春想到此,便駕起那雲霧如意,到半空中,將元神之力展開,便就看見那賈母之魂魄,尚在那裏飄蕩,見到迎春,隱隱約約的做出了點頭之態,迎春也便恭恭敬敬的打一稽首,那賈母之魂,這才慢慢的往西飄去。迎春卻早已聽榮華真君說過,此方世界的輪回之處,便在極西之地,此時跟在後面送了一程,方才轉回,自家心中,卻還是怏怏不樂,似有一種心緒無從宣洩。

待回到了京城上空,正要回榮府去,迎春突然就覺得血往上湧,元神之力,突然間激發開來,尚在無意識之間,那用來行雨的法寶,居然就從儲物手鐲中自行跳了出來,上一次行雨之後,其中還剩了三分之一的湖水,此時那法寶居然就轉動著,又下起雨來。

迎春吃了一驚,便想著這恐怕就是所謂的機緣了,急忙盤膝坐下,細細的體味方才那一番動靜,在以元神之力驅動法寶上,卻又有了新的感悟。

一直到雨停下,她也才回榮府去,那賈府上下,已換了孝服,迎春因有了方才的一番感悟,此時心隨意轉,待她落到地上,那一身道袍,也已經變作了慘白的孝服模樣,這才回到賈母的屋子,在屋外聽著,屋內卻好似還在爭吵,可她一進門,卻驟然就安靜了下來。

“好個仙女兒,”那王夫人臉上還留有淚痕,突然就開口道,“親祖母才剛剛咽了氣,你竟不知跑到哪裏閑逛去了……”

若是未修行時的迎春,必然是不會應對的,此時她心中卻還有三分的氣,當下冷冰冰的說道,“二嬸慎言,此處爭執不休,老太太的魂靈兒就在屋子上面繞著,惦記諸位,舍不得走,我卻還是上去勸了她,又親送她前往西方極樂世界。”

此言一出,屋中鴉雀無聲,便有人想要懷疑迎春,也不敢在此時開口,片刻之後,卻還是賈赦逮住了機會,做出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二弟,弟妹,你們還要進宮忙娘娘的事情,必然抽不開身,老太太的喪事,外頭我帶著璉兒來張羅,裏面就交給你嫂子,反正璉兒媳婦,還有幾位姑娘們,都可以幫上忙。”

“也好,”賈政沒怎麽猶豫,就點了頭,王夫人卻趕著道,“探春卻得跟著我,也好有個照應。”

鳳姐有孕,惜春又不懂事,黛玉、湘雲皆是外人,王夫人卻唯恐大房要用探春,真是可笑之至,那賈赦也不理會,點頭答應下來。迎春卻又想到,王夫人一直管著家,只怕那些個奴才都聽她的,又來給大房生事,便道,“老太太的事情,必要風光大辦,這家裏上下但凡有刁奴辦錯了事情,或是躲懶的,父母親便拿來交給我,我自有處置。”

這一事說畢,那邊上的鴛鴦突然叫著迎春,“二姑娘,老太太那庫房的鑰匙,我現在便交給你吧。”

“不用,”迎春便吩咐鴛鴦,“你帶我去看看那庫房。”

二房諸人,哪容迎春獨自去,一行人便又到了庫房門前,迎春叫推開看一看,只見裏面珠光寶氣,擺放得倒也整齊,便重新關上門,當著眾人的面,做起一個金光閃閃的禁制,封住了那門,又道,“等老太太的事情辦完,再來分這個。”

這時諸事才算略定,賈府上下,總算是能好好的開始辦喪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客觀來說,榮府上下都得益於迎春,至少不用抄家了……最近天氣炎熱,大家放松心情,謹防中暑!

