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他緊張起來。”我寫完這句，與玉涼對了一下眼神，我的獨眼中一片殺氣。

有時靜下來想一想，這一世我有了許多原來不曾發現的品質。原來的我，也有聰明的時候，也有傷人的時候，但多半是出於自保，全無主動出擊的心。這一次就變了個樣子，幾乎事事想占先機，從鬥雞場開始，習慣了血腥，開始是對付雞，最後殺人也不成問題了。

玉涼的性子，屬於冷血型的，可偏就是不愛見血，他喜歡的是殺人不見血。在怎麽對件皇上這件事上，他舉棋不定，天天逼著我拿主意。我還記得牛頭馬面的話，要積功德，為了下輩子能再世為人。可是看著他笨笨的去做無用之功，我又看不下去。

等我坐到入宮的轎子上時，才醒悟過來，原來是中了這小子的計。他早就算準我要沈不住氣了。

太子倒掉後，皇後就被廢了，很快就郁郁而終，沒有了太後的約束，宮中又沒有人管事，朝廷上的事也不用操心，皇上整個人生都放飛了。後宮新進了許多妃子，一個個的都爭著上位，花團錦簇，皇上雖然辛苦了一些，可是容光煥發，倒似年輕了十歲。

“你來的正好，齊妃新添了小皇子，與我一同過去看看吧。”對一個老男人來說，沒有比得子更讓他興奮的事了。

“恭喜父皇。”玉涼滿臉的笑意，他最厭煩的就是這些層出不窮的弟弟，這都是他的絆腳石，他能擡腳把太子從路上踢開，也會有人把他同樣踢開。所以玉涼看到那張粉團兒似的臉時，著實笑不出來。

“父皇，這次我進來，是宰相上次說的事，因為一直沒見公涵批下來，所以……”玉涼借公事為由，把皇上從玩樂中拉出來。

“這事，怪朕，你且隨朕來，馬上給你批覆，帶出去就是了。”皇上說著把玉涼帶進裏間屋，屋裏的桌案，這是要臨時辦公。玉涼把我的籠子拎起來，走在身後，又使了一下眼色，太監會意留在門口。

皇上也是著急打發了玉涼，現在越來越煩他了，他來就是問政事的。

玉涼把我的籠子放在案上，打開來，我一跳得到自由。他才挽起袖子研起墨來，皇上提筆等的時候，還不忘了逗弄我幾下，這個老不死的，真是作得緊，我甩了一下頭，把他的手讓過去。

這時紙已鋪好，我不等皇上動手，就搶先在墨裏蘸了一下。

“太子，你瞧這雞有些不像話了，你還不給收回……”皇上停下來，呆呆的看我在上面寫下了太上皇三個字。

“這是什麽意思？”皇上指著紙上的字，面如死灰，跌坐在椅中。

“父皇沒有想過，當初太後為何突然支持立我為太子？太後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玉涼把我們商量好的話直接放出來。

“你是說，太後見了這只雞，就想立你為太子？”皇上想向後退，不想腿絆在椅子上，直接跌坐進去。

“這只雞不是普通的雞，是通靈的，所以請皇上也尊從雞神的意思吧，不然……”玉涼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哭喊，有人跑過來通報，門口的太監詢問了幾句，就爭急向屋中叫道：“大事不好了，皇上，小王子他……”

“住口，皇上在商量軍國大事，這麽不懂規矩！”玉涼怒吼一聲，太監識趣地閉上嘴。這也是我們安排好的，小王子只能做一個犧牲了。

“你，你這樣對付你的父君，會遭報應的。”皇上哆哆嗦嗦地說道，他已經從渾渾噩噩中醒來，是他的夢做得太久了，這還是那個腥風血雨的皇宮，一點也沒有改變，更不會因為太後的死就變成極樂凈土，因為他手中有天下人都想要的東西，所以他註定不得安生。

“我是為父皇好。其實父皇並不擅長當皇帝，而是適合當太上皇。而且兒臣想好了一個辦法，叫離位不離宮，就是皇上自願傳位於太子，太子親政，而皇上並不離開皇宮，每年的番利都不變，連選妃制度都不變。說白了就是皇上找個使喚人兒，自己享受去了，何樂不為呢？”玉涼循循勸誘，皇上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醒來，沈浸在玉涼為他描畫的美夢中。

“選妃制度不變？”皇上重覆一句。

“不變，變的就是皇上的責任，皇上再也不用起早上朝，再也不用被大臣逼問追查，再也不用為天下的蒼生操心了。”玉涼從皇上的眼中看出了動搖。

“你保證？”皇上還是不敢確定。

“保證，只要兒臣有一點做不到，或是做不好，皇上就下旨，以不孝罪治了兒臣，絕不反抗！”玉涼撲嗵跪在地上，指天發誓道。我想，皇上被打動的，其實就是這一跪，這一跪讓他明白了，他的地位，是取代不了的。

新舊皇位的交疊，不見一兵一劍，很是順利，因為不用移宮，所以宮中一片祥和，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只是絕了某些不安份的妃嬪的最終幻想，終是說不出口的東西，連抱怨也不敢。

玉涼成了新帝，只在宮中原來太子居住的地方另僻新居，當然是帶上我隨行的。他似乎對大妞的兒子蘭執格外寵愛，所以讓之如帶著養在他的身邊。平日裏都是一人，一童，一雞，我們三個，也算過得逍遙。我喜歡在陽光下打盹，因為飽食身體過度肥胖，我已經成了一只肥大的胖公雞，跟鬥雞無緣了。

清風徐徐，恍惚中，我站起身，噫？我的視線高了起來，這可是有些稀奇，難道是我要長成一只大雞？就在我還猶豫時，一個穿著藍布衣衫的瘦女人走過來，扯著我的手向外走去。我看到袖子下的那只手，是我的手哎？又白又軟，怎麽我變成了人形？還沒等我找到機會好好欣賞一下自己，就已經到了前院。我這才明白過來，這些似曾相識的景致是對的，這是桃花莊啊。

這一世我叫阿典，是鬼手。我的記憶慢慢覆蘇了。

不對，前面站著的矮胖女孩兒，生得玉女一般的，不正是阿典。

“阿典，這是小七姐姐。”青衫女子把我向前一送，阿典撲進我的懷裏，軟軟的。

小七姐姐，我怎麽變成小七了？我錯愕。

一滴雨水及時把我從夢中砸醒，我倉惶逃進屋裏，玉涼正在桌前批奏折，見我狼狽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來。我卻失魂落魄，心中惶惶不安，為什麽我的腦中出現了小七的記憶呢。

外面一陣喧鬧，之如帶著蘭執跑進來，他們的身上都淋了一些雨水，玉涼接過胖墩墩的蘭執，幫著換衣服，蘭執手中抱著一個木俑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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