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吳家的小姐吧？”有一女人挨挨擦擦過來打招呼。

“噫？這位姐姐好生面熟啊。”英哥兒先看出的門道，急叫道。

“這不是英哥兒姐姐，還記得我。”那女子笑道。

“你難道是？”英哥兒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對，我就是還俗了，那庵裏生活清苦，捱不下去。”女子害羞一笑，又道：“你叫我韓嫂就行，這裏人都這麽叫我的。”

原來這韓嫂是出家的尼姑，現在嫁到山上，又生了兩個兒子，過得很是滋潤。英哥兒在庵裏住著時，與韓嫂有過交集，也相處得不錯，現在攀談起來，韓嫂就拉著她們去自己的家裏。

後面的屋子都是土匪自己蓋的，韓嫂家的男人力氣大，把屋子修得寬敞明亮。韓嫂忙著去竈間煮茶，英哥兒直說過意不去。

“小姐上山時，我就聽說了，在人群裏看了一眼。想不到姐姐也跟上來了，那些天大當家的沒有令下，我也不敢去討擾，現在總歸是放了你們出來，真好。”韓嫂心直口快，說得英哥兒眼圈一紅。

“我們小姐命苦。”

“是啊，要是嫁了大當家，也還是不錯，那是個好男人，可惜了……”韓嫂欲言又止。

“嫁個山賊還是好男人，真是可笑，也不怕哪天官府抄上來，連人頭都不保了？”燦若想起大當家嫌棄她的事就有氣，脫口而出，早就忘了韓嫂的男人也是山賊。這些話說得太直接，把韓嫂的臉說得一陣紅一陣白的，氣得英哥兒偷著擰了燦若一把。

“韓嫂別往心裏去，我們小姐還小，又被關了這些天，脾氣不好。”英哥兒忙打圓場道。

“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韓嫂看了一眼燦若說道。

“講吧，我們姐妹處著，不當外人。”英哥兒聽她話裏有話，忙接道。

“有些話，你們可能 也沒聽到。其實吳小姐的名聲早就壞了。當日山下來報，說吳家的大小姐被山賊給劫上山，名節不保。我們大當家的也讓人查了一下，後來得知是公子葉搞的鬼，這手段是真黑啊，你想，有這麽一檔子事，吳小姐還能出嫁了？好人家誰敢要她呢？別說現在山下有火炕等她跳，就是沒有，只怕這輩子也別想嫁了。”韓嫂口也夠直，這些話說得句句紮心，燦若還是未議婚事的姑娘，哪裏經得住這些，紅著臉垂下淚來。

“這些話，原也是真的，這可怎麽辦。”英哥兒一邊拍著燦若安慰，一邊嘆道。

“有什麽？我們只管下山，找個地方隱居，還怕餓死不成？”燦若霍地站起身，怒道。

“我的小姐，你是怎麽想的？就憑你這張臉，想隱居？只怕帶著面紗也瞞不過人啊。”韓嫂所言非虛，燦若明白她所指，一時心也涼了一半，再看面紗下英哥兒醜陋不堪的臉，加之她有被土匪擄去的經歷。突然明白了什麽。

“韓嫂在山上時間長了，也是明白人，指條明路吧。”英哥兒扯著韓嫂的手，垂淚道。

“要不我這裏嘆氣呢，要是能嫁與大當家，也是好的。可是現在大當家娶了新夫人，二人正是琴瑟和諧，馬上娶妾也不大可能……”

“你還讓她再說下去？作踐死我算了！”燦若已經忍無可忍，摔了茶杯沖出屋去，英哥兒急忙追出來。

遠處突然傳來笑聲，她們不由得看過去，一匹馬疾駛而過，馬上二人，一個是大當家，他懷裏抱著的是一個年輕女子。

突然見她們出來，大當家勒住馬，馬上二人看過來，四目相對。

燦若這才發現，大當家滿面於思不見了，修整幹凈的一張臉，竟然是英俊到令人不敢直視，被胡須掩飾了的高挺鼻子和方正的嘴，配上寒星般的眼睛，幹凈帥氣，燦若才明白，她錯失的是什麽。