34第三十三回 賈府治喪多少事

這一日直到掌燈時,賈府內眾人皆忙了個人仰馬翻,就只有那王夫人,哭了半日,到下午時便一頭栽倒,好容易就醒了,便將她擡回房去躺下,眼看著她離不了人,又把探春叫過去照應著不提。

當晚迎春便依舊回紫菱洲去住,黛玉、惜春都與她同行,那湘雲卻因她家裏嬸子聽說了賈府出了喪事,恐怕她一個外人在這裏諸多不便,趕著下午接回去了。待進了園子,黛玉便說先將惜春送回去,迎春便知她是有事,那惜春依舊可有可無的,三人到了藕香榭,略坐片刻,她二人也就出來了。

走到路上,黛玉才悄悄的對迎春說道,“二姐姐,你是能在大舅舅面前說上話的,倒不如將鴛鴦討過來跟著你,她現在沒了老太太,往後的日子,還不知怎麽過呢?”

“哦,確實如此,”迎春便想到當日賈赦欲將鴛鴦收房之事,心中也暗暗佩服黛玉有心,便忙道,“這一日裏事情太多,我竟忘了她,”她又想了一想,卻猶豫起來,“但我也不瞞你,現今我住在山中絕壁之上,並非是凡人可以上去的,我又無法帶她上去,難不成,只把她留在這紫菱洲守著?倒不如我同老爺太太說了,讓鴛鴦跟著你,橫豎老太太已經把你的好事情定下來了,你是要做當家奶奶的,身邊正需要她這樣的人。”

“我確實也想過,”黛玉便又搖頭道,“但二哥哥那個性子,我只怕他見到了鴛鴦,又要鬧將起來,反倒害了鴛鴦,又想到她口口聲聲是不願嫁人的,若是跟著你,恐怕還能有幾分造化。”

眼看到了*館,迎春又想了想,便道,“依我看,我們既然要幫她,就做個大好人,待明日我來問問她,若她心裏能有個什麽去處,我便幫她做成了,如何?”

“這卻才是仙女兒的氣度了,”那黛玉也才點了點頭,“此妹子所不能及也。”

於是兩人計議已定,迎春便勸黛玉早睡,她自己回到紫菱洲,因那辟塵珠被取走了,綴錦樓內外,亦無人灑掃,積了不少塵土,此時正好是初秋天氣,月明星稀,迎春也就在樓頂的略平坦處,先打坐起來,坐了片刻,卻想到還要在此住上幾日,無奈只得招出傀儡侍女們,重新將樓上打掃一番。

第二日早晨眾人在賈母靈前哭畢,各忙各事。迎春便去找鴛鴦,因看她哭得雙目紅腫氣息哽咽,便先勸了幾句,沒成想那鴛鴦開口便問道,“二姑娘,你昨日說送老太太去了那西方極樂世界,可是真的?”

這一問,卻好叫迎春楞了半日,只覺得大有深意,竟不敢隨意糊弄了她,便慢慢的說道,“我是送了老太太一程,但西方極樂世界,卻真正是那一等子僧道之輩弄出來唬人的,你我所居這一方世界中,並無什麽極樂世界,只在那極西之地,有一六道輪回之所在,但凡死去之人,不論貴賤,俱往那裏去輪回轉世,來世投往何處,也是天註定,並非人力可以左右的。”

鴛鴦聞聽此語,如癡如醉,然而她本是個聰明人,過不多會兒,便又問道,“那姑娘修行,修的是什麽?”

“不入輪回而已,”迎春淡然答道,其實與鴛鴦說了這幾句,她竟又有所悟,頓了頓,便又道,“人之生死輪回,總歸在天定,我之修行,不過是修的凡事自家做主。”

鴛鴦到了此時,突然就淚流滿面,跪倒在地,“雖說服中不行禮,但我還給二姑娘磕個頭,求姑娘帶我去修行吧,我不指望凡事自家做主,但有一兩件能自定之事,也總算是不枉活這一生了。”

迎春此時,倒也楞住了,片刻方道,“你這求道之心,卻不堅定,真要有人定勝天的意念,卻才好修行呢。”

鴛鴦聞言,便直起身子,自家拭幹了淚,才又咬了咬牙道,“我不敢說自己就有這般決心,但拼了性命掙一掙,總還是行的……”

“哪裏就要你拼命來,”迎春聽她這麽說,連忙止住,“既如此,我這就去問老爺太太討了你,待老太太的事情辦完,我便帶你回去,傳你修行之法,只一件,我蓬萊派中的規矩,只有修成了入門之法之人,才可以入門繼續修行,你亦不能例外。”

