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若在哪裏。”我寫下這五個字，就一直盯著布生的眼睛，我是用獨眼盯著的，因為雞頭生得特殊，想盯著他只能把頭側過去，歪著頭，這樣看來，我就是一只妖嬈嫵媚的公雞，果然布生受不了我的目光，馬上站起身，從我的視線中移出去。

“你在這裏住上兩天吧，我把燦若找來給你。”布生說完，再也不肯看我，轉身走了出去。

我開始後悔來打擾他，找不找燦若又如何，他現在是看著苦戀幾世的女人轉世輪回變成了一只雞，而且是公雞，心裏五味雜陳，只怕一時還理順不了。

這一世，我雖然是長著雞身人心，可沒有人類的情欲，從來沒動過心，這一次，看著布生的背影，我竟然有了想落淚的感覺。上一世時，他明知我是男身，依舊不肯放手，這一世，是逼他到絕境了。

我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起身看了看屋子裏的擺設。因為我和玉涼同行，所以這就是我們共同的房間。玉涼自然是見過世面，這屋子也算是奇珍異寶無數，他都沒在意，獨獨看到一串七色珍珠手串中了意，走過去拿了反覆在手中看。我突然有些懂了，能攪進我的是非恩怨中的人，也非等閑，這玉涼只怕也是有來歷的人。

“眼熟？”我寫了二字。

“看到了，心裏一痛，怎麽回事？”玉涼挑起七色珍珠手串向我一舉，眼中已是帶淚。

“前世。”我也只知道這麽多。

“前世，難道我也是海底人？那我是誰呢？”玉涼知道問也白問，放下手串，就向屋外走去，不知是怕我見他流淚，還是想找到一些記憶的痕跡。

我們兩個各懷心事，早早就睡下了，卻都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朦朧間我又回到了皇宮，只是這條路，不是新路，而是幾十年前的老路。我一路走過去，越發冷清，這宮墻是哪裏的？怎麽沒見過，可是又很熟悉的樣子。

就在我迷惑時，忽聽前面宮門有動靜，一個老宮女正急匆匆往裏走，我追過去拍打起來。她很快返身開門，見到我時，滿臉的驚詫，竟然失口叫出：“皇上，您怎麽來了？”

我向院裏的宮殿望去，窗上的人影閃動，我看到了憐悱，還有一個我不想看到的影子。我推開老宮女，大步沖向殿門，心裏的怒火已經燃起來。

“皇上。”憐悱大張著嘴，錯愕地站在原地，看著我呆住了。

我也呆住了，這張臉，怎麽如此陌生了，憐悱瘦了，瘦得脫了形，原本就大的眼睛，現在顯得空洞，腮是陷下去的，臘黃的一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青白。這哪裏是憐悱，簡直就是一個行屍走肉。我突然有點怕，放眼殿中，剛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只有憐悱形單影支。

我踉蹌了一下坐下來，看到桌上擺的碗。沒錯，兩副碗筷，可是碗裏的是什麽？清湯清水的面片，憐悱面前那碗，幾乎清沏見底。我的心底有什麽東西啪的一下炸開了，我原諒了她。

是我做得太過了，有些話，以為是保護，可是我一直在傷害著她啊，她還能活下來已經是幸運的了，我還能奢求什麽，只希望她能等到我接她回來那一天，在這一場殊死廝殺中，我會活下來，帶她重回榮譽的巔峰。

“等朕來接你。”我把憐悱抱在懷裏，她的身上有他的味道，這讓我很不舒服，我把她推開，大步向外走去，深吸了一口氣，才把心情平覆下來。

我只是借醉來看看她罷了，願她不要走得太遠，還能給我和她一個機會。

我猛然從夢中醒來，月光清冷，我抖了一下羽毛，想要一些溫暖。

這個夢很奇怪，不屬於朱羅的，它屬於皇上，也就是前世的燦若。我的心底突然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我有點怕，怕布生會帶來什麽我接受不了的結局。

“你怎麽了？”早上玉涼就看出我的異樣，我躁動不安地在地上走個不停。

“我想離開。”我猶豫一下寫出來。

“你不想找燦若了？為什麽離開？這一世一世都是她主動來找的你，現在她不來了，你又想找她，那就找好了，何必又臨陣退卻呢？”玉涼搖了搖頭，苦笑道，果然，他知道的比他想的要多。

“走不掉，這是命運，我帶燦若來了。”布生走進門來，風塵樸樸。

他隨身提著一個箱子，放在桌上，轉向我讓我打開。我用嘴一叨銅鎖上的機關，箱蓋彈開了，裏面一片寒光，原來是琉璃鏡。

“看吧，你要的燦若在哪裏。”布生說著用手一指。

我把心一橫，現在沒有退路了，不管是什麽，我都要去面對，這就是我的命數。

我走到鏡前，向裏面望去。

裏面只有一只雞，一只沒有雞冠兒的雞，我想，是我心不誠。

“燦若在哪裏？”我還是想讓布生來告訴我。

“你有答案了。”布生不肯。

“不，你說。”

“在這裏。”布生向前一步，手指戳進我毛絨絨有胸脯，那裏有一顆心，在撲嗵撲嗵跳個不停，燦若在我的身體裏，我們共用一個身體，這一世，她已經做到極致了。

“她就這麽不想放過我？”我苦笑道，其實我早就有些察覺了，從我開始出現燦若的記憶，就明白了。

“你還是沒有明白，不是她不肯放過你，也不是她跟你共用身體，你們就是同一個人。”布生閉上眼睛，徐徐說道。

“這怎麽可能，她陰魂不散，一直害我！”我跳起來。

“你可以不信，你自己去問琉璃鏡吧。”布生走了出去，玉涼識趣地跟在他的身後。

我再次走向琉璃鏡，我不信，我不信！

鏡花水月，琉璃鏡裏，我看到了前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