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苒苒，我隨著大妞一天天長大，變成了一只大公雞，陳倌兒就是高人，我的頭上沒有長出雞冠子，禿禿的，看著有點怪，不過通體羽毛黑裏透金，閃著紅光，實再是好看。每個見過我的人都會說，這只雞，做鬥雞是可惜了。

可是一只好雞，除了做鬥雞，還能有什麽好出路呢？我無聲地嘆口氣，把大爪子在地上磨了幾下，不小心刨出一根小蚯蚓，已經斷成兩節，蠕動著身體。我厭惡地扭過頭去，生而為雞，但是做人的習性改不掉，難。

陳倌兒提出把我帶到縣城，方便調教，其實這段時間他偶爾過來一次鄉下，已經對我進行了點拔。他對外稱是懂雞語，我也只能翻翻白眼，不想被他懲罰只能聽話，明明是我懂人話好吧？

因為溝通沒有障礙，我的進步飛快，陳倌兒當然把這些都歸功於自己，所以他帶我走時，大妞眼都沒眨就答應了。

第一次，我被關進雞籠子，這感覺不太舒服，在大妞身邊，我是自由的，可以到處跳，跑，飛，只要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陳倌兒可沒想好好照顧我，只把我往籠子一塞，就完成了使命。從他的交談中我才得知，讓我回來只有一個目的，我要開始比賽了。

這著實嚇了我一跳，一切都沒準備好，就要開始比賽？

這一夜我失眠了，雞睡覺時最從是臥下來，有些雞站著也能睡。我做人時的習慣是仰臥，當成雞就不方便這樣，只能委屈臥下來。我卡巴著眼睛，在心裏默記陳倌兒教的口訣，不知明天真刀實槍上來，我會不會吃虧。

旁邊的籠子裏，一只大公雞焦躁地走來走去。讓我很是煩躁，我把頭伸過去，很很叨了它一口，大公雞沒想到我突然進攻，嚇得縮到角落，瞬間安靜了。

我這才慢慢退回來，就在這時，我看到大公雞的嘴張了張，像是在罵人。難道每個畜生身體裏，都困著一個人的靈魂？我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早，陳倌兒就過來把我從籠子裏放出來，用手餵了我幾顆玉米，我吃的不香，就甩了甩頭抗議。

“吃不吃是你的事，反正我醜話放這裏，你輸也是你疼。”陳倌兒不在乎地說道，把玉米粒兒撒在地上，我雖然心裏有氣，可知道他說的是大實話，眼見著別的雞弱弱地向前湊，試探著要吃玉米，我一扇翅膀把它們哄走，把玉米盡數吃下去，帶了一些泥土，味道還有另外的風味。我的口味越來越像雞了，倒不像一個人。

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走上鬥雞臺，從臺上望下去，人都變小了，他們的表情誇張，醜陋無比。我看到大妞在一個角落，拼命向我揮手，這一年多的時間，小丫頭個子沒少竄，越長越好看了，已經是個標準的少女模樣。我向她的方向點了點頭，咯咯叫了兩聲，算是招呼，估計她也聽不到。

陳倌兒密切註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在上臺子前，他給我做了梳理，我鬥志昂揚的，沒想到上了臺子我不僅沒有更加緊張，反倒放松下來，這在鬥雞場上，多半要輸了。

陳倌兒氣得眉毛立起來，可已經晚了，對方的鬥雞已經放出來，這是低等的鬥雞場，鬥雞並不帶裝備，對方的鬥雞的趾間卻有一道寒光，原來帶了腳鋸，這本事應該禁止的，可是鬥雞放出來了，哪容得了空，它已經直接向我撲來。

我可不吃眼前虧，它沖的是氣勢，這一下蹬到我的身上，只怕要流血不止了。我靈巧地向旁邊一跳，振翅起飛，在臺上滑行了半場。臺下一片哄笑，幾乎停不下來，所有人都被我的招數給驚住了。按常規，鬥雞是沒有什麽大的閃避策略的，因為鬥雞與人不同，相鬥只是經過特定的模式化訓練，人類傳遞過去的是很直接的東西，就是廝殺，殊死搏鬥。像我這種另類的鬥雞，實再是讓這些人大開眼界。

於是鬥雞場上一片混亂，我在前面飛，那只鬥雞在後面追。它的腳趾間帶著腳鉅，動作沒有我靈巧，溜上幾圈就有些疲憊了。

這時我放慢了速度，開始觀察戰機，對手也看出了端倪，目光如炬，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故意站著不動，引它出擊。它還真是沈不住氣了，突然向我撲過來，這次我沒有躲，而是一矮身讓過去。那只鬥雞的腳鉅是向我頭抓的，如果有雞冠，這一下只怕要抓個頭破血流。可是我沒有雞冠，而且我頭頂的羽毛被陳倌兒做了手腳，打上一層蠟，羽毛結成一個殼兒，像個盔甲，硬且光滑如水，它一腳抓空。我已經繞到它的身後，它還沒有落下，正是尷尬的姿勢。我口味沒有那麽重，對著它的屁股下不去口，擡爪子向前一抓。後檔是雞最柔軟的部位，它負疼向前竄了一段，我一躍身從後面騎到它的身上，咬往雞冠不撒口，任它怎麽甩也不下去。它先是瘋狂掙紮，最後已經動不了了，臺上血跡斑駁，它癱軟到臺上。

臺下的叫聲小了下去，這個結局有些出人意料，開始我逃它追時，臺下的觀眾就猜出我是新鬥雞，沒有經驗，再見它趾間有寒光，不止是身經百戰，還帶了裝備，這一次我占不到便宜。可最後我卻輕松取勝，饒是誰都看得出來，我贏在頭腦上。頭腦是好東西，一只雞也有了頭腦，那可不得了。

陳倌兒過來把我抱起來，高高舉起，就像我是一個凱旋的英雄。經此一役，我的待遇已經和上臺前不同了。陳倌兒抱著我，得意洋洋回到家中，沒有把我關進籠子，而是扔到了炕上。他親自從竈間的缸裏翻出一些小米，裝在青花小瓷碗中，送到我的面前。

“以後，我就把你當祖宗供著，你好好給我賺錢，虧不了你。”我一小米裏叼了幾下，心裏默默說道，只怕萬一哪天敗北，也是擰斷脖子燉蘑菇的下場。

大妞是跟羅氏一同過來的，剛在鬥雞場，人太多，因為押寶後還有結算，所以人群擠來擠去，她們出來時，陳倌兒已經帶我離開了。

“幹爹，這次比完了，讓我帶阿元回去吧。”對了，阿元是大妞給我起的名字，不知為什麽一只雞叫阿元，不過她喜歡就好。

“你把阿元留下吧，今天它贏了比賽，以後邀約就多了，我要好好調教它一下。再說，要往高了比，總歸要打些裝備。”陳倌兒已經在為我打算未來。

“做裝備要很多錢吧？”大妞雖然還不懂生意，可是對錢也有了些概念。

“你看。”陳倌兒從腰間解下兩個大錢袋，向桌上一倒，真金白銀一白，亮得晃眼睛。

“好多錢啊！”大妞眼睛一亮。

“這些給你，買件衣服穿，是幹爹送你的。”陳倌兒大方，用手一劃拉，有三分之一落到了錢袋中，他把錢袋的口一收，扔向大妞，大妞順手接過去，看了看，露出一個調皮的笑，把錢袋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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