鴛鴦便點頭稱是,又磕頭謝迎春的再造之恩,迎春受了她這一禮,方嘆道,“你以後也是修行人了,不要緊的人,便學我,打一稽首而已,並不用再跪地叩拜了。”

繼而她便去對賈赦邢夫人說了,自己山中無人打理,必然要鴛鴦這一個會管事的去,他二人便應了,賈赦嘴上猶說道,“這鴛鴦是怕老爺我還想要她麽?我如今有了你這麽個仙人女兒,也算是半仙,哪裏還會中意她?”

迎春卻知他就是這般脾氣,也不好勸。這一日到了下午,那賈璉卻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跑了進來,直接便來找她,“二妹妹,可大事不好了,那清虛觀的道士,我去請他們來做法事,竟然說是禦封的廣澤真人本家,與他們不是同道,絕不肯上門。”

此時鳳姐也在,聽了此語,便恨道,“老太太在世時,成千上萬的銀子都布施與他們,現下老太太沒了,他們竟然就作怪,”覆問賈璉,“可去請了念經的僧人來?”

“早先去了大相國寺,本是說定了的午前便到的,”那賈璉又道,“我剛回來,才知道他們此時猶未到,恐怕也是通好了氣的。”

迎春也明白了,便笑道,“這恐怕是欺負我只一個人,做不成道場罷。說到此,我卻有兩個計較,其一,昨日我已說了,我已親送老太太去往西方極樂世界,何須再請僧道之輩來誦經做法求度化?前者我未阻止你們去請僧道,只為大家面子上好看罷了,這第二件,因我是修自身的,並不會念經做法,與他們亦並非同道,如今我亦可帶些金銀,至多再添幾樣仙丹法器,去會一會那清虛觀的眾道人,且來一個先禮後兵,若他們知趣,收了我的禮,就來做法事,也便罷了,若不來,我便做起神通,施幾個術法,也好讓他們知道真仙道統的厲害。”

那鳳姐聽完,楞了一楞,方道,“妹妹說這些,我也有不懂的,但有一點,我卻聽明白了,妹妹的法術,是強於清虛觀那些道士的,且不說我就從未看他們施過什麽法兒,妹妹又說老太太已去了西方極樂世界,既如此,豈不成了我們明知道這些道士是唬人的,卻花銀子請他們來繼續唬人麽?這卻真真可笑了。”

“其實如此,”迎春便點了點頭,那賈璉卻道,“不管如何,我們又做不得主,不如快快的去回了老爺太太。”

一時間回明了賈赦邢夫人,他二人卻難得的一致起來,那賈赦擼著胡子道,“二姑娘昨日才對我說,仙人之家,要極體面,我這幾日去宮裏哭靈,才知道聖上的喪儀,竟是不做法事的,宮中一片寂靜,只聞哀聲,哪像普通人家發喪,僧道吵成一片,哪有一點兒的哀傷意味?”

邢夫人便也點頭道,“橫豎我們家出了二丫頭這麽一個仙人,以後但凡有事,倒不如去求二丫頭,竟與這些僧道都絕了往來,也省得花冤枉錢,”說完又看著迎春,“二丫頭,依你所言,那些僧道真都是唬人的?”

“只有我的是正道,”迎春便淡然道,“母親何曾見過他們哪個,能騰雲駕霧的?”

邢夫人深以為是,於是便定了下來,那鳳姐卻看透了自家的公婆,只怕他們嘴上說得好看,實際還是吝嗇銀子,便忙道,“既如此,那諸般孝儀,就需更加精細好看,免得親戚們看笑話。”

迎春也覺得是這道理,便點頭稱是,賈赦邢夫人亦不好反駁。於是賈璉在外,鳳姐在內,一應執事陳設,皆現趕著新做,那銀錢依舊花的流水一般。等三日後,開喪送訃聞,對外便用了迎春那一套說辭,只說廣澤真人已親送自家祖母生魂,去往西方極樂世界,並不再需要僧道等輩前來做法,那前來吊喪的親友,眼見得榮府內諸般禮數都不差的,只不過沒有了做法事的喧鬧之聲,除了按時的鼓樂之外,更添肅靜,便並無一人敢置喙的。如此這般傳說出去,更有聽說廣澤真人有大法力的,意欲結交,便專門前來吊唁,也好混個臉熟的,一時間,榮府大門之外,人來人往,竟是多年未有的繁華氣象。

迎春卻是當局者迷,猶恐少了僧道,場面上不夠壯麗,自家在儲物手鐲之中翻檢一番,竟然又找出了幾樣合用之物。其中有一個博山爐,立於當地,便散發出無數香煙,竟將整個兒賈母的靈堂,平添了幾分雲蒸霞蔚的仙家氣勢,又有十二個傀儡,雖比她那傀儡侍女差之千裏,就僅僅是法陣驅動的,四人專奏樂,兩人專捧香,又兩人專舉著靈前長明燈等等,一整套人物,卻專事喪禮的,迎春便拿出來,放在賈母靈堂使用,果然又添了氣派,又因這十二個傀儡,需時時添加靈石,她便將那四個傀儡侍女放出來,命她們也在靈堂內幫手,又好照顧那十二個傀儡,卻也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 究竟要不要讓鴛鴦也修行成功呢?話說,她好像並不在冊子上吧?

35第三十四回 道長不知何處去

因賈母的喪事,榮國府所有的親朋故交,一應上門吊唁,這一日,卻來了兩位身份貴重的稀客,卻正是忠順王妃帶著世子妃婆媳二人。鳳姐知她二人同來,恐怕是有事,一邊安排款待,一邊便叫人去請二姑娘出來見客,那忠順王妃便客氣道,“我輩凡人,不敢勞動廣澤真人大駕,煩請引路,我婆媳自去拜見真人。”

此時正好黛玉在前面,便做了引路之人,領她婆媳到園中,那世子妃曾經來過,倒也熟悉,一時見到迎春,婆媳便認認真真的大禮參拜。

“這卻使不得,”迎春便趕忙上來攙扶,又問道,“我那位道友還好吧?”

那婆媳兩個,一下子臉色就都變了,那忠順王世子妃遲疑片刻,方開口道,“不敢瞞真人,那位……道長所在的凈室,先前是嚴絲合縫的,後來大約過了月餘,有一處門縫,竟然就滲出一些淡淡的金光來……”

她說到此,便又猶豫起來,那忠順王妃便接口道,“當時是我想著,金光若在,那孩子在室內便應該無恙,我也便不叫他們來告訴道長,只每日都去看那金光,可沒成想,就在七日之前,我去看時,那金光居然消散不見了,我們本是立刻想要來找道長的,但又趕上國喪,繼而聽說了府上老太太的事情,這才拖了這些時日。”

迎春聞言,倒也驚奇,便問,“那金光並未再現麽?”

“正是,”忠順王妃嘆息一聲,“那日後我便派人不分日夜的守著,一連這些天,那金光再未出現了。我甚至大著膽子想要推開那房門,那門卻是從裏面封住了,也推不開。”

迎春聽到此,恨不得立刻就去那忠順王府看個究竟,嘴上卻仍需推脫道,“眼下之事,貧道亦需親眼看過了,才好決斷,但如今貧道是在孝中,並不好登門拜訪。”

“事到如今,還請真人大發慈悲,千萬不要顧那些虛禮了,”那忠順王妃便起身,又欠了身道,“我們只說家裏的小哥兒身上又不好了,一定要請真人去看顧,還請真人千萬移駕。”

那世子妃亦隨著她婆母行禮,迎春連忙拉住她二人,客客氣氣的道,“既然府上並不嫌棄孝中之人,貧道自當前往,二位請先回,貧道隨後便到門上。”

迎春卻算好了時間,等著忠順王婆媳回了府,她才去了,那婆媳二人親自陪她去那間凈室外,迎春便先放出自家神識,感應一番,只覺那室內空無一人,再看那門上,也只留有一個簡單的禁制,以她的手段,也就是出手便可拂落的。