“這就是吳家的大小姐？”馬上的女子嬌滴滴地問道。

這女子跟燦若年齡相仿，眉目清秀，只是皮膚略黑，身上穿著短打扮，一看就是有點武術功底的女子。她從馬上躍身跳下來，一步一步走向燦若。

在他們的壓力下，燦若突然想逃。她抓緊英哥兒的手，怯怯地退了一步。

“長得真是美呢，這麽個可人兒，配給二當家的吧。”女子說完，對著大當家一笑。

“不行，老二不能娶她。”大當家嘀咕一句，別過馬就要走。

“為什麽？”女子把眼瞪圓了，驚呼道。

“不為什麽，就是不行！”大當家竟然不願再談，策馬飛奔而去。

“放心，你的婚事保在我的身上。”女了咯咯一笑，甩著胳膊，大步走向前院。

“對了，我叫明鐺兒，記得來找我玩！”

明鐺就是新娶上門的押寨夫人，她娘家是開鏢局的，這組合到也喜性兒。

明鐺的娘家在當地是有名的，開了幾代鏢局，這樣的人家與山寨多少都有聯系，所以明鐺見過大當家幾面。明鐺的爹姓崔，崔家的家業也算豐厚，把明鐺兒也想養在深閨，可她偏不是那種女兒家，從小跟著哥哥和堂兄弟舞槍弄棒，還女扮男裝跟著走了幾次鏢。

第一次見到大當家，是有了一些小摩擦，崔鏢頭圓滑，把事給平了。誰知就是那次讓明鐺對大當家一見鐘情。江湖兒女，任性得厲害，明鐺鬧了幾次，崔鏢頭只是不許，崔家的幾個兄弟卻動了心思。想著明鐺這副樣子，想嫁進別人家，也多半容不得，不如與黃龍寨拉個關系。崔鏢頭是架不住 女兒鬧完兒子鬧，只好由著他們作去。

大當家雖然落草為寇，可是自幼受的教育在，不肯將就。手下都有了家室，他還是孤身一人。也有替他張羅的，多半是他瞧不上眼，不是送回去就是配了別人。明鐺的事兒鬧上來，大當家還真有些意外，見過面，也記得，不算十分美艷，可是幹凈利落的，是個好姑娘，難得的是她對自己的一份心，又是出身清白。

那日大當家就是想下山議親事的，半路殺出來個燦若，他見燦若，是一見鐘情。可是隨後知道了底細，又有些躊躇，待崔家一逼，也就把燦若放下。

燦若大概知道個原委，也就放下了，明鐺性子直率，又與她年齡相仿，倒是個很好的玩伴，兩個女孩子很快就成了閨蜜，形影不離。

只是明鐺口中的二當家，一直沒有露面，倒不知是什麽來歷。那些日子黃龍寨有事，大當家一直在前面忙，明鐺落了單，就扯著燦若滿山頭跑。那燦若在吳宅時也是淘氣的，登高爬梯的，現在雖然也還收搶麥，可也鬧得不像樣了。英哥兒整日提醒，到讓韓嫂笑她：“到這地步了，你還當是吳宅呢，隨著她去吧。一句話說得英哥兒心塞。可是的，一個知府的孫女兒，混到如此田地，也是心冷。

那日燦若被明鐺拉到屋子裏，大當家新給她弄回來一些首飾，明鐺對這些倒不太在意，讓燦若來挑些回去帶。

燦若看了看，都是尋常的東西，原來在吳宅時，這些她看都不多看一眼，現在身無長物，又覺得稀罕了，也擺弄了一回，推托了一下，收下一副耳環。

“你換了衣服出來，晚上有客人過來。”大當家本來是直闖進來的，見燦若在，尷尬了一下，退出裏屋。燦若見狀急忙向外走。

“你急什麽，不怕的，他又不咬人。”明鐺在後面一直叫。

“我回去了。”走到門口，燦若才停下來，低聲說了一句，算是打招呼。她平日裏與明鐺是姐妹相稱，還是明鐺算的，燦若大兩個月是姐姐，可是當著大當家的面是叫不出口姐妹的。

“晚上你也過來吧。”大當家猶豫一下說道。

“是二當家的要過來？”明鐺眼睛一亮，猜到了幾分。

“是，你別亂搓合，跟婚事無關。”大當家的聲音低下去，像在囑咐，可是燦若聽得臉紅心跳，只剩下逃了，她現在是連山賊都嫌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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