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燦若聞到風中有些熟悉的味道，那是燒木柴的味道，難道附近有人？她直起身看了看風向，順著煙味找過去。

一間茅舍前，一個老者在煮茶，見燦若過來，並沒有說話，只是起身回屋又取出個茶盞，默默放在桌上。燦若差點掉下淚來，她喝了一口茶，又用口度了些茶水在嬰兒的口中，那嬰兒倒不挑，小嘴嘖然有聲，也是餓極了。

“姑娘這是去哪裏？”老者把茶盞又倒滿了。

“我要去黃龍寨，不知還有多遠？”燦若也無力隱瞞了，現在身心俱疲，哪怕是被官府捉回去，她都認了，只是不想再走。

“姑娘走錯方向了。”老者一皺眉道，“你要順原路折回去，再向東走。”

“我走不動了。”燦若說罷，眼中含淚，她倒不是想用美人計，瞧這老者須發皆白，也是有心無力的人，只怕早堪破了，她是真心想哭，看著老者就想起了祖父。要是祖父在，她哪裏用得著吃這麽多苦。

“那就在小老兒這裏休息一夜吧，別的沒有，茶水管夠。”

老者也是心軟，雖然說是茶水管夠，到晚上還是給嬰兒弄了些米湯，燦若餵罷，就把她放在涼席上，揉著酸腫的胳膊活動起來。

“這孩子的娘親不在了吧？”老者好奇地問道。

“老丈怎麽知這不是我的孩子？”燦若說罷，面上一紅，是自己造次了。

“從姑娘的鞋上就看得出，走了很多路。這孩子剛生下來也就一兩天，若是姑娘的孩子，只怕現在已經倒在路上死了，還能活到如今？”老者果然厲害，一語中地，燦若嘆口氣，算是應下。

“老丈說得是，這孩子命苦，生下就沒了娘。”

“我看，她不止是沒了娘，只怕還有很大變故吧？”老者問的仔細，不知為何，燦若瞧著這老人親切，就把心裏話倒了出來，連同明鐺的身世和馮自在的關系。別的尚可，說到公子葉時，老者的眉頭一挑，燦若看在眼中，並沒有挑明，且靜觀其變。

“原來，這般命苦。”老者嘆了一口氣。

“老丈隱居在這裏，想來也是遁世，見多識廣，小女子年紀還小，有些事理不清，望老丈指條明路。”燦若說得誠心誠意。

“你隨我來吧。”老者站起身，一招手，燦若見那嬰兒睡得踏實，就跟在老者身後，深一腳淺一腳轉到屋後。

“你看這碑。”老者用手一指，燦若這才看到草叢中有一塊石碑，現在天已經黑下來，月光又不明，他們是摸黑過來的，哪有燈光，老者說讓她看，她是看不真切的。燦若只好跪過去，用手摸著碑文，一字一字讀出來：“聖手婆婆思蕊。”

“啊！”燦若失聲叫了出來，她聽點兒臨死前講過聖手婆婆的一些事，想不到眼前的老者就是聖手婆婆的師兄，看來凡事都有源緣，還真是。

“你知道什麽？”老者問的坦蕩。

“我，其實，是我殺的點兒。”燦若是不敢相瞞的。

“這個，也算是你幫她了，沒什麽。”老者嘆息一聲。這時屋子那邊突然傳來嬰兒的啼哭，燦若急忙往回跑，夜露濕滑，她摔了一個嘴啃泥，爬起來時身上臟了一片，也不及打掃，只顧奔著嬰兒去。

“姑娘，你是善心人。明天一早你就走吧。”老者說著，又是重重嘆了一聲，不肯再說話，自顧坐在桌前，自斟自飲起來。

燦若心力交悴，難得嬰兒一夜沒怎麽哭鬧，她朦朦朧朧睡了個囫圇覺，醒來時渾身酸痛。嬰兒已經醒了，瞪著豆大的小眼睛，也不哭鬧，倒似滿腹心事，燦若看著不由得生憐，急忙起來給她找吃的。

老者不在，石桌上空蕩蕩的，連昨夜的茶壺和茶盞都不見了。燦若心裏一驚，難道老者已經走了，可是她瞧一眼屋後，雖然看不見墓碑，卻也覺得老者不會輕易離開，他應該是想守著聖手婆婆的。

這時嬰兒哭了起來，她急忙找來昨夜的粥碗，勉強溫了一下，拿過去餵給嬰兒吃，嬰兒只是漲紅著臉哭嚎，偏頭不肯吃。

“你這樣，我能怎麽辦！”燦若又難過又絕望，忽見包著嬰兒的圍裙顏色加深，這才明白過來，打開包一看，嬰兒是尿了，被尿蒸著不舒服，所以才鬧的。挪到幹凈地方，她馬上安靜下來。

燦若沒有幹凈東西包孩子，只好向東屋張望一下。昨夜老者安排她進的西屋休息，顯見東屋是老者的房間，現在門簾也沒下，一目了然，空無一人，就這樣進去是有些不好。燦若在門口躊躇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屋裏很簡單，一張床上只鋪著半舊的涼席，桌椅都已經舊得看不出顏色了，靠墻的窗下有個櫃子，燦若也沒抱什麽希望，順手打開，不想一張紙飄落下來，她忙撿起來，竟是老者留給她的，上書：就此別過，此屋中物件盡你所需，只是嬰兒要起名叫思蕊。

燦若昨夜在墓碑上看過這個名字，想不到老者如此癡情。她嘆口氣，在櫃子裏找了一下，沒想到櫃子裏東西到是一應俱全，小被子，小包皮兒，甚至還有小孩的衣服，只是看起來都有年頭了，難道這是老者的孩子從前用過的？燦若看著不由得呆住了，還是嬰兒被放久了，嚶嚶啼叫把她拉回來。

雖然燦若從來沒照顧過孩子，可是無師自通，給嬰兒換上一個小衣服，又用薄被仔細包好。再拿了一些布塊做尿布，這樣打點起來就有了一個包裹，她嘆口氣背在背上，前面抱著嬰兒就想上路。

走出門時，她忽然想起後面的墓，既然思蕊的名字是來自聖手婆婆的，也算是有緣，就去拜別一下吧。

她走到墓前時，忽然驚詫地發現，墓碑上多了一行字：無形行者藍衫客。

難道是昨夜她沒有摸到？不會啊，明明細細摸了的，兩行字離這麽近，怎麽會發現不了？如果說老者就是藍衫客，那麽昨日招待她的是何人？

雖然是陽光下，燦若還是頭皮一陣發麻，她抱緊思蕊，向著老者指出的方向，快步走去。

雖然燦若還是沒有吃食，可是現在把思蕊包得像個樣子，不至於太過狼狽，她遇到村子時也敢去乞食了。有那善心的婦人見她們可憐，還給思蕊餵了些奶，思蕊也不挑，閉著眼睛使足了力氣。

一路打聽，離黃龍寨越來越近，眼看著天黑下來，她就想找個村子先休息一夜。這村子蕭條，半天才找到一戶應門的人家。應門的是個老者，見燦若孤身一個女子，又帶著娃，就沒多想，讓她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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