迎春便嘆息一聲,如今,她竟也不知這位玄明師兄究竟意欲何為了,就只好一擡手,先解了那門上的禁制,便推開門,那室內依舊是當日忠順王妃布置的樣子,絲毫未動,只地上的蒲團上,多了一張絲帛字帖,並一本薄薄的冊子,迎春便走過去,撿起二物,先看那字帖,是幾句謁語,卻是寫予忠順王夫婦的,大約就是“父精母血未敢忘,轉頭還來報慈恩”等語,那字跡亦閃著淡淡金光,卻是玄明的筆跡,她便一笑,將那字帖交給跟在後面的忠順王妃。

再看那一本冊子,封皮上一行大字,卻是《蓬萊原道歌真解》,旁邊又有兩行小字,是“玄靜道友親啟”,她便略翻幾頁,此書居然就是一本講道集,其內容深入淺出,卻將那一冊《蓬萊原道歌》,解釋得分外透徹,正待要細看,卻聽得身後又有極力克制著的抽泣之聲,她忙轉身看去,那忠順王妃,已然渾身顫抖,泣不成聲了。

迎春見此情景,心中也是不忍,卻見那忠順王妃本已站立不穩,手裏抓住了那字帖,兩只眼睛卻還緊緊盯著她手中的冊子,便只好先開口道,“王妃切莫太過傷心,至於這本冊子,卻並不是給王妃的,此乃道法,原就是那位道友留給貧道的。”

她便把那封皮上的字給忠順王妃看了,那王妃看過之後,眼淚便止不住的流著,那世子妃在旁扶著她婆婆,也是紅了眼圈,又道,“道長見諒,母妃這一胎本就懷得辛苦,好容易生下來了,卻沒想到就這樣登仙去了……”

迎春也曾聽玄明說過,他這番轉世投胎,雖然本身的元神不滅,乃是在嬰兒將要出世,靈魂即將成形之時,加以奪舍,等同是占了人家孩兒的肉身,因而這父母精血之恩,是必須要報答的。於是便勸道,“王妃千萬寬心,我們修行之人,從來不打誑語,那位道友既然這麽說了,就必然還會回來再見王妃的,我想他眼下不過是為了修行,又到何處的尋找機緣了。”

那世子妃也從旁勸解,忠順王妃好在也是大家出身,片刻之後止住啼哭,又來向迎春道謝,又懇求道,“真人若有了您這位道友的消息,請千萬來告訴我們。”

未過片刻,那前面的忠順王並世子聽到了消息,那忠順王便親自來給迎春見禮,又問道,“在下這便向宗正稟報,說小兒不幸亡故,真人以為如何?”

“王爺糊塗了,”迎春便正色道,“王爺若是這般說了出去,將來那位道友若返回來看望父母,將何以自處呢?”

那忠順王楞了片刻,便露出了幾分喜悅神色,忙作揖道,“是小王造次,真人千萬寬恕。”

迎春也就客氣了一兩句,她心中懷疑玄明道人的去處,也不願多留,當下便告辭,急匆匆趕回家中,又把那道冠上的傳音法陣打開了,然而一直等到一整塊靈石的靈力完全消散,也並未得到任何回應。

即便如此,玄明道人留下這一冊《蓬萊原道歌真解》,必然就是讓迎春傳道用的。一連幾日,她都在讀那冊子,只覺得其中有大見解,雖然只是入門的知識,慢慢領悟,卻亦有特別的功用。待將這真解熟讀之後,她便定下主意,要效法那些修行之人,也講一講道,便回了一趟她那雲霄峰,卻在主峰之下,雲霄、天柱二峰之間,找到一座五六十丈高的小山,又有山間小路,自山腳直至山頂,平時亦有山民攀爬,采摘草藥山果等物,迎春便從家中抽調了兩個傀儡侍女,令她們整飭道路,又將山頂修整一番,卻好做講道之用。

過了幾日,賈妃卻得新帝追封,格外加了四字的封號,叫做恭宜賢淑貴妃,又感念她以身相殉先帝,命以整套的皇後儀仗,葬於先帝妃陵的第一位,又格外賞了賈府許多錢物。這旨意一下,賈府之中不少人,都說聖眷並未減少,心中大定,又不知從何處起了一種傳言,說只因新帝自有聖母、母後兩位皇太後,以至於娘娘不能封後隨葬先帝,新帝為此,還頗覺得對不住賈府呢。

迎春聽到此等傳言,也覺得過了。賈府之內,也不缺聰明人,便就是賈赦,皇上封賞的東西送來了,他也叫封好了不必打開,私底下卻對邢夫人賈璉鳳姐並迎春說,這必然是宮裏面最後一次以娘娘的名義賞府裏的,倒不如做個大方,全都留給二房,也算是給他們個念想。

這般忙碌已畢,那邊賈母停靈,也過了七七四十九日,因聖上並元春的喪事宮中俱已辦完,京城百姓,業已除服,賈府這邊,卻才好出殯。那鐵檻寺因是家廟,賈府又多給了他們些銀錢,那寺中僧人倒不似京城內的同輩迂腐,竟也準備好了水陸道場,等著迎接賈母之靈。

那十二個專用作喪事的傀儡,卻又派上了用場,專一護衛賈母靈柩,至於傀儡侍女們,則在迎春的車邊隨侍,只因她想著是要送自家祖母,若走雲路的話,豈非就是踩在一家人的頭頂上,卻真不好看,故而也請鳳姐備了一輛車,她自己坐在車中,也不過打坐而已,一路上有親來送殯的王公貴族,其中就包括了忠順王,她也並不曾下車去見。

待送到了鐵檻寺,迎春這才下車,與周圍來送殯的一幹命婦點了點頭,擡了擡手將那四個傀儡侍女收起,便看著那賈母的棺槨,先進了那寺院的大門。鐵檻寺她自然是不去的,於是便當著諸人的面,駕起雲霧如意,自行返回家去了。

賈府諸人,在鐵檻寺裏卻又熬上了三日,只因眾人皆懷著心思,那賈赦是不曾掩飾,已然請了族中諸長者,並賈珍父子,改日去家中小聚,因而賈氏族中上下,俱知道待賈母的事情辦完,榮國府便要分家的,又有消息更靈通的,知道賈母當日回光返照之際留下的分體己之語,又聽說廣澤真人依舊在大觀園中,便等著要看好戲的。

然而等到第四日諸人回到賈府,賈赦卻也沈得住氣,硬是等著家裏辦喪事的諸般事物都收拾了妥當,這也到了他原本請族中人來的日子,卻正好分家。

作者有話要說: 出差中,今天就更這麽多了……

36第三十五回 分家之後再傳道

且說賈氏族中的長者,俱集齊在榮禧堂內,那女眷等亦在簾後,卻分兩撥站好,賈赦便先說請諸位來做個見證,又覆述了一遍賈母當日的遺囑,便對賈政說,今日先將老太太所遺之物分撥了,再行分家之事,卻是便宜。

那賈政卻道,“老太太尚在停靈,弟亦尚在孝中,未可輕易離開府內。”

“那是自然,”賈赦便不慌不忙的答道,“剛才諸位也聽到了,老太太一向疼愛二弟,留給二房的也不少,故而我就將這公中的家產,再分二成給二房一家,我現在住的那馬棚後面的院子,便與二房居住,待二弟和弟媳服滿之後,再搬出去不遲。”

那王夫人站在簾後,神色亦頗為平靜,想是早有準備。那外面的賈赦見無人有異議,便又對眾人道,“老太太咽氣之後,我家的二姑娘就用仙法將庫房封上了,今當著諸位的面打開庫房,卻好分派。”

榮府內眾人,族中推了賈珍去做見證,一齊來到賈母的庫房,迎春所設的禁制,依舊在門上閃閃發光,她也只一揮手,那禁制便散開,賈赦就叫鴛鴦,“先將老太太留給二姑娘的古董揀出來。”

“且慢,”那旁邊的王夫人突然開口道,“迎丫頭也是大房的人,這庫房她能封就封,能開就開,你們大房豈不是想要從庫裏搬什麽都行?”

迎春立刻就惱